我打電話給私立上目黑中學後,對方便立刻安排隔天早上麵試了。


    於是到了隔天早上,我將家事交給萜萜蒂與列萜蒂──穿上跟大哥借來沒還的西裝,並且讓恩蒂米菈也穿上租來的女性西裝,搭電車來到了目黑區。


    距離目黑車站徒步五分鍾的一處小型辦公大樓與透天住家混雜的區域──就是上目黑中學的所在地。一如照片給人的印象,是一間外觀與公立學校沒什麽差別的平凡學校。


    「麵試時被問到的問題,你就照我們昨天講好的內容回答。還有絕對不要露出耳朵。」


    「是,主人,我會加油的。一方麵也是為了主人的內髒。」


    我們向身穿西裝式製服前來上學的學生們──果然怎麽看都是很普通的小孩子──詢問教師辦公室的位置後,抱著無論如何都要得到這份工作的決心踏入其中。可是……


    辦公室裏的老師們大家從早都很忙碌的樣子,對於來麵試的我們表現得很冷淡。甚至有一點冷淡過度。


    (插圖011)


    在看起來很嫌麻煩的大嬸老師帶路下,我們進到與教師辦公室相連的一間細長空間的校長室──便看到一個身材壯碩下巴寬的大叔、一個瘦小半禿又暴牙的大叔以及一個身穿求職西裝打扮而高?帥氣的年輕人──三個男人在交談而沒有注意到我們。


    「可是校長,再怎麽說,聘用一個高中退學的人……絕對會引起問題喔?而且年紀也跟學生們沒差幾歲不是嗎?」


    「這也沒辦法,畢竟沒有其他人。而且局勢跟以前已經不一樣,現在就算交給經驗老到的老師指導也沒辦法把混亂的班級管好啊。」


    ……總覺得他們好像正在講我的事情。這時候插入其中雖然會很尷尬,但已經到了指定的麵試時間。於是我決定假裝沒聽到並接近他們,結果……


    「啊,請問是來麵試的嗎?早安,我叫中川。我的麵試已經結束了,你們請。」


    那位年輕帥哥轉過頭來對我們如此說道。哦,也就是說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另一個人來麵試的意思了。


    「我叫遠山。」


    「我叫蒂。恩蒂米菈?蒂。」


    我和恩蒂米菈向在場中隻有一個人坐在桌前的大塊頭大叔以及另一個小個子暴牙叔如此打招呼後──


    「哦哦,你們好,我是校長大津(ohtsu)。」


    「我是教頭(注:日本學校體製中的職位之一,負責輔佐校長,相當於副校長。)禦分院(gobuin)。」


    大小兩大叔如此報上名字,結果恩蒂米菈瞪大碧眼,動了一下耳朵……


    「歐克(orc)和哥布林(goblin)。」


    說出這樣一句話並後退半步,害我也慌了起來。雖然這兩人確實外觀上看起來有點像那類型的遊戲中會出現的那些種族沒錯啦……!


    「是大津先生跟禦分院先生啦!」


    我小聲如此糾正恩蒂米菈,大津校長與禦分院教頭則是露出「?」的表情……不過看來並沒有造成問題的樣子。接著……


    「蒂小姐是英文母語人士嗎?」


    「請問出身地是哪裏?」


    那兩位老師先從美女開始麵試了。哎呀,我是可以理解啦。


    「請問我回答英國就可以了嗎,主人(master)?」


    「『 就可以了嗎』是什麽意思……?」


    「主人……?」


    哇──歐克校長&哥布林教頭都露出感到奇怪的表情了。居然才麵試一開始就給我出這種狀況……!我必須想辦法挽回才行!


    「呃,因為在當地通常是說『 uk(聯合王國)』,但在日本是稱『 英國』,所以她才會向我確認這點而已。另外我們剛才聊過希望將來有一天兩人可以當上班導與副班導的話題,然後她是用『 master』這個詞表示班導。據說在英國的哈佛大學是那樣講的,哈哈哈。」


    「哈佛大學應該在美國吧……?」


    「沒、沒錯,就是那樣!真不愧是校長,非常正確。」


    就在我感到慌張不已的時候──哥布林教頭摸了一下他那頭像竹簾一樣的頭發,皺起眉頭……


    「遠山,你真的會講英文嗎?你明明連高中都沒畢業的說。」


    用充滿挖苦諷刺的講法對我如此說道。真教人火大。


    「──then shall we start to speak in english from now on?(那麽請問我們是不是從現在開始用英文交談呢?)」


    於是我反過來如此諷刺後,哥布林便閉上了嘴巴……歐克校長則是……


    「那麽,由於原本負責二年四班的班導師辭職的關係──所以就由遠山擔任那個班級的班導,蒂小姐擔任副班導。雖然書麵上是由中川擔任四班的班導,不過實際上他將擔任各班的國文老師。」


    呃,麵試已經結束了?而且還讓我當班導?不,如果他們真的願意聘雇,我是完全沒問題啦!


    「萬、萬分感謝!那麽呃、我在電子郵件中也有簡略提到──因為我和恩蒂米菈現在經濟上有些困難,所以希望能先預領這個月的薪水,就算隻有一半也好……」


    聽到我支支吾吾地如此表示,哥布林又皺起了眉頭,不過……


    「哦哦,預領一半薪水,這邊已經準備好了。現金交付比較好是吧?」


    校長拿出裝有現金的信封,分別交給我和恩蒂米菈。實在教人意外。他竟然是以聘雇我們為前提,早已先把錢準備好了。看來蘭豹老師的情報沒錯,他們真的是現在馬上就需要新老師,所以不管誰來都好的樣子。


    「真是謝謝你!是的,畢竟如果透過銀行轉帳給地下錢……轉帳給收款對象,要額外支付手續費啊。」


    「那麽從今天開始就拜托你們了。現在去教師辦公室跟大家打個招呼吧。早上班會是從八點五十分開始喔。」


    歐克校長接著又如此說道,再度讓我感到驚訝。居然沒有進行任何交接,就要我們立刻上場嗎?


    不過──沒關係,我就做給你看。隻要能拿到錢,什麽都會做。這就是武偵啊。


    我們按照校長的指示,首先來到教師辦公室打招呼。結果──


    恩蒂米菈因為是金發美女,而中川因為是帥哥而分別稍微受到男性老師們與女性老師們歡迎……至於長相差的我則像是被當成了空氣。


    不過整體的氣氛都感覺像是最好不要跟我們三個人扯上關係比較好的樣子。大概是因為離職率很高的關係,大家都認為反正我們也會很快就離開吧。


    就這樣,在大家都沒什麽反應的狀況中──我、恩蒂米菈與中川來到了走廊。


    「雖然變成了有點特殊的組合,不過就讓我們加油吧,遠山先生,蒂小姐。」


    在走廊上邊走邊如此說道的中川年約二十歲,近距離下看起來帥氣得耀眼。也就是所謂的傑尼斯係吧。


    「──哎呀,這裏就交給我吧。反正對手終究隻是中學生,是一群不久前還背著小學書包的小鬼。要是有誰敢沒大沒小,我就會徹底教訓,不會給中川先生添麻煩的。」


    我說著自己在武偵高中附屬中學時親身體驗過的教育方針,並「啪嘰啪嘰」地折響手指,結果……


    「啊、呃,遠山先生,請不要對學生動手或是斥罵。『 責罵』這種行為會伴隨憎恨心,導致小孩們也反過來憎恨我們的。相對地,請你找找看學生們優秀的地方加以誇獎。麵對學生時常保笑容,用敬語講話吧。」


    即使麵對年紀較輕的我也用敬語講話,人格高尚的中川老師……對我如此提醒。仔細想想,老師們猛打猛罵的教育下教出來的學生就是像我這樣嘛。看起來應該有好好上過大學的人講的話或許比較


    正確吧。


    「我明白了。我會試著那麽做。」


    更重要的是,萬一在這裏工作不順利而遭到開除,我會很傷腦筋啊。要是沒能在這裏一直當老師賺錢下去,我就隻剩下被拔掉內髒或是當吉良的走狗兩條選擇啦。


    另外,恩蒂米菈即使麵對這樣的帥哥,依然對於主人以外的男性態度莫名冷淡,別開著臉。啊,說到異性……


    「我順便問一下,中川老師目前單身嗎?還是說有女朋友之類的?」


    「咦……?我單身,也沒有女朋友……」


    中川愣著表情如此回答,我則是在內心擺出了勝利姿勢。


    所謂的帥哥具有像益蟲般的能力,會引誘女生,讓女生們不會靠到我這裏來。


    然而如果是已婚者或者有女朋友,這項能力就會變得微弱。因此既單身又沒有女朋友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真是太好啦,看來我在這裏應該不會引起什麽跟女性扯上關係的問題了。就這樣……我不禁露出笑臉,目送中村表示「那麽我接下來要去上三年級的國文課。」的背影離去了。


    我們走在走廊上──來到了二年四班的教室門前。進了這道門之後,我就是老師了。雖然感覺有些突然,不過人生本來就充滿突然的事情。我就做好覺悟,好好當個老師吧。記得常保笑容。


    「喂,恩蒂米菈,你也要帶著笑容進去喔。」


    「按照規矩,女奴隸不可以讓主人以外的男性看到笑臉的。這間學校是男女混校──」


    「你不要管那麽多!剛才中川不是教過了嗎?麵對學生要保持笑容不斷誇獎。還有,小心你的耳朵。」


    「是、是。」


    我領著點頭回應的恩蒂米菈──「喀啦啦」地拉開滑門──


    「早啊!我是你們的班導,遠山家的金次喔!然後這位是恩蒂米菈老師!」


    帶著最閃耀的笑容,用我能想到麵對小鬼們最適切的開場白嚐試吸引大家的注意。可是……


    ……有的嘰哩呱啦在聊天,有的在玩手機遊戲的二十四名學生幾乎都沒有把視線看過來。


    大家都不理我,也不理會恩蒂米菈。


    我環視了一下教室──並沒有看起來會抽煙或是玩弄短刀的家夥。發型也是,男生別說是刻發了,連個留長發的都沒有。女生也沒有人染成金發或棕發。大家都極為普通,並沒有從外觀上就能知道的不良學生。


    然而學生們都我行我素地在教室裏走來走去,朋友們聚在一起嘻嘻哈哈,或是一直低著頭玩手機。完全就是下課休息時間的狀態。


    但時鍾顯示已經是早上班會時間了,於是……


    「大、大家注意這邊~這是老師們的名字~請大家記得喔~!」


    我拿起粉筆,在黑板寫下「遠山金次」和「恩蒂米菈?蒂」。


    結果從我背後傳來不知哪個學生在講「字超~醜」的聲音,然後有其他學生聽到這句話變嘻嘻笑了起來。超教人火大!但是金次,你要忍耐。為了不要被開除,絕對不可以做出像武偵高中的老師那樣「因為不知道是誰在笑所以幹脆毆打所有人」的行為啊。


    「呃~那麽……我們開始班會時間吧。」


    我雖然接著如此宣告……但畢竟我根本什麽都沒準備,所以一下子就不知該講什麽了。話說學生們幾乎都沒有在看我,有在看的家夥也隻是瞥眼瞄一下的程度。專心看著我的隻有恩蒂米菈而已。


    既然這樣,來個典型的內容吧──於是我在黑板上寫了個「人」字……


    「人這個字,是人與人互相扶持的形狀。請大家也記得要互相扶持喔。」


    道出這樣一段相當有傳統的訓示。這下無知的中學小鬼們肯定也會深受感動吧。


    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幾隻女小鬼悄聲罵了一句「白癡嗎?」之後……


    「那應該是ノ跟し吧。」「笑點在哪?」「好歹也提一下其中有一邊在偷懶的問題呀。」


    接二連三地對遠山老師提出了批評。


    唔唔……這群死小鬼……如果我是武偵高中的老師,早就拔刀拔槍啦。


    「真、真是敏銳呢。仔細看看確實有一邊是靠在另一邊上麵偷懶。nice觀察力!」


    不過我還是勉強保持著笑容,如此誇獎學生們。


    「少在那邊愚弄人啦。」「在那邊的老師呢?」「她是副班導嗎?」


    哦?關於我反而惹學生們更不高興的事情先擺到一旁,有幾個男學生對美女恩蒂米菈產生興趣囉。雖然那是比較像在展覽會場上對展場女郎搭訕的態度,感受不到對老師的敬意就是了。


    「我是這個班級的副班導,恩蒂米菈?蒂。遠山金次大人是我的主人(master)──小孩們,大家要尊敬他,恭敬聆聽他講的話。」


    恩蒂米菈冷不防地如此爆料,害我「咻噢嗚!」地發出了奇怪的叫聲。


    我接著麵對一起露出「???」表情的學生們……


    「恩、恩蒂米菈老師的日文有時候會有點奇怪,不過英文是沒問題的喔。在學校不要那樣叫我!呃~因為我是主要的班導,所以她才會說是master的喔~」


    在發言途中一瞬間朝著恩蒂米菈用平時的態度怒吼的同時,想盡辦法拚命掩飾……的時候,叮~咚~當~咚~……鍾響了。畢竟隻是短時間的早晨班會,讓我被時間救了一命。


    「那、那麽,就到這邊吧。我是這個班級的班導,所以大家如果遇到什麽問題就來找我商量喔。」


    沒能得到任何成果的我,推著恩蒂米菈的背快快離開教室……


    同時聽著教室中傳來「──誰要拜托老師啦。」的聲音。


    四班跟其他班級不一樣……隻有國文課是由中川在教,其他課程則是由我和恩蒂米菈負責。


    畢竟當初應征時的內容本來就是這樣,所以在這點上是沒什麽問題啦。可是五分鍾的休息時間結束後我回到教室……


    「那麽我們要開始上英文囉。大家打開課本。」


    即使我笑著臉如此說道,大家還是對我不理不睬,也不拿出課本。


    一部分的女生們甚至還「雖然訂價四千八百元,不過我收半價就好。」「今晚我會再去補貨。」「真可惜喔,之前賣剩下的我已經都賣給壕尾了。」地光明正大用手機講著什麽買賣的事情。


    好,我生氣了,就故意點她們吧。


    呃~她們的名字是……小島芹奈,橋本葵,西野茜。哦,剛好名字裏都有草字頭。


    一方麵也為了利用關聯性早點記住學生們的名字,我就在心中給她們取名叫草字頭三人組吧。


    「那麽,小島芹奈同學,請你從第一五六頁的第一行開始念。話說你差不多也該給我拿出課本了吧,啊,請你快點拿出課本喔。」


    「不要。」


    什麽「不要」啦……


    「橋……橋本葵同學,那換你代替她念吧。來來來,把手機收起來。」


    「才不要哩~」


    ──不、不妙,我差點要開槍威嚇了。金次,別動怒。忍耐啊……!


    大概是感受到我快要火山爆發的關係,恩蒂米菈有點被嚇到的同時……嗯?怎麽有個學生一副很自然地準備從教室走出去的樣子。眼神銳利,理了一頭小平頭──是剛剛在草字頭三人組的通話中也有提到名叫「壕尾」的男生。


    「嘿~請問你要早退嗎?」


    被我這麽一問後……


    「廁所。」


    壕尾對我瞧也不瞧一眼,隻回應了這樣一句話。


    「下次請記得在休息時間去喔……」


    我無可奈何下用手勢示意「去吧」之後,幾個男生也「我也要去。」「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地跟著一起離開了。看來那個壕尾應該是四個男生中的老大吧


    。


    「……主人,請問真的沒關係嗎?這樣他們會有一段時間聽不到上課內容呀。」


    「朋友一起去小便這種事沒關係啦。反正很快就會回來了。」


    我和恩蒂米菈如此交談後,想說不管點誰應該都不會願意念課文的樣子,於是「那就由老師來念吧……」地自己念出課本上的內容,並說明文法。


    「然後,這個主詞、動詞、受詞就是……呃~叫svd……」


    「是svo吧?」「這老師白癡啊。」「根本是不管誰都好,隨便聘來的吧?」


    嗚……這群家夥,對於我講錯的地方就會立刻發現還吐槽。我雖然會講英文,但畢竟當初學會英文的方法很特殊,所以對於在課堂上使用的學習用語不是很懂啦。而且他們直覺還真敏銳。對啦,沒錯啦,我就是學校覺得不管誰都可以所以被聘用的啦。


    「不會教就給我滾回去啦~」「沒錯沒錯,滾回去。」「滾~回~去!滾~回~去!」


    學生們遇到這種時候就很團結合作,齊聲對我大呼起「滾回去」的吆喝,響亮到甚至連恩蒂米菈警告「啊啊受不了,大家安分一點。」的聲音都被蓋了過去。


    ──所謂的中學生……因為還是小孩子,所以受到縱容。


    由於身體變大,要是真的反擊會很恐怖,因此就算是大人也會有點畏懼而不敢嚴厲責罵。結果他們就得意忘形,自以為是地表現出反抗的態度,卻偏偏又沒有什麽能力,是讓人看了會覺得丟臉的年紀。


    剛才離開教室的那群家夥也還沒回來,看來是蹺課了。他們是最起碼出席有到,但為了不要被當成早退所以才說是去上廁所的。


    於是我──


    「大家的吆喝聲很整齊喔,很有團隊合作精神呢。畢竟要是團隊合作精神不好,就會讓孤立的分隊狙擊手遭到包圍而殉學啊。大家這樣很好很好。」


    按照中川的教導,先誇獎一下這些家夥吧。麵帶笑容。


    不過接下來,我也要罵罵他們。


    「──你們這群家夥!差不多給我閉嘴!」


    我踹了一下講桌,「磅!」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嗚哇,才第一天就發飆了?」「也太缺乏忍耐力了吧?」「嗚嗚~被罵了~」


    講最後那句話的學生語氣裝得很假,惹周圍的學生們稍微笑了一下。


    不過人類在本能上還是會被巨大的聲響嚇到,因此有幾個學生對我露出警戒的眼神。


    而仿佛是與那幾個學生產生連鎖似的,班上姑且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帶著把我認定為敵人的表情。


    「被罵?不對,這叫好心責備。當你們還是嬰兒的時候,如果去碰剪刀或瓦斯爐應該也有被父母責備過才對。那是因為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時有權利被教導那是不對的事情。中學小鬼還算勉強擁有那樣的權利,但是再過幾年就沒有了──沒有人會再好心責備了。」


    人類對於敵人的發言是很容易仔細聆聽的。


    因此我沒有放過自己被敵視的這個時機,好好教導學生們。


    「大人是就算看到別人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也會當作事不關己。如果是同屬於一個組織的家夥就會進行切割。但唯有惡徒們會理會那樣的家夥──會誇獎裝壞而得意忘形的家夥,馴養他們成為組織犯罪的實行犯。當成便利的棋子,讓自己不用被逮捕。」


    看到我露出本性如此講話──學生們都當場愣住了。


    這裏是私立中學。這些家夥們應該都是出身自中流以上家庭的小孩,沒什麽機會見到像武偵這種社會低層的人物。所以大家都感覺腦袋一時處理不來,而保持著沉默。


    「主人……」


    恩蒂米菈一臉擔心地看著我,不過──


    我決定趁這群家夥都閉嘴的機會,把該講清楚的事情都全部告訴他們了。


    「我這個人不擅長隱瞞,所以有三點我先跟你們講清楚。第一點,我是講師,不是正式的教師,飯碗本來就很不值錢,所以什麽私學行政課或是什麽家長會的我都不怕。該罵的時候我就會罵,你們給我做好覺悟。第二點,我站在這裏是為了錢。是逼不得已才站在這裏的。就跟你們是逼不得已來學校一樣。既然是同類,一邊教,一邊被教,就讓我們最起碼扮演好彼此的角色,安穩度日吧。第三點,我很不喜歡警察,所以你們可別在外麵被抓而拖累到我。」


    麵對如連珠炮般訓話的我,學生們始終一臉驚訝──恩蒂米菈也露出傷腦筋的表情。


    「你們給我拿出課本,就算隻是假裝聽課也好。『 假裝』這種事情可是很重要的。畢竟人的一生中,像是對敵人假裝很強,對上司假裝在工作,對異性假裝有好感,必須假裝很多事情才能活下去啊。」


    我如此說道後,自己也開始假裝在教課。雖然即使不是假裝,我也沒多少東西可以教人就是了。


    ──一天的課程結束後,在教師辦公室最邊緣的辦公桌上……我渾身無力地趴到桌麵上。雖然那之後班上姑且算是安靜下來,但學生們都徹底跟我敵對了。持續沉默的氣氛中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這點。而我連續半天都承受著那樣的感覺,造成的精神壓力比打槍戰還要強烈。


    (果然不管是什麽工作都很辛苦啊……)


    也許是大家都很忙碌的關係,其他老師們都不跟我或是為我泡茶的恩蒂米菈講話,甚至連視線都不願意對上。這個從早上到傍晚都如坐針氈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啦……


    ──就在這時……走廊上傳來嘻嘻哈哈的聲音,漸漸接近教師辦公室……


    「好啦好啦,在走廊上要保持安靜喔。」


    男模級的帥哥──中川老師在幾名女學生的圍繞下回來了。接著進入名叫「教師辦公室」的結界空間後,麵帶苦笑把門關上,總算從那群女生之中逃了出來。看來他成功受到了學生們的歡迎。雖然我並不想變成像他那樣,不過他跟我之間真的有天地之差呢。


    「啊……遠山老師,請問如何呢?」


    中川看到我之後,一臉擔心地走了過來。


    「還有什麽如何不如何的啦……」


    「我剛才聽二年級的女生說,遠山老師在英文課的時候──」


    就在中川講到一半時……


    「──遠山!」


    呃,哥布林……禦分院教頭從校長室的門後隻露出臉部,用尖銳的聲音在叫我啦。


    於是我慌慌張張地──恩蒂米菈與中川也跟在後麵──進入校長室後……


    「遠山,學生家長打電話來抗議啦!你在上英文課的時候,對學生講了很粗暴的發言是不是?」


    禦分院教頭表現得火冒三丈,坐在校長席的大津校長也默默閉著眼睛,將手臂交抱胸前。


    「呃……對不起。因為學生們對我不理不睬,又嘲笑我,所以我就忍不住講出了真心話……」


    「主人,你沒有必要道歉的。歸根究柢,是那些小孩子們太無禮了。」


    我不想被開除而開口道歉,恩蒂米菈卻出麵為我辯護。中川則是被教頭的氣勢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樣子。


    「做老師的啊!不管被學生講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情,都要忍耐啦!因為社會上無時無刻都在關注!因為法律條文都管得很嚴啊!」


    就在哥布林甩著他剩下不多的毛發朝我逼近的時候,歐克……大津校長伸手製止了他。


    「不,畢竟我們沒有先仔細說明過四班的狀況──所以我們也有錯。一開始為了讓遠山老師們不要辭職而先支付薪水,而且什麽都不講就把那個班級推給遠山老師們也是不太好的做法。」


    校長如此說著並站起身子,把手握在腰後,麵朝窗戶……


    「雖然這種話我也沒資格講……不過教師這種工作絕不算高薪,可是卻每天必須做到深夜才有辦法把工


    作處理完。如果是社團顧問就甚至要犧牲周末假日。學生們的問題行為多半都會把責任歸咎到老師身上。或許你的母校不是這樣……但老師就算被學生又打又踹,要是體罰學生就甚至會有遭到訴訟的危險。」


    ……深深歎一口氣後,他又接著說道:


    「現在的小孩子與我們之間的隔閡,比從前的學生與老師之間更大。講得簡單一點,就是學生讓人搞不懂啊。覺得上課無聊就起哄,被警告就會發飆做出奇怪的行動。即使做壞事也會逃避責任,要求說明的時候又閉嘴不講話。就算偶爾會道歉,也不會反省,又重複做出同樣的行動。現在的二年級有這種傾向的學生特別多,所以……」


    「──就把那樣的學生們都集中到二年四班了……是嗎?」


    我回想起那個班上的狀況而明白這點後,校長無奈地點點頭。


    「上目黑中學目前是經營虧損的狀態。家長學生們會根據校風或環境選擇私立中學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大家隻會重視順利升學到知名高中的學生人數。因此如果我們不保護課堂不受問題學生幹擾,並把教育資源放在優秀的學生身上提升成績、創造成果──學校就會破產了。」


    ……原來如此。怎麽聽都是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升學學校會采取的作戰方針。不過這種做法可以提升整體的效率也是事實吧。這和補習班根據學生成績進行分班,或是職業球隊根據選手能力分成一軍二軍是類似的手法。


    「但……畢竟學生是很敏感的,如果自己的班級是那樣班級……學生們應該也會知道吧?」


    中川支支吾吾地如此表示後……


    「是啊,當然知道。如果他們因此奮發向上就好了,但那群家夥卻毫不努力,隻會事事反抗。結果前任的班導就被搞到精神耗弱辭職,還把四班的事情到處宣揚給認識的教師們知道──結果現在我們就連代替的教師都找不到了。而且我們也不好意思把那樣的班級交給今後有計畫繼續當教師的中川老師,所以就讓身為臨時講師的遠山當班導了。哎呀,雖然到頭來卻因此適得其反就是了啦!」


    禦分院教頭如此對我酸言酸語起來──不過大津校長則是……


    「關於今天的事情,我會親自去向家長道歉。但是遠山老師,你要明白我們從現在開始會去尋找下一位可能擔任四班班導的教師。雖然在找到人之前還是由你擔任班導就是了。另外……如果今後又因為你的指導行為而接到抗議,就算沒有被其他教師發現,我們還是可能逼不得已要求你離職了。即便身為校長,在學生家長麵前還是無能為力的。中川老師,到時候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可能就要拜托你擔任班導了。」


    反資優班級──四班的班導,很難交給自己學校的教師或年經有望的新老師,所以就丟給像我這樣的外聘老師了。簡單來講,我是被雇來當這群死小鬼的保母。好的條件背後總會有什麽內幕啊。不過沒差,反正武偵本來就是做麻煩工作的便利屋嘛。


    隻是──既然這樣,我今天發飆可說是一項失策。要是被其他老師發現而遭到解雇,我就會遲繳給吉良的貸款了。不過從剛才這段話聽起來,應該不太容易找到替代的老師,我就祈禱他們永遠都找不到吧。如此一來讓我繼續賺錢下去的可能性也並不低啊。


    「遠山老師,蒂老師,中川老師,你們聽完這些話之後……還願意再繼續加油嗎?」


    麵對轉回身子如此說道的大津校長,我「是,當然沒問題。」地點頭回應。聽到我這句話,恩蒂米菈也點點頭。至於中川……雖然有點在發抖,但也跟著點頭了。


    既然要繼續當老師,自然就要繼續處理堆積如山的文書工作。日誌、指導計畫書、準備明天的上課內容、製作講義……這種分量當然必須做到深夜啦。不過恩蒂米菈似乎在n有學習過而且相當擅長使用電腦,因此幫上我很大的忙就是了。然後到了晚上九點左右──


    「真是不好意思……總覺得遠山老師就像是當我的替身在四班被學生欺負一樣……」


    準備回家的中川走過來向我低頭致歉了。


    「不用在意啦,這裏的學生們甚至連刀都沒有拿出來啊。像我的武偵搭檔基本上都是開槍欺負我,跟那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麽啦。」


    我雖然在帥哥中川麵前如此逞強……不過今天我被學生們講的各種話中,唯有一句話刺痛了我的心。


    ──誰要拜托老師啦──


    我感覺那是班上學生對我唯一吐露的真心話。比起不被學生理睬,或是因為字醜和講錯用語被學生嘲笑,不知道為什麽這件事更讓我受到打擊。


    「……老師並不受到信任啊……」


    中川回去後,我忍不住如此自言自語。結果對於信賴關係很囉唆的恩蒂米菈就……


    「我也有感受到這點。學生們與其說是針對主人感到不信任,更感覺像是對『 教師』本身不信任的樣子。」


    「小孩子如果變得不信任教師,世界根本就完蛋啦。」


    我如此嘀咕並回到文書工作上……而其他同樣留下來加班的老師們還是老樣子對我們很冷漠。他們應該是為了不要被扯進四班的問題,所以不想跟我們有接觸吧。


    哎呀,這心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大津校長雖然那樣講,不過老師其實隻要懂得巧妙回避麻煩問題──就能有安定的收入、社會信用以及年金等等回報。因此大家容易變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並不否定大人變成那樣。


    隻是中川也有說過……學生──也就是小孩子們很容易敏銳感受到那樣的氛圍。他們想必也有看穿自己被學校舍棄的事實吧。這樣當然會對大人們感到不信任了。


    就在我如此感受到學校的黑暗麵,總覺得自己最近怎麽老是接觸到黑暗麵的時候……


    「──遠、遠山老師!」


    剛才都不跟我講話的大嬸老師忽然慌慌張張地跑到我這裏來。


    「二、二年四班的學生似乎偷竊被抓了!剛才、店家打電話過來……!學生雖然沒有報上名字或住址,不過店家看製服知道了是上目黑中學的學生──」


    啊~……受不了……才剛上任就被搞出問題了。我明明警告過他們不要惹麻煩的說。真不愧是反資優班的學生啊。


    「竊盜是嗎?唉,真沒轍……請問犯案現場在哪裏?」


    我從座位起身如此詢問場所時──端著一杯咖啡的哥布林走過來了。由於歐克已經回去,所以他表現出一副「現在我才是這裏的老大!」般高高在上的態度。


    「不,遠山你別去。這是學校不需要負責任就能讓四班的學生退學的好機會。這件事跟我們沒有關係,叫店家把學生直接交給警察。」


    「什麽交給警察,最近的警察腦袋很死板,就算對象隻是中學小鬼也可能會留案底喔?雖然我並不是有意偏袒學生,但要是留下前科,學生將來在找工作時就會變得不利──」


    我稍微如此頂嘴後,哥布林就從暴牙縫隙間口沫橫飛地……


    「沒有關係!白癡長大後一樣是白癡,反正到時候隻會成為犯罪者而已!」


    講出了這樣一句發言。


    「──教師的工作就是不讓學生變成那樣吧?我要過去了。」


    感覺再爭下去也隻會沒完沒了的我,決定避開哥布林走出教師辦公室。結果……


    「我已經製止過囉。遠山,一切責任由你自己承擔。」


    哥布林意外輕易就放我走了。簡單講,他隻是想要明確切割責任不在自己身上而已吧。


    班上學生闖下竊盜的現場──是在距離目黑車站很近的京鬆百貨店。由於已經是打烊之後,因此我和恩蒂米菈拜托警衛先生帶我們進去……來到後場員工休息室中混雜擺放大大小小的不鏽鋼架與置物櫃的一個角落。


    一名女姓店員站在那裏,不時瞄向自己的手表。而在她麵前有幾張折疊椅排列在牆邊,坐在椅子上的三個人是──小島芹奈、橋本葵與西野茜,不就是草字頭三人組嘛。她們都低著頭,一臉不爽。表情看起來就是隻想著對方能不能快點放她們走而已。


    在這間沒有其他人的房間中──


    「不好意思,我是上目黑中學的遠山,這位是蒂。我們是這些學生的班導與副班導。我們的學生給您添麻煩了……」


    我如此搭話後,別有名牌的女性店員轉過身子……


    「──是老師呀。這些孩子們一點都不反省,也不告訴我家裏電話呀。」


    「請問她們偷了什麽東西?」


    聽到我皺著眉頭如此詢問,女店員便伸手指向桌上。粉底、睫毛膏、口紅。是名牌化妝品啊。原來如此,那些確實是體積小而好偷的東西。


    從那三個人在教室的互動我就能知道她們的中心人物是芹奈,於是我連同領口蝴蝶結一把揪住芹奈的胸前製服,讓她抬起頭。畢竟要是不這麽做,這些家夥根本連視線都不會跟我對上。


    「你們幹過幾次了?」


    「……三次。」


    「如果你敢說謊,小心我扁你。」


    我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我知道芹奈是老實回答我了。偵探科出身的我從對方的視線與口氣就能看出這點。


    我接著用讓她頭上的發箍會稍微移位程度的力氣粗魯將她推回去後,從自己胸前口袋拿出薪水袋……該死,今天才剛拿到半個月薪水的說……但這也沒辦法,於是我放到桌子上。


    「我非常清楚這並不是付錢就能了事的事情,但這次請您收下這些錢,原諒她們吧……我會再嚴格管教這些家夥的。」


    我朝女性店員九十度鞠躬,把頭放低到桌麵上如此拜托對方。


    畢竟這個人剛才一臉想要快點回家似地不斷看手表,而且我從她胸前的名牌可以知道她是百貨公司店員的同時也是這間化妝品店的店長。因此這件事情可以結束在這邊不繼續鬧大。而且我想對方應該也想要到此為止才對。


    「──一切都是我教育不周!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看到我甚至把額頭都磕在桌麵上如此道歉,恩蒂米菈也有樣學樣地一起鞠躬了。而且我甚至在腦中回想起被亞莉亞追殺的時候、發現白雪躲在床邊陰影處的時候、手帕被理子掉包結果不小心用她的內褲擦臉的時候等等過去的恐怖體驗──讓眼眶中泛起淚水,並且將那樣的臉抬起來給對方看……


    結果店長大姊看著那樣的我好一段時間後……坐到椅子上,翻找自己的手提包,在應該是禁煙區的這間房間裏點然一根七星香煙。


    接著「呼……」地隨著歎息吐出白煙的她──一邊數起我放到桌上的鈔票……


    「……我還是小鬼的時候也曾經壞過。」


    一邊如此說道,並瞥眼瞪向草字頭三人組。然後又看向我淚汪汪的眼睛……


    「但我那時候根本沒有老師會做到這種程度。甚至根本沒有出麵過。」


    啊,這個人原本是個不良少女嗎……?她講話時的發音就有點那樣的感覺呢。


    「我店裏的東西少過三次也是事實。那麽在帳本上就當成是賣出去──算是老師買走的吧。那些東西你就帶回去。還有,那幾個孩子今後不準再進店裏來。」


    店長如此表示後,將找零與化妝品,以及大概是草字頭三人組以前偷過的商品上有打勾的商品目錄遞給我,同時把煙灰彈進攜帶式煙灰缸中。


    「──你們也給我道歉!」


    草字頭三人組在我如此怒吼下,雖然說了一句「對不起」……但表情還是很不爽的樣子。這種時候應該要像我這樣裝哭之類的吧?真是一群不懂戰術的家夥,即使當小偷也讓我看得捏把冷汗啊。


    我們走出店門來到夜晚的目黑區,在繁華街上走向車站的途中……芹奈、葵與茜始終不發一語。雖然她們如果跟我道謝我也會傷腦筋就是了。不過……


    「你們是把東西拿去轉賣了對吧?畢竟你們偷的東西跟你們臉上笨拙的化妝顏色不一樣,而且你們在教室還打電話講過買賣的事情。那時候有提到賣剩的東西給了壕尾──也就是說那家夥有另外的轉賣途徑是吧?」


    我身為武偵推想出這些事情並看向她們三個人的臉如此詢問後……


    「……」


    她們三個人立刻慌張起來,瞥眼互看。那樣不就等於表示我講的沒錯了嗎?既然嘴巴什麽都不講,就要連眼神都不講話才行啊。


    「所謂的萬引き(店鋪偷竊),是偷過一個東西下次就會偷十個,偷過十個下次就偷一百個,最後甚至會偷上一萬個,所以叫萬引き。你們把這壞習慣給我改掉,否則你們遲早會被條子抓去,像我一樣留下逮捕紀錄囉。」


    我在路上如此說教到一半──


    「咦?什麽逮捕記錄?」


    小島芹奈這家夥,才想說她總算開口講話,結果居然是講這點。


    「殺人嫌疑啦。雖然後來不起訴就是了。我先講清楚,我可是一個人都沒殺過喔。應該。」


    聽到我這麽說,葵與茜都露出嚇傻的表情……但芹奈反而眼神閃閃發亮。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不過總之她們似乎願意聽我講話了,於是──


    「脫了軌的家夥將來就隻能找到辛苦的工作。像我就是找不到工作,跟地下錢莊借了錢──因為不還錢會被拔掉內髒,所以才來當你們的什麽保母了。其實我才真的想要有時間念書的說……啊~該死……」


    總覺得講到途中都自我嫌棄起來了,但我還是如此教訓她們。


    結果草字頭三人組又再度陷入沉默。不過這次的沉默氣氛跟剛才有點不一樣。雖然我看不出來她們在想什麽就是了。


    「明白了嗎?從今以後你們不準再偷東西了。」


    我如此隨便總結後──那三個人都點點頭。這讓恩蒂米菈也稍微露出了「哦?」的表情。


    「知道了,我們以後不做。」


    「總覺得看到老師這樣子……」


    「就有一種……自己不可以變成這樣的感覺。」


    ……這家夥們……哎呀,既然願意改過自新……是沒關係啦……


    我忍不住咬牙切齒,並帶著學生們與恩蒂米菈穿過目黑大道的交叉路口。


    結果就在這時,我看到前方有一閃一閃的紅色燈光。


    停在路邊的那、那是……!巡邏中的、警車……!


    而且警察伯伯下車來到人行道上,朝我們露出假惺惺的笑臉了。


    「……是、是條子……!」


    要是這種深夜時間帶著女中學生在外麵遊蕩,我可是會遭到逮捕然後武偵三倍刑啊。可是考慮到我們會在這裏的理由,我又不能解釋這個狀況。而且……


    「我說老師,我去跟那個警察伯伯說『 我被老師做了過分的事情』好不好?」


    芹奈露出像貓咪的眼神看向我,一臉賊笑地講出了這種話!你不要恩將仇報啊!


    「為什麽啦!是說你們快逃啊!警察可是會把你們抓起來輔導,毫不留情地聯絡你們家長喔!那樣我剛才一番辛苦都白費啦……!」


    我雖然很想立刻拔腿逃跑,但要是學生被抓到頭來還是會把責任算到我頭上害我被開除。因此我隻能跑來又跑去,不斷轉圈子。而恩蒂米菈見到主人這個樣子後……


    「──那個警察隻有一個人,沒辦法抓到我們所有人的!在他呼叫增援之前請快逃吧!」


    她如此說道的同時,推著那三個人的背讓她們逃進小路中。


    「大家分散到不同路上!要是拖拖拉拉的可是會被抓去關囉!」


    我對草字頭三人組的背影如此大叫後,自己朝著別的方向全力衝刺。而她們遇到這種時


    候就很聽話,立刻在交叉路口分散到前方、右邊、左邊不同方向逃跑了。


    我跟恩蒂米菈也在逃跑,可是──警察有可能會把目標鎖定在跑步比較慢的茜身上。因此我從口袋中掏出空炮彈,直接從拋彈殼孔裝進貝瑞塔,「磅!」一聲響起在目黑區的街道上回蕩的槍聲。


    結果警察就大叫一聲「你這家夥!」並拔出手槍,把目標鎖定到我身上了。嗚哇嗚哇嗚哇,他把槍口舉向我追過來啦!不要啊啊啊!


    發揮出被亞莉亞鍛煉出來的快腿,在彎道拉開距離,順利甩開了警察伯伯的我……隔天早上前往上目黑中學出勤的雙腳卻無比沉重。因為心情太沉重了。


    「唉~……今天又要一整天被當成空氣了嗎。明明我才是老師,可是卻想拒絕上學啦……」


    我對恩蒂米菈如此埋怨著,並準備進入教室的時候……咦?


    教室的滑門拉不開。被上鎖了。於是我敲敲門後,從教室裏傳來學生們的笑聲。這是……想把我關在門外?這群死小鬼。


    「主人,請問該怎麽辦?」


    「要是把門踹開又要賠錢……真沒轍,我們到樓上去。」


    我說著,帶恩蒂米菈走上校舍樓梯──來到早晨太陽照耀的屋頂上。在二年四班教室正上方的位置像隻猴子一樣翻過護欄後,恩蒂米菈也跟著翻了過來。


    「教室的窗戶開著,我們就用繩索進去。你有做過直升機空降嗎?」


    「沒有,不過我應該辦得到。就是像從樹上爬藤蔓下去吧。」


    「這麽說來你以前是住在森林裏啊。好,那我們上。」


    我拉出腰帶的繩索,將掛鉤掛到護欄的柱子上。接著把恩蒂米菈像救援對象一樣用公主抱的動作抱起來──「唰!」地往下滑。就在滑落兩層樓高──來到二年四班教室的高度時,讓腰帶扣環刹車爆出火花的同時……跳進教室內,在講台上翻滾護身。在那之前就放開我的恩蒂米菈也華麗著地,而且不忘壓住自己的裙擺。


    ……結果……嗯?……


    怎麽學生們全都瞪大眼睛在看我?從窗戶進來有那麽稀奇嗎?


    「嗨~各位同學早啊──像這種假惺惺的笑容我已經不幹了。反正我演技很差。話說你們是在驚訝個什麽勁?在我母校如果覺得下樓梯很麻煩的時候,大家都會這樣做啊。」


    我把繩索收回腰帶中……啊,掛鉤零件又壞掉了。可是這個就算去申請經費應該也不會通過吧。在內心不禁如此埋怨的我──


    「早上班會時間已經沒了,我們就直接開始上課吧。不過……你們以為我會坐下嗎?太天真啦。」


    ──沒有坐到講桌邊的圓椅子上,而是把它像啞鈴一樣舉起來,讓學生們可以清楚看到用小刀稍微劃破墊子並埋到裏麵隻露出針頭的圖釘。


    「你們要知道一旦被敵人發現自己的敵意,敵人就不會再中自己的陷阱了。甚至反而會因為陷阱而暴露自己的存在、實力、指紋、待在這地方的時刻等等情報,讓自己變得不利。再說,這上麵連毒藥都沒塗吧?這樣根本連攻擊都算不上。一般的手法應該是要長期對敵人表現出友好的態度讓對方鬆懈之後,再使用肌肉鬆弛劑──像是xzine或氯化琥珀膽堿才對。」


    我拔掉圖釘並且與恩蒂米菈兩人環顧教室──不同於第一天,學生們全部都注視著我。隻不過各個表情驚訝,帶著「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物?」的態度。很好,這下剛好成了我今天準備要教的課程的開場啦。


    「給我打開課本──我雖然很想這樣說,但是課本太無聊了,讓人沒有興趣是吧。現在你們更想知道的──應該是關於我們的事情。畢竟要是不曉得我們究竟是什麽人物,就不知道會被我們做出什麽事情。所以在這堂課上,你們對我或恩蒂米菈想問什麽就盡管發問,但是要用英文。隻會用簡單的單字或是用錯文法都沒關係,要翻字典也可以。我什麽都會回答,但是隻用英文。所以為了保護你們自身的安全──就想辦法用英文對話,從我們身上獲取情報吧。」


    如此這般,我展開了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隱私權也要讓這群家夥把注意力放過來的作戰計畫。


    教室裏頓時騷動起來,感覺氣氛有點熱絡了。


    「什麽都會回答?真的假的?」


    「speak english.(講英文)」


    我把手臂交抱在胸前看著學生。從現在開始我隻會用英文講話了。


    結果昨晚才救過的芹奈便一副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似地露出笑臉……


    「遠山和恩蒂米菈是情侶嗎?在交往嗎?」


    意外地用頗流暢的英文如此問道。這家夥……一下子就給我問這種問題……哎呀,畢竟這年紀就是喜歡這種話題嘛。不過因為恩蒂米菈變得滿臉通紅了,於是……


    「才不是。小心我斃了你!」


    我為了不讓學生繼續提出性騷擾問題,就像電影裏的壞人一樣用粗魯的英文如此嚇唬對方。


    「恩蒂米菈喜歡遠山嗎?」


    ……我明明那樣嚇唬了……芹奈這家夥,還真是有膽識的小鬼。


    「我在立場上對於主……對於遠山老師是不可以懷抱那種感情的。好意有時候反而會成為對方的負擔。我對他宣示過忠誠,因此必須避免那樣的事情……」


    由於一個美女通紅著臉回答這種戀愛方麵的問題,讓學生們都興奮起來了。


    「我說你啊,不覺得恩蒂米菈很可憐嗎?差不多給我換其他問題啦。」


    「明明自己剛才說什麽都會回答的。」


    不愧是私立學校,就算是放牛班的學生似乎也能理解一定程度的英文──大家聽到我跟芹奈這段對話都哈哈笑了起來。


    「那麽請讓我問另一個問題。」


    這次換成一個戴眼鏡的女生舉手了。


    「剛才我聽芹奈同學她們說遠山老師身上有帶槍。請問是真的嗎?」


    昨天的槍聲……讓草字頭三人組發現了這點嗎?雖然這可能隻是在套我話,但畢竟我剛才自己講過什麽都會回答啊。


    「是真的。」


    「老師可以那樣嗎?」


    「在我以前的學校,每個老師身上都有帶槍。」


    我和那女生用英文如此交談……結果這次換成男生們眼神閃閃發亮,紛紛「給我看給我看!」「我想看真槍!」地吵鬧起來。而且姑且是用英文。


    「……隻讓你們看而已喔。畢竟我不能讓沒有配槍資格的你們碰到槍。這是貝瑞塔92手槍──因為戰鬥時壞掉的部分是到處湊零件修理的,所以是f和fs的混合型。」


    我說著,從外套中掏出手槍給大家看……結果男生們全都「哦哦~!」地開心起來。還真是一群悠哉的家夥。不過槍械不被厭惡甚至反而受到憧憬的現象,也可說是日本雖然治安惡化但還算和平的證明。我就當作是好事吧。


    「你們稍微問一些跟念書有關的問題啦。」


    我把槍收回外套內的槍套並如此抱怨後……


    「那恩蒂米菈老師,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草字頭三人組之一──葵拿起打開的課本如此發問。


    「哪一句話呢?」


    於是恩蒂米菈靠近過去看課文……結果葵忽然把課本闔上──「唰!」地剝開恩蒂米菈的金色長發,讓耳朵露出來了!……不妙!


    「果然!好奇怪的耳朵!」


    是昨晚恩蒂米菈在百貨公司鞠躬低頭的時候,被葵稍微看到她的耳朵了……!


    恩蒂米菈趕緊壓住自己耳朵,紅著臉變得慌張失措,一副擔心會被我罵地戰戰兢兢朝我看過來……但已經太遲了。學生們都已經看到,而騷動起來。


    「啊~不要隻是因為耳朵長了一點就大驚小怪!世界上各式各樣的人類都有啦。」


    「


    主人,我並不是人類,是精靈。」


    「你閉嘴,不要讓事情變得更複雜啦……!」


    我和恩蒂米菈這段對話先放到一邊,班上學生們則是興奮大叫著──


    「角色特性超強烈啊~!」「是精靈!」「精靈老師!」「超逼真的!」


    他們似乎透過遊戲之類的作品知道所謂的精靈,但是從對話聽起來……他們終究隻認為這是在角色扮演的樣子。


    「呃~恩蒂米菈老師她──是個因為喜歡動畫遊戲而從英國來到日本的深度角色扮演扮裝者。而這是類似身體改造之類的東西啦。」


    我如此語無倫次的聲音,被學生們對像個真的精靈……或者應該說真的就是精靈……的恩蒂米菈興奮稱讚的聲音給掩蓋過去了。畢竟雖然角色扮演從前是很隱密的活動,但現在的扮裝者就有點像是偶像明星嘛。


    就這樣,英文課的時間快要結束了──


    在這堂課中雖然我或者應該說貝瑞塔一時衝高了人氣,但最終學生們的人氣都被恩蒂米菈獨占了。不過她本人倒是搞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讓大家這麽開心,始終隻能紅著臉苦笑回應就是了。


    就在大家對恩蒂米菈興奮稱讚的教室中……我感覺到從窗邊的座位有視線盯著我於是轉過頭去,發現有個學生並沒有在看恩蒂米菈。是芹奈。她把左右手肘撐在桌子上,一臉愉悅地──看著我。另外還有一個學生瞥眼看著那樣的芹奈,露出一臉不開心的表情……就是跟草字頭三人組合作轉賣贓物,眼神銳利剃小平頭的男生──壕尾。


    「壕尾,你今天不去小便沒關係嗎?」


    我在課堂結束的時候若無其事地對他如此搭話,結果──


    「囉嗦。」


    他用不爽的聲音隻回應了我這樣一句話。大概是因為他本來以為自己是這個班上的老大,現在班上的注目焦點卻被我們搶走而讓他感到火大了吧。如果我被他討厭了……我還想說要針對那件事情找他問話的,但這下或許變得很難找契機啦。


    ──我本來是這麽認為,但沒想到契機很快就來了。放學後,正當我跟恩蒂米菈走在校園內的時候……


    「遠山,給我過來一下。不準帶槍,現在就把槍交給恩蒂米菈。」


    壕尾把我叫住了。對老師用那種講話方式,真是不良少年。是我擅長對付的學生類型呢。


    「……恩蒂米菈,你先回去。」


    「可以嗎?」


    「沒問題。」


    我將貝瑞塔、de、短刀跟備用彈匣都交給恩蒂米菈後,跟著壕尾走了。


    結果他帶我來到的地方──正是不良少年的典型地盤,校舍後麵。


    「遠山,你給我辭職。」


    忽然把手插進褲子口袋的壕尾對我如此說道。但是──


    「我拒絕。我這個月的薪水才領了一半而已。話說……壕尾,你為什麽會急著需要一筆大錢?」


    「什麽……?」


    聽到我這麽說,壕尾立刻皺起眉頭。既然這樣,我就再講詳細一點吧。


    「我拿到小島她們偷的化妝品一覽表。而她們提供給你的貨,是她們賣給認識的人之後剩下的東西。如果你要賣那些東西,想必就是透過網路。那些化妝品的品牌跟顏色都各式各樣,隻要把幾個詳細的商品名稱列出來搜尋,我很快就找到你在拍賣網站上的帳號啦。昨晚有個商品成交了對吧?那買家就是我。然後今天早上我收到通知郵件裏寫的轉入帳戶就是你的名字。而且你最近還上架了其他各種東西對吧。」


    壕尾刊登拍賣的東西不隻是草字頭三人組賣剩的庫存,另外還有看起來像是從工地現場偷來的銅線以及同樣像是偷來的登山車等等。雖然還沒有競標結束,不過這些如果全部都賣出去,金額將不隻五萬或十萬──交易規模有點讓人無法忽視。


    「──你給我消失。要是你敢對我動手就是體罰囉?」


    出現啦。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把電擊棒。我見到那玩意,忍不住露出笑咪咪的表情。


    「很棒喔,壕尾!你自己身上帶武器,然後預先讓我解除了武裝。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哎呀~像你這樣年輕氣盛的小鬼,搞不好是我在班上最好應對的學生呢。」


    「你在講什麽?我可是叫你辭職啊!你要是不照做……我真的會電你喔!」


    「好,來啊。畢竟今後的日本可不能交給連打架都不會的家夥嘛。」


    我往前踏出腳步──結果壕尾大概是抱著威嚇的意思,讓電擊棒「啪嘰啪嘰!」地發出大約隻有希爾達一億分之一的放電聲響。然後自己還有點被嚇到。


    「sabre公司的三十五萬伏特電擊棒是嗎。最近由於日圓漲價,洋貨變得比較便宜了嘛。不過在那距離放電也因為手不夠長根本接觸不到,所以沒辦法嚇唬到人喔。雖然外行人可能會像你一樣隻聽到聲音就被嚇到就是了啦。」


    「被電到的話要死的時候還是會死喔!我還未成年,就算殺了人也無罪,你不怕嗎!」


    「我不怕,隻是感到懷念。因為我以前的學校就有讓學生拿那種玩意互電的課程啊。來,你就拿我練習吧。訓練你的膽量。」


    我說著,來到壕尾的手可以伸及的範圍內……再繼續接近後……


    「嗚、嗚嗚!」


    ──啪嘰啪嘰啪嘰!他有好好按下按鈕把電擊棒伸過來了。很棒喔。


    於是我為了獎賞他,右手反掌從上方抓住壕尾的手臂,往前踏出腳步與他錯身而過,將他的手繞到背後鎖住了肘關節。而且為了讓他可以用身體記住這招「正麵奪短刀」,還故意放慢動作。接著把他的手腕輕輕一扭,電擊棒就「咚」一聲掉到了地麵上。


    壕尾一失去武器就忽然變得沒有氣勢……因為疼痛與不甘心而咬牙切齒地轉過頭來……


    「這……這是暴力……!是體罰!你是老師吧……!」


    「就隻會在這種時候才把我當老師。我第一天就講過了吧?我的飯碗本來就很不值錢啦。要我如你所願辭掉老師的工作也行喔,不過在那之前我會先讓你的兩、三根骨頭脫臼。怎樣,要不要試試看?我以前就經常被老師折到肩膀或手肘脫臼,結果變得平常背部搔不到癢的地方都能搔到,意外很方麵喔。」


    「──住手!你、你別折……!」


    「壕尾,你今後不準再買賣贓物。去把你的拍賣帳號停掉,把偷來的銅線跟腳踏車物歸原主,向對方好好道歉。要我陪你一起去道歉也行。一個人──要是放任自己往下沉淪,就會一直沉下去。趁年輕時盡快刹住腳吧。」


    「我知道、我知道了……放、放開我……!」


    「要是讓我再發現你賣贓物,我就讓你繼續上這堂cqc課程。」


    我說著,放開壕尾的手臂。結果他當場彎下膝蓋,全身縮成一團……然後……哭出來了。


    「……明明是、為了錢在當老師……還那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明明你又、不知道我是什麽心情……!」


    「沒錯,我就是為了錢。但既然領了錢就要做好工作。你的心情我哪有可能知道,但我會幫助你,因為那就是教師的工作。壕尾,你並不是為了玩而想要錢對吧?我看你的臉就知道。為什麽你會需要錢?為什麽你那麽急迫?」


    我跪下一隻腳,把手放在壕尾肩膀上如此說道後──


    「嘴上雖然那樣講,但隻要我說出來──你絕對會怕得夾尾巴逃走,把我丟棄對吧!你們這些老師就是這樣!」


    「──我不會逃,你就說出來吧。我是武偵,肯定可以幫上你的忙。」


    壕尾他……抱有某種問題。少年犯罪的動機雖然大致可以分成幾種類型,但如果沒有從本人口中問出究竟是哪種類型的動機,就無從著手解決問題了。


    「……」


    但壕尾依然低著


    頭……哭著。他應該是抱著已經超出自己負荷的問題,卻又無法找人求救。我……必須幫助他才行。


    兩個男人獨處的狀況下,經常會比較容易把難以啟齒的話講出來。我就在這裏陪他到他願意開口吧。就在我這麽決定的時候……


    「遠、遠山老師!請問你是在做什麽!」


    大概是聽到剛才電擊棒聲響的哥布林──禦分院教頭來了。


    於是我把頭轉過去的同時,壕尾站起身子──


    「嘿!你……你活該啦……」


    他轉身背對我,朝著跟禦分院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壕尾──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那樣無法相信別人的?是因為大人害的嗎?


    「遠山這個人不行啦!果然就是不能讓什麽武偵來當老師的!把他開除吧!」


    「暴、暴力……是嗎?」


    如此說道的禦分院與中川,以及我和校長──又在校長室中開會了。


    「呃……我確實是有扭學生的手臂啦……」


    那種程度的事情如果是在武偵高中根本連打招呼都算不上,但是在一般學校就不太妙啊。這下我要被開除了?


    「受不了……不過這是個好機會。就算對象是遠山,但既然壕尾拿凶器威脅老師──我們就有理由讓他退學了。畢竟壕尾似乎跟teamer也有關係。俗話不是也說『 爛蘋果』嗎?在腐敗氣體把其他蘋果也搞爛之前,讓他退學吧!」


    總之先批評我一番之後,禦分院教頭又一臉開心地把他撿到的那把壕尾的電擊棒舉了起來。這人還真喜歡讓學生退學。還有什麽teamer啦,那是平成時代初期對不良集團的稱呼方式吧。


    「不,請你也考慮一下學生被退學的感受吧。那可是很辛苦的。像我就是被高中退學結果過得很辛苦啊。而且這裏不是蘋果園,是培育人的──」


    「你還不明白嗎遠山!那家夥是個問題兒童啊!」


    「……我以前也是被人那樣稱呼,所以我知道。被稱為問題兒童的家夥其實多半隻是不曉得而已──不曉得社會上的事物。而所謂的教育不就是要把那樣的知識教導給學生明白嗎?讓學生退學根本是放棄教育、逃避責任吧。」


    「把垃圾趕出去不是放棄(houki),是掃把(houki),是掃除啦!反正你已經要被開除了,不要對我們的做事方針多嘴!」


    對於用同音字講雙關話並繼續大聲嚷嚷的禦分院──我又差點要發飆了。居然把自己學校的學生當成垃圾,意思是說四班是垃圾箱嗎?不是吧!


    那些學生不論昨天還是今天都有到學校來。今天上課時甚至還很開心的樣子,明天肯定也會來。雖然他們或許沒有自覺,但他們都是來學習東西的。現在居然要把那些學生中的一人趕走──我絕對不做那種事。


    「……話說回來,既然有扭學生的手臂……要是家長來抗議,就算是我也無法袒護遠山老師啦……」


    一直保持沉默的大津校長這時語氣苦惱地如此說道。


    畢竟壕尾想要讓我辭職,而且直到最後態度都很反抗。那麽他應該會讓家長來抗議吧。


    而要是我為了拿薪水繼續賴著不走──到時候如果這件事被傳到東京都的私學行政課,就會給同樣在這間學校工作的其他老師們添麻煩。那種事情我做不到。


    ……很遺憾,看來到此為止了。


    雖然期間短得感覺很沒出息,而且拿不到錢也很可惜──但我就辭職吧。


    既然要走,臨走前留下個什麽禮物吧。至少要拯救一個尚有前途的少年免於遭到退學。


    「……大津校長,壕尾其實並不壞。那學生腦袋動得快又有膽識,隻要好好教育,將來是有機會成為一個夠格的男人。所以請不要因為一時的武斷誤會就讓他退學。更何況──那把電擊棒是我帶到學校來的。壕尾是為了自我防衛而試圖從我手中把它搶走,所以我扭住了他伸過來的手臂。這才是事情的真相。真是對不起。」


    我背起壕尾的罪,虛構故事──就在準備表示自己會負起責任辭職的時候……


    「老師~不可以說謊喔~明明自己昨天才跟人家說『 敢說謊就扁你』的。」


    芹奈──的聲音忽然傳來。於是我轉過頭去,發現她不知何時從校長室的門邊探出頭來。在她旁邊還有我明明下令回去卻似乎躲起來觀察狀況的恩蒂米菈,以及在恩蒂米菈的催促下……壕尾……走進來了。他一副感到丟臉似的,不和我對上視線。為什麽他會來?


    「那把電擊棒是……我聽說遠山是職業武偵,所以帶來想叫他教我怎麽用,結果卻被他當場沒收了。禦分院,你少在那邊自己亂猜。」


    壕尾指著放到桌子上的電擊棒,明明是被我施暴的受害者卻主張「自己有錯」──搞得教頭跟校長都瞪大了眼睛。


    「可……可是壕尾同學,你有被遠山老師施暴對吧?」


    哥布林剛才明明把壕尾講成垃圾,現在卻為了要逼我辭職而裝出柔和的聲音尋求證詞。可是……


    「才沒那種事。我隻是坐在遠山老師麵前而已。你有證據嗎?」


    壕尾甚至連有過暴力行為的事情都否定,讓禦分院露出了搞不清楚怎麽回事的表情。


    「遠山!──我是不曉得你用什麽方法籠絡了壕尾,但是……」


    就在禦分院再度把矛頭指向我的時候──大津校長輕輕伸手製止他……


    「不,既然說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那就好。狀況我理解了。壕尾同學也是……我理解你有好奇心,但不要把那種危險的物品帶到學校來。明白了嗎?」


    徹底用一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讓事件圓融收場了。


    我們晚上很晚才回到台場的自己家後,萜萜蒂與列萜蒂便「踏踏踏!……啪沙、啪沙!」地奔向恩蒂米菈抱住了她。簡直像是一家母女呢。


    沒有意思加入其中扮演父親角色的我則是走到流理台洗手漱口的同時──


    「剛才真是謝謝你啦。多虧有你讓我保住了飯碗。不過真虧你有辦法把壕尾帶來啊。」


    我背對著應該正在換穿成居家水手服的恩蒂米菈,向她如此道謝。


    「不,要帶壕尾過去是很簡單的。因為隻要是芹奈講的話他多半都會聽從。」


    「呃,是喔?」


    「隻要觀察他們在班上的狀況應該就能知道了不是嗎?壕尾喜歡芹奈呀。所以我判斷主人和壕尾之間可能會發生什麽問題,就立刻去把芹奈叫過來了。順道一提,芹奈則是喜歡主人。」


    呃,我聽到多餘的情報啦……畢竟芹奈還頗可愛的……這下我明天不想去學校了……另外,原來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明明什麽也沒做卻被壕尾盯上的啊。我都沒發現呢。


    我一邊歎息,一邊為了不要看到恩蒂米菈換衣服而在廚房中學螃蟹橫走移動,把萜萜蒂與列萜蒂昨天向我學過電鍋的用法而幫我們煮好的白飯盛到碗中,再移動到客廳。接著一邊讀著東大的考古題,一邊吃著白飯的時候──


    「主人,您累了吧?」


    從背後傳來恩蒂米菈的聲音。


    「聽了你的話之後原本消下去的疲勞又湧上來啦。不過我還是要讀自己的書才行。」


    「為了讓那樣的主人提起精神,我們來為您加油了。」


    加油……?我疑惑地轉回頭一看,結果被眼前教人噴飯的景象嚇得真的把飯噴出來──之前,因為覺得太浪費而「嗯!嘎!咕咕……!」地拚命忍住了。


    我家的三位女奴隸……竟穿著啦啦隊的衣服!那不是亞莉亞她們在亞特希雅杯之後留在我房間的玩意嗎!裙子好短──!


    「──為、為什麽把那種玩意挖出來了啦!不要!不要!」


    我把考古題書拿到自己臉部斜下方,擋


    住恩蒂米菈濕潤白晰、萜萜蒂與列萜蒂豐腴可愛的六隻光溜溜的腳──但這樣一來從啦啦隊製服胸口設計的子彈型洞口又可以看到三道好~深的峽穀,以及好~大好有彈性的六顆肉球的一部分!於是我忍不住把考古題書拿高遮住視線斜上方,但這下又能看到腳腳跟胯下的危險區域!考古題老師,我到底該怎麽辦!


    「萜萜蒂和列萜蒂似乎是看nhk教育頻道知道了,所謂的啦啦隊是為人類加油打氣的工作。因此我們換上了這套衣服,希望為主人的讀書加油打氣。」


    恩蒂米菈為了和我對上視線而跪下來──嗚哇!她底下穿的不是安全褲,而是在台場買的白色內褲!被我瞄到了!不要!不要!萜萜蒂和列萜蒂不要在恩蒂米菈左右兩邊用小女孩蹲的姿勢蹲下來會全部看光光的啊!


    「你工作一整天也累了吧!不用在意我的事情,快點去休息啦──!」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內褲被看到了,恩蒂米菈通紅的耳朵……從頭發縫隙間伸了出來。那樣子不知道為什麽莫名煽情……原來精靈耳朵是猥褻器官嗎!


    「請問您因為一起工作而忘記了嗎?我即使在學校是同僚,但在家裏是奴隸呀。」


    由於恩蒂米菈又講出這種多餘的發言……害我注意到了……


    (……在學校受歡迎的女教師,在家卻是我的奴隸……!……)


    時而嚴格,時而溫柔地手持教鞭的神聖美女老師──其實在家卻是個穿水手服,到晚上甚至穿兔女郎裝或啦啦隊服等等裸露麵積很多的衣服試圖取悅我的女奴隸──這樣至高的反差魅力。不、不妙……!


    「據說人類的男性在疲憊時會對女性更有感覺。因此我一直在等待主人因為各種壓力之下變得疲憊的機會。幸運的是,那個機會似乎很快就到來了。」


    (插圖012)


    垂死爆發的原理其實也是源自這點。當男人感到徹底疲憊的時候──本能上就會想要在死之前留下自己的子孫,而變得容易性亢奮。恩蒂米菈就是想利用這樣的機製,向我強迫推銷她所謂「女奴隸的價值」嗎!不愧是n的智將!


    ──實際上,我今晚確實感覺原本就是個美女的恩蒂米菈看起來比平常更美。


    咦?可是我對萜萜蒂和列萜蒂卻感覺一如往常。雙胞胎會讓人有種後宮感,在爆發方麵本來就是很危險的z戰士,再加上啦啦隊服讓爆發度變成兩倍,小女孩蹲的姿勢變成四倍──也僅此為止。然而現在恩蒂米菈的爆發度卻是平常的八倍。也就是說有某種跟疲勞無關的因素提升了恩蒂米菈的美女戰鬥力。


    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從穿著暴露的啦啦隊服靠近我的恩蒂米菈羞澀的臉蛋上──飄來化妝品的氣味。是那個啊!昨天我在京鬆百貨買來的昂貴化妝品……!


    「恩蒂米菈,你那個……化妝……」


    「畢竟這是男性不會使用的東西,因此請恕我擅自拿來用了。」


    嗚嗚。原來是化妝界王拳。化妝雖然是如果技術不好反而可能降低美人度的兩麵刃,但恩蒂米菈無論是質感細致的粉底、煽情的睫毛膏、紅色與粉紅色絕妙搭配的口紅──全都技術高超。簡直就像最高級的夜店中一個小時就要五萬塊左右的大姊姊……!而且萜萜蒂和列萜蒂還笑咪咪地蹲著身子移動到我左右兩邊,又排成讓我無處可逃的陣型了……這下我生氣啦……!


    「住手,恩蒂米菈!萜萜蒂和列萜蒂也是,stay!」


    麵對在這種狀況下依然用鋼鐵般的精神力反抗的我──恩蒂米菈露出早猜到我可能會這樣的表情。


    「主人您──終究堅持不把我們當成女人利用嗎?」


    「因為你、那個、對於那種事情、其實並不想做對吧?你都寫在臉上了!」


    「這個嘛……是,我想到接下來的行為,確實會覺得害怕……但即便如此,身為奴隸的規矩就是應該對主人有所貢獻。而且隻要真的進入行為後,我在本能上應該也會產生性亢奮。」


    「哇啊啊啊不要講那種事情!」


    看到我捂住耳朵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恩蒂米菈大概也有料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因此讓我拒絕那樣的事情而欠下一份人情後……


    「那麽,請將這些錢拿去使用在消除主人疲勞的事情上吧。請收下。」


    ──她把大津校長交給她的那個裝有自己薪水的信封遞給我了……裏麵的錢完全沒有用到。


    這件事讓我……連爆發都當場忘記,有點真的動怒了。


    「喂,你可別誤會了!那個錢是你工作賺來,屬於你自己的錢。我雖然有自覺我這個人是屬於相當糟糕的類型,但我可沒有爛到為了從你身上榨錢而讓你去工作的程度!」


    我一方麵也為了遮住啦啦隊服的子彈型洞口,而把信封推回恩蒂米菈胸前──


    結果恩蒂米菈大概是沒有料想到窮困的我居然會不收錢,頓時把化妝後看起來更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接著用她聰明的腦袋不知思考著什麽事情好一段時間後……


    「我……做了非常失禮的行為,請讓我在此道歉。」


    跪下來把手指放到地板上,對我磕頭致歉了。萜萜蒂與列萜蒂則是繼續蹲在左右兩邊,疑惑地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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