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裏。黃金鎮的夜空中,一輪美麗的明月散發出皎潔的月光。


    容克正踏著月光,前往蜿蜒至山腳下的住宅區。


    滿月的今晚,正是容克力量最強的時候。


    容克所操縱的東洋魔法陣、普累羅麻——或被稱為曼陀羅的秘術,都是以月光為其能量來源而運作的。


    另一方麵,紫苑身上所佩帶的村雨,則是由“水”聚積“力量”。


    不過,今夜的天空很晴朗,看不見一片雲彩。


    而且,是不合時節的熱帶夜。


    晚上八點。即使太陽已下山,濕度也隻有百分之二十。


    毫無降雨的可能性,氣候異常幹燥。


    趁著今晚把紫苑引誘到沒有水的地方,讓村雨所聚積的力量全部消耗殆盡,容克就能取得壓倒性的優勢。


    因此,必須讓另一位戰鬥力高強的容佛勞覺醒。


    為了打倒紫苑。


    等雙方打到精疲力竭時,自己再上場。


    如果紫苑被容佛勞打敗最好。即使容佛勞輸了,紫苑也會力量用盡而失去戰鬥力。


    不過,這真的萬無一失嗎?


    如果在戰鬥中紫苑的深層心理……無意識地湧出貞德的記憶,或者讓貞德的人格覺醒的話——


    自己這麽做,不就變成自找麻煩?


    這個可能性很大。


    因為,紫苑揮起村雨戰鬥,便會提高與貞德之間的相似律。


    而且,還有另一個隱憂。


    一旦戰鬥拖得太久,現場所有人都會有生命的危險。


    村雨、容克之術……以及即將覺醒的容佛勞的能力都是……


    她們越使出“力量”,越會產生有毒的廢棄物。


    燃燒,會產生二氧化碳。取出核能,便會產生放射能。同理,“力量”會產生“毒素”。綠色的“力量”,並不存在這個世界。而且“力量”越強大,所付出的代價也越大。


    (最壞的情況……或許全部的人都會死掉,但貞德複活的時日卻可以大幅往後挪。不過,如果我在這裏被打敗,就無人能夠阻止那個計劃了。)


    容克走下綠意盎然的山路,躊躇著自己這麽做是否真的對。


    不過,她的猶豫立即消失了。


    因為,從山上通到小鎮的那條長階梯的半路上,她發現了對抗了二代的敵人。


    那名男子是個穿著大衣、佝僂著身軀的白發老人。


    皺紋深深地刻在臉上,戴著厚厚的眼鏡,並留著白色的落腮胡。


    下巴鑲著一個散發紅黑光澤的鋼製金屬板。


    長相很怪異。


    容克停住踏下階梯的腳步,懊惱地嘟囔著:


    “齊格弗裏德……”


    那是老人的名字。


    老人摘下戴在頭上的老舊圓頂硬禮帽,向一身黑衣打扮的容克行了一個禮。


    “容克,我們有多少年沒見了?你還是那麽年輕俊美啊。”


    “這時候你來幹什麽?難道你想終結從我們師父那一代就開始的正統派之爭嗎?”


    在歐洲背後的曆史,一直連續不斷地進行著貞德的複活計劃。


    所有魔術、占星術和煉金術的專家們,數百年以來不斷地反複進行實驗,但那項偉大的計劃每次都慘遭失敗。


    二十世紀初,由於成功融合人類精神與自然科學的“黑心理學”的出現,突然給那項計劃帶來了成功的曙光。當然,與那項計劃有關的秘密結社和魔術團體,極想將黑心理學界拉入那項計劃中。


    不過,當時支配黑心理學界的齊格弗裏德的師父拒絕參與那項計劃。他預見一旦讓貞德複活,這個世界將會毀滅。


    另一方麵,黑心理學界的另一個巨擎,容克的師父則轉為推進派。容克的師父當時發現了“相似律”,並大加提倡。他為了證明自己發現的相似律而想讓貞德複活。


    於是,兩派人馬決裂,開始了激烈的抗爭。


    那時已是古稀之齡的齊格弗裏德的師父,在黑暗的對抗中因生命力用盡而辭世。於是,他的弟子齊格弗裏德繼承了他的遺誌。


    不過……第二次大戰結束後,兩派和解了。


    隨著計劃的進行,容克的師父發現一旦讓貞德複活,這世界的因果律將無法保持,導致無數的“艾斯”流入,使世界步向毀滅之途。繼承原本即為反對派大師遺誌的齊格弗裏德,與戰後轉為反對派的容克的師父,締結了停戰協定,共同擔負起阻止那項計劃進行的責任。


    ……不過,實際上,兩者從來沒有互相協助過。


    曾經激烈戰鬥過的兩個派係,無法拭去彼此間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


    容克的師父臨終前交代她“務必阻止計劃,改正為師的過錯”。不過,齊格弗裏德完全沒有助容克一臂之力,隻是靜觀事態的發展。就在彼此互相仇視,袖手旁觀之下,那項計劃終於要成功了。


    如今,這個世界即將毀滅。


    盡管如此,事到如今——


    他為何又出現?


    “齊格弗裏德,如果你想妨礙我的話,我就在這裏把你解決掉。”


    “我哪會妨礙你。我隻是想當曆史的見證人而已。”


    “你打算袖手旁觀嗎?不想弄髒自己的手。這就是你師父的信念啊!”


    “彼此彼此。太相信自己的能力,隨便亂出手,隻會讓事態更加惡化,這就是你師父的壞習慣。今晚結果就會分曉。”


    “家師參與那項計劃,完全是為了證明相似律的存在。齊格弗裏德,雖然你們並不認同家師的學說。不過,完成黑心理學的,卻是家師。是家師發現了相似律,從而證明這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精神體’。”


    “因為那個發現,所以這世界現在正麵臨滅亡的危機吧?你的師父提出了比核子武器更具毀滅性的終極黑魔術,也就是讓這世界毀滅的秘術。所謂偉大的智慧,必須隱而不宣。你的師父和美國那些原子物理學家一樣輕率。”


    “住口!讓開,齊格弗裏德……你不讓路的話,當場殺了你!”


    “‘如今我成為死神,世界的毀滅者’(注:此外印度教聖典《簿伽梵歌》中的一句話,美國的原子彈之父奧本海默亦曾引用過。)嗎?我隻是個旁觀者,你盡管過去。”


    齊格弗裏德重新戴上圓頂硬禮帽,拄著拐杖開始走下階梯。


    容克想了想:或許就像齊格弗裏德所說的。


    也許自己胡亂出手隻會讓事情更加惡化。


    盡管如此,還是得做。


    容克要為敬愛的師父而戰。


    為了那個在臨終前仍不斷責備自己,一直後悔參與貞德複活計劃的師父。


    絕不讓師父成為“毀滅世界的罪人”。


    我要扭轉曆史!


    齊格弗裏德用老鷹捕捉獵物般的銳利眼神,一直觀察帶著決一死戰表情通過自己麵前的容克身影。


    此時,在零的家裏。


    紫苑和零正在廚房兼餐廳裏吃著海鮮咖喱飯。


    紫苑最愛吃的食物,是放了許多去殼大蝦的零的特製品。


    不過,兩人完全不想講話。


    餐桌上的氣氛,就像徹夜守靈似地鴉雀無聲。


    原因,當然是因為今天的約會。


    紫苑認為如果零喜歡,自己可以隻在零的麵前扮女孩子——在今早之前。


    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還是我。所以,兩者都一樣。


    當然,要紫苑以女生的身份上學,讓大家把她當成女孩子,絕對免談。因為從以前到現在,她一直都是被當成男生養育的。


    不過,隻有零例外。


    零是自己唯


    一的表哥,而且——


    “……我以為我們就像真正的兄弟一樣……”


    所以,紫苑相信不會因為“弟弟”變成了“妹妹”而有什麽改變。


    盡管如此——


    對於穿著裙子的紫苑,零的態度、視線和語氣都和以前不太一樣。


    而且,紫苑的內心也是。


    覺得彼此之間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微妙距離感。


    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原以為可以一直一直這麽要好。


    比真正的兄弟還要更親。


    如果能再跟零一起生活,該有多快樂啊!那原是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生活。


    所以,在黃昏的公園,紫苑決定忘記這一切,讓時間回到過去。


    盡管如此——


    那百出現的時候,紫苑卻不由得——


    抱住了零。


    身體和內心不由自主地變得很熱。


    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我討厭……這樣……”


    紫苑低語著。


    零也很後悔。為什麽自己要做出那麽輕率的舉動?


    比起貞德會不會複活這件事……


    (我隻是想看到紫苑的笑容而已。)


    那百出現時,紫苑突然摟住自己的脖子。


    我們已經不能當要好的表兄弟了嗎?


    當時如此認為的零,想推開抱著自己的紫苑。


    不過……他做不到。


    隻能抑製發抖的雙手不去摟住紫苑的肩膀。


    那時,兩人的關係,好像有什麽被破壞了。


    “……我不是零的弟弟……”


    “……那是……”


    “因為弟弟變成妹妹,哥哥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不過,零,你變了。你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陌生的女孩。你的眼神好恐怖……討厭、討厭,我討厭那樣的零。”


    “都是我不好。你……被那百看見的時候……為什麽要摟著我?如果是弟弟或妹妹的話,應該不會做那種事吧。那百以為你是男生,但你為什麽要做出那種會讓人誤解的事?很不像你耶。紫苑,你的個性應該更爽朗、更天真浪漫、更白癡才對……那個樣子,就好像……”


    就好像愛嫉妒的女孩子不是嗎?


    正想這樣講,又慌忙地把那句話吞了回去。


    剛才……我到底想說什麽啊?


    笨蛋,大笨蛋!


    已經搞不清楚了。


    我到底是喜歡當女生的紫苑呢?


    還是,喜歡當笨弟弟的紫苑?


    不過,那時……我不希望紫苑改變。


    我喜歡現在這個樣子的紫苑。


    不過,那是……什麽樣的“喜歡”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


    “……”


    紫苑眼睛看著下麵,微微發抖。


    (我是怎麽了?)


    自己應該很討厭零用看女孩子的眼光看著自己才對。


    盡管如此,一想到零會被那百搶走,就覺得很恐怖。


    心裏想著,絕對絕對不要把零交給她。


    那樣子,不是我。


    ……我不想當零的女朋友。那種關係,總有一天會結束。戀愛終究會走到盡頭。一旦結束,被零討厭的話,自己又要……變得孤零零的了。


    明明很想一直和零在一起。


    可是,自己卻做出會破壞彼此關係的事。


    不,今後也一定會再犯。


    隻要和零在一起,自己一定又會重蹈覆轍。


    “我要去睡了……從今天起我要在自己房間睡,你不要進來!”


    咖喱飯沒吃完,紫苑就離席了。


    零突然回過神來,叫了紫苑一聲:


    “紫苑,你一個人睡會夢到那個夢吧?不要單獨睡!”


    “……沒關係……”


    “如果又夢到怎麽辦?你的意識可能會被貞德奪走。”


    “我已經不在乎了!我不想和你一起睡!你不要再碰我!”


    “紫、紫苑。”


    “討厭!我討厭你碰我,討厭你對我溫柔,討厭你對我微笑!因為我覺得很痛苦!心裏很痛,很想哭!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欺負我?零……最討厭了!”


    紫苑跑走的那一刹那,與零四目相視。隻有那麽一瞬間——


    (我不想當女孩子。)


    紫苑的意誌化為聲音,直接在零的腦海中回響著。


    被單獨留下來的零,歎了口氣,往地下室走去。


    反正今晚是睡不著了。


    況且,現在不是苦惱的時候。


    為了不讓紫苑變成貞德,這時候他必須堅持到底。


    潛入地下室,徹底調查父親的資料。零這麽對自己說。


    在地下室。零在電腦熒幕上瀏覽父親的研究資料,並在腦中整理目前已經明白的事情,然後推測今後可能會發生的事。


    (剛才……紫苑的聲音在腦海裏回響著。那……或許是不祥的征兆。)


    把紫苑當作相似素體的貞德,以及把自己當做相似素體的吉爾。


    兩人的意識慢慢地開始互相混合。


    這世界的所有現象都被肉眼所看不見的相似律連結著,也就是說每個人的精神其實在某個地方都有聯係。當然,過著普通生活的人的意識,並不是以那種非科學的形式與他人的意識相連結。


    不過,作為相似素體的這兩人,正逐漸地被死者奪走精神。


    首先,所謂“死者的精神”,本來就存在於某個地方嗎?


    應該沒有物理性的實體。因為,看不見。


    如果是這樣……那死者的精神,是存在於這世界以外的其他世界嗎?


    (容克說艾斯是從其他次元的世界進來的,而這個世界會因它的出現而毀滅……難道死者的靈魂就是艾斯?)


    零依序打開光碟片中的檔案資料,不斷地把資料印在眼底,也就是速讀。這是與噴水絕技並稱的零少數的專長之一。


    讓眼球高速移動,將深印在視網膜的視覺情報直接送進大腦。並不是閱讀文字,隻是把情報抽出來進行記憶。


    那是不到三分鍾即可將一本筆記的內容整個背下來的能力。


    由於使用這項能力既疲累且頭痛欲裂,所以之前隻有為了縮短考試溫習的時間才會使用。考試前隻要花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速讀從滿仁那裏借來的筆記,通常都可以考及格。


    這不是單純的速讀,而是嚴酷的作業。


    不過,現在正是全力使用這項能力的時候。


    本來花好幾個月也查不完的龐大資料,零打算熬夜把它全部記下來。


    零強忍著惡心和頭痛的感覺。


    沒有時間了。一定要保護紫苑。


    不曉得自己的腦袋會先壞掉,還是紫苑的心會先碎掉?


    不過——


    “……可惡……沒有……沒有村雨的資料……”


    即使把光碟中的檔案一個個打開,也沒有村雨的資料。而且,貞德複活的資訊,連個鬼影子也看不到。


    (也對啦!父親不會把那種東西放在會被兒子看見的地方……嗯?這是……)


    疲累至極的零,捂著嘴,忍著惡心的感覺,在房間裏翻箱倒櫃地找尋有無隱藏的資料。然後,他終於發現黏貼在架上隔板背麵的光碟片。看起來很像初期款式的光碟,為了防止刮傷而放在盒子裏。


    “就是這個吧!裏麵一定有什麽重要的資料……啊……”


    零覺得雙眼刺痛。


    看了一下鏡子,發現眼尾流出紅色的淚水。


    似乎不僅


    傷到視神經,連血管也受損了。


    零的視力原本就很差,那是因為小時侯不知道使用這項能力的危險性,所以亂用而傷到了眼睛。


    (再看下去的話……或許會失明……)


    唉。


    如果以後紫苑不再對自己微笑——


    ……那跟看不見東西沒什麽兩樣。


    零把cd-r從盒子裏拿出來,放進電腦的磁碟機裏。


    不過——


    “……有設定……密碼……?”


    密碼——


    父親使用的密碼。我想想看。生日的日期嗎?唉,我不知道父親的生日。那麽,名字?不對。自己的生日?也不對。會是什麽呢?父親喜歡的東西?我不曉得。自己幾乎沒有關於父親的記憶,連父親的臉也忘了,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麵了。貞德嗎?不對。吉爾嗎?也不對。


    零把最後的希望寄托於——


    《shion》


    試著打進去。


    ……不對。


    無法解除保護程式。


    “可惡……證據明明就在眼前……!”


    沒辦法嗎?就這樣茫然無知,讓紫苑一直傷心。最後紫苑變成貞德,然後這個世界走到盡頭?


    都是我害的。


    我……


    好想看到……紫苑的笑容……


    好想再看一次。


    無論如何。


    ……零的指頭隨意地打著。


    《fountain》


    ……


    ………………


    零——


    破解了保護程式。


    收錄在那片光碟中的檔案裏,有村雨的設計圖以及關於村雨和妖物的資料。


    “……果然……村雨是父親設計的……”


    在檔案裏,把村雨從水中所聚積的能量稱為“奧爾根”。


    也就是所謂的“生命能量”,就像被稱為“氣”或“靈氣”之類的東西。這世界到處都有奧爾根,特別是從水中聚積的效率最好。


    妖物……容克稱為“艾斯”的那個怪物,是不具有物理性肉體的奧爾根團塊。村雨是為了消滅被紫苑引來的妖物而製造出來的。


    (父親依舊是那個瘋狂的科學家。別給紫苑那麽奇怪的東西嘛……)


    不過,從這裏開始有點問題。


    聚積在村雨內的奧爾根,一旦在戰鬥中作為能量消耗掉的話,會產生稱為dor的有害物質。村雨是一種既可把本身所儲存的奧爾根作為能量的來源,也能把形成妖物的奧爾根轉換成dor,一舉將其消滅的武器。村雨能斬殺的,並非隻有妖物。充滿在人體內的奧爾根,村雨一刀即可讓它消耗轉換成dor。而體內的奧爾根被奪走的人類,生命力也會被奪走,最後衰弱而死。雖然村雨沒有刀刃,隻能用刀背砍,對人體來說卻是致命的武器。


    (因此,叔叔才叮囑紫苑“絕對不可砍人”。)


    而且……大量產生的dor會在高度較低的大氣中形成濃重的黑雲。當這個dor雲超過一定的質量時,便會墜落到地麵。凡是碰觸到它的人類或其他生命體,其體內的奧爾根會全部被奪走,因而死亡。


    (……也就是說……村雨如果隻是用來收集奧爾根,它是無害的東西,不過用來戰鬥的話,刀內大量的奧爾根就會轉化為dor……而產生毒雲……反過來殺死……紫苑嗎?)


    雖說是為了保護紫苑免受妖物的侵襲,但怎可叫紫苑拿那麽危險的東西!


    (臭老頭到底有何居心?)


    總之,那項計劃的目的,恐怕就在於此。


    貞德複活,會產生無數的妖物。妖物增加越多,因果律會受到越多破壞,時間和空間也會變得不穩定。因此,如果對妖物坐視不理,人類文明就會瓦解。紫苑之所以持有村雨,也是為了在那些妖物實體化之前把它們消滅吧。不過,大量出現的妖物一旦全被殲滅,dor雲便會覆蓋整個地球,最後……人類還是逃不過滅絕的命運。


    叔叔把父親開發的村雨交給紫苑,叫她為守護人類免受妖物之害而戰鬥。不過,妖物之所以會出現,卻是因為紫苑的存在,而紫苑遲早有一天會被貞德奪走精神意識而成為消滅人類的最危險兵器。


    紫苑的身世未免太殘酷、太悲慘了。


    (所以,容克……才要置紫苑於死地……)


    越是調查村雨的秘密,越是令人火大。到底是誰讓紫苑背負那麽殘酷的命運?為了什麽目的?


    (……盡管如此,紫苑卻是那麽開朗活潑地長大。)


    無憂無慮的,好像沒有任何煩惱。


    這是她與生俱來的個性嗎?


    還是因為叔叔嗬護著紫苑長大的緣故?


    (……我……居然深深傷害了那麽開朗、天真無邪的紫苑……)


    對紫苑來說,比起和艾斯戰鬥,比起得知自己的身世——


    不能和我成為要好的表兄弟,更讓她感到難過吧?


    (……對不起……紫苑……我一定會找到守護你的方法。)


    零繼續貪婪地調查剩下的檔案。普通的閱讀來不及,隻好忍著腦袋像要被燒掉死的痛楚,持續地把影像深印在視網膜上。眼睛和鼻子都流出熱熱的鮮血了。


    不過……到此為止——


    並沒有發現任何重要的事。


    “可惡!沒有記載任何關於貞德複活計劃的資料……!”


    父親真的和貞德的複活計劃無關?


    或者父親有參加那項計劃,而把重要的情報隱藏起來?


    如果是這樣,為什麽又大意地將關於村雨的資料留在兒子身邊?


    “一堆迷團。混帳……!”


    零心煩氣躁地正想站起身來。


    但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咦……?”


    零發現,並不是世界在旋轉,而是自己的身體在打轉。


    腦神經好像全被燒焦了。站起來的訊息,無法傳達到身體的肌肉。


    “這樣啊……大腦已經不行了……用腦過度了……”


    像我這樣的笨蛋,實在不適合太逞強。


    腦神經受的傷好像比自己所預期的還要嚴重。


    (簡直就像漫畫一樣。)


    零的身體從椅子上滑落。


    整個身體埋在崩塌的光碟堆裏。


    在零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之前,心裏隻擔心著紫苑。


    距離零的家約走十分鍾路程的住宅區。


    在這個住宅區裏的一間,就是那百與家人居住的三房一廳的住家。


    那百目擊零和紫苑約會後,不由得從公園逃了出去,把自己關在房裏。


    晚餐也沒吃,抱著青蛙布偶蹲坐在床角。


    因為情況太混亂了,連她自己的思緒也很亂。


    為什麽紫苑會穿著紅色洋裝和零在一起?


    是零叫紫苑穿女裝的嗎?


    起初還以為是惡作劇。


    紫苑是不是因為玩什麽處罰遊戲而被迫作那種打扮?


    不過,不是。


    紫苑用憎惡的眼光瞪著那百,並且以自己的意誌摟住零的脖子。


    (零是我的!我不會給任何人!)


    紫苑的聲音直接在那百心中響起。


    他的意誌仿佛刺穿了那百的心髒。


    ……雖然他們是男生。


    那樣很變態耶。太奇怪了。


    與自己青梅竹馬的零,也是這樣嗎?


    不過——


    沒想到自己會因這麽一點小事就驚慌失措。


    那百私底下原本就很愛看bl小說。


    甚至有點


    憧憬“男孩子之間的戀愛”。


    她本來就很後悔自己生為女兒身。


    甚至很不講理地抱怨母親——


    為什麽不把她生成像零那樣的男孩子?


    不管她再怎麽累積修煉格鬥技的經驗,還是贏不了塊頭與肌力略勝自己一籌的男性格鬥家。


    即使是像零那樣沒鍛煉過的無能之輩,也能輕易取勝。


    以總體來看,結果還是贏不了男生。


    輸給生下來就是男生、沒怎麽鍛煉的家夥。


    不過,比起那種事,更令人錯愕的是——


    零居然被一個男孩子搶走。


    這樣,自己到底還剩下什麽?


    (我並不是喜歡零……本來就知道我們青梅竹馬的關係總有一天會結束……但我有預感,那時也是自己的……快樂童年結束的時候吧……可是……沒想到,居然是被一個男生……被上弦給終結掉……以那樣的形式……)


    零、和尚、那百,總是形影不離。那百希望至少高中畢業之前,都能這麽天真無邪地生活。她不想看到男女之間那種令人作嘔的關係,即使是十幾歲的孩子之間也是一樣。她不想沾染像父母那樣惡心、肮髒的男女關係。他們每天不斷重複醜陋的爭吵,質問對方搞外遇或紅杏出牆,卻沒有勇氣離婚,隻是因為習慣和欲望而在一起。她不想變成那麽汙穢的大人。想和男生站在相同的立場……想和零一樣。不過,自己的身體從國二的時候逐漸開始有了變化。胸部大了起來。啊,自己就要變成女孩子了!再這樣下去,她會變成像母親一樣的女人,想到這裏就很絕望,也曾經矛盾過。盡管如此,零依舊沒變,一直都是自己的好友。


    盡管如此——


    (……零……並不是喜歡個性像男孩子的女生……隻是喜歡上弦而已……從一開始就是……!)


    那百並沒有流淚。


    小時候,父母在商量離婚時,曾為了自己該歸誰而大吵一架。


    “這個孩子你帶走,誰知道她的生父是誰!其實居待月才是這孩子的父親吧!”


    “是你的種!你自己養!”


    那百意識清醒地躺在被窩裏,緊咬著枕頭,一聲不響地忍耐著。


    雖然那時她還很小,但直覺地感到如果被父母察覺自己正在偷聽他們談話,他們三人就無法再一起生活了。


    因此,隻好犧牲自己,咬著牙拚命忍耐,繼續假裝睡覺。


    ……那天晚上,那百決定“以後不再哭泣”。


    (……唉。我總是猶豫不決。禮拜一又得跟他們在學校碰麵。)


    不過,不曉得要用什麽表情和他們打招呼。


    我又沒有女性的朋友。


    因為和她們在一起,連自己也會慢慢地變得有女人味,太恐怖了。


    其他男生又把我當女孩子看待,避之唯恐不及。


    我隻有零與和尚兩個朋友。


    ……盡管如此,怎麽辦?


    (怎麽辦?)


    咚,咚。


    窗外響起輕敲窗戶的聲音。


    咦?


    這裏是三樓耶?


    很怕怪物的那百,瞬間整個身體縮成一團。


    緊抱著青蛙布偶,閉著眼睛不敢看。


    “我已經敲門了,請讓我進去。”


    一個毫無感情、冰冷的聲音說道。


    那是從來沒聽過的聲音。


    雌雄莫辨的,無機質的聲音。


    “……什、什麽?你是誰?”


    “我是容克。而你,是容佛勞係列中的一人。”


    那百睜開雙眼。眼前出現一個有著耀眼的紅色眼眸、宛如洋娃娃的美少女的臉蛋。或者是,少年?


    “不好意思,沒時間召喚其他的容佛勞。具有能夠打倒紫苑、阻止計劃進行的能力的,隻有被選中的容佛勞。羅亞爾,你要當犧牲的棋子。”


    “……打倒……上弦……?誰是羅亞爾?”


    “釋放你無意識中的憎惡,然後,增幅!”


    在那百昏迷之前,容克的手掌已先貼在那百的寬額上。


    “月是水銀,


    後半夜的喪主。


    汝自人格分離,喚醒汝影,


    完成靈魂的黑化。


    汝身需慈悲的施舍,


    知汝身為須被愛的敵人。


    覺醒吧……容佛勞!”


    那百的右肩一陣劇烈疼痛。


    從懂事的時候就埋在右肩的礦石,開始發出紅光。


    “……住……住手……助手……!”


    “……活性……!”


    有人呼喚我。


    不去不行。


    (要解救奧爾良。)


    我聽得到聲音。


    與以往的夢不一樣。


    我還沒有被捕。


    手中握著寶劍。


    在菲艾裏波瓦教堂的地下,埋著為我而生的聖簡。


    不過,我明白。


    這隻是一把劍。


    不具任何力量。


    也知道那是什麽“聲音”。


    那並不是天使的聲音。


    隻不過是我的自言自語。


    然而,我已經無法再回到都雷米。


    我知道自己的命運。


    因為,我每晚都在夢裏見到。


    自己無法活到二十歲。


    剩下的生命,大約還有一千個日子吧。


    即使如此,我還是穿著發亮的銀白鎧甲,跨上了馬。


    (貞德,你要拯救法國。)


    然後,穿過森林。


    雖然明白前方等著自己的,是毀滅。


    解救奧爾良,迎接王子到蘭斯舉行加冕。


    因為,隻有在法國舉行過加冕禮的人,才有資格成為真正的法國國王。


    不過,那又怎樣?


    我是為了誰做這種事?


    即使做這種事,也沒有人會稱讚我。


    連零都不會感到高興。


    零不希望我拿起劍戰鬥。


    ……不行。


    夢與現實的界線,變得曖昧不明。


    貞德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命運。


    是的,我不是貞德。我是紫苑,上弦紫苑。


    誰知道法國!


    現在是西元幾年了?


    這裏是黃金鎮吧?


    (……如果零握著我的手睡就好了……)


    雖然很後悔,但已經來不及了。


    意識開始被侵蝕。


    已分不清是不是夢了。


    抬起頭,仰望著夜空。


    蒼白的滿月。


    啊,天空看起來很不對勁。


    月亮——月亮縮小了。


    我想起了父親大人的遺言。


    “絕不可以到零那裏。去那裏,會有不幸等著你。


    去那裏,你會揮著村雨直到力竭倒下。


    即使這樣,你還是執意要去的話,我不會阻止你……


    那是你的命運吧。”


    我無法抗拒自己的心聲。


    我想到零身邊。


    我不要孤零零一個人。


    我想和他一起生活。


    就隻是這樣而已,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紫苑睜開雙眼。


    發現自己站在黃金學園巨大操場的中央。


    這個操場和一般學校操場的尺寸完全不同。


    那是可以同時舉行橄欖球、棒球和足球的,規模宏偉的硬質沙地。


    在操場的中央,紫苑身穿純白的學生製服,腰間佩戴著村雨。


    照明已經熄滅。在黑暗中,隻能借著月


    光看到對方的身影。


    “唔。”


    ……突然刮起一陣沙塵暴。


    紫苑不由得用袖子保護自己的眼睛。


    此時,一個應該打倒的敵人從霧蒙蒙的沙塵中緩緩現身。


    敵人身穿網眼薄衫,加上黑色緊身褲的機能性衣服,容貌看起來有點麵熟。


    “……那百……?”


    怎麽可能?


    為什麽?


    不是容克嗎?


    為什麽那百會出現?


    自己還在作夢?


    難道是因為不想被那百搶走零,所以才作這種噩夢?


    無法拔刀。


    即使對方是容克,也無法下手。


    零不在身邊,就辦不到。自己無法和別人戰鬥。


    “……”


    “那百,為什麽……你還在氣傍晚的事嗎?”


    那百沒有回應。


    她的視線飄忽不定。


    好像大腦處於熟睡狀態,像夢遊症一樣半夜爬起來走路的樣子。


    (對了!那百受容克操縱嗎?)


    那家夥會使用奇怪的催眠術。


    在社團教室被襲擊時,容克隻瞪了零一眼,零就動彈不得。我自己也無法從被白霧包圍的教室逃出去。那是一種障眼法。容克的本尊一開始就隱身在某處。挨了我一刀的容克的影子,隻不過是她的影子罷了。


    “容克,你出來!靠自己戰鬥!”


    “……上弦……”


    那百嘀咕了一句。


    “我不準你把我想要的兩樣東西全拿走。”


    “兩樣?”


    “你身為男生,還想搶走零。我……不管哪一樣……都無法擁有。”


    “那百,你在說什麽?趕快醒來……”


    “你就在這裏燒死。燒成灰燼吧。”


    一道紅色的火焰從那百的腳下席卷過來。


    那道火焰隨即向僅站在數公尺外的紫苑的身體飛竄而去。


    就像發生爆燃一樣。


    紅色的火焰,宛如在地上爬行的火龍一般,螺旋狀地被吸引到紫苑那裏去。


    “……這是……?”


    容克的法術嗎?


    紫苑跳開了。


    跳開的同時,她拔出村雨往伸著長長火舌逼近的火焰橫砍一刀。


    不過,那道火焰像是擁有自己的意誌似的,迂回的避開村雨的刀鋒。一邊避開村雨的攻勢,一邊持續在沙地上疾行,企圖纏住不斷高速奔跑的紫苑的手腳。


    “對了!這是……”


    這並不是普通的火。


    是從那百的身體裏竄出來的火焰。


    “那百是操控火焰的容佛勞,是與你最為相克的對手。就像水和油一樣。”


    容克的笑聲從操場的某處傳來。


    她果然隱身在暗處觀看。


    “為什麽?為什麽那百……容佛勞,到底是什麽?”


    “你認為隻準備相似素體,死者就能複活嗎?想讓貞德複活,需要大量的犧牲品。而這個犧牲品就是容佛勞。如果你不想變成貞德,就殺了那百。你隻要把容佛勞一個一個殺掉,就可以延緩貞德複活的時間。”


    “開什麽玩笑,那種事誰做的出來!”


    “那麽,你就乖乖地受死好了。為了拯救世界,自我犧牲吧。”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為什麽我得死……!我隻是想和零相親相愛地生活在一起……為什麽……!”


    紫苑哭喊著。自己又沒有礙著誰!


    “我又不是貞德……!我不知道什麽計劃!讓那百……恢複原狀!”


    原本隱隱散發出烏黑光澤的村雨的刀身,開始發出青白色的光芒。


    那道光芒在紫苑奔跑過的黑暗中留下細長的殘影。


    紫苑揮舞化作青色火焰的村雨,向窮追不舍的火焰劈了下去。


    青色火焰和深紅色火焰互相撞擊,濺出一堆火花。


    擊中了。


    接著,站在稍遠的那百,突然雙膝跪了下來。


    “……啊……!”


    連那百本人也會受傷嗎?


    紫苑瞬間猶豫了一下。


    就在紫苑停手的同時——


    有一匹妖物從紫苑背後飛奔而出,正要襲擊蹲在地上的那百。


    糟了!紫苑嘖了一聲:


    “為……為什麽要襲擊那百?到底要幹嗎,住手!”


    (我……因為傷心……因為哭泣……所以把妖物呼喚了出來!)


    剛轉來黃金高校的那一天——


    在頂樓看到那百和零很要好的樣子,瞬間感到一股從來沒有過的哀傷。


    才這麽想,妖物就出現了。


    那時,妖物是……


    想襲擊那百。


    就像代替自己在內心呐喊(你不要和零那麽親密)的黑暗意誌所執行的命令一樣。


    (我……必須一直保持笑容!)


    速度比紫苑還快的妖物,就要到達那百的身邊了。


    不過——


    消失的火焰又開始炯炯生輝,像在保護主人似地迅速退到那百的腳下。


    噗咻!


    火焰把沒有實體的妖物卷進旋渦中“燒掉”了。


    那百也在操控奧爾根。那百所操弄的火焰,是奧爾根之光。


    火焰完全被收回腳下的同時,那百也站了起來。


    然後,口中念念有詞。


    那是咒語。


    “對那百來說,火焰之術隻不過是遊戲。她真正的能力是——退行催眠。”


    是容克的聲音。


    “……退行……?”


    “這是一種能追溯到超越個人的人格與意識的遙遠過去的催眠術。也就是說,讓進入你無意識之中的貞德她的記憶真實重現的幻術。”


    不行,不可以看那百的眼睛。


    紫苑本能地如此體悟時,已陷入幻術之中。


    被壓抑、封印起來的過往記憶,重新被挖掘了出來。


    展現在自己眼前的“現實”空間,逐漸被覆蓋上一層雲霧。


    取而代之的是,幼時的情景,開始直接映在紫苑的視網膜上。


    從下,自己就和其他男孩子不太一樣。


    身材瘦小、頭發和瞳孔的顏色也和周遭的小孩不同。


    個性也很懦弱。


    最喜歡和布偶一塊玩。


    大家都說自己像個女孩子。


    外出時,不曉得可怕的怪物什麽時候會出現。


    而且,隻有我看得見那些怪物。


    所以,我交不到朋友。


    就在這樣的某一天,父親大人帶著我,到遠方的親戚家過暑假。


    那個親戚的家裏,有一個戴眼鏡的小男孩。


    原以為自己又要被欺負,剛開始的時候很害怕,可是——


    那個小男生對我很溫柔。


    “真拿你沒輒。那麽,我來保護你好了。所以,你放心,不要哭了。”


    他如此安慰我。


    聽說他是我的表哥,雖然我們才第一次見麵,但感覺就像真的哥哥一樣。


    “……真的?”


    “對。君子一言為定!”


    那時,突然有一個陌生的影像映在我的腦海裏。


    那個影像,是年紀稍長後的我,穿著白色的鎧甲,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向我跪拜。


    我會永遠當你的仆人,永遠守護著你。


    那名男子這麽說著。雖然講的是外國話,但不知怎麽的,自己就是知道對方的意思。


    我也——


    我也希望零能夠說出同樣的


    誓言。


    如果能夠永遠和零在一起的話——


    我想,我就不會再怕妖怪了。


    “那麽,那麽……你可以當我的仆人嗎?”


    “仆人?那是什麽?像騎士的人嗎?”


    騎士是什麽?


    雖然不太明白,大概就是仆人吧。


    我就隨便點了點頭說:


    “嗯,很類似哦。”


    “好,那麽,我願意當你的仆人!(握拳)”


    “那麽,你敢打勾勾發誓嗎?”


    “好,沒問題!”


    “你敢發誓‘零一輩子都要當紫文的仆人’?”


    “‘一輩子’有點久耶。”


    “那‘永遠’也可以。零要永遠當紫文的仆人?”


    “‘永遠’是什麽意思?算了,我發誓就是了。”


    幸福無比的時間,不經意的到訪。


    真希望這一刻能夠一直持續下去。如果時間能就此停止就好了。


    “……謝謝你……!我好開心……!我不會再害怕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麽,但已經不要緊了!我會當你的仆人,守護著你!”


    “太棒了!”


    ……


    ……永遠守護我。


    吉爾在奧爾良明明如此向我發誓。


    我正要登上法軍固守的城堡時,被敵箭射中。


    那支箭,射穿了白色的鎧甲,深深刺入我的胸膛。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間為了攻城戰所設置的陣地後方的房間裏。躺在一張木造的便床上。


    我應該要解救奧爾良的啊!


    因為,我聽到腦海裏的“聲音”說:隻有我才做得到……所以,我離開了都雷米村,舍棄了父親他們,來到了這裏。


    盡管如此,為什麽我會受傷倒下?


    好痛,好痛,好痛。


    心髒破碎了。那支箭,貫穿了自己的心髒。


    雙眼凝視著搖搖晃晃的天花板,淚水不斷地奪眶而出。


    我是因為傷心難過而哭泣?或者,隻是瀕臨死亡的身體擅自流淚?


    我隻明白一件事,自己就快要死了。


    我……並不是天使所選中的……救世主……


    隻是一個愛幻想的鄉下姑娘。


    隻不過是一個分不清夢與現實的笨女孩。


    我知道。很早就發現了。當我第一次親眼目睹人類真的在互相殘殺的那一刻,就已經大夢初醒了。


    再也聽不見……天使的聲音了。


    不過,許多士兵相信我是真正的救世主,而跟隨著我。


    所以,我隻好繼續扮演下去。


    雖然心裏很害怕、很想哭,還是要忍耐,繼續戰鬥。


    因為我覺得,如果能讓那些相信我的人團結在一起,或許真的可以解救奧爾良。


    不過……


    ……我果然……隻是一個平凡的鄉下女孩……


    對不起,大家……


    對不起,欺騙了你們……


    對不起,讓你們互相殘殺。


    “貞德!你不能死,不可以死!”


    是誰的聲音?


    啊,那是擔任我的護衛的,吉爾的聲音。


    一開始就看穿我是個冒牌貨,不好好地跟我講話的那個,布列塔尼的貴族。


    即使我騙得過那些和自己同樣無知的拉·伊爾他們,也騙不過法國最博學多聞、聰明絕頂的真正貴族。


    他不是很討厭我嗎?為什麽……


    ……吉爾,你為什麽在哭呢?


    “貞德,我錯了!請你原諒我!”


    “……吉爾……你在哭嗎……?”


    “……我討厭女人,一直很輕視她們。祖父為了對方的財產,硬逼我結婚後,我也沒碰過妻子一根汗毛,對她不理不踩。不過,其實……從小與我有婚約的人都一個接著一個死去。就像受到詛咒似的。所以,我很怕去愛女性。”


    “……你在說……什麽……?”


    “於是,我關在自己的城堡裏,專心研究魔術和煉金術。不過,其實我,很想愛人。”


    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麽?


    我都已經快死了耶!


    真讓人有點生氣。


    “貞德,你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其實你既沒有受到神的恩寵,也沒有被授予拯救法國的使命。盡管如此,你仍獨自一人突擊英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有這般傲人的勇氣,也是第一次了解到,獨自被釘在十字架上耶穌的苦心。你為了拯救法國人民,獻出了自己的生命。而我們這些法國貴族,卻逃避眼前的戰爭,除了爭權奪利之外,其他事一概不管。盡管如此,你如此年輕——”


    “……可是……我中箭了……”


    “是的,你太軟弱了。所以,我……發誓要永遠對你忠貞不二。我想當你的仆人。一直守著你。”


    他吻了我的手背。


    心裏變得很暖和。


    原以為他是個裝腔作勢、討人厭的家夥。


    其實他的眼睛是這麽的溫柔。


    “……謝謝你……可是……我好像不行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會用這個,讓你的心髒恢複生氣!”


    吉爾從胸口掏出一個像是人的形狀的樹根。


    “這是歐洲大陸唯一的一珠,真正的曼陀羅草。裏麵封印著很厲害的魔法。我要把它磨碎注入你的心髒,這樣就能治療你受傷的心髒,以後你也絕不會再受傷。即使遭到火噬,也無法再度傷及你的心髒。”


    “那是……安慰我的話吧……”


    “貞德,絕不可以對任何人說出曼陀草的秘密。因為,會被人當異教徒告發。”


    他是說真的……嗎……


    啊,意識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必須趁現在把話說完。


    “……吉爾……我隻是……想像男孩子一樣,騎著馬馳騁在草原上……可是,我分不清夢與現實……我沒有值得你崇拜的地方……”


    不是,自己並不是想說這個。


    ……我……找到了比耶穌……更重要的人……


    “你的夢想,我會讓它實現。我永遠都是你的仆人。”


    ……


    ……然後,我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又再度披著鎧甲,奔向奧爾良攻防戰的最前線。


    我獨自一個人在戰場上奔馳,一直揮舞著旗幟。揮著那支白色的旗子。


    拉·伊爾、巴塔爾、亞蘭森和吉爾,為了保護我也緊追在後。


    他們後麵跟著許多士兵。


    那天,奧爾良攻破了。


    盡管如此——


    他明明發誓對我永遠忠誠。


    可是,吉爾的妻子生了一個女嬰。


    取名叫瑪莉。


    吉爾辯稱“那是他弟弟的孩子”。


    騙人!


    我不再接近吉爾。


    叛徒!


    ……一開始就不可能有結果的戀情。


    兩人的身份相差懸殊,吉爾也已經結婚了。


    而且,那時吉爾已晉升為法國元帥。


    另一方麵,我在巴黎打了敗仗,慢慢地被揭開假麵具。


    再也沒有人理睬我。


    不,是我從大夥那裏逃了出來。


    ……因為,看到吉爾就很痛苦。


    我絕望地帶著少數的私人軍隊前往康白尼。


    然後,我被俘虜了。


    被俘虜的時候,我身上一直掛著當作項鏈的、手腳各欠一隻的曼陀羅草。那是吉爾送我的寶物。曼陀羅的右手,在奧爾良的時候,吉爾


    為了治療我的心髒用掉了。右腳則是我在巴黎被敵軍射中大腿時,吉爾為我療傷的。所以,我怎麽也無法丟棄它。


    胸中的曼陀草被發現了,於是我被移送到盧昂。


    我被判定為魔女。


    戴上手銬和腳鐐,就這樣忍了一年。


    整整一年。


    在暗無天日的監獄中。


    我相信吉爾會來救我。


    無論遭受何等對待,我都能忍受。


    不管是怎樣的淩虐、冷嘲熱諷或嚴刑拷打。


    因為,吉爾他會保護我。


    永遠地。


    隻要能活著,我論遭受多少侮辱,最後吉爾一定會來救我。


    所以,我能忍受。


    自從吉爾把磨碎的曼陀草塗進我的心髒之後,無論我的肉體受到多大的痛苦,它也能持續地跳動。


    麵對“如果我是普通人,早就死了好幾百次了”這樣的指責,我隻是一直隱忍著。


    如果吉爾來救我,那時我才會開口。


    開口說出自己一直無法說出口的,真正的心意。


    請不要再說你很崇拜我,對我忠貞不二的話。


    相對的,我希望——


    你能把我當成一個普通女孩子看待。


    我會這麽說。


    雖然,身心受盡折磨——


    雖然,自己已經無法再獨自走下去。


    雖然,全身已被英國士兵玷汙。


    吉爾,我不要緊的。


    請你不要討厭我。


    ……可是……


    有天夜裏……


    我的眼前,出現了一隻又黑又大……


    麵目猙獰的巨犬……


    ……


    我……


    ……終於……


    ……在那個夜裏……


    ……連人類的尊嚴都喪失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零做了一個夢。


    昏倒在地下室的那段極短的時間裏,做了吉爾的夢。


    一個比以往更清晰,而且更悲傷的夢。


    吉爾以貞德被捕的盧昂為目的地,持續地戰鬥著。


    盡管如此,卻怎麽也無法抵達盧昂。


    因為,國王查理七世打算對貞德見死不救,沒有派一兵一卒過來。


    吉爾發了狂似地,賤賣自己的領地和城堡,到處募集士兵。


    不過,失敗了。


    他還來不及重真氣振旗鼓,就傳來貞德被判死刑的消息。


    無計可施的吉爾,扮成了市井小民,單獨潛入盧昂。


    打算獨力救出貞德。


    隻要貞德能夠逃出來,就算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不要緊。


    不過,吉爾才剛到盧昂,貞德就在自己的眼前——


    在眾人包圍的廣場上,被活活燒死了。


    而且,那顆曾經被吉爾注入曼陀羅草的心髒,最後並沒有被燒毀,仍然繼續跳動著。


    貞德因為吉爾所施的魔法,無法完全死去而持續地燃燒著。


    (至少下場雨吧!把那團繼續燃燒貞德身體的火焰澆滅吧!)


    吉爾有生以來第一次向上帝祈禱。


    可是,盧昂的天空連一滴雨都沒有下。


    吉爾傷心地流著眼淚,哭喊著:“我要詛咒上帝!詛咒英國!詛咒法國!詛咒人類!詛咒這世上所有的一切!”就在吉爾如此詛咒的瞬間——


    放在上衣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喂……這麽晚了,是誰啊……”


    “啊,你已經睡了嗎?抱歉,吾輩啦。今天在圖書館裏告訴你們的關於貞德的資料有錯,心裏一直掛念著,根本睡不著。所以,想現在改正一下。”


    是和尚的聲音。


    零尚未找回現實的感覺,不禁呻吟了一聲。


    “弄錯了……?這件事有那麽重要嗎?”


    “貞德不是被當作魔女處死的。最後並沒有找到她是魔女的確切證據,因為貞德被捕的時候還是處女。一般認為,魔女是與魔鬼訂契約的人,所以不可能有處女之身的魔女。因此,那些人便采取姑息的手段,把貞德判為異教徒。”


    “姑息的手段?”


    “當時,女性穿著男裝是重罪。貞德因為穿男裝而被認定有罪。貞德在監獄中為了守身,防止英國士兵的侵犯,沒換下男裝。於是,那些審判官就騙貞德說,如果她願意簽署一份不穿男裝的文件,便可保住一命。”


    “文件?”


    “就是承認幾條著男裝之類的輕罪,然後換下男裝,便可免除死罪。也不會被當作異教徒而開除教籍的一種司法交易。最後,貞德簽了。她相信隻要活著,自己的同伴早晚有一天會來解救她。不過,那是個陷阱。在監獄中,等待貞德卸下男裝恢複女兒身的是……英國士兵……法國貴族……以及各種不同的男子……”


    “怎麽會……這樣?”


    “當然,這件事並沒有留下任何記載。一定是那種連說出口都會覺得自己被玷汙的卑劣行為。可憐的貞德,她又再度換上男裝。她隻能這麽做。不過,那正中了他們的詭計。貞德違背了不再穿男裝的誓言,這次被判了更重的罪。是所謂改邪歸正的人又再度穿上男裝的異教徒的罪名,也就是‘再犯異教罪’。不隻一次,兩度背叛了上帝,當然是死罪一條。於是,再度穿上男裝的貞德,不久後就被判死刑,當天就被押解到盧昂的廣場處以火刑。”


    那樣,不就像——


    我隻顧自己高興,勉強一直以來都當男孩子的紫苑穿上洋裝和高跟鞋的情形一樣嗎?


    被我傷害的紫苑,又再度恢複男孩的模樣……


    ……不妙……


    貞德被處以火刑之前的情況,和今天紫苑的狀況,實在太相似了。


    這是偶然?還是——


    我並不是保護貞德的吉爾,而是扮演那些傷害、侮辱貞德的英國士兵的角色嗎?


    ……我……是比“藍胡子”吉爾還不如……天底下最差勁的男人嗎?


    “豈有此理……可惡……”


    “真是太殘酷了。那麽,吾輩的改正就到此為止。這麽一來,吾輩終於能夠去睡個好覺了。最後,替吾輩問候紫苑一聲。再怎麽要好,也不能半夜爬到男生的寢室哦,嘿嘿嘿。”


    通話結束。


    零一半的意識、一半的情感被吉爾奪走,急忙跑到紫苑的房間。


    沒有人!


    純白的製服也不在,靠在牆上的村雨也不見蹤影。


    (在學校!)


    沒有確實的證據。是自己的直覺。


    零本能地奔出家門,快步跑過楓葉坡道。


    (紫苑,你要堅持到……我來……!不要變成貞德……!)


    零之前並不是真的忘了紫苑的存在。


    (你不要……丟下我……!)


    他隻不願想起失去紫苑的痛苦。


    (不要……再從我的眼前消失……!)


    自從那年夏天的約定之後,如果沒有假裝忘記……十年來未曾再出現過的紫苑,零的心就會承受不了。


    ……


    零好不容易到達操場,看到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操場的上空,籠罩著不祥的黑雲。


    那不是雨雲。


    高度太低了。


    是dor雲。


    難道紫苑消耗了大量的奧爾根?


    而且——


    紫苑雙膝跪地,兩手按著頭,不斷發出痛苦的叫聲,那百就站在她的眼前。


    晚了一步嗎?


    為什麽那百會在這裏?


    而且,紫苑的表情?


    她的視線並沒有看著這邊的世界。


    紫苑凝視著遠方的一點,一直發出像是臨死前的喊叫聲。


    那已經不是紫苑的聲音。


    (貞德的記憶正不斷地湧現出來。)


    可以清楚看見頭頂上的黑雲,正逐漸擴大。


    再這麽下去——


    紫苑的身體就會完全被貞德奪走,艾斯也會一齊闖入這個世界嗎?


    或者dor雲墜落操場,把在場的三個人一起殺光?


    早晚……


    紫苑和那百,都會死。


    零跑過去,想硬插進兩人之間。


    “紫苑……振作一點!不要陷入夢境裏!”


    不過,操場太大了。零還沒跑到紫苑身邊,紫苑早一步站起身,跑了出去。


    衝向那個為了持續把退行催眠術施在紫苑身上,而一直往前高舉著雙手、靜止不動的那百。


    村雨的刀鋒就要掃過去了。


    “……你……你……這隻惡犬……!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


    那百沒有動。


    容克並沒有給那百任何應對的暗示。


    那百會默默地、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在這裏被紫苑殺死。


    然後,容克再出麵打倒用盡村雨能量的紫苑。


    或者,紫苑會因那百所施展的退行催眠而失去自我,無法斬殺那百,而陷入無法戰鬥的情況。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即使那百沒有被殺,隻要紫苑倒下去,這次的計劃就成功了。


    這就是容克的計劃。


    不過,那百的幻術太厲害了。


    再這麽下去,紫苑的意識恐怕會被貞德給奪走。


    不,已經被奪走了一大半。


    現在的紫苑,看來是在貞德的意識下行動的。


    在校舍暗處觀察戰情的容克,脖子也冒出了冷汗。


    (……糟糕!做過頭了……!如果再讓紫苑狂奔下去的話,貞德就要完全複活了。不出麵阻止不行。)


    容克想往前邁出步伐。


    不過,她嚇得兩腿發軟而走不動。


    dor雲隨時都有可能墜落。


    驚覺到這件事的瞬間,雙腳頓時不停使喚。


    (……唔……我竟然也會……!)


    從操場的另一頭傳來零大聲疾呼的聲音。


    趕上了。


    “紫苑,等一下!那是夢!不是你的世界!趕快醒過來……!我在這裏啊!”


    零是個笨蛋。


    因為太笨了,所以沒有考慮到後果。


    他毫不猶豫地硬擠進紫苑和那百之間。


    “……零……?”


    那隻流著口水,伸出醜陋舌頭的巨大黑犬,突然從紫苑的視野消失了。


    “……啊……?”


    零保護著僵硬而呆立不動的那百,擋住紫苑的去路。


    不過,紫苑的身體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來。


    村雨的刀鋒直接擊中零的腹部。


    咚!


    那不是一把能砍傷肉身的刀子。


    不過,儲存在村雨內部已達極限的奧爾根一股腦兒全部被消耗掉,形成一個dor旋渦,一齊注入零的體內。


    零全身發出青白色的光芒。


    賦予零身體生命力的奧爾根,也因村雨的力量而瞬間被轉換成dor。


    不會傷害肉體,而是把生命的能量“奧爾根”轉換成“死亡能量”的dor,一擊奪走攻擊對象的生命力。


    那是為了砍殺沒有物理性實體的妖物艾斯,而研發出來的村雨的“力量”。


    “……啊……啊……!”


    紫苑的手指掙紮地想放開村雨的刀柄,卻無法止住加速度。


    因為,她把村雨的奧爾根作為推進力,全速奔馳。


    總算能把刀鋒從零的腹部移開了,但還是給了零致命的一擊。


    村雨的刀鋒移開了,擊中站在零後麵的那百的右肩。


    那百肩上閃爍著紅光的礦石,頓時……失去了光芒。


    容克所施展的暗示,也因村雨的這一擊而被解除了。


    那百頭腦昏沉沉地跌坐在地上,而零就這麽仰臥在她的旁邊。


    然後,紫苑也是。


    力氣用盡地倒在那百和零之間。


    剛才握著村雨使出全力揮擊。因此,握著村雨的紫苑本身的奧爾根也幾乎被消耗殆盡。


    最大的危機已經過去了。


    由於零魯莽的行為,紫苑和那百也用盡本身的奧爾根而昏厥。


    如果紫苑就這樣倒地不起,貞德也無法複活吧。


    假如零沒有突然跑出來,再過一秒紫苑就會殺了那百嗎?——在變成貞德之前。或者,貞德還是會複活?


    也許紫苑能因零的聲音而停止攻勢?


    容克也不知道。


    她隻知道,隻要再一步,就能阻止貞德的複活計劃。這樣就足夠了。


    再來,隻要把連同村雨一起用盡奧爾根的紫苑殺掉就行了。


    (真是千鈞一發……命運果然是站在師父這邊。)


    恢複冷靜的容克,朝著紫苑他們踏出步伐。


    她邊走,邊施展普累羅麻的咒術。


    白霧漸漸把夜晚的操場包圍起來。


    漂浮在上空的dor雲,也被白霧驅逐到外麵而逐漸看不見。


    紫苑已經沒有逃跑或戰鬥的力氣了。


    不過,如果打到一半dor雲掉落下來,容克自己也會喪命。


    艾斯也極有可能受到紫苑意識紊亂的影響又闖進來。


    盡管如此,容克也必須存活下來。因為,即使消滅了紫苑,計劃本身並沒有結束。她必須繼續活著,繼續戰鬥下去。


    所以,容克小心翼翼地用普累羅麻的力量,把時空關閉起來。


    如此一來,就不用擔心dor雲和艾斯會來攪局。


    也能消除紫苑再供給村雨奧爾根的機會。


    那個以紫苑為中心所推進的計劃,耗費了大約二十年的漫長時間和龐大的預算。如果能在此將紫苑除去,在下一個計劃開始之前,可以拖延相當長的時間吧。


    “喜劇結束了。那麽,也該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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