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朱夜安詳沉靜的麵孔,桂永浩總算是寬下了心來。


    廢了這麽大力氣,總算將她的精神安定住了,也該讓她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沒有再動,隻是坐在窗邊看著逐漸隨著陽光的消褪而浮現在天幕上的星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朱夜終於重新睜開了眼睛。


    她的視線又恢複了原本的澄澈。


    “主人……”她慢慢地從桂永浩的懷抱裏麵抬起了頭來,然後十分不好意思地看著桂永浩,“抱歉,我失態了,讓您費心,真是萬分過意不去。”


    “偶爾放鬆一下沒什麽不好。”桂永浩笑了笑,“記得,我還需要你。”


    “是。”朱夜恢複了往常的淡然,然後朝主人微微躬了躬身,接著以輕快的腳步退出了房間。


    被主人撫慰了一番之後,她終於拋下了之前的自責和懊惱,仿佛四肢百骸又充滿了力量,環視著周圍,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而就在此時,太融寺華宵正在和璃子在門口玩,璃子似乎十分開心,露出了好久沒見到的笑容,圍在太融寺華宵的身邊,時不時地伸出手來。


    而太融寺華宵則捏住了她的拳頭,然後幫助她擺出了姿勢,似乎在教她怎麽握拳一樣。


    兩個人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居然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好像非常談得來。


    朱夜並沒有打攪她們兩個雅興的意思,所以悶不做聲地看著她們兩個嬉戲,自己則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她沒有想到,在她經過的時候,太融寺華宵反倒是停下了手,然後笑眯眯地看著朱夜。


    “怎麽樣啦?和主人親熱完了呀?很舒服的樣子呐”


    被對方這麽一戲謔,朱夜頓時尷尬得臉色都有些發紅,“你在說什麽汙言穢語!”


    “呀,難道不是嗎?”太融寺華宵仍舊笑著,“你們兩個明明貼在了一起,可不要欺負我不懂世事呀可別否認了,雖然你們身處密室,但是這種基本的感知我還是有的呀。”


    “不是你想的那樣……”朱夜強忍著尷尬否認了,“虧你還是佛門弟子,思想竟然如此齷齪!”


    “哈……”太融寺華宵歪了一下頭,搞不懂對方反應怎麽這麽大,“你們既然是主仆名分,就算親熱一下也無妨呀……好吧,既然你不想談這個話題,那我們就不談了呐”


    接著,她拍了拍璃子的腦袋,而璃子會意,乖巧地向兩個人行了下禮,然後退開了。


    “這個小姑娘之前吃了不少苦呀。”太融寺華宵轉開了話題,“看上去倒是還青春年少,但是身體機能恐怕都快要接近枯竭了,是你們做的嗎?”


    “不是。”朱夜搖了搖頭,然後簡略地將璃子的過去告訴給了對方。


    “又是麻煩事呀……”太融寺華宵搖了搖頭,似乎不以為然的樣子,“好吧,既然碰都碰上了,那就姑且教她一下我們家的奧義吧。”


    “怎麽,難道她有學習這方麵東西的資質嗎?”朱夜有些意外。


    “資質?”太融寺華宵嘴角微動,似乎嘲諷地冷笑了起來,“我說,小姐,你也太小看我們太融寺一族了呀,世代家傳的奧義,還得從生下來不久就開始練習,就這樣,也隻能一點點積累,勤奮修行直到多少年後才敢說能有小成……一個這樣的小姑娘,現在哪還有什麽資格說資質呀?早就完啦……教她隻是讓她可以多活幾年而已吧。”


    朱夜默然。


    “好吧,就算這樣對她也挺好的。”而後她點了點頭,“不過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仁心。”


    “什麽仁心不仁心的呀,別忘了我現在可以說是通緝要犯呐!”太融寺華宵笑著回答,“隻是看著這個小姑娘投緣,順便先拿她練習一下,學學怎麽收徒吧。”


    “收徒?”朱夜更加意外了。


    她又打量了一下太融寺華宵,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可以當老師的那種人啊。


    “別用這種眼光看我呀,我好歹可是太融寺的座主,光大本門,讓家傳的奧義可以流傳下去不是我的義務嗎?”太融寺華宵反問,“之前因為和本宗的爭端,幾場大戰下來,寺中的人四散而空,雖然有個座主的頭銜,但是和孤家寡人也沒什麽區別……這可讓我愧對逝去的父親呐總之,總有一天,我會複興太融寺,並且讓它比過往還要興盛,這樣才不會辜負父親的囑托,才能夠體現出我的強大呀!哈哈哈哈!”


    雖然對對方的這個想法,朱夜感覺不太可能實現,但是她也沒有再說什麽。


    好吧,有夢想總歸是好事。


    “再說了……其實我對這個孩子也是有些責任的呐”笑了一會兒之後,太融寺華宵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什麽?你認識她?”朱夜頓時又有些驚詫了。


    “我怎麽會認識她呀?隻是,她現在這種狀況,稍微看下就知道了呀更何況我還摸了她的骨脈。”太融寺華宵搖了搖頭,“這個孩子看上去雖然氣力超過常人,但是六根靈慧都已經被封閉,遲早會生源斷絕枯竭,想來當年應該是有人以秘術強行催逼她們吧……而且應該是有本宗的人在暗地裏予以協助,因為看上去有點像是我們真言宗秘術的痕跡,這種霸道的法門本宗連自己的門人都極少使用,危害甚大,沒想到倒用到了一群孩子手裏……”


    說完之後,她不屑地搖了搖頭,顯然對本宗的做法有些不以為然。


    “你是說你們宗派也參與過針對她們的研究?”朱夜一下子來了精神了,“你能確認嗎?”


    “你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難道本宗的東西,還有什麽是我不能斷言的呀?”太融寺華宵瞥了朱夜一眼,似乎對她的質疑有所不滿。“有就是有,一看一摸就能找出痕跡來啦,還用再問什麽?”


    “原來如此……”朱夜眨了眨眼睛。


    當年各國齊聚華盛頓,簽訂了互不將神秘力量投入到戰爭的協定,但是大戰打到了後期,形勢不利的國家眼看就要窮途末路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協定,紛紛開始將相關的研究應用到戰爭當中,想要借此來挽回戰局。


    璃子看來也是這種努力的一部分。


    毫無疑問這是違法了協定的行為,以現在占領軍在追查的力度,隻要能夠抓到真憑實據,一定可以嚴懲當年的相關經手人。


    但是,考慮到太融寺華宵和自己宗派的矛盾,她似乎也有理由去誣陷自己的宗門,所以還需要進一步的核實。


    不過朱夜是傾向於相信太融寺華宵的,畢竟這麽一番相處下來,她不認為對方是一個會胡亂說謊的人。


    不管怎麽樣,報告給主人之後,可以讓主人開心一下了。


    “真沒想到身為佛門子弟,居然還會暗地裏做出這種事情來……”她忍不住搖頭感歎。“不怕結下業孽嗎?”


    “我說,小姑娘,你想到哪兒去了呀?這世上哪裏有什麽佛門清淨之地呀!”太融寺華宵聽到了感歎之後,嘲諷地笑了起來。“想要維持宗門昌盛,就得收納門徒,結交權貴,千百年來佛門什麽汙穢的事情沒有做過,相比起來殘害幾個小姑娘又算得了什麽?本願寺當年幫助德川幕府屠滅了南蠻教徒,那才叫殘酷無比呢,聽說九州島上有些地方都被屠戮一空了呀!不說當年,就是現在,本宗也是年年從大財閥手裏拿到大筆捐獻的……那些財閥給出大筆的香火錢,總不至於是為了虔誠禮佛吧?天曉得當年本宗為他們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了呐。本宗如此,其他宗又有什麽區別呀?都是一丘之貉而已呀……”


    說著說著,太融寺華宵抬起頭來看著天空,“所謂淨土,恐怕就連西方極樂世界裏麵就找不到幾尺吧……也不知道釋迦佛祖如果真的在天有靈的話,看到這些蠅營狗苟之徒,會怎麽想呢……”


    因為自己被高野山本宗一直打壓的關係,太融寺華宵似乎對本宗積累了相當大的怨氣,所以說起來的時候竟然也毫不留情麵,甚至都在懷疑佛家整個的信仰了。


    “倒沒想到你居然這麽憤世嫉俗。”朱夜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總之還是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了。”


    “憤世嫉俗倒也談不上吧,隻是世上汙穢太多,隻有自尋淨土而已呀。”太融寺華宵微微歎了口氣,“對我來說,一心一意堅守本心,就是自己的淨土,直到成為天下第一為止。至於其他人,由他們去吧。”


    “那就祝你一切順利吧。”朱夜真心實意地向對方說。


    淨土。


    一個新鮮的詞。


    她是把自己變強之外的雜念拋到了腦後,一心一意心無旁騖,對她來說,這就是淨土。


    那我呢?我的淨土在哪兒?


    這似乎是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朱夜微微抬頭,看了看樓上的書房窗口的百葉窗,雖然她看不到窗後麵的人,但是她感知得到,主人就在那裏,靜靜地看著書。


    那裏就是自己的淨土吧。


    世界再怎麽汙穢都沒有關係了,隻要還有方寸的淨土在,那麽就可以安然活下去,太融寺華宵是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閑談完了之後,太融寺華宵重新又找了璃子玩,而朱夜則從外麵拿到了最近積累的書信,回到了桂永浩身邊。


    “謝謝。”桂永浩十分客氣地向朱夜致謝,然後自顧自地翻閱了起來。


    看著主人認真的側顏,朱夜微微閉上了眼睛。


    這就是安穩的淨土。


    在清暢地呼吸幾聲之後,她才重新開口。


    “主人,有一個新的情況要告訴您一下,有關於璃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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