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素月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冷情的太過徹底,而過度的理智,讓她在生活了幾十年的葉家,依然像一個外人,來去匆匆。


    也許正是因為這份作為旁觀者的冷靜,讓她在這次的意外事件裏,才顯得更加的清醒,而不像葉父那般,意氣用事。


    葉璟的出事完全是個意外,但從這件事裏同時也可以看出來,葉楓對葉璟的重要程度。就照當時那個情況,如果是葉楓以那樣的姿態倒栽下去,恐怕就不是輕度腦震蕩這麽簡單的情況了。


    對於葉璟,劉素月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孩子對他抱有敵意,所以她並不親近,對於葉楓,年輕氣盛的她正是跟家族裏幾個老家夥不對盤的時候,對這個孩子也並未多做關注,因此也沒有過深的感情。


    但是……從另一個方麵來說,葉楓畢竟跟她還有著一層血緣關係,也許女性天生就有點心軟,也許是她的年紀真的有點大了,總是會時不時的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起葉楓這個孩子,想起這孩子小時候天真無邪的笑容……


    ……


    “哥哥……”小孩軟儒的聲音響在耳畔,糯糯的,軟軟的,聽的人的心都不由的一軟。


    葉璟眉頭緩緩蹙起,逐漸清晰的視線裏,漸漸顯現出了白茫茫的一片。雪色的天花板,雪色的牆壁,蒼白的讓人心情煩躁的色調。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大概是在醫院裏了,隻是沒看到心心念念的身影,讓他心底忍不住冒出一絲失落。


    也許他醒的不巧,小楓剛好出去忙了吧。葉璟努力忽略心底那一點莫名的不安,隨意找了個借口。


    緩緩動了動身子,他從床上坐了起來,身體的無力以及床頭的營養液,讓他聯想到自己可能昏迷不止一天了。


    病房門打開,走進來的正是葉父。


    “你醒了!”雖然用的是肯定句,但葉父眼底卻一閃而過十分明顯的驚喜。


    他回國後看了葉璟,安排了一下葉楓的事情後便去了總公司一趟。因為聽說劉家搞出了亂子,正打算著手解決一下,去了之後才發現,原來他二兒子葉楓已經把事情都完美的解決好了。乍然得知,葉父還有點吃驚,再仔細了解後,他心底不可避免的產生些複雜的情緒,尤其在得知葉楓因此跟劉家那邊鬧的很不愉快的時候。


    這樣的事實,讓他匆匆忙忙把葉楓踹出國的理由,變得十分的蒼白而可笑,如果葉楓能真的跟劉家一點關係都沒有……算了,反正人他都已經送出去了,總不至於又去追回來吧。


    其實在葉璟蘇醒之前,葉父原本是一直守在床邊的,隻是剛剛恰好接到電話,說是已經讓劉素月跟葉楓碰頭了,而葉楓真的很乖,也沒有鬧騰更沒有逃跑,葉父很滿意,這讓他少費了很多心思。


    他不知道劉素月跟葉楓要談些什麽,這麽些年的相處下來,雖說兩人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但大概的性情卻是了解的。葉父知道,劉素月絕對是一個讓人放心的女人。


    她所求明確,沒有多餘的念頭,葉楓雖不是她孕育所生,但好歹也有著一層血緣關係,突然想聊聊天什麽的,也很正常。


    如果能乘此機會,恰好消除了母子間的隔閡,也算是補償了葉楓一點吧。葉父真心實意的想,他一直都覺得有點對不起劉素月,因為他從始至終都不可能給這個女人哪怕一點點的愛情,但是劉素月自己也說了,這隻是場交易。


    葉父卻知道,劉素月是個難能聰明又理智的女人,隻要她願意,她完全可以選擇一個更好的歸宿,盡管不是自己所愛的,但卻絕對能嫁給一個真正愛她的人。


    而對於葉楓,他也有點愧疚。冷靜下來之後,葉父很快清晰的發現,自己剛回來那時的反應確實過度了。葉璟是為了保護葉楓才摔下了樓梯,從始至終,葉楓不過都是無辜的,人在自己最重視的人出事之後,總是難免遷怒,但那時候被無辜遷怒的葉楓心裏,一定是很難過的吧。


    葉父下意識的摩挲了一下手機,興許是葉楓這種毫不反抗,順從接受的模樣,讓他心底的愧疚,一下子烙印的更深了幾分。


    “父親?”葉璟眼底閃過一抹顯而易見的疑惑,他以為他醒來後第一個看見的會是小楓,要不然就是福伯,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遠在澳大利亞修養的父親。


    話說回來,是誰把他暈倒的事情傳過去的?葉璟眉頭輕蹙。


    “害您擔心了,對不起。”葉璟的聲音放柔了一點,把一個對待父親關愛的長子,演繹的淋漓盡致。興許是之前劉素月給他講明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讓他的心結也解開了不少。


    看著長子依然對他疏離有禮的模樣,葉父心底無奈的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些年麻木似的工作,忽略了葉璟太多太多,因為他無法麵對那張跟曾經的葉母,越長越相似的臉,所以越發的喜歡避著回家。等到老了,突然想回家看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這個家裏,早已成了一個匆匆的路人過客。


    無論是葉璟還是葉楓,甚至葉家的幾個仆人,都拿他當貴賓對待一番,然後等著他隨時離開。


    他已經融入不了了。


    “父親,小楓呢?”葉璟沒有找到自己的手機,隻能抬頭求助葉父,小楓不見了,他很不安,這一切隻會給他很不好的預感。


    葉父抿了抿唇角,沒有回答。


    “福伯呢?”葉璟突然轉移了話題,雙眼直直的逼視了過去。他忽然發覺,自己寧可相信福伯,也不想從葉父嘴裏得知小楓的消息。


    也許潛意識裏,他覺得福伯是真的關心著小楓的,而葉父……隻是把小楓當成了一件葉氏豪宅裏的裝飾品。


    葉父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麽,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刹那詭異的寂靜,在蒼白色調的房間裏,顯得極為不協調。


    看著手機顯示,葉父眉頭緊鎖,不知為何,他突然冒出了一種十分不妙的感覺。


    “……怎麽回事?”葉父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悅。


    手機那邊嘈雜的聲音,和時斷時續的信號,讓他不得不把手機離耳朵遠了一點。


    “老……板,這邊……邊……”斷斷續續夾雜著雜亂無章的聲音,讓人心底平添一分危機。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葉璟突然掀開了被子,一把奪過了葉父的手機,對著手機有點歇斯底裏的吼了起來,“你tmd的給老子說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回應他的依然是斷斷續續的聲音,卻字字珠璣,仿佛沉重的錘子,一下下錘擊到了他的心髒上。


    “……夫人……少,爺……飛機……毀……”


    一道轟鳴驟然在耳邊炸響!葉璟隻覺得整個人仿佛被一道雷劈重了一般,大腦瞬間空白一片。


    手機啪的一聲,斷線了。葉父乘機拿回手機,想要回撥過去的時候,卻奇怪的發現,怎麽都是信號不再服務區!


    該死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璟?”葉父轉身被大兒子臉色蒼白的模樣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要去扶一把,卻被葉璟條件反射似的躲開了,隨即他看到的,便是一雙隱隱透著絕望的瞪大的眼睛。


    “小楓沒有上飛機對不對?”葉璟突然開口道。


    葉父隻覺得心髒猛然一沉。


    “小楓現在應該在學校上學對不對?他怎麽可能好端端的去搭飛機呢,小楓從來都是最聽話的,從小到大,我沒同意他連出個城都不會,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葉楓的聲音戛然而止,抬頭猝然對上了葉父暗含隱秘的眼神,心也一點一點的沉落了下去。


    “我今天早上……讓人送了小楓去機場,”葉父移開視線,緩慢而平緩的說道,“我覺得,出國深造對他更合適。”


    電話再次響了起來,是福伯。


    “……老爺,出事了!新聞上說……”


    葉璟仿佛被猝然按下了開關鍵,猛然竄到床頭,打開了電視,24小時的新聞頻道上,正在現場直播追蹤報道的……飛機失事事件。


    “……我們可以看到現在場麵還在一片混亂中,信號不好,很多人的手機還撥打不通……”電視上的女記者吐沫橫飛,正在大肆的對現場進行著直接報道。


    葉父眼皮猛然一跳,出事的飛機,正是他幫葉楓安排的那一班,跟劉素月一起去的一班。


    飛機是起飛的時候爆炸,現場混亂一片,很多在候機廳的人也受到餘波的影響,有幾個人還受了重傷……


    ……


    葉璟覺得大腦有些發呆,已經徹底的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他完全順從著本能,套上外套奔出了醫院,隨手便攔住了一輛計程車。


    “去機場。”


    開車的的哥還很年輕,看見葉璟臉色不好,也不敢多搭話,開足油門便蹭的一下竄了出去。


    等葉父反應過來追出來的時候,隻看到絕塵而去的尾氣……


    他沉了一口氣,努力恢複了一下劇烈跳動的心髒:“福伯,馬上帶上幾個人去機場,小璟應該已經會先到,你注意一下。”


    “……”福伯應了一聲,默默的掛掉了電話。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葉父第一關心的依然是大少爺……


    也許,對於二少爺而言,就這麽死去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福伯淡淡的想,想起昨天去醫院,看見小少爺浮腫的臉頰,憋得紅紅的眼圈,他驟然嚇了一跳,在得知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之後,卻更多為這個少年心疼。


    “我不想走。”福伯還記得少爺固執的語氣,眼巴巴的望著依然沉睡著葉璟的身影。


    但是……轉瞬間,一切都仿佛已經煙消雲散,灰飛煙滅,唯獨隻剩下記憶裏,少年逐漸褪色的燦爛的笑容。


    ……


    作者有話要說:我算是頓悟了,乃麽其實就是一群,不管用多少字都喂不飽的小妖精~


    不出意外,下一章就開始萌了(*^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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