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弈秋正準備去南陽公府時,不料天天突然回到了空間。弈秋一個閃身便見他正蹲在地上小臉埋在手臂間。


    弈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直接上前把他的頭抬起,卻見到他腫成核桃般的眼睛,和布滿傷痕的小臉,額頭更是腫起好大一塊。


    “你怎麽傷成這樣,顏顏呢?”


    小胖子頓時撲到她懷裏:“顏顏被他們殺了,嗚嗚,他們當著我的麵殺的,我救不了她。”


    弈秋腦中頓時一片空白,生命的脆弱和世事的無常此刻清晰地呈現在她麵前。有一股情緒從心底升騰而起,快得讓她控製不住,她抱著天天的雙手不斷收緊,天天卻也未查覺。


    白雲擋住頭頂的豔陽、微風習習、兩人卻有如墜入數九寒天。一大一小站在原地良久,弈秋勉強擠出一絲笑道:“不是你的錯,我們一起出去吧,我讓掌櫃給你做點好吃的。”


    天天猛地抬起頭:“都是我太沒用了,顏顏才會死的。”


    弈秋覺得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攥緊,一字一句道:“你放心,顏顏不會白死的。”


    天天這才抽泣著點點頭。


    西門吹雪對天天的歸來表現得很高興,弈秋可以看到他的臉不在那麽嚴峻,微微鬆弛下來。


    天天在那邊圓慌說他一個人逃出來的,西門吹雪如此聰明的人當然知道這不是實話,但他隻是摸摸天天的頭,給他上藥,一絲不悅也無。


    午飯做了很多天天喜歡吃的東西,天天雖然傷心,但卻還是陷在美食裏。弈秋看著他恢複了一點精神,心也稍安。


    弈秋吃完飯去了一趟顏顏的住處。顏顏的枕頭下還藏著天天給她的點心,估計是沒有吃完。桌子上放著頭繩,還有一些小銀圈,還有一個天天和弈秋一起上街時,買給她的小木偶。


    想著她甜甜地叫著自己夫人,笑起來時可愛的梨渦,弈秋情緒翻湧,指甲已刺入手心,她卻毫無感覺。待情緒終於到達臨界點時,她走到前廳對著正在玩耍的一大一小平靜道:“我要出去一趟。”


    西門吹雪看著她隻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弈秋搖了搖頭,然後歉意的一笑便走了出去。


    身後有傳來天天的喊聲,她也未理會。


    #


    南陽公主府


    弈秋正在去南陽公主府時,在門口碰到了陸小鳳。陸小鳳向弈秋眨眨眼,一臉無奈道:“我本來昨天要去找你,可你知守門的人說了什麽。”


    弈秋沒心情和他聊天便敷衍道:“說什麽了。”


    陸小鳳一臉挫敗,“你一點好奇心也沒,好吧,我說。守門的人說,我們莊主說了,隻要是叫陸小鳳的人,一律不準進。”


    弈秋眼中流出幾分玩味,原來西門吹雪還是在意的,不過卻裝作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


    陸小鳳收起嬉笑的麵孔道:“你那天在書房也看到了吧。”


    弈秋點了點頭,空氣再一次凝重起來,兩人一起走進去,一路無言。


    倆人剛進門便見下人們神色驚慌地走過去,倆人走到大廳,大廳空無一人。弈秋和陸小鳳對視一眼,然後走到了顧溫亭的屋子裏。


    剛到顧溫亭的小院,就見月影急急忙忙地要出去。弈秋攔住她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月影語無倫次道:“公主的奶娘中毒了。”弈秋啞然,一個奶娘中毒居然引起如此轟動。月影似是急著要走,弈秋放開她和陸小鳳一起跟在她後麵。


    南陽公主住的正房旁邊有個小會客室,裏麵已經擠滿了人。


    南陽公主和顧烈都坐在主座上,南陽公主是一臉委屈,而顧烈也是一臉鐵青。下麵跪著兩個人。左邊是一個丫鬟,右邊是一個穿著不錯卻已花甲的嬤嬤。


    顧烈語氣生硬微帶怒氣,“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個丫頭伶牙俐齒道:“侯爺,我親眼看著李嬤嬤把那盅上等血燕給了王嬤嬤說是二公子孝敬公主的。王嬤嬤自己貪吃,就偷偷嚐了一口還不讓我告訴公主,結果她剛吃了一點就倒下了。”


    顧烈眼神刷地一下轉向李嬤嬤,李嬤嬤麵無懼色鎮定道:“那燕窩是我給的,裏麵的毒也是我下的,那老婆子貪吃才會中毒,是她咎由自取。”說著她轉頭看著南陽公主道:“我恨就恨在沒能毒死這個毒婦,讓她繼續活在人間。”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顧烈也不得不顧及公主顏麵當下用力拍向桌子,“大膽。”


    李嬤嬤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老奴伺候二公子十幾年,老奴早已把他當做自己孫子,老奴活了大半輩子已是一隻腳踏進黃土裏的人了,死了也就死了,但老奴在死之前一定要揭穿這個毒婦的真麵目。”


    南陽公主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候爺,一個嬤嬤膽敢下毒害我,還口口聲聲罵我是毒婦,我看應該把她拉出去亂棍打死,讓她知道冒犯天家威嚴是什麽樣的下場。”


    顧烈剛想說什麽卻聽顧溫亭道:“爹,嬤嬤一定是有原因的,讓她說完吧。”南陽公主聞言恨恨地看著李嬤嬤,極力保持她的風範,顧烈見此隻好道:“那你就先說吧。”


    李嬤嬤抬起頭,“侯爺想必還記得挽照吧。”顧烈的眼中閃過一抹懷念,但他很快遮掩過去但神色卻瞬間蒼老起來,無力道:“記得。”


    “老奴還記得,若不是太後指婚,挽照也該是侯爺夫人了。當年公主進門後,挽照為了和您想守不惜沒有名份地跟著您。後來挽照和公主相差三個月先後懷上了孩子,挽照還有半個月就生了的時候,公主趁您不在便邀挽照一起去寧國寺。但回來後公主便被抬回來,身邊是剛出生的小世子還有可憐的二公子,下人隻道挽照在寺裏提前發動,難產而亡隻留下一個孩子。”


    李嬤嬤抬起頭,“侯爺,您就從來不曾懷疑過嗎?”


    “不要說了。”顧烈的手猛地打顫,他如何沒有懷疑,但從寺院回來的下人都道挽照自己不小心摔下階梯還連累公主早產。且他當時正因被左督禦史彈劾說他門下之人在江南借著他的名頭收刮民脂民膏,且殺了一良民。


    他為了此事去了江南回來便聽到這個消息,當下便呆住了,但他自認為南陽公主應該沒這個膽子。南陽公主雖貴為公主這尊,但自嫁過來後一向溫和有禮,就算知道了挽照的存在也從未苛刻過她。


    但人心善變,女為母則強,且挽照身邊的丫頭都死了,隻剩一個李嬤嬤。顧烈即使想殺了南陽公主卻也還是拿她無可奈何,何況又是那樣一個敏感時期。但顧烈親自把挽照的兒子抱到了他的屋子裏,親自撫養,並取名為顧溫亭。而一出生便被朝廷封為定遠候世子並命名的顧朝陽,他卻是看都未看。


    不知是南陽公主心中有愧,還是產後身體不好,她月子過後,出乎意料對顧溫亭好了起來,更對外說顧溫亭是她的兒子,對他更是言聽計從。此後顧烈雖未對南陽公主和藹有加,卻也給她幾分麵子。


    李嬤嬤指著南陽公主也不顧尊卑憤怒道:“老奴當時也跟著去了,但她把我支開,說要單獨跟挽照在寺院裏的花園聊聊。等我回來,卻隻見挽照下麵流著一大攤血,而她也是要倒在地上,要生產的樣子。兩人同時過的產房,她是母子平安,挽照卻是死了。人人都道是挽照害得公主早產,但我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挽照是我一手帶大,她絕不會幹這種事。”


    說著李嬤嬤似是想起當時的情景,摸了一把老淚,“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當時的一個產婆,她這毒婦當時為了讓孩子生下來,給挽照喝了大量的催生藥,這才使得她出血不止而亡。我帶著三公子這麽大,從不敢和他說這件事,就怕他被人害死。”


    李嬤嬤看著顧溫亭老淚縱橫,“公子,你被她騙了這麽多年,她哪是你的母親,分明是她害死了你的生身母親,然後一直蒙騙你。”


    顧烈猛地站起大吼一聲,“住嘴。”


    顧溫亭似個木偶似的站在那一動不動,南陽公主猛地一下站起一臉怒色聲音尖銳道:“你這個刁奴,汙蔑本宮,還挑唆本宮的兒子。來人,把我給她拉出去,亂棍打死。”


    兩個侍衛頓時走過來架著李嬤嬤便要向外走,顧溫亭突然向外跑去,顧烈頓時揮揮手,“先把她關押到柴房。”然後滿眼通紅地看著南陽公主。


    南陽公主似被他的眼神嚇到,蹬蹬地向後退了好幾步。


    弈秋跟了過去,待到了顧溫亭房前弈秋敲了敲門,門咯吱一聲被打開。顧溫亭紅著眼睛一下撲向弈秋。


    弈秋側身一閃,顧溫亭一下撲了個空。顧溫亭有些不解地看著她,眼中帶著委屈。弈秋還未說什麽卻聽天天大叫道:“屋子裏的那把扇子我認識。”


    原來那天快到醜時的時候,伊騰和白衣男子一起進來了,鎖鏈開啟的聲音驚動了天天。警惕地看著那兩人。


    “把這個小胖子殺了吧,免得誤了我的事。”那白衣男子搖著扇子,語氣隨意道,和顧溫亭一模一樣的臉此刻分外無情。若顧溫亭的眼睛是清澈見底的溪水,那麽此刻他的眼睛便是布滿火焰的地獄。


    伊騰少有的猶豫了片刻道:“還是再等等。”


    顧溫亭笑了笑,整張臉因眼中的那抹邪氣而妖媚起來。天天打了哆嗦,他不明白為什麽明明是同一張臉,但差別卻這麽大。


    顧溫亭把扇子稍稍抬起,立刻便有一人拿了一張椅子過來,他懶懶地坐在上麵,微微偏著頭道:“伊騰,你莫不是喜歡上了那女人?”說著他嘴角微微勾起,“女人隻會讓人誤事,玩玩沒什麽,若當真了,那你可得小心了,女人比一把利劍更能讓人快速死亡,而且是在不知不沉中。”


    伊騰緊閉著嘴,未辯駁顧溫亭的話。顧溫亭看著他猶豫不絕的樣子,折扇一合,笑道:“既如此,那便暫時留著這個小胖子。不過那個小丫頭,可是留下無用。”


    伊騰兩個眼神甩過去,後麵兩個倭寇人頓時走上前要把顏顏拖走。天天把她抱得緊緊地,眼眶發紅,隻逞強大聲道:“你們不要過來!”


    顏顏被他的力氣弄得醒過來,剛睜開眼便看見兩個陌生人走過來,頓時滿臉恐懼,隻死命地抱著天天在他耳邊喊道:“天天哥哥,我怕,我想回家….”


    天天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硬是強忍著沒有留下來隻道:“我們馬上就會回家的。”剛說完,那兩倭寇人便把顏顏從他懷裏拉了出來,天天使勁拉著顏顏的手,使出吃/奶的勁也不放開。


    兩個倭寇一人直接抓住天天,另一個便抓著顏顏,準備把他倆分開。


    天天眼睜睜看著顏顏的手一點一點滑出自己掌心,淚終究忍不住掉下來。顏顏已是一臉淚痕,哭得直喘氣卻還在喊著:“天天哥哥救我,天天哥哥…….”


    天天朝著抱住他的人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血腥味在他舌尖不斷蔓延。那個倭寇吃痛下直接便把他摔到了床上,他的頭頓時撞到牆上。


    卻聽扇子打開的聲音,顏顏的哭聲啞然而止,天天抬起頭,額頭已腫得老高,卻聽顧溫亭緩緩合攏他手上的紙扇,“小孩子,還真是讓人討厭,尤其是哭的時候。”顏顏的頭已經垂了下去,整個人似瞬間失去水份的花,失去了生命力。


    天天憤怒地跑上前去,卻被顧溫亭旁邊的人一腳踹了回去。


    顧溫亭走上前來捏了捏他青腫的臉笑道:“我最喜歡這種眼神了,憤怒、怨恨、悲傷卻又無可奈何,明明那麽弱小卻又想反抗,真是讓人興奮。”


    作者有話要說:剛開始寫文時是想每天一更的,可惜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尤其是工作後。此文雖更得有點慢,但絕不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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