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站好!」


    在似乎位於東京灣底下的這座設施中突然現身的舊日本海軍中校遠山雪花──現在正把她的軍刀抵在我的脖子前。


    那把舊型軍刀雖然呈現西洋軍刀風格的外觀,但刀身卻是日本刀。雪花隻要把戴著白手套的手再往前伸出一點,我的脖子想必就會一口氣被刺穿了。


    「別這樣!你冷靜點……!」


    「瞧你驚慌失措的樣子。這樣也稱得上帝國軍人嗎!」


    雪花對剛才來到這地方之前換上了海軍白色軍服的我如此大喝。


    「日、日本才沒有軍人,隻有自衛官啦!」


    「字未關?那是什麽?哼──你這下不打自招了,假日本人。」


    雪花見到我往後退下,似乎察覺了這個小房間的出口在那個方向……於是繞到我背後的門前,而且持續把她的刀尖指著不想背對這個危險的女人而跟著把身體轉過去的我脖子前。


    「……不,你應該是日本人。本人多少看得出來。但你跟本人是不同的日本人。你八成是開戰前移民到敵國,然後自願成為對日間諜的家夥。不過沒想到居然會派一個長相跟本人如此接近的人過來,英美做事可真下功夫呢。」


    在軍帽的帽簷底下,仿佛將剪齊的瀏海當成照門般瞪著我的雪花──眼神怎麽看都不是普通人。


    比起至今對我舉過刀劍或槍械的任何人,雪花眼中的殺意更加不帶絲毫猶豫。


    她是真貨。


    是真正的軍人。


    是將殺死敵人的行為視為理所當然,甚至認為是義務的人種。


    而我現在被那樣的她認定為敵人。這下很不妙啊。還是老樣子,又讓我遇上糟糕的狀況了。


    (──一個人去,就會有一個人來──)


    留下這樣一句話並離去的精靈恩蒂米菈,原先是從不屬於這裏的某個地方來的。


    雖然我不曉得那究竟是什麽地方,不過就像恩蒂米菈身為密使從「那裏」來到「這裏」一樣,據說「這裏」也有派遣密使到「那裏」。


    然後透過魔術手法進行的那項瞬間移動,會伴隨或長或短的時間跳躍。


    由於目前隻有零碎的情報,因此我不清楚詳情,但從狀況來推斷──這是──


    過去舊日本軍曾經派遣密使到「那邊」。


    而那個密使,就是現在我眼前的遠山雪花……!


    「你身上有帶槍對吧?本人鼻子可是很靈的,靠氣味就能知道。交出來。」


    如此說著並伸出左手、似乎跟我有相同長處的雪花……雖然我不清楚在戶籍上的年齡如何,不過外觀上看起來是個二十出頭的日本美女。


    帶有光澤的直順長發,用仿佛一片雪或者一朵花似的白紙緞帶綁成一束。軍帽底下的瀏海與兩側頭發則是剪成整齊的直線。


    臉頰白晰而緊實,不會過高但鼻梁漂亮的鼻子。凜然上揚的眉毛與纖長的睫毛襯托出銳利的眼神,讓人不禁聯想到拔出刀鞘的日本刀。


    讓我明明麵臨著生命危機卻還是忍不住被奪走注意力的……是那仿佛去的人與來的人之間取得某種平衡似地、足以匹敵恩蒂米菈的傲人身材。雪花的身體凹凸有致,教人不敢相信是從前的女性。


    大概是製作之後身體才開始成長,那套白色海軍服包覆著雪花的身體,仿佛在主張那身肌膚是不可侵犯的存在──但同時又沿著她女性的身體曲線被撐得很緊。像她胸前的金色鈕扣都感覺要爆開了。


    「把槍交出來……的意思是說,你身上沒有槍對吧?或許你覺得用刀抵著我的你比較有優勢,但既然你沒槍,現在比較有利的人反而應該是我。如果你不想遭受恐怖的對待──」


    身上帶槍的我靠著恩蒂米菈離去前的一吻,所獲得的血流推理出這點並說出來,但是……


    「哈哈!你有什麽好恐怖的?」


    雪花卻冷酷一笑,毫不畏懼我強勢的態度。


    「你確實看起來會用槍,但你沒殺過人吧。」


    「什麽……?那種事情你為什麽能夠知道?」


    「看眼睛就知道了。」


    ……真的假的?她的洞察力也太強了。


    而且她剛才短短幾秒就看穿我是假軍人。既然她身上有配戴金色飾繩,代表她應該是擔任參謀相關的職位──或許是情報處理方麵的菁英吧。


    換言之,雪花雖然穿著海軍的軍服但並不是乘艦人員,可能是對恩蒂米菈所在的那個地方進行潛入調查、類似諜報員的武官。她使用的『本人』這個第一人稱也主要是陸軍在使用,海軍中則是像雪花剛才表示過自己隸屬的特別根據地隊,也就是美軍所謂海軍陸戰隊之類的精銳陸戰隊才會使用的詞匯。


    既然如此,代表雪花在地麵戰方麵也是菁英。就算我身上有槍,如果貿然對她出手恐怕還是很危險。


    好,那麽我就靠對話爭取時間,找出她的破綻吧。我對這個戰術還算頗拿手的。


    「就算你叫我把槍交出來,這樣被你用刀抵著我也沒辦法動啊。所以你先──」


    「那就算了,本人自己從屍體搶。去死!」


    「呃!喂!」


    ──咻!──嚓──!!!


    雪花高舉軍刀一揮,刀鋒砍中我的頸部側麵。


    我的頭當場被擊飛,撞到牆壁彈回來,全身倒在地上。


    有沒有搞錯!這個人居然毫不猶豫就砍人脖子!根本不在乎什麽人命!


    「……嗚……!咳咳……」


    我以為自己真的腦袋搬家而摸著脖子確認了一下……


    太好啦,還連著。


    看來狐狸巫女伏見拿給我的這套立領軍服的布料,有織進防彈防刃纖維的樣子。


    要不是這樣,我現在早就死啦。


    ……好恐怖!舊日本軍人太恐怖了!比黑道還恐怖!


    「哦?被這把和泉守兼定砍了竟然不會死。你衣服裏麵穿了什麽東西是吧?」


    「居、居然一下就砍人……你這人脾氣怎麽這麽暴躁啦……!」


    「不立刻殺掉敵人,自己就會被殺。這是新兵訓練一開始就會教的事情。」


    咻!鏘!眼睛也沒瞧向鞘口就把刀收進刀鞘的雪花,接著在即使用銘刀也砍不死的我麵前──擺出了架式,而且是徒手空拳。


    既然砍不死,就揍死是嗎?這人簡直像個程式出錯導致除了攻擊以外,沒有其他指令可選的遊戲角色啊……!


    「尺餘之銃,難成武器。寸餘之劍,不成何物。無寸之拳,適餘所好。」


    ……這句台詞,我大致上可以聽得出來……


    就跟g3那句『sword beats guns. fist beats swords.(劍強於槍,拳強於劍)』一樣嘛。那個白癡理論,原來遠山家在兩代之前就已經成立了。


    然而她講這種話之後展開的徒手攻擊,目的終究是為了搶走我的槍對吧?這樣天然呆的部分也讓人覺得雪花果然是遠山家的人呢。


    雪花擺出的架式是單腳跪在地上,眼睛瞪著前方的同時將上半身大幅往前傾,把雙臂向後掠翼般往後伸展的動作。


    這、這是……


    (……秋花……!)


    不會錯,是遠山家的攻擊技──秋花。


    那是以秋草和秋水為前提技的,秋三技的最終型。靠腳步對地麵施展寸勁的秋草冷不防地撲向對手,像橄欖球的擒抱一樣抱住敵人身體,將敵人撞到牆上的同時施展衝撞技──秋水把敵人夾死的招式。吃了這招的敵人會全身血肉飛濺在牆上,有如一朵巨大的紅花──老家的書卷上是這麽寫的。


    我可不想落得那種下場。必須設法對抗才行……!這可說是──突如其來的一場遠山家成員之間的互鬥……!


    被剛才那一砍擊倒的我,現在是呈現趴在地上的姿勢。


    因此雪花應該會把我的身體一邊搬起來一邊推到牆上吧。


    我目前可以預測的情報隻有這樣。接著,我在腦中搜尋能夠對抗秋花的防禦招式。防密技,伍絕六捷──絕宮、絕牢、絕弦──瓦捷、不捷、兆捷──閃過腦海的招式每一招都不行。從倒在地上的姿勢沒辦法正常施招。別的、沒有別的嗎……!


    然而雪花也不給我什麽思考的時間……


    「──散落吧!」


    大叫一聲──「碰──!」地朝我飛來!


    (……萬、萬旗!隻有這招了!)


    我最後決定使用這招老爸在尼加拉瀑布施展給我看過,但我自己從來沒用過的防禦技。因為在原理上從匍匐姿勢也能正確施展的招式隻有這招啊。


    萬旗是在體內引發


    一萬次的極細微震動,將衝擊力道細分成一萬等分承受的古密技。老爸在一秒內就能辦到這點,但我應該要花上三秒吧。來得及嗎──!


    我將雪花「啪!」地用全身把我往上撞起來的衝擊力道──靠著「嘰哩嘰哩嘰哩嘰哩!」地仿佛有個鍾在我體內敲響般的自激振蕩將其吸收。急速計算每萬分之一的抵消次數。一千、兩千、三千、四千──!


    (……!……)


    糟了……!


    由於我太過焦急,竟然在第四七九八次失敗了。像彈簧般吸收衝擊的身體振蕩方向些微偏開,導致接下來的所有振蕩都撲空了。


    雪花的秋草擒抱衝擊隻被削弱一半左右。


    而秋花恐怕隻需要剩下三成的威力就足以把我殺死了……!


    ──碰磅磅磅磅磅──!


    我的背部撞破剛才恩蒂米菈進入的那道門,水平飛向深處那間單調房間的牆壁。跟著緊緊扣住我腰部的雪花一起。


    不過施招失敗的萬旗還是發揮了某種程度的效果。畢竟我和雪花是沿著低空與地板呈現平行飛翔,因此衝擊力道減半導致我的腳開始擦碰到地板了。離牆壁還有一段距離,也就是還有一點時間。我要趁這段時間內再出一招。


    「──如果你有辦法讓我散落……那你就試看看吧!」


    我大叫的同時,用腳施展橘花把衝擊力道分散到地麵。結果造成的反作用力讓地板上飄起了某種閃閃發亮的粉末……金粉……?


    我和雪花的身體失去動能,在一片昏暗之中急遽減速──碰唰──!


    最後我們倒在一個直徑約五公尺,想必是剛才送走恩蒂米菈並且把雪花送來的魔法陣中央,呈現有如雪花把我往後推倒的姿勢。


    後腦撞到地板的我……意識朦朧的腦中思考著。


    雖然我姑且讓對手的招式失敗了,但說到底──


    為什麽雪花能夠施展秋花?


    雖然秋草跟秋水隻要經過修行,即使在非爆發模式之下也能施展出威力較低的版本。但是根據書卷上說明,如果要把秋草用在加速上,並且在把敵人撞到牆上的瞬間施展秋水──把這兩招當成秋花的一部分使用,必須要進入返對,也就是爆發模式才行。


    然後,雪花是個女性。


    去年金女就驗證過了,女性進入爆發模式會變弱。女性的爆發模式應該是誘使男性產生無論如何都想保護女性的想法才對。雪花為什麽現在能夠使用不是爆發模式下就無法施展的招式……?


    雪花把她那凹凸有致的身體壓在意識朦朧的我身上……


    「……?」


    凜然美麗的雙眉往中間一皺。大概是對於秋花竟然會失速的事情感到無法理解吧。但是她無法立刻明白那個原因,而且個性上似乎對於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不會過於深入思考的樣子……於是很快又開始摸索我腰部附近的正確位置,一如她剛開始的目的,把我的手槍奪走了。


    「你果然是英美的走狗。拿的是本人沒見過的槍。唔,這把的口徑較大呢。」


    站起身子的雪花抱著貝瑞塔與沙漠之鷹,雖然稍微花上點時間,但還是把彈匣取了出來。


    接著她轉身背對我,搖曳黑色的長發與白色的紙緞帶……準備從這間昏暗的房間走向剛才的房間。那是為了在燈光下確認剩餘的彈數。不妙。這下不妙啊。雪花隻要確認子彈數量足夠,肯定就會當場轉回身子對我開槍。


    「給、給我還來……!」


    我雖然知道對方不是我叫她還來就會乖乖把槍還給我的人,而且我現在由於摔在地上的傷害導致腳步很不穩,但我依然撐起身子走向雪花。


    而我的腳尖──被地板上描繪出魔法陣的線與文字的……金色、鐵絲……?給勾到了。


    然後……


    「──嗚喔……!」


    我失去平衡,往前倒下。把雙手伸向背對著我的雪花。


    結果我那雙手、偶然地……


    雖然我絕對不是故意的,但是──


    竟抓到了雪花的腰帶與刀鞘帶,唰!


    「!」


    「!」


    把她軍服的白色褲子給扯下來啦!


    仿佛剝皮一樣!一口氣扯到膝蓋的高度!


    搞砸啦!竟然又發生之前對蘭豹也發生過的不幸狀況……!


    我難道正逐漸建立起這種會對年長女性闖禍的新特質嗎?難不成我還會繼續進化嗎?


    有如3d影像般蹦出來的雪花屁股呈現左右均等的美麗弧線輪廓,骨盤也大,是俗稱的安產型。如果是一般男生應該會給滿分一百分,但我則是會給負滿分一百分,不管怎麽說總之就是滿分的屁股。


    而且有件事讓我的眼珠也差點像3d影像般蹦出來,就是在那屁股之間有個仿佛陷進肉裏的玩意──是繡有像荊棘的未知植物花紋、整體為蕾絲材質的,俗稱t字褲。剪裁莫名細致,麵積很小的布料部分也薄得透出膚色。你穿的內褲可真誇張啊喂……!


    「~~~~!這個、該死的奸賊!」


    頓時滿臉通紅、慌慌張張拉起褲子的雪花綁有緞帶的黑發用力一甩──轉回身子的同時使出一記強烈的下段踢。將原本趴倒在地的我踢得仰天翻倒後,又「砰砰砰碰!」地用黑色皮鞋瘋狂踩踏我。


    「去死!去死!看本人踩扁你,把你做成魷魚片!」


    「痛痛痛!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啦!而且既然原材料是我,再怎麽踩扁也不會變成魷魚啦!」


    就這樣,當我們上演著我與暴力女子(主要是亞莉亞)之間已經是固定戲碼的攻防戰時──


    「……!……」


    雪花忽然停下她的腳,轉頭看向房門。


    那個眼神,應該是在探查門板的另一側──伏見、玉藻與白雪,以及幾名大概是政治家的人物還有不知火,大家都穿著軍服待命的會議室──的氣息。


    「門外的人數增加了。是配備武裝的人物。全數十五人左右。」


    原本那間會議室中有十人左右,如果應該是在別處待命的亞莉亞她們也跑來──雪花這句發言在數量上就符合了。


    但亞莉亞她們是武偵,在這種狀況下應該不會發出聲音或腳步聲才對。至少我什麽都沒有聽到。


    「……你難道有透視能力嗎?」


    我猜想她搞不好真的有那種能力而如此詢問,但似乎並非那樣──


    「有氣息。」雪花這麽回應我。


    「你能察覺得到嗎?那個、所謂的氣息。」


    「軍中沒有察覺不到的人。察覺不到就會死啊。」


    那與其說是「沒有」,不如說是「會變得沒有」比較正確吧。這就是那個時代的軍人。


    雪花把鼻梁直挺的鼻子朝向門的方向,似乎靠氣味確認了敵人增援後……


    「站起來。」像抓貓一樣揪住我的頸部讓我站起來,當成肉盾。


    並且把我的貝瑞塔抵到我的頭上。


    「如果你是美國的走狗,就會是很有用處的人質。畢竟美國兵都是一群即使讓自己暴露在性命危險之中,也不會對同伴見死不救的家夥。嗬嗬嗬,真是愚蠢。」


    嗚哇,好邪惡的表情……!


    「這把手槍的存在,讓本人確定這裏就是現世了。然而本人在玲方麵度過了約一年的時間,而且軍令部也說明過往返之際可能會有超越數個月乃至一到兩年的狀況,歸返地點也不一定會是當初本人出發的橫須賀。也就是說,本人現在還無法確定這裏是什麽時候的什麽場所。本人再問你一次:現在是皇紀幾年?昭和幾年?這裏是日本領地,或者不是?就算你在間諜訓練中學到關於日本的事情有多偏離常識,應該最起碼也能回答到這個程度才對。說!老實說出來!」


    雪花把手槍用力抵在我頭上,再次對我如此盤問。


    「偏離常識的人是你,現在是平成二十二年啦!」


    「屏城?少胡說八道,這個假軍人!」


    「你才是假軍人吧!」


    「什麽?」


    「別以為我對那邊的事情一無所知。你的領章和肩章是中校的樣式。在日本軍中女人怎麽可能成為中校?」


    中校是軍隊的高層。如果在海軍中,甚至被任命為著名巡洋艦的艦長也不奇怪。雪花胸前懸掛成u形的金色繩子──稱為飾繩的東西,是任命於參謀職位的證明。如果是官僚出身的特務軍官,也是有可能這麽年輕就當上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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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這個前提是要身為男性。舊日本軍中雖然也有女性的通信兵或醫務兵,但終究是少數,而且無法晉升到高等的階級。當時男女之間不同權的情況遠比現代還要明顯。


    結果……


    「──沒錯,女人確實沒辦法當上。但本人是男的,因此沒有問題。」


    雪花竟講出了這種話。


    不不不不。


    那等美貌要說是男的也太勉強了吧。


    而且剛才偶然把褲子扯下來的時候,我就很不幸地親眼確認過雪花的身體構造百分之百是個女性不會錯。換言之,她並不是類似加奈或克羅梅德爾之類的存在。


    「你在講什麽?這種美女怎麽可能會是男的!」


    「……美、美女……本人是男的!或許肉體上是女性,但決定男女性別的不是肉體,是精神!」


    「是肉體啦!雖然不能如此斷言的時代已經快要到來就是了……」


    「──由於正處戰時,本人自小被當成男性養育,從來沒有被視為女人對待過。」


    從雪花把手放在她圓滾滾的胸口上頑固如此表示的態度中──


    爆發模式的我看出了一件事實。


    這不是演技或玩笑。


    雪花是真的認為自己是男性。大概是類似性別認同障礙的狀態。


    根據剛才的發言,雪花是被人為性培養成這樣的。為了戰爭。


    「那好,你要那樣主張也行……但你就算把我抓為人質,隻靠你一個人也很快就會陷入絕境囉。」


    「本人也不是沒有設想過現身於敵陣之中必須孤軍奮戰的可能性。但隻要心懷大和魂,帝國軍人可以一人勝過百萬敵人。快把門打開!」


    雪花說著這種讓人明白當年日本為什麽會輸的精神至上理論,並且把槍繼續抵在我頭上,自己將身體藏在通往會議室門口邊的牆之後。應該是在警戒當門把被轉動的瞬間,可能就會有機關槍之類的從外麵直接對著門掃射吧。還真是小心謹慎。


    於是我把手放到門把上……


    「喂,我現在要把門打開囉。畢竟剛才發出很多聲響,我想各位應該有想像到各種狀況,而現在的情況就大致上一如各位的想像。呃~別開槍喔?」


    對門外如此說道後,「喀嚓……」地打開門。


    在會議室中──


    白雪與不知火依然坐在塗漆的長桌邊,和他們坐在一起的那些大概是政治家的大人們都一臉緊張地看向我。隻有那個將官打扮的老人依舊讓人搞不清楚到底在睡覺還是清醒著,拄著拐杖坐在主席座。玉藻和伏見那對狐狸軍官雖然躲在桌子底下,但尾巴都露出來了。


    然後──一如雪花的說法,亞莉亞、理子與蕾姬分別從室內的左、右、深處出來了。各自身上穿著海軍中尉、少尉、少尉的第二種軍裝。


    雖然沒有把槍口舉向這裏,不過亞莉亞和理子都把槍套戴在可以看得到的位置,蕾姬也抱著德拉古諾夫。這是不過度刺激敵人的同時進行威嚇、牽製的做法。


    「一如想像?比想像更糟呀。金次,槍居然被搶走,你是笨蛋嗎?開洞。」


    「包括你在內……為什麽我身邊總是會出現教人傷腦筋的女性呢?」


    我因為被挖苦所以試著回嘴,但是被自己的槍抵著頭的狀況實在怎麽也帥氣不起來。


    接著,大人們見到把我當成肉盾入侵到會議室的雪花──紛紛「真的現身了……!跟照片一模一樣。」「那就是遠山中校嗎?」「會、會不會很危險?」地騷動起來……


    「唉……看來大家換上軍服也沒什麽意義的樣子呢……」


    麵帶苦笑的不知火額頭上也滲出汗水。


    大家似乎都以為我可以再處理得更好一些的樣子,但是……無法回應各位的期待,真是抱歉喔。話說,我根本就沒有接受過任何說明,會變成這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雖然說應該是因為我如果聽了說明就絕對不會願意幹這種事,所以大家才沒有說明就是了。


    雪花用軍帽帽簷底下的銳利雙眼,觀察室內的樣子與亞莉亞她們後──


    「果然。日本根本沒有這麽白的照明設備。而且這裏的濕度溫度與剛才的房間不同。既然是裝設有空氣調節設備這種奢侈品的基地,這裏絕對是美國領地不會錯。哼!你們這群家夥,頭發顏色簡直像雛米果一樣。日本才沒有像你們這樣的帝國軍人。」


    她如此說著,對亞莉亞她們嗤之以鼻。


    哎呀,我也覺得亞莉亞她們要扮成舊日本軍人有點勉強就是了。顏色上不像日本人的亞莉亞、理子與蕾姬,在原本的預定計畫中,大概也是如果事態可以和平收場就不會現身吧。


    「把槍丟掉,這群雛米果。要是讓本人看到任何一點可疑的舉動,本人就對這家夥開槍。」


    雪花這麽說著,把貝瑞塔重新抵在我的後腦杓。


    結果那群雛米果們卻是──


    「開槍?就算對金次開槍,也隻會被他抓下子彈而已啦。」


    「會用刀把子彈切開,從中間的縫隙穿過去啦。」


    「也會用手指夾子彈讓彈道偏開。」


    「喂,亞莉亞理子蕾姬,你們這是在煽動她開槍嗎……?」


    和我演起了這樣一段像搞笑相聲的對話。明明我是真的身處危機之中地說。


    「亞莉亞?果然是歐美人的名字。但剛才的日文中沒有可疑的發音。你們八成是在占領地被用在這個幼稚作戰計畫的日裔人吧。本人這次就放過你們,所以你們馬上離開。留下來的家夥,本人會全數視同敵軍砍死。畢竟俘虜隻要一個就足夠了。念在同族之情,本人大發慈悲等你們五秒鍾。」


    雪花講出這樣一點也不慈悲的發言,讓室內再度騷動起來──四秒鍾後……


    「雪、雪花,鎮靜、鎮靜!」


    「冷靜下來吭……!」


    伏見中校與玉藻中校舉著雙手,從桌子底下露出臉來。


    雪花見到她們從軍帽上的洞冒出來的狐狸耳朵──


    「……玉、玉藻大人、伏見大人……!請問您們是怎麽了?難道是被這些人抓住了嗎?請快過來這邊。本人靠肉搏戰護送您們脫逃出去!」


    當場如此慌張起來。看來雪花跟伏見、玉藻從七十年前就認識的樣子。


    緊接著,坐在主席座的那個老人──不靠拐杖就「喀噠!」一聲站起身子……


    「──中校閣下!」


    用激動高亢的聲音如此大叫,讓大家都嚇得把頭轉了過去。


    突然直挺身子的老人用力睜開仿佛被埋在滿臉皺紋之中的眼睛──擺出直立不動的姿勢,腳尖微開,下巴內縮,舉起右手,腋下隻有稍微打開,五指並攏,伸到帽子的帽簷旁邊──是舊日本海軍式的舉手注目禮。會在階級後麵加上『閣下』雖然是陸軍式的習慣,但我想他肯定原本是海軍軍人吧。


    「……你……你是……諸星嗎……!為、為何、變得那麽老了……!」


    見到那老人的雪花,當場發出錯愕的聲音。


    看來這位老人……諸星先生同樣跟雪花互相認識。所以他才會來的。


    「中校閣下!能夠與您再度相見,實在無比光榮!本人之所以年老,乃因為中校閣下出征之後直至今日,已過了一段漫長的歲月啊!」


    軍服打扮的諸星老人保持著敬禮姿勢如此大聲說明,於是我也搭便車,稍微把頭轉回去對雪花說道:


    「我一開始就跟你講了吧,這裏是平成二十二年──西元二○一○年的日本啦!」


    即便如此,雪花依然一臉困惑地……


    「若、若是這樣,本人本來以為隻是長得像而已……不過坐在那邊的少尉,是麻相家的亮朗嗎?本人在駐德時代,有在柏林見過當時去留學的你。你跟那時候比起來並沒有變老。這又要怎麽說明?」


    伸手指著不知火,講出這樣的話。


    「哦哦……那是我的曾祖父啦。雖然經常有認識他的人說我跟他是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但我們姓氏也不一樣。我叫不知火亮。遠山雪花小姐,你現在抓為人質的這位男性──叫遠山金次,是你弟弟的孫子。所以可以請你別再用槍指著他了嗎?」


    對這次的事件似乎多少知道一些內幕的不知火,似乎也是雪花認識的人物的子孫。


    然而,即使聽到不知火這樣的說明……


    「他、他是鐵的……?怎──怎麽可能會有那樣的事情!這男的是英美的走狗,是剛才還


    強硬想要脫掉本人衣服的奸賊啊!」


    雪花依然頑固不願接受事實,而且還附加了多餘的發言。結果──


    「哇哦!不愧是欽欽,相遇四秒就出手呢!」


    「金次你又來了!」


    「不不不,相遇後有整整超過四十秒以上啦!」


    「……」


    「雪花小姐是四等親所以沒關係!因此我也沒關係的!」


    理子胡亂毀謗我的名聲,亞莉亞的粉紅頭上當場噴火讓軍帽都彈了起來,害我必須趕緊為自己辯護,蕾姬又用仿佛在看什麽垃圾害蟲似的眼神看向我,白雪則是對亞莉亞她們莫名其妙發飆,使得現場變成一如往常的巴斯克維爾劇場了。


    不過包含那樣的情境在內,雪花似乎靠著敏銳的洞察力也注意到現在的狀況實在太過奇怪──而且自己認識的人物們應該不是大家串通騙人的樣子。


    「別吵!立正站好!好……好,本人就等你們三分鍾,讓這基地內的布哨全部退場。不管怎麽樣,總之先讓本人從這裏出去──帶本人到日本領地、內地、東京霞關的軍令部去。本人無論如何都必須向大本營進行報告才行。這個報告是本人接到的軍令,而軍令是絕對的。」


    雪花雖然還是用槍指著我,但態度上稍微冷靜下來,對在場的人如此說道。


    ──軍令是絕對的──


    為了忠實達成她想必是七十年前接到的命令。


    明明當初下達那道命令的軍隊已經不在了說。


    雪花走在按照她的要求把人都屏退的寬敞通道時,依然沒有鬆懈對周圍的警戒。


    其他人都被留在會議室中,跟著雪花一起出來的隻有身為人質的我,以及被指名負責帶路的不知火。雪花一路上都毫不理會似乎是為了從恩蒂米菈所在的『那邊』回來的她而準備的各種房間,直朝出口而去。


    「從四周完全沒有窗戶的樣子看起來,這裏應該是地下吧。好,帶本官到層梯去。」


    雪花從剛才就要求這個要求那個地不斷命令我們,但……


    「層梯?」


    「大概是在講樓梯吧。」


    或許由於代溝的緣故,我和不知火偶爾會聽不懂她講的話而感到傷腦筋。


    「這裏應該是地下十八樓吧?走下來還好,但要爬上去可累人啊。」


    「畢竟這裏是2級國家機密設施,所以構造上似乎也盡可能保密的樣子……不過我記得好像有電梯吧。」


    「唔,這座基地居然有電梯嗎?簡直像百貨公司一樣。好,去搭吧。本人想搭。」


    雪花聽到我和不知火的對話後,講出這樣一句話……於是在不知火的帶路下,我們一起搭上了電梯。


    從她踏進電梯時充滿期待的表情,以及在搭電梯時緊張的神情看起來,電梯在她的時代大概是很稀奇而讓人憧憬的玩意吧。


    就這樣,我們來到地下六樓,一塊四周都是水泥牆的空曠空間。


    接著,雪花和不知火之間「快去準備轎車。本人可不會等你太久喔。」「是。」地對話後,等待一段時間,不知火便開了一台白色的prius過來。


    結果雪花軍帽下的眉毛用力皺了起來。


    「唔……」


    「這次又是什麽問題啦?」


    「這真的是轎車嗎?形狀也太奇怪了。而且為什麽沒有引擎聲也沒有排氣?要是這東西用在戰場上,皇軍可難以注意到它接近啊。難道是美國的新兵器?」


    「這徹頭徹尾是一台日本車啦。是toyota啊。油電混合車確實沒什麽聲音,所以我也經常差點被撞。你也要小心點喔?」


    「你說豐田(toyota)?想騙人也稍微編個有現實感的故事吧。豐田自動車工業是製造陸軍用貨車的公司,除此之外的車輛根本──」


    「我就說現在已經從你那時代經過半個世紀以上了啦。現在的toyota可是全世界銷售數量最多的汽車品牌。你要坐還是不坐?我想這裏應該是東京灣某個人工島的地下,要是不坐車可沒辦法到都中心去喔。」


    「……本人檢查一下。本人可不想要一坐進去車子就自爆。」


    雪花小心謹慎地用槍抵著我,要我打開prius的副駕駛座車門。


    接著她探頭看向不知火坐的駕駛座,並且用左手輕輕摸索儀表控製板周圍──


    「這……真是教人驚訝。車輛居然有裝暖氣。嗯?這車沒有離合器踏板啊。」


    「這是自排車啦。現在手排車才比較稀奇勒。」


    「……?……?」


    雪花無法理解我講的話,頓時瞪大眼睛。不過……


    「麻相……不對,不知火亮。你身上有帶槍對吧。把槍丟在這裏。」


    她接著如此命令不知火,要他把h&k mk.23 s丟到車門外之後,自己坐進了車後座。同時用貝瑞塔指著我,要我坐進副駕駛座。


    兩腿打開、穩穩坐到位子上的雪花,將拆下的軍刀像拐杖般立在雙腳間,把戴著白手套的雙手疊在刀柄上。完全就跟電影中的軍人威風凜凜的坐姿一樣。


    「發車。到海軍省的大本營軍令部去。」


    把我的手槍收到自己軍服背後的雪花如此說道後,prius便沿著景象單調的水泥通道往地上開去。


    「拜托,我就說什麽海軍還是大本營的都已經──」


    我透過車內後照鏡有點發飆地說到一半,卻被不知火輕輕伸手製止……


    「關於她不曉得的曆史,安排上是由防衛省戰史研究中心首長跟早川環境副大臣負責告訴她。他們會小心注意,不要給她造成太大的衝擊。雖然跟原本預定的檢疫或是餐會之類的行程順序顛倒了,不過等一下會在霞關的官廳進行那場麵談。」


    他小聲如此告訴我,同時用武偵的眨眼信號表示「已經聯絡妥當」。大概是剛才去開這輛車過來的時候,順便用手機跟相關人員取得了聯絡吧。


    霞關無論從前或現在都是政府機關所在地。因此反過來利用這點,假裝是要前往海軍省,將雪花帶到我方相關人員所在的官廳是吧……原來如此。


    另外他這段話也讓我想到了,剛才在會議室中的那些政治家之一,就是早川真子環境副大臣。藝人出身,在電視上被誇獎說是什麽「美女國會議員」的妙齡女性。也就是說,那個人等一下也會到霞關去的意思嗎?


    不過防衛省就算了,環境省會跟這件事情扯上關係就讓人有點費解。雖然說政府方麵做的事情讓人無法理解也是常有的事啦。


    「別在那邊鬼鬼祟祟的,是男人就光明正大講話。」


    從軍帽下用老鷹似的眼睛瞪著我們的雪花──首先可以確定是由於大規模視野外瞬間移動的副作用,導致大幅跳躍了時間的人物。畢竟據我所知,關係到空間的超能力似乎也會關係到時間的樣子。


    換言之,她的狀況就像是從過去漂流到現代,因此必須先對她說明很多事情讓她理解才行。否則恐怕連要保護她都很難吧。


    為了得到那樣的說明機會而準備前往霞關的prius──首先通過一條細窄的專用隧道,從偽裝成工程車輛出入口的隧道口出來到一塊臨時停車場,然後很自然地開上了一般車道。


    兩線道,單向通行,以及長到讓人看不見盡頭的隧道。


    一如我剛才過來時的推測,這是東京灣跨海公路。


    果然,剛才那地方是建在人工島──海螢火蟲下麵的政府相關設施。我猜大概是高風險超能力類的實驗場所,故意建在萬一發生什麽意外也不容易波及到首都的地點吧。


    prius與一般車輛或巴士一下超車一下又被超地出了隧道後,在夜晚的川崎浮島係統交流道轉向,朝羽田方向行進。


    雪花見到道路上方的藍色路標上寫有『東京』、『橫濱』、『川崎』等等地名,頓時露出開心的表情。然而當車子進入首都高灣岸線,車流量變得比較多之後……她看著車窗外的臉又露出驚訝的表情,並開始抖起穿著白褲子的腳。


    明明車道左右兩側頂多隻有隔音用的路樹而已,她到底是看到了什麽?


    「高速公路有那麽稀奇嗎?」


    我轉回頭如此詢問後……


    「……這條子彈道路確實也讓人驚訝……不過路上的車子數量實在太多了。為什麽?」


    「會多嗎?我覺得今天已經算很空了。首都高經常會遇上塞車導致車輛動彈不得,下車用走的搞不好還比較快的狀況啊。還有拜托你不要再窮抖腳了行不行?


    看得連我都煩起來啦。」


    「那樣的稱呼並不smart,這要叫富抖腳……嗚喔!發現疑似b-29的大型機!是空襲嗎!這個地區是分配到幾號防空洞?總之快走!該死!怎麽都沒有進行燈火管製!」


    雪花忽然如此大聲嚷嚷,害我們也嚇了一跳──望向她凝視的方向……


    結果看到在夜空中,城市燈光照亮一台正要降落到羽田機場的噴射機。


    「……不是啦。那是波音747。尾翼的標誌是美國航空啊。」


    「美國!那不就是敵機了!」


    「美國現在不是敵人了啦。」


    「美、美國、不是、敵人……?但是這裏的地名,毫無疑問是帝都的……」


    驚愕的雪花軍帽底下滲出了汗水。必須對她這樣一一進行說明才行的我則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不知火也露出了苦笑。


    prius接著進入我們的地盤──台場,漸漸可以看到臨海副都心的景象──調色盤城遊樂園、維納斯城堡、東京big sight、彩虹大橋──


    「……嗚……嗚嗚……」


    雪花見到那些閃亮耀眼的街景,有如腦袋過熱似地眼睛開始打轉起來。


    這裏即使地名相同,景象也跟戰爭時期完全不一樣,因此讓她難以湧現「這裏就是東京」的現實感吧。


    雖然原先的安排上是要先對她進行曆史說明會的,不過……我轉向不知火說道:


    「……照這狀況,是不是由我們先對她進行事前解說會比較好啊?要是連自己現在究竟在什麽地方都搞不清楚,恐怕會心情不安到聽了什麽都進不了腦袋啊。」


    「或許吧。那就稍微開到一般道路上,讓她看看比較有生活感的街景好了。」


    不知火也點點頭後,讓車子從芝公園交流道開下高速公路──來到麻布十番住宅與商店較多的地區。


    雪花從建築物的縫隙間看到東京鐵塔與六本木新城,雖然驚訝得瞪大眼睛,不過……


    「來,你仔細看看,不管是下班後走在路上的上班族,或是坐在餐廳裏聊天的女高中生,大家都是日本人吧。這裏是日本,是你最後看過的東京大約七十年後的樣子。」


    「……七十年後……」


    畢竟街上的人們確實都是日本人,讓雪花總算露出能夠理解這點的表情。雖然似乎還是忍不住驚訝與緊張就是了。


    接著在停紅燈時,雪花從車窗看到外麵麥當勞的招牌……


    「……馬克?達那魯茲……?」


    她頓時皺起眉頭,感到奇怪地如此念出mcdonald』s的文字。


    「或許那樣的發音比較正確啦,不過日本人是念作麥當勞。」


    「除了那間店以外也有很多,為什麽在東京可以那樣光明正大地把敵性語言的招牌亮在街上?」


    「就算你問我為什麽……畢竟麥當勞是美國的公司啊……」


    「美國的飛機飛在天上,街上又有這麽多美國的店家……也就是說,帝都……難道在這個七十年後的日本成了占領地嗎?」


    「不是那樣,日本是獨立國家啦。」


    聽到我這句話,坐姿保持端正的雪花頓時……


    ……呼……


    仿佛打從心底感到放心似的,深深吐了一口氣。


    「從各種現象看來,本人可以理解這裏是未來的東京了。也就是說──日本在大東亞戰爭中獲勝了是吧。雖然這種事情其實不應該感到驚訝,但本人可真是驚訝。日本居然能夠顛覆那樣的國力差距獲得勝利,果然地球上沒有任何存在能夠敵得過大和魂啊!哈哈哈!」


    來往的車輛。招牌的霓虹燈。在車窗外這些燈光照耀下,雪花天真無邪的笑容讓我感到不寒而栗……


    「你在笑什麽啦?日本可是在戰爭中──」


    我講到一半,注意到不知火用眼神在對我打暗號。那是代表『那件事最好不要講出來』的視線。


    說得……也對。


    戰爭時期的人會為了戰爭犧牲一切。無論夢想、自由甚至生命。


    雪花就是活在那種時代的人,而且還是個軍人。


    要是把日本戰敗的事實貿然說出口,讓她承受強烈的打擊,將難以預料她會想到什麽並做出什麽行動。畢竟她是個脾氣暴躁的人,更何況──她現在身上有刀有槍。


    說到底,我們現在就是為了順利讓她理解這點,正帶她前往由曆史家與政治家召開的麵談啊。


    所以我現在還是什麽也別對她講比較好吧。


    正當我心中如此決定的同時──prius穿過六本木,經由溜池進入了霞關。


    「哦哦,是帝國議會新議事堂。那裏就沒什麽改變了。好,讓本人在這裏下車。接下來本人靠自己的雙腳前往海軍省。」


    就在車子快要到達財務省旁交叉路口的時候,雪花忽然講出這種話,於是……


    「我勸你最好別那樣做。海軍省什麽的早就……呃~該怎麽說,畢竟事隔七十年了,你忽然過去,對方應該也不會理你吧。我們會幫你介紹……」


    我為了能夠把雪花載到曆史說明會場的環境省官廳,於是隨便編了個理由拒絕她的要求。


    結果──


    雪花這時突然恢複嚴肅的態度,從白褲子背後拔出了我的貝瑞塔。


    「哼!別以為本人沒有看穿你們詭異的樣子。你們雖然有講實話,但也有在撒謊。現在要前往的地方想必不是海軍省吧。你們八成是企圖將本人監禁起來,對本人施行再教育。休想得逞。」


    ──糟了。


    雪花擁有無時無刻活在生命危險之中的軍人特有的高度洞察力。我們就算是武偵,也終究是活在和平時代的人。即使我們認為自己瞞得過她,她終究還是看穿了我們在想的事情。


    「你別這樣,我們這麽做是有理由的。呃,不會對你做什麽壞事啦……!」


    「遠山中校,我們和你是站在同一邊的。」


    「那還真是感謝啊。但你們和本人的目的並不一致。本人身負軍令,而軍令是絕對的。」


    正當雪花露出日本軍人死板不知變通的眼神,再度如此重申的時候──


    「──啊──!」


    不知火忽然短促叫了一聲,把方向盤打向右側。


    身體頓時被甩向左方的同時,我也注意到狀況了。


    對向車道有一輛輕型轎車完全沒有確認這邊的車道就在交叉路口右轉。來不及,閃不開了。輕型轎車逼近而來──


    碰磅──!


    ──正麵對撞了!


    輕型轎車與prius各自的左前方互撞,讓彼此的後半車身都彈了起來。從prius的方向盤與儀表控製板迸出srs氣囊,從我左側也展開了側麵氣囊。在氣囊撞擊下,讓我不禁頭暈目眩。


    怎、怎麽會這樣。


    居然在這種時候發生交通事故──是右轉車與直行車的對撞車禍……!


    我解開安全帶,爬出車外來到財務省旁交叉路口一看……對向車的駕駛應該沒有受傷的樣子。雖然車子前側的保險杆與水箱罩都脫落,引擎蓋也折成一座山的形狀,不過看來就是這些零件損毀發揮了緩衝的效果。感覺應該才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上班族小姐握著方向盤臉色發青地看著我們,駕駛座旁還可以看到掛著「新手上路」的牌子。


    「嗚……遠、遠山同學,你沒事吧?還好有係安全帶……」


    「……啊!……雪花可沒係安全帶啊!」


    聽到蹣跚下車的不知火如此說道而想起這點的我,趕緊撥開窗簾式氣囊探頭看向車後座──


    (……!)


    不在。


    我緊接著看向prius變形的車體下方,但還是找不到。即使環顧周圍,都看不到那身影。


    「──她逃走了。不愧是軍人,居然不發出一點腳步聲就瞬間消失啦。」


    「什麽!」


    不知火頓時慌張起來……不過我倒是沒那麽緊張。


    雪花應該不會隨便傷害路上民眾才對。畢竟她腦袋似乎已經理解這裏就是日本,而且她現在的立場上必須設法逃躲才行,因此想必不會做出可能暴露自己行蹤的行為。


    「竟然在這種時候遇上車禍……再怎麽不幸也該有個限度吧。你去聯絡相關人員進行車禍的後續處理。我去找雪花。」


    「了解。啊,遠山同學,衣服──」


    不知火打開prius的後車箱蓋,把我剛才前往海螢火蟲的地下設施時,在車上脫下來的武偵高中製服遞給我。


    看來他是去開車過來的時候順便把這玩意放到車上的。這男的雖然有些狡猾不好對付的


    部分,但還是老樣子這麽細心啊。


    「你去告訴那些大人,你們的作戰策略每一計每一步全部都是失策──這套假軍服也隻是觸怒了雪花,害我也差點被殺了。不過畢竟雪花是我的親族,我現在也已經完全被卷入其中,所以我不會特別抗議什麽。但既然把我拖進來了,關於那個人的事情今後就暫時交給我處理。為了不要造成多頭馬車的狀況,別額外對我下什麽命令。」


    我口齒鋒利地如此說道後,不知火就像代替那些政治家發言似地回應一句「知道了,就那麽辦。可是……」並對我露出擔心的表情。


    「大概一方麵也因為有血緣關係的緣故,我隱約可以知道雪花會感到生氣或高興的事情,也能猜到幾個她可能會去的地方。哦哦,你放心,我沒有要把你晾在一旁的打算。當我需要什麽協助的時候,我會毫不客氣找你商量。你等一下也記得把你所知道的範圍都說明給我聽喔?」


    我躲在毀損的prius後麵一邊如此說著,一邊換穿衣服……趁警察趕來之前快步離開現場,進入東京地鐵的霞關站。


    我好歹也是偵探科出身,關於逃亡者可能會去的場所類型我都有學過。以雪花的狀況來說,那個可能的場所相當有限,跟我能夠想到的地點也互相一致。雪花身上應該沒有現金,就算有也都是舊錢,所以她想必是靠徒步前往那個地點。而我可以搭電車搶在她前麵,因此有多餘的時間能夠讓我進行各種準備工作。


    (等抓到雪花之後……接著可能會是一段持久戰啊。)


    如此想的我,首先──在日比穀線的月台等車的同時,打電話給應該人在台場的金天。結果……


    『yo, bro. is it a next game?(嘿,老哥。下一場戰爭開始了嗎?)』


    咦?怎麽是g3接電話了?


    「給我用日文講話。而且我不是打電話給你。叫金天來聽電話。一如你的預測,我這邊發生戰爭了。雖然說不是下一場,而是前一場就是了。」


    『你在講啥啦?我完全聽不懂……雖然老哥講話讓人可以聽懂的時候比較少啦。算了,沒差,既然這樣就把我帶去那個戰場吧。我從那之後就一直被桃樂西糾纏,快要受不了啦……所以現在躲到老哥這間小房間來避難了。』


    「不要把我家當成避難所!而且很抱歉,在這次的事件中,你是絕對ng。因為關鍵人物很敵視美國啊。」


    『啥?老哥你該不會是藏匿了什麽伊朗或利比亞的恐怖分子吧?而且是女的。』


    「……雖然確實是女的沒錯啦。那人是曆史上讓美軍流了最多血的超反美國家之一的正規軍幹部,而且超強。你的美國感太強烈了,要是跟那人見到麵,都不曉得她會對你做出什麽事。金天雖然也是美國出身,但日本感很強,所以我想應該沒問題。你叫她從我房間把我接下來講的東西帶過來。地點是巢鴨,我的老家。」


    我在日比穀站轉搭都營三田線來到巢鴨後,走路到老家門前……爺爺跟奶奶似乎都在家,不過從家中沒有傳來什麽騷動的聲音。


    畢竟這裏從江戶時代以來都是遠山家一族居住的地方,因此雪花會過來這裏的可能性很高。而我現在一如預測比她早到了,就暫時在這裏等她吧。


    我透過電郵聯絡不知火關於我現在的所在地等等情報後──吊帶裙打扮的金天搭計程車來了。


    「哥哥大人,我拿剛才g3交代我的東西過來了。」


    像垂耳兔一樣的雙馬尾彈呀彈地來到我麵前的金天……把我的書包以及裝有私人物品的紙袋交給我。


    「謝啦。這些東西應該很重吧?嗯……這是什麽?」


    紙袋裏有個被擅自開封過的小包裹,於是我拿出來一看……是在海關被蓋上『火器類』官印的國際包裹。寄件人是平賀同學。


    包裹裏是用麥克筆寫了『開傘彈?樣品╳六』的夾煉袋,裏麵裝有五顆九公厘子彈。根據懶懶熊圖案的信紙上寫的說明──這是纖維彈的發展型,是前進彈子會變成迷你降落傘的子彈。超強的。是可以用手槍發射的降落傘啊。可是為什麽少了一發?


    「呃,因為哥哥大人房間的信箱塞滿傳單跟郵件,結果大矢小姐就來罵人了。所以我把郵件都收回來之後,g3看到這個包裹說了一句『文?平賀是個尖端科學家』,而聽到這句話的九九藻小姐就說『裏麵應該裝了什麽很有趣的東西吧?』然後把包裹拆開了……」


    這明明不是金天的錯,她卻露出一臉抱歉的表情。真是個像天使般心地善良的小孩呢。


    「那隻該死的狐狸……」


    「九九藻小姐從哥哥大人的公寓上跳下來試擊的時候,確實展開了一麵非~常薄的滑翔型降落傘。可是不太能夠減速,結果她掉到垃圾集中處把屋頂撞破,又被大矢小姐罵了。」


    嗚嗚……在我家……g3一黨的人不斷在惹房東大矢小姐生氣啊……


    之前欠繳房租被她襲擊的恐怖回憶又湧上腦海的我,為了逃避現實而打開書包跟紙袋──繼續確認金天幫我拿來的教科書、筆記本與筆電等等東西。


    ……嗯?怎麽有個我沒有拜托她帶來的、用圖案可愛的紙信封袋裝的東西?感覺好像是書本。很薄。


    「啊!哥哥大人……那是柯林斯先生和馬許先生說……『既然男生把這種東西藏在家裏,就應該帶過去給他。』……而我也覺得,既然哥哥大人是男性,應該會需要這樣的東西……就包起來一起帶過來了。」


    聖金天小妹妹怎麽忽然用左右兩邊的小手手遮住她變紅的蘿莉臉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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