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峰閣的套房本來是設計給家族用,麵積足足有七十平方公尺。其中包括擺有液晶電視與桌椅的寬敞客廳、西洋式的臥房以及能夠鋪棉被的和室,共三間房間。多虧如此,讓我免於跟雪花同房而恐懼爆發的命運了。


    隻不過,深夜時有個景象讓我在別的意義上感到膽顫心驚──就是雪花在和室拉門外的窗邊簷廊坐在椅子上檢查自己的軍刀與十四年式手槍時,臉上嚴肅的表情。


    在海螢火蟲的地下設施展現過跟我、金一大哥、g3同等級戰鬥力的雪花──現在竟露出某種程度上對死抱有覺悟的表情。雖然她似乎從一開始就考慮到根據會談的發展有可能會演變成戰鬥的樣子,但那個叫蕾芬潔的魔女難道是那麽恐怖的對手嗎?


    (但願明天不要下起血雨啊……)


    我想著這樣的事情並一個人躺到洋式臥房的床上,便看到窗外下起雪來了。


    眺望著山莊前已經歇業的滑雪場漸漸積雪的景象……我不知不覺間進入夢鄉,到了隔天早上──


    伊碧麗塔與卡羯在那塊滑雪場玩滑雪跟單板,嬉笑聲音讓我睜開了眼睛。於是我一邊刷牙一邊在簷廊上眺望著她們──就算那滑雪場現在是無人的包場狀態,真虧她們在準備暗殺人的早晨還能玩得那麽悠哉。而且明明雪還在下的說,布洛肯跟埃德加居然還願意陪她們玩呢。哪像我一大早就胃痛得不得了啊。


    後來雪花在遊泳池用浮板練習打水,我則是臨陣磨槍似地簡單保養手槍,在不安的情緒中度過上午時間──


    蕾芬潔上校預定抵達的正午漸漸接近了。


    換上軍服的我、雪花、卡羯與伊碧麗塔集合到燕峰閣的大廳,坐在沙發上靜靜等待……


    「──來了,fa269改,是上校。」


    從魔女帽的帽簷底下看著滑雪場的卡羯伸手指向北方的天空。


    於是我借用伊碧麗塔的軍用望遠鏡看向那架我從沒聽過聲音的飛機,發現那是一架相當奇特的雙引擎飛機。兩個螺旋翼是位於左右機翼後方的推進式設計。塗有白色迷彩而不易辨識的機體很粗,給人類似轟炸機或運輸機的印象。垂直尾翼上的卐字徽章也采用灰色的低視度迷彩,在這點上雖然很現代,可是整體的造型極為奇特,以航空力學來講根本是勉強可以飛行的程度。大戰期間,德國軍確實開發過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飛機,或許這是其中一種設計的重現吧。


    「這裏又沒跑道,是要怎麽辦?從滑雪場下方上坡降落嗎?」


    我把望遠鏡還給伊碧麗塔的同時如此詢問後──


    「嗬嗬!德國其實在七十年前就已經設計出那樣的起降結構了。fa269原本是一台攔截機,不過哥本哈根分部利用現代材料將它改造成運輸機了。雖然我也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實機,不過真是做得不錯呢。」


    「蕾芬潔上校雖然是上個月才忽然現身於分部,不過據說在那之前她的代理人就提供了大量的資金讓分部準備那台fa269改了。那個代理人雖然沒有公開自己的身分──但肯定是哪裏的著名富豪信奉新納粹主義,而派遣那個代理人來的。這在我們魔女連隊的資金來源中算是常有案例呀。」


    伊碧麗塔跟卡羯都露出得意的表情如此說道。還真是討厭的常有案例啊。


    就在我跟雪花眺望之中,fa269改抵達湯澤上空──


    似乎在尋找降落地點似地盤旋在空中,同時教人驚訝地,主翼的一部分開始扭轉。


    ──那是……


    (跟v-22魚鷹一樣的垂直起降機嗎……!)


    德國竟然在大戰時期就已經開發出那種玩意的事情固然教人驚訝,不過fa269改在滑雪道下方的平坦雪地降落的景象更是教人吃驚。雖然靠遷移飛行減速後緩緩垂直降落的部分跟魚鷹是一樣的──但fa269改竟是把位於主翼後方的螺旋翼往下轉。也就是說,那並不是將螺旋翼架到上方把機體掛在下麵的方式,而是把螺旋翼架到下方的方式。光這種設計在全世界來講就已經夠稀奇了,更稀奇的是fa296改並沒有把螺旋翼完全轉到主翼的正下方,而是隻轉到一半的角度,取而代之地呈現機頭抬向斜上方的降落姿勢。那有點類似所謂「尾坐式」的方式,駕駛員是透過鏡子看著地麵操縱降落的。真高竿啊。


    據說大戰後期的納粹德國由於機場都被破壞殆盡的緣故,而展開了即使沒有跑道也能起降的攔截機開發計畫──這台飛機大概就是那個計畫下的產物吧。居然有機會看到那樣稀奇的玩意,真有種賺到的感覺呢。雖然它著陸時把應該內部裝有艙門炮的機體側麵艙門朝向我們這點,讓我有點不爽就是了。


    我本以為異想天開的兵器秀到這邊就結束,但沒想到還有後續。從fa269改的後部艙門中──又滑出了一台兵器到雪地上。


    「──那個本人在戰前也有看過,是kettenkrad。」


    「……可是那玩意底下裝的是滑雪板啊。」


    不隻是如此對話的我跟雪花而已,見到那玩意登場的伊碧麗塔與卡羯也同樣「是kettenkrad icebell呢。」「在巴巴羅薩作戰時有稍微使用過的玩意呀。」,感到很稀奇的樣子。


    本來kettenkrad應該是後輪像戰車履帶、前輪像機車的半履帶車……可是現在準備從滑雪道開上坡的那輛車前輪卻被換成了滑雪板。雖然同樣塗有冬季迷彩色讓人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那是一台像雪上摩托車的改造車啊。


    把雪撥開成v字形,沿著又長又寬的雪坡開上來的車體──後方飄散出某種五顏六色的東西。有紅色、黃色、藍色、紫色、綠色,非常漂亮。那究竟是什麽?


    花了幾分鍾的時間爬上滑雪道的kettenkrad icebell,有如要把魔女連隊的徽章「盾牌配狂暴黑獅子」秀給我們看似地大幅轉彎……在直通滑雪場的這座燕峰閣前麵停了下來。


    頭戴機車用半罩安全帽的駕駛員身上並沒有穿軍服,而是穿一套像ol的長褲西裝並圍一條圍巾,臉上戴著眼鏡的金發美女。笨手笨腳地下車、踏到地上的雙腳穿的也是普通的淺口女鞋。


    那個怎麽看都是一般人的女性把手伸向履帶後座座位……牽起深深坐在位子上的一名異樣女性的手,讓她站上除過雪的大門前車道。


    那就是──


    「……雖然跟我原本想像的樣子差很多,不過那就是蕾芬潔上校嗎?」


    由於在場隻有雪花曾經跟蕾芬潔見過麵,於是我姑且如此確認後……


    「沒錯。」


    雪花點頭回應。


    ……「喀、喀、喀……」地踏響黑色皮靴進入燕峰閣大廳的蕾芬潔上校──非常年輕。我原本想說會是個老婆婆,但她看起來大約隻有十四歲。不過畢竟她是個魔女,所以搞不好是跟玉藻一樣能夠長保年輕的外觀吧。


    像她明明外表看起來那麽年輕,走路的腳步卻很虛弱。應該是特別訂製的武裝親衛隊黑色製服緊緊包覆的上半身很瘦,緊身迷你裙底下伸出來的雙腿也很細。身高隻比卡羯稍微高一點而已。


    不過比這些外觀更加異樣的──是她的頭發。


    她背後的頭發長得幾乎要拖在地上。或者說根本就拖在地上了。一條有如中世紀王公貴族般的披風垂到地麵,然後足足長三公尺的波浪秀發就散開在那披風上麵。


    而且那頭焦褐色的秀發上整體都裝飾有鮮花與大大小小的葉片,甚至一路到頭上那頂納粹軍帽邊的側頭部。


    (……「祖先遺產學會之花」……)


    那模樣簡直像個會走路的花圃。剛才從雪上摩托車型的kettenkrad後方飄散出來的東西,就是這些裝飾花的花瓣與葉片吧。


    然後,她開口第一聲便是──


    「sieg heil(勝利萬歲)!」


    「heil(萬歲)!」


    蕾芬潔上校發出少女般可愛的聲音,同時高舉右手行了一個納粹式敬禮。於是卡羯她們也跟著回禮。


    像貓熊的眼睛──


    「很高興能再見到你。」


    用流暢的日文如此回應了。雖然她嘴巴說很高興,臉上卻是麵無表情。不過那感覺並不是對雪花冷漠,而是她這個人原本似乎就缺乏活力。真是個在各方麵讓人感到不太舒服的女人。


    言歸正傳,我則是對陪同蕾芬潔上校一起前來的眼鏡白人美女說道:


    「你是什麽人?如果隻是普通的司機,我勸你最好別從這個大廳進到更裏麵去喔。」


    如果讓看起來應該是一般人的這位女性加入雪花與蕾芬潔的會談,搞不好會很危險──因此我用英文如此警告她,結果她的臉頰頓時染成粉紅色……


    「咦、啊、是、不好意思,謝謝你,講日文就可以了。我是那個、支援蕾芬潔大人的團體的、呃、蕾芬潔大人的、代理人。」


    也許是個性容易緊張的緣故,她支支吾吾地說著讓人聽不太懂的話。真像個白人版的舊?中空知啊。不過我至少聽懂她就是在卡羯她們與蕾芬潔之間負責仲介的那個代理人了。


    「她叫仙杜麗昂。由於我的身體不好,所以請她來照料我的。話說──你才是什麽人?」


    蕾芬潔如此說明後,連同軍帽上那個教人毛骨悚然的骷髏徽章一起把頭轉向我。


    「……我叫遠山金次。從姓氏你應該就能知道,我是雪花的親人。」


    「哦哦,你就是那個傳聞中的遠山金次──對於想殺掉自己的人都會強烈報複的『詛咒的男人』。」


    蕾芬潔用她那對由於黑眼圈而看起來異常地大又無神的眼睛、如綠瑪瑙般深綠色的眼眸,深感興趣似地看向我。那個綽號,我之前也被伊碧麗塔叫過。看來對於魔女連隊的這些人來說,我是個像魔物的存在。


    「既然你看過youtube應該就知道,雪花有點欠缺現代的常識。或許她會遇上需要補充說明的時候,因此我也會跟她同席參加會談。魔女們聚集的會場中就算有個詛咒的男人應該也不奇怪吧?」


    「nein(不),遠山金次。你是個又強又出色的男性。人類的進化需要優秀的女性以及優秀的男性雙方的遺傳基因。我並不是討厭你在這裏,反而很高興能見到你呀。我現在口有點渴。遇到這種時候我的臉部就會不太能夠使力,因此經常被人說很難看出我的表情。真是抱歉。」


    就連講這段話的時候也依然麵無表情的蕾芬潔,在代理人仙杜麗昂的照護下,讓盯上她性命的伊碧麗塔與卡羯帶路──「喀、喀」地踏響靴子穿過櫃台前,走向山莊為我們準備好當成會談場所的二樓宴會廳。五顏六色的花瓣飄飄掉落,有如足跡般留在她背後走過的地方。


    我再度仔細觀察她那頭有如花圃的頭發……這才注意到那些花都是我從沒見過的稀奇品種。有的像櫻花,有的像薔薇,有的像彼岸花,然而要不是異常地大朵,就是顏色很奇怪。我以為或許是人造花而撿起一片花瓣觀察,卻發現那果然是鮮花。真是奇妙。


    「──金次,盡量別摸那些花。另外也要小心別貿然過於接近蕾芬潔身邊,否則會被當成苗床啊。」


    帶著緊張的表情目送蕾芬潔的雪花,小聲對我講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於是我回問了她一句:「苗床?」


    「那是玲的花。上校是把那些花種植到自己體內回來的。」


    聽到雪花這句話──我頓時睜大眼睛。


    「……『回來』──的意思是說……」


    麵對驚訝的我,雪花點頭回應──


    「現在已經親眼確認蕾芬潔上校就是她本人,因此就算是機密,本人也必須讓你知道了。玲一號作戰當時是日本與德國各自同步進行。她和本人一樣,是從玲回來的歸國兵。」


    ……蕾芬潔上校也是去過恩蒂米菈她們的故鄉「那邊」的人物嗎……!


    也就是說,她並非長相保持年輕,而是年齡上真的很年輕。


    因為跟雪花一樣,經曆過隨著距離的時間跳躍。


    「雪花……你們究竟在『那邊』做了什麽事?」


    「──你接下來就會知道了。」


    雪花留下錯愕詢問的我,隨其他人一起穿過大廳──於是我也隻好追著那像雪一樣的白色紙緞帶,跟在她的後麵。


    燕峰閣的二樓──最多可容納三十人的大宴會廳中現在隻有我、雪花、伊碧麗塔、蕾芬潔、仙杜麗昂與卡羯六個人,顯得非常寬敞。由於這裏是西洋式房間,可以穿鞋子進去,因此對於進屋內也沒有脫鞋子習慣的德國人來說比較方便的樣子。


    伊碧麗塔事前指示過燕峰閣的工作人員,在會場中麵朝正麵的右側擺了兩張、左側擺了四張椅子。中間沒有擺桌子。是不使用筆記或資料的秘密對談形式。


    我們就在那邊左右分成日方與德方,麵對麵坐下。蕾芬潔的頭發在椅子後方的地板上大大散開,因此在她兩側的伊碧麗塔與仙杜麗昂為了不要踩到她的頭發而稍微隔開一點距離坐下。也許德國魔女在會談的時候有這樣的規矩吧,除了原本就沒戴帽子的仙杜麗昂以外,其他人全戴著帽子沒有脫下。


    在我們的右邊,也就是蕾芬潔她們左邊的宴會廳牆上,掛有大概是雪花與蕾芬潔各自準備的垂掛國旗……日本是白底紅圓的日之丸旗,德國則是紅底白圓的卐字旗。如果排除穿淺口女鞋的仙杜麗昂拍張黑白照,就算跟人講這是七十年前的照片應該也會有人信吧。畢竟其他所有人都穿著軍服啊。


    就在這時,時間剛好來到正中午──


    「上校(daisa),如果你想吃午餐就盡管說。應該可以幫你準備。」


    根據海軍用語把上校念作daisa而不是taisa的雪花如此表示後……


    「感謝你的用心,但是不必了。我現在並不餓。畢竟在移動途中,我透過窗戶曬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日光。比起餐食,我比較希望等一下喝點水。」


    雖然遣詞用字像個男的,但聲音卻很可愛的蕾芬潔回答了這樣一段話。她隻要曬曬太陽……就能填飽肚子了?難不成是透過那些像發飾一樣長在頭發上的葉片進行光合作用嗎?不,或許真的是那樣。


    「這椅子坐起來有點硬啊。呃~……蕾芬潔,你看起來身體不算好,要不要改躺在照護床上會比較輕鬆……隻要跟工作人員講一聲,或許就能送過來喔?」


    我之所以支支吾吾地講出這種話……是因為現在沒有通常可以遮住視線的桌子,所以幾乎坐在我正前方的蕾芬潔上校那對由於太瘦而讓縫隙較大的大腿之間的深處──也就是緊身迷你裙的內側,就角度上感覺會被我看到的樣子。或者說好像已經讓我瞄到了幾次,害我靜不下來啊。這樣接下來要進行的重要談話,我會沒辦法集中精神的。


    順道一提,也許那就是魔女連隊的正式服裝,伊碧麗塔與卡羯也都是穿又緊身又迷你的裙子……不過由於那兩人的危險三角地帶從我的角度來看位於斜下方,因此會被她們各自的大腿保護住。


    「nein(不),現在這樣就好。日本是個重視禮儀規矩的國家,我希望盡可能不要做那麽沒規矩的行為。日本是世界各國之中擁有最長的曆史以及獨立文明的神聖國家。我由衷尊敬這個國家……」


    ……失敗啦。既然這樣,我就注視她頭部的那塊花圃,小心不要讓視線發現下麵那塊蕾絲或印花的花圃吧。


    還有,那個拍國家馬屁的習慣,大概是魔女連隊向人問好的固定模式吧。真讓人全身發癢。


    我個人雖然是日本人,但就算聽到有人誇獎日本我也不會因此就感到驕傲。


    畢竟爺爺從小教育我,國籍並不是靠自己努力所得到的東西,而且沒有其他東西值得驕傲的人就會拿國籍或血統向人誇耀。另外我也親身去過各種國家,明白不管是哪個國家都有優點也有缺點啊。


    「日德是透過東京?柏林軸心緊緊相連的永恒盟國,且讓我為優秀的人種們如此齊聚一堂的場麵獻上祝福,代替開場的致詞吧。」


    讓垂著眼皮的綠色眼睛眨了一下的蕾芬潔……宣告這場會談開幕。


    「首先……雪花,在跟你談話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把關於我們的事情告訴在場這些現代人呢?我在並非透過影像而是親眼見到你之前,都沒有把內含機密的事情講出來。不過現在既然各位一同出席會談,無論伊碧麗塔、卡羯或金次,都


    可說是已經被我們拖進來了啊。」


    「本人也是抱著那樣的打算。就在方才親眼確認是你之後,便決心要講出來了。」


    雪花如此回應後,蕾芬潔上校用她那對有黑眼圈的眼睛環視我們。


    接著有如童話故事中的魔女唱起數數歌一樣……


    「──v1飛行炸彈、v2彈道火箭、v3蜈蚣火炮、v4載人飛行炸彈、v5洲際導彈、v6鈾彈……」


    她開始列舉出德國在大戰後期為了逆轉局勢而製造的複仇武器係列。


    然後有如與之輪唱似地……


    「──怪力射線、熱光射線、高威力多腔磁控管照射炮、伊號一型無線炸彈、計號誘導炸彈、人工鐳原子核破壞兵器……」


    雪花也列舉出照射兵器或對艦導彈等等日本陸海軍曾經研發過的各種兵器。


    日德雙方的這些兵器要不是沒能量產到足以挽回戰局的數量,就是根本還在實驗開發階段、戰爭就已經結束的玩意。當中又包含像icbm或導引飛彈之類在戰後得以實際運用的兵器,也有像應用到微波爐的怪力射線(微波),或是應用到發電上的原子核能。


    「這其中的一項,就是v19──列庫忒亞進化兵團。」


    「日本則稱作玲一號作戰,又稱鐵秂師團計畫。」


    蕾芬潔與雪花交互發言,公開這些情報──


    「列庫忒亞……是指童話中的那個……神話之國列庫忒亞嗎?」


    似乎跟我一樣對這些事情知道得並不詳細的伊碧麗塔向蕾芬潔如此詢問。


    於是看起來莫名有點倦怠的蕾芬潔,一邊用手帕擦拭頸部一邊點頭……


    「……對。我當時是從祖先遺產學會的超自然科學研究所前往那地方的。由於在一般人的認知中,那是圖畫書裏描寫的魔法國度的名字,因此你們或許以為我是到了圖畫書中的世界──但那想法其實剛好相反。實際上是過去也曾有人從這個世界前往過列庫忒亞,並且將那個世界的存在記錄在傳說故事之中的。雖然說真正的列庫忒亞跟童話所描述的樣子差很多,也並非希姆萊長官以為類似靈界的地方就是了。」


    她這段神秘學似的說明,配上她有如小孩子般尖銳的嗓音,更加讓人感到不太舒服。


    「在日本雖然沒有那樣的傳說,不過大本營軍令部從德國方麵獲得了那樣的情報──於是將那塊土地取了『玲方麵』、『玲之國』的秘密稱呼。然後為了逆轉戰局,送出了自己的密使。」


    接著,雪花如此說明日本方麵的狀況。


    這邊的人稱呼為列庫忒亞或玲方麵的、恩蒂米菈她們的故鄉。地圖之外的場所。


    n企圖引發第三次接軌,打開門連接的那個地方,是童話之中、圖畫書之中的世界──


    (……!……)


    這個關聯性讓我又想起了n的長槍手──瓦爾基麗雅。


    以前在東京拘留所幫我口譯的神秘學愛好家a子表示過:「瓦爾基麗雅使用的語言跟克蘇魯神話中出現的語言很相似。」


    當時我聽到她這句話還想說「難道瓦爾基麗雅是從小說世界中冒出來的嗎?」,感到難以理解──但如果實際上並不是小說描寫出那個世界,而是那個世界被寫進小說──唯有這樣想的時候,一切就說得通了。其實是克蘇魯神話的作者們在創作時拿來參考的傳說中,混雜有瓦爾基麗雅過去居住的「那邊」,也就是列庫忒亞的語言。


    瓦爾基麗雅這個名字雖然在n是被當成個人名字,但同時也是種族的名字。在德文中念作華爾裘蓮、於北歐神話中登場的瓦爾基麗雅,其實並不是先有神話。是過去實際由列庫忒亞來到這個世界的另一位瓦爾基麗雅留下的紀錄,成為神話流傳下來的。


    以前根據洛嘉和九九藻調查,認為進化途徑與這個世界的生物不同的鳥女哈比鳥,還有墨丘利、海卓拉、恩蒂米菈等等,想必都是為了n企圖引發的第三次接軌而早一步從列庫忒亞來到這個世界的存在。


    從列庫忒亞到這個世界,自古就發生過大大小小不同規模的移動。那些害怕遭到歧視或迫害而通常會躲起來的來訪者,與這個世界的人遭遇過的紀錄,多半隻會以故事的形式流傳下來,或是以後代子孫的形式在遺傳基因中留下痕跡。其中多半的來訪移動似乎都是偶發性現象,然而雪花和蕾芬潔則是透過逆向且人為性的方式前往了列庫忒亞。


    「……你們到那邊是為了什麽……?」


    對於表情嚴肅的卡羯提出的這個問題,她們的回答是──


    「被重武器擊中或是被火焰噴射器燒到,也能重新站起來的無限回複能力。能夠察覺敵兵動向的未來預知能力。絕對不會被敵人解讀的精神感應暗號通信。」


    「能夠不吃不睡徒步橫越中印或蘇聯、遊泳橫越太平洋或印度洋的無限體力。從大腦發出電波探查遠處敵艦或敵機的能力。我們受命前往玲方麵探求的就是像這類的東西。」


    一如之前不知火和早川環境副大臣所說──納粹德國與大日本帝國是將身為魔女的蕾芬潔與繼承有星伽家血脈的雪花,指派為密使送往被稱為魔法國度的列庫忒亞,希望她們把能夠轉為軍事利用的超能力帶回來。


    接著將那樣的超能力廣布國民……恐怕是想培育出大量的魔女,藉由神秘學的手段對抗同盟國陣營。那就是v19進化兵團,那就是鐵秂師團……!


    這個點子,跟另一項日德共同軍事計畫──伊?u、超秂師團計畫很類似。伊?u是透過讓這世界上的超自然能力者們互相教導能力,而玲一號作戰則是藉由從列庫忒亞帶回新的強力魔術,創造出超人士兵的計畫。


    但這也就是說──


    雖然我不清楚蕾芬潔頭上那些現在不知為何看起來有點枯萎的花朵是怎樣,不過無論她或雪花,都很有可能從列庫忒亞帶回了某種能力。而且是能夠轉為軍事利用、足以影響戰爭局勢,不用說也知道很危險的能力。


    「呃……你在那邊是跟遠山中校一起行動嗎?」


    伊碧麗塔露出已經不知該從什麽部分問起才好的苦笑──對蕾芬潔詢問這樣的事情。


    結果蕾芬潔又用手帕擦拭著自己耳朵附近的汗水……


    「……列庫忒亞是個遼闊到甚至無法製作地圖的土地。我們跳躍抵達的地點、也離得很遠……因此我、和雪花是……各自……嗯……嗯……」


    她說明的同時……仿佛從剛才就一直在忍耐什麽事情似的,讓坐在椅子上的上半身搖晃起來。坐的位子也因此漸漸往前挪──軍帽「咚」一聲掉下去,讓她頭上有如花冠般的大量花朵與葉片都露了出來。


    同時也因為她坐姿改變的緣故,害我快要看到她黑色膝上絲襪的上部、黑色製服緊身迷你裙的內側、如鮮血般紅色的花圃──


    「呃、喂,你身體不舒服嗎?」


    我趕緊站起身子,改變視線角度預防爆發血流。但既然我知道那東西是紅色花朵圖案的蕾絲布料,就代表我已經看到了……一個瘦弱的女生穿那種東西意外地有種特殊的爆發感,讓血流加速啦。在這種時候我到底在想什麽事情啦?


    「蕾芬潔小姐,啊啊,流了這麽多汗……各位,不好意思。上校的體質非常怕熱……這房間的室溫似乎太高了。她對氣溫的感受通常會高個十度左右。若不介意,是否可以把這裏的溫度調到攝氏十度,或者最起碼十五度呢?」


    仙杜麗昂跑到蕾芬潔身邊──用手帕幫她擦拭額頭上的汗水,同時如此表示。


    雖然這話聽起來很奇怪,但畢竟是魔女,也可能有這樣的事吧。怪不得她會提出什麽想看雪景之類的理由,把會談場所指定在寒冷地區。


    於是我們暫時中斷會談,即使屋外的雪勢並不小──也不得已地把宴會廳的窗戶打開了。


    就在雪花如此回答伊碧麗塔剛才那個問題時,房間溫度漸漸降到十度以下,變得寒冷起來──


    「……嗚……抱歉。我有點過熱了……不好意思,可以給我一點鹽巴跟水嗎?我隻要喝了水,就會變得有些過度精力旺盛……因此平常都隻會在固定的時間喝水……但看來這次反而是缺水過度了……」


    蕾芬潔在椅子上撐起上半身,重新戴好軍帽。另外也注意到自己的黑色緊身裙被移位到相當高的位置,而有點臉頰泛紅地把裙擺往下拉回原位。接著把仙杜麗昂拜托燕峰閣的工作人員準備的加冰鹽水緩緩喝進口中……結果蕾芬潔本人以及她頭發上長出來的花朵都看起來好像逐漸恢複活力了。


    「蕾芬潔上校,畢竟你的身體狀況也讓人擔心,不如就在這邊開始進入我們本身的對談吧。本人利用那個youtube的影片將自己的存在宣傳到德國,把你叫出來的理由──是為了進行我們本身的戰後會談。」


    重新挺直背脊的雪花如此表示後……


    「戰後?」


    蕾芬潔那對綠色的眼睛不知為何有點不悅似地看向雪花。由於她坐下來的高度比較矮,所以感覺就像從下方瞪著雪花。


    「無論德國或日本,與同盟國之間的戰爭都已經結束許久。就算我們如今回來,用日文來講也是『為時已晚』,用貴國的諺語來講就是『牛被偷了才修牛舍』。然而我們分別都從玲之國帶回了不應該擴散出去的素材,若處理得不好,將會導致世界第三度陷入混亂。畢竟這互相都是軍事機密,本人並不會要求彼此公開。但為了不要讓那東西對現在和平的世界造成負麵影響……本人希望締結協定,禁止將我們的力量拿來使用。」


    態度真誠地如此表示的雪花──果然從列庫忒亞帶回了什麽東西,並擔心那東西可能在現在的世界引發嚴重的問題。


    這我也可以理解。例如說萬一就像早川環境副大臣所說,她們帶回的是能夠靠詛咒殺害敵國重要人物的術法──而且讓那東西擴散出去──現今勉強保持在和平邊緣的世界勢力平衡就會一口氣崩壞了。


    然而從軍帽帽簷底下瞪著雪花的蕾芬潔卻回應:


    「──總統命令是絕對的。」


    態度就跟雪花以前主張『軍令是絕對』一樣。


    接著……


    「雪花,難道你要違背軍令,背叛祖國嗎?」


    她可愛的聲音中,第一次流露出感情……而且是憤怒的感情如此說道。


    「非也。本人同樣不願意違背軍令。然而要是我們的力量成為源頭,進而導致戰爭爆發……將可能違背『護持國體』這個軍人引以為目標的大原則。而且──」


    相對地,雪花也用銳利的眼神看向蕾芬潔。


    「──玲一號作戰中有以下條目:『萬一皇國敗戰之時,必湮滅所有玲方麵相關之證據』──」


    這條命令如果隻按照字麵上的意思解讀,感覺跟蕾芬潔應該沒有關係……但雪花的態度卻感覺不是這樣。


    也就是說──她雖然沒有明講,但所謂的「所有證據」也包含德國陣營的情報。


    當年戰爭結束後,軍方的機密文件都被燒毀,玲一號作戰也因此被暗中處分掉了。而雪花現在要做的就是同樣的善後處理工作。依循軍令,與蕾芬潔進行會談,締結協定將來自列庫忒亞的力量藏起來。


    但蕾芬潔卻不同意這個做法,把眼眶凹陷的綠色眼睛大大睜開──


    「總統命令第二十四號中並沒有指示中斷的條目。應當采取的選項隻有一個,就是永久續戰。所謂的戰爭,是必須永恒持續下去的行為。」


    她聲音中帶著一股熱意,仿佛要開始一場演說似地揮起拳頭提出主張。


    聽到她這段話的伊碧麗塔與卡羯頓時傷腦筋似地互看了一眼。她們說過蕾芬潔與她們的思考方式不合,看來就是指這方麵的思想上無法相容的樣子。


    相對地,雪花則是──對於蕾芬潔這段發言什麽話也不說,隻是將雙手放在大腿上,閉起眼睛,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那態度看起來也給人一種知道蕾芬潔現在提出的想法卻置之不理的感覺。看來這下必須由我站出來代表日本陣營提出反戰主張了。


    「什麽續戰……你到底在講什麽?你的同伴們難道都沒有拿曆史書給你讀過嗎?現在可是世界和平,而和平毫無疑問是最好的狀態啊。」


    就像雪花剛回來的時候完全是個帝國軍人的態度一樣,想必蕾芬潔也同樣還保持著納粹時代德國軍人的感覺吧。畢竟按照卡羯她們的說法來推測,蕾芬潔從列庫忒亞回來應該也還沒經過多少時日。


    那麽百聞不如一見,讓她好好看看現代的世界,應該很快就能讓她理解戰爭本身已經是過去的遺物了。但魔女連隊的人卻不知是想討好她還是怎樣,似乎還沒有讓蕾芬潔明白這點的樣子。


    既然這樣,現在難得是一場會談的局麵,隻要將這點好好告訴她──


    ──然而就像是搶在我這樣的想法之前先行拒絕似的,蕾芬潔用帶有黑眼圈的眼睛用力瞪向我。


    「遠山金次,你的想法從最根本的部分就錯了。戰爭是惡、和平是善的想法完全是顛倒的思考。其實戰爭才是善,和平才是惡。戰爭是為了促使人類進化而進行的自然行為。」


    「促使進化……?」


    那是什麽意思?


    「戰鬥」這樣的行為,目的就是要擊倒敵人。為了搶奪土地、資源或經濟圈,國與國之間才會互相爭鬥。認為這就是常識的我,實在無法理解蕾芬潔所說的「進化」這個目的的真意。


    然而伊碧麗塔與卡羯則是──仿佛之前已經有聽過這種說法似的,露出傷腦筋的表情。至於不知為何心不在焉地進入冥想模式的雪花,以及隻會用一臉緊張表情看著蕾芬潔的仙杜麗昂的狀況是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進化是大自然的真理。既然人類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就必須不斷進化才行。而在進化之中,鬥爭是不可或缺的要素。看看大自然吧。牙齒越銳利的獅子、腳力越強健的馬才能存活下來,藉由自然淘汰使進化持續。透過生存競爭,強大的種族會更加繁榮,反之則會滅絕。這是上天賦與生命的絕對規則。」


    蕾芬潔用高亢而可愛,但卻很奇妙地讓人感到力量強勁的聲音,所提出的這些主張──


    「人類也是一樣,必須無時無刻持續戰鬥才行。戰爭才能夠為人類帶來進化。從鐵器到火箭,人類的進步總是由戰爭促使的。戰爭才是能夠讓人類進化的正確狀態──而和平是讓人類衰退的錯誤狀態啊!」


    這是──以七十年前的德國、以納粹主義為基礎的世界觀──


    「回到這個時代後,我非常憤慨。現在幾乎整個世界都處於可恨的和平之中,人類無論肉體或精神都徹底弱化了。人類必須進行淘汰與篩選。為了種族的進化與永續,必須要永遠進行戰爭。這個卐字徽章便是為此存在的旗幟。因此讓我們開始吧,持續吧,高貴而可敬的戰爭!我就是為此回到這個世界的──!」


    蕾芬潔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用鮮花裝飾的女孩子……但其實卻像個將二戰時代的納粹黨員冷凍保存到現代解凍的女人。而實際上也相當近似那樣的狀態。她的思想與希特勒的著作或演說中提出的主張非常酷似。


    想必過去……雖然是魔女但頂多隻能當個貧窮花店老板的蕾芬潔,被全盛時期的希特勒與希姆萊相中,成為了專屬藥劑師而享受過如夢境般的絕佳待遇吧。結果就在那樣的狀況下讓她變得信奉納粹主義,而且那樣的洗腦至今依然沒有被解除。


    (怪不得……蕾芬潔會被伊碧麗塔跟卡羯盯上性命……)


    潔成為女版希特勒的事態。因此組織內會有人希望在狀況發展到那種地步之前先把禍因排除掉,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就這樣,伊碧麗塔前來打擊蕾芬潔了。


    ──不過,其實並沒有必要暗殺,我也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畢竟蕾芬潔也是個人啊。


    就好像雪花的狀況一樣,隻要好好跟她講,她就會理解了。應該。


    「蕾芬潔,弱小的人類活在世上有什麽錯?認為隻要有強大的人活下來就好的想法別說是進化了,根本是退化到動物等級的思考方式。戰後的人類即使沒有透過大規模的戰爭也得到了十足以上的進步,這就是最佳的反證。看來你對這部分一無所知的樣子,所以我勸你最好先去好好觀察社會,做做功課。而且就算你主張要開始戰爭,光靠你一個人也沒辦法開戰吧。難道你要跟伊碧麗塔她們一起計畫什麽恐怖行動,然後被我根據準備犯行罪逮捕起來嗎?再說,你是要讓哪裏跟哪裏戰爭嘛。」


    我擺出一副「真受不了」的態度如此說道後──


    蕾芬潔用她深綠色的嚇人眼睛注視著我,沉默片刻。


    接著……


    「就是這個世界和列庫忒亞的戰爭。」


    ……她講出了這樣的話。


    那種事情有可能發生嗎?我不禁如此疑惑地看向雪花,可是她卻依舊像在睡覺似地閉著軍帽底下的雙眼。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啦?雪花,拜托你講講什麽話行不行?


    「──那場戰爭想必將會是人類過去從未體驗過的型態。即將到來的那場自列庫忒亞到這個世界的民族大移動──你們是稱作什麽來著……」


    「第、第三次接軌。」


    仙杜麗昂如此回答蕾芬潔的問題。既然會知道這個詞,代表這位金發眼鏡小姐也是超能力界的人嗎?畢竟是魔女們的同伴,所以也不奇怪就是了啦。


    「第三次接軌──那想必會是引發下一場世界戰爭的機會。列庫忒亞可不是什麽安逸的童話世界。那裏也有企圖擴張自己領土的好戰女神們。雖然我原本是為了與同盟國交戰,不過現在我為了打破這個可恨的和平狀態,將會把與我締結了同盟關係的列庫忒亞女神們召喚到這個世界來。當麵對必須與最新的戰車、戰鬥機甚至核彈都無效的存在進行攸關種族存亡的戰爭時,人類才會得到飛躍性的進化啊。嗬嗬嗬……」


    列庫忒亞的、女神們。


    那和世間一般所謂概念上的神明不同,應該是尼莫跟恩蒂米菈都曾經提過、在那邊的世界類似女王的存在吧。就好像在這邊的世界也被稱為「神」的緋緋神一樣,恐怕是擁有實體和人格,強大而超凡的存在。


    從發言中聽起來,蕾芬潔在列庫忒亞已經跟多位女神打好了關係。


    她原先的目的應該是慫恿那些女神們到這個世界來搶奪領土,讓她們侵略美國或蘇聯吧。然而她現在則是打算沿用那個同盟關係,引發一場促使人類進化的戰爭。


    雖然那種事情不可能立刻辦到,而且聽起來她似乎要等第三次接軌發生的樣子,不過既然會明言說出「把她們召喚到這個世界來」這種話──就不能排除蕾芬潔能夠像拉斯普丁納叫出透明龍一樣,靠她自己的能力進行召喚行為的可能性。


    這下……事態變得無法一笑置之囉。


    擁有能夠與當年的美國或蘇聯正麵交鋒的戰鬥力,靠核武也無法擊倒,即使在列庫忒亞的超能力者之中也強大到堪稱神明的存在。要是那樣的人物大量來襲,人類可沒有獲勝的保證。再說,那樣的存在搞不好靠武力無法壓製的可能性很高。就像以前交手過的緋緋神同樣是「好戰的女神」,而我和亞莉亞當時也不是用槍擊敗對方。最後是靠心理性、超能力性的手法分出勝負。


    「我今天是來邀請雪花一起參與這場戰爭。雪花,為了即將到來的列庫忒亞戰爭,要不要與我一同站出來?不,你必須站出來。身為盟國軍官,你有義務與我一同戰鬥、一同赴死,成為繁榮未來的基石。」


    對進入沉思的雪花如此熱情主張──不知不覺間和頭發上的花朵一樣變得很有精神的蕾芬潔──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算是「門」派。


    雖然她打算做的事情很瘋狂,不過跟試圖引發第三次接軌、將連結列庫忒亞與這個世界的門打開的「泛種之門」派係,是屬於同方向的思考。


    這雖然跟n,以及過去做過多次被歸類為「門派」行動的我是同個派係……但蕾芬潔所期望的接軌現象,遠比n所提倡的促使超自然女性大規模移動並與人類交融的接軌現象還要激進。必須阻止她才行。


    受邀合作的雪花──即使在這樣的狀況下也依然保持著冥想模式。


    或者說……


    我漸漸理解雪花究竟在幹什麽了。雖然她也能辦到那種事情讓我感到很驚訝──不過看來她在很早的階段就判斷出不得不這麽做了。從開始會談前的態度與行動就已經能看出來,雪花的預測認為能夠靠話語跟蕾芬潔上校溝通的可能性很低。這也許是因為她看過前往列庫忒亞之前身為一個納粹信徒的蕾芬潔,或是因為她在列庫忒亞聽聞過什麽關於蕾芬潔的行動,也或許是這兩個原因都有。


    然後雪花現在判斷出說服蕾芬潔,封印來自列庫忒亞的力量果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即便如此,該講的話還是要跟她講才行啊。


    就算對方接受的可能性很低,不,就算可能性是零……!


    「蕾芬潔,這個世界上至今依然存在各種問題,因此進化確實是有必要沒錯。但人類即使不靠什麽與列庫忒亞的戰爭也應該能夠進化才對。雖然由於不是賭上性命,步調或許會比較緩慢,不過在和平之中同樣會產生進化。更重要的是,人類獲得和平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種進化了。你別多事讓人類在這點上退化。還有──像瓦爾基麗雅、墨丘利、阿斯庫勒庇歐斯、恩蒂米菈──我過去見過好幾個列庫忒亞人。有交手戰鬥過,也有交談溝通過。所以我知道,第三次接軌肯定是可以和平進行的。而在那過程中,想必也能達成足以讓你心服口服的飛躍性進步。你不要破壞那樣的機會。」


    我這段對於將連接列庫忒亞的門打開的事情本身並不反對的發言,讓伊碧麗塔與卡羯都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或許魔女連隊跟其他的魔女們一樣,是傾向「砦派」的立場吧。


    仿佛與頭發上如今鮮豔綻放的花朵同步似的,臉色變得相當好的蕾芬潔接著──


    「哦?你跟列庫忒亞的人接觸過啊。既然如此,你就要來加入我們的世界戰爭。畢竟日本的一部分將會是戰爭的第一個舞台,將會成為女神的領土。」


    她不但對我的發言內容毫不理會,甚至反而勸誘我加入她的軍隊。是說,她這段話──


    「那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日本會……」


    聽起來蕾芬潔似乎打算讓列庫忒亞的女神攻擊日本啊。


    「這個世界上有種稱為色金的超自然存在,可能會阻礙列庫忒亞的女神們的能力。魔女連隊的紀錄中顯示你和在這裏的卡羯?葛菈塞進行過與色金有關的戰鬥,因此你應該也知道這件事才對。色金會以地球規模散發出強力的超能力阻礙物質,不過那個濃度在日本很低。若要讓全世界的人類與列庫忒亞交戰,就必須抹殺所有的色金,同時讓與色金共享力量的人也滅絕──不過在那之前,首要的任務是在日本的某個地區建立戰爭的橋頭堡。我接下來就會來預先改造那裏的環境,讓列庫忒亞的女神們便於活動。這就是這場戰爭的第一步。」


    聽到蕾芬潔的發言,我差點就暈了。


    由於我和亞莉亞以前把緋緋色金送返太空,所以現在日本確實成為了阻礙超自然力量的色金粒子比較稀薄的空白地帶。拉斯普丁納也說過,因此世界各地的魔女們都陸續搬到日本來了。


    蕾芬潔就是看上這點,打算在日本召喚列庫忒亞的女神們。


    她還說要把色金以及與色金共享力量的人──也就是亞莉亞她們抹殺掉。為的是從地表排除色金粒子,讓列庫忒亞的女神們在與人類交戰時能夠充分發揮力量。


    溝通的男人喔?


    另外,到這裏為止的談話內容也讓我搞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直以來在我心中搖擺不定,關於自己在「門派」與「砦派」之間的立場。


    自從和尼莫的那件事以來,我的思考方式變得傾向「門派」。不過如今我總算明白,同樣是門派之中也存在有各種不同的立場。


    首先,對列庫忒亞的女性們無差別地感到恐懼,堅決不讓她們進入這個世界的「砦派」思想是錯的。隔絕這個世界與列庫忒亞的「門」,其實就算打開也沒關係。想過來的女性就讓她們過來也可以,但前提是必須基於本人的意誌穿過那道門進行移動才對。


    n所主張的──為了讓這邊世界的超能力者們獲得利益而促使民族大移動的想法,是錯的。蕾芬潔所主張的──為了進化而故意引起衝突的想法,更是大錯特錯。


    列庫忒亞的人民不是道具,是活生生的人。


    即使像恩蒂米菈一樣耳朵很尖,即使像瓦爾基麗雅一樣頭上長翅膀,即使像墨丘利一樣沒有固定的形狀,都一樣是人。我認同她們都是人。


    「伊碧麗塔,卡羯,你們去告知魔女連隊所有成員,總統命令是絕對的。為了列庫忒亞戰爭,應當再次對那麵卐字旗以血誓忠。雪花,我接下來要建立橋頭堡的場所,是你既然身為帝國軍人就必當合作的地方。金次,對於現在的日本人來說,也是一樣的道理。」


    蕾芬潔上校先對伊碧麗塔與卡羯,接著對雪花與我伸出手如此說道。


    就在這時……


    ……雪花將她那對黑曜石般的眼睛緩緩睜開。


    身為親人,我可以知道。雪花現在進入爆發模式了。


    一如我剛才的猜想,她是進入靠白日夢自主分泌β腦內啡的爆發模式──幻夢爆發,或者與之類似的手法。我本來以為幻夢爆發是我獨創的方法,但看來雪花也有靠她自己的方式發明出同樣的東西。


    「蕾芬潔上校……本人在一群愛管閑事的人招待下,看過了現代的城市。在那街上,過去那場戰爭甚至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雖然本人起初對於這點感到很不愉快,但現在倒是認為其實那樣也很好了。」


    從雪花講話時嬌豔的眼神可以感受出來,她似乎是利用之前在澀穀與原宿的回憶進入爆發模式的。雖然我並不清楚具體上是哪些回憶就是了。


    「戰爭已經結束。早在很久之前。你和本人終究都隻是失去了獻身報國機會的殘存者。而既然沒得死,何不與現在的世界一同活下去呢?」


    這恐怕是她最後的勸說了。


    既然進入爆發模式,就代表雪花雖然嘴巴那麽說,但內心其實早已做好與蕾芬潔一戰的覺悟。


    如果蕾芬潔拒絕雪花的提議,雪花便會用締結協定以外的方法達成『湮滅所有證據』的軍令……真正徹徹底底地結束過去的那場戰爭。


    相對地,蕾芬潔則是──


    「戰爭才沒有結束。怎麽可能讓它結束。如果已經平息,隻要再掀起新的戰端便行了。」


    即便是活在同樣時代的雪花講出口的話,也沒能解除納粹德國對蕾芬潔施加的洗腦,沒能將她從過去時代的束縛中拯救出來。


    ──接著就在這時……


    「上校,立刻中斷你的那項計畫。現在的魔女連隊是因為能夠壓倒性地勝過魔力較弱或者完全沒有魔力的敵人,才會受到各國高薪雇用。要是在這樣的狀況下找來魔力比我們強的存在,將可能危及我們自身的立場呀。」


    「最壞的狀況下,搞不好整個連隊都會被外來的家夥篡位,讓我們全都變成對方的部下囉?」


    伊碧麗塔與卡羯也都出麵試圖製止蕾芬潔。


    不出我所料,她們的想法是偏向「砦派」的。由於不想讓自己現在的立場受到威脅,所以不希望列庫忒亞人過來的樣子。


    「伊碧麗塔?伊士特爾,卡羯?葛菈塞,你們這些沒膽識的家夥。既然你們遺忘了總統閣下的教誨,我要以反叛罪製裁你們。魔女連隊是軍隊的一部分,軍隊乃是為了淘汰弱者而存在的啊!」


    即使麵對以階級來講應該是她長官的伊碧麗塔,蕾芬潔也依然表現得頑固。或者說,明明在場除了仙杜麗昂以外沒有其他自己人了,她的氣勢卻絲毫未減。起初還讓人感覺那麽虛弱的說,現在的她卻散發出甚至讓人感到畏縮的強大存在感。


    這感覺……看來她也是屬於會將平時抑製的力量「提升」的類型。恐怕是跟遠山家的爆發模式、原田靜刃的潛在能力解放、伊藤茉斬?可鵡韋姊弟的多層腦連結類似的能力擁有者。蕾芬潔也跟雪花一樣,從氣氛上察覺出這次的會談將會破局,所以在不被周圍人發現下偷偷進行了戰鬥準備。


    「蕾芬潔上校,所謂的軍隊應該是為了保護國家而存在。這是本人無論從前或現在都不變的信條,也是當年貴國與我國思考方式上的差異。」


    我可以感受到,雪花如此說的同時已經把意識放到自己的軍刀上了。


    「……虧我們好心把日本人列為名譽優越民族,結果你們卻得寸進尺……你們果然隻是劣等民族,不,根本是一群猴子。我要淘汰你們。」


    蕾芬潔也睜大她有黑眼圈的綠色眼睛,露出本性似地改變了講話方式。


    ──要開始啦。她會怎麽出招?


    我也不知算幸或不幸地,剛才因為蕾芬潔的關係多多少少得到爆發模式的血流。雖然並非完全,但最起碼可以插手介入那兩人之中。


    就在雪花對蕾芬潔,蕾芬潔對雪花與我兩人,各自都把全身的專注力放在對手身上時──喀嚓──


    「要受到反叛罪製裁的人是你,蕾芬潔上校。把手舉起來。我要將你除名,並逮捕你。你就在黨審判公堂上努力為自己辯護吧。」


    伊碧麗塔從槍套中拔出手槍舉向蕾芬潔。是華爾瑟p38──當年德意誌國防軍使用的製式手槍。把那樣的手槍舉向對方的行為,代表著比一般手槍更重大的意義,那就是已經不把對方視為自己人的意思。而且既然是舉向一個魔女,裏麵裝的也想必不是普通的子彈。


    卡羯也從胸前口袋拿出一個細水壺,將水含入口中。對於擁有「厄水魔女」稱號的卡羯來說,那就是她的戰鬥準備了。


    「哼!你們原本就是抱著那樣的打算前來赴會的對吧?我其實也有在試探你們,但看來你們是真的墮落了。那好,我就把你們淘汰掉。但不是在這裏。魔女們就聚集到列庫忒亞戰爭的戰場上,成為生命進化的基石吧。sieg heil(勝利萬歲)!」


    蕾芬潔擺出納粹式敬禮聚集眾人的目光後……


    「對、對不起!我有受到指示,如果在這時候聽到這個暗號就要這樣做呀!」


    在場所有人都沒在注意的──眼鏡美人仙杜麗昂忽然用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如此大叫,並且將她不知何時從手提包中拿出來的卡其色罐子上的鐵栓拔掉了。


    (……煙霧彈……!)


    仙杜麗昂就像丟保齡球般把那罐型炸彈滾向宴會廳中央……我雖然想把它撿起來丟到窗外,但來不及了。隨著「砰!」的一聲,煙霧頓時彌漫室內。同時也聽到伊碧麗塔「磅!」一聲開槍的聲響。


    (該死!居然以出乎預料的形式開戰了……!)


    我拔出貝瑞塔,撥開白煙衝向蕾芬潔的座位。結果跟似乎同樣衝向那個位子的伊碧麗塔當場頭撞頭。


    ──椅子上沒有人。旁邊也看不到仙杜麗昂的身影。被她們逃掉了。


    「咳咳咳……!進到氣管了……!」


    卡羯大概是一時驚訝,不小心讓為了射水槍而含在口中的水逆流,結果嗆到了。


    由於爆炸聲與開槍聲接連響起,讓我沒什麽把握,但我並沒有聽到宴會廳的門開關的聲音。煙霧也沒有飄往那方向。也就是說,那兩人是從剛才為了降低室溫而打開的窗戶逃出去的──!


    由於一片白煙害得我一下又踩到卡羯的腳,一下又被自己剛才坐的椅子絆到──好不容易才抵達吐出陣陣白煙的窗口。


    ──


    「呐喊──!」


    伴隨戰爭電影中通常是大叫「突擊!」的這句叫喊聲,雪花全身往外跳下一樓。


    「蕾芬潔──!」


    緊接著衝到窗邊的伊碧麗塔毫不客氣地在我耳邊「磅磅磅!」地開槍,但由於距離、煙霧加上她超遜的射擊技術,根本沒有擊中目標。


    被槍聲搞到耳鳴的我與用袖子擦拭嘴角的卡羯,幾乎同時從窗戶跳了下去。


    現在無論如何都要先追上蕾芬潔才行。可是要怎麽追才好?


    kettenkrad已經從直接連結燕峰閣的滑雪場上開始沿著坡道往下逃了。側坐在後座的蕾芬潔長長的頭發散出五顏六色的花瓣,在一片銀白色的世界中飛舞。


    (我們也要有車子之類的東西──)


    不,普通的車子想必隻會在雪地中變得動彈不得,可是靠雙腳也實在不可能追得上。


    我雖然努力衝到燕峰閣的大門口附近,但也隻能站在那裏茫然俯視著滑雪道──


    「遠山!用這個!雪花也是!」


    就在這時卡羯扛來的東西是……單板與雙板的滑雪板。是她們在會談開始前玩過的東西。卡羯自己也已經套上較短的滑雪板,邊滑邊把那些東西拿來給我們。


    「……!……」


    出乎預料的展開,讓我不禁想咬牙切齒……的時間都沒有了。


    蕾芬潔似乎早有為了雪花與伊碧麗塔可能拒絕協助的狀況做好準備。我可以隔著一片雪景看到停在遠處的fa269改後部像溜滑梯的艙門並沒有關上,而且左右兩個螺旋翼也依然在旋轉。她是打算讓kettenkrad開進機艙內就立刻起飛啊。


    畢竟現在沒時間準備適合尺寸的滑雪靴,於是我從腰帶拉出繩索,用馬尼亞戈短刀切斷,分別準備四十與五十公分長的繩子各四條。將其中一半遞給雪花後,我把自己的鞋頭與鞋跟綁到單板滑雪板的固定器上,而雪花也同樣把腳綁到單板滑雪板上。用繩索把鞋子固定在滑雪板上的做法,是從戰前到戰爭時期被利用過的方法。不過單板滑雪用這招的恐怕我是世界頭一遭吧。


    卡羯對衝出大門的布洛肯與埃德加做出「stay」的手勢製止後……


    「要是讓focke-achgelis改都逃掉就輸了,快!」


    她如此大叫並用滑雪杆一推,滑向滑雪道。


    「──咱們追!金次,跟上來!」


    雪花則是連滑雪杆也不用,將拔出刀鞘的軍刀架在一旁,滑向斜坡。


    我回想起武偵高中一年級時在冬季山嶽訓練課程中,被蘭豹硬教出來的單板滑雪技術,並進入滑雪道。


    仙杜麗昂駕駛的kettenkrad將雪左右撥開成v字形,有如一台犁式除雪車般不斷行進。目測時速約八十公裏左右。


    卡羯與雪花都將兩片滑雪板保持平行,飛也似地直線滑落,追在kettenkrad後方。那兩人看來都很擅長滑雪,時速很快就超過了九十公裏。


    我則是接在她們後麵,避開凝結的雪塊,往後側翻,往前側翻。好,身體漸漸回想起滑單板的感覺了。


    由於前方迎麵撲來的細雪而不禁眯著眼睛的我,為了進行威嚇射擊把手伸向槍套……但又想到這裏是雪山。雖然我認為這個季節應該還不需要那麽擔心,不過在雪山要是胡亂發出槍響,搞不好會有引起雪崩的風險。還是把距離再拉近一點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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