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區——主題公園內旅館、地下賭場


    這裏是個樂園。


    從住在東京等地的人看來,不會擁有這種感想吧。


    但是,對住在“島”上的居民來說,這個如同體育館般寬敞的地方,特殊之處是一目了然的。


    首先,所有牆壁上都沒有塗鴉或裂痕,浮雕裝飾品完好無損地安裝在豪華的牆壁上。地板上鋪著紅色基調的絨毯,沒有一片垃圾,時常以嶄新的姿態迎接來訪者的鞋子。


    還不隻是這樣,還有在這個“島”上都令人震驚的事——這裏備有正常生活中無法見到的設施。


    在寬敞的大廳中央枝形吊燈的下方,擺放著拉斯維加斯風格的真正的輪盤賭台,裏麵還擁擠地排列著各種各樣的賭博機。備有巴卡拉*1與21點紙牌遊戲的專用台麵,連使用雙骰賭博等骰子的賭博角都有設置。四麵牆壁中的一麵被吧台占據了,架子上漂亮地擺放著數百種酒瓶。


    在肮髒的“島”上唯獨這個地方的氛圍像是異次元裏的存在。


    但是,說到不協調之處——明明擁有如此齊全的賭博設施,裏麵卻連十個人都不到。


    “哎呀哎呀,才剛改裝好呢。重新開張是後天哦。”


    坐在巴卡拉的半圓形桌邊,無國籍風格的男人向對麵的女性說道。


    “那恭喜了。祝你取得更多利益。”


    穿個性旗袍的女人所說的隻是社交辭令,她以不含一絲柔和的表情陳述著祝詞。


    從櫃台那邊走來一位身穿荷官服的女性,她放下符合桌上人數的雞尾酒就離開了。雖然表麵上很平靜,但在這些管理“島”的幹部們麵前,她為了不讓手心的汗水粘在雞尾酒上拚盡了全力。


    “跟本土的客人比起來,這個島的客人花錢還真不大方呢……不過,說到來這裏的好處呢——就是絕對不會招搖。”


    在嘿嘿發笑的男人身後,藏在劉海後麵的少女挺直了背站著。她的表情像是膽怯的小狗一般,隱藏在劉海後的視線沒有從旗袍女性與——站在女性背後的黑衣四人組身上離開過。


    “那麽——今天該如何稱呼?”


    “啊啊,這還真是失禮了!個人介紹有些晚呢。現在我的名字是——夏爾德·格蘭德爾·拉茨芬多·佐爾巴·阿爾弗雷德·吉塔爾林·聖母瑪利亞·雷德拉姆·正宗,怎麽稱呼隨你喜歡哦。”


    ——又、又增多了?


    潤在心中毫無自信地吐著槽,但旗袍女性——西區幹部椅麗像是習慣了似的,他剛說完就給出回答。


    “那麽吉塔爾林。”


    對這位每次見麵都會改變名字的男人,她平靜地選擇了這個單詞。“吉塔爾林”是他每次都會放入其中的詞,護衛部隊中流傳這恐怕是他本名中的一部分。


    “又是這個嗎?偶爾換個別的名字稱呼我,再跟我咬咬耳朵,關係會更親密哦。”


    吉塔爾林笑著提議,但椅麗冰冷的表情沒有動搖。


    “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沒用的對話上。”


    她是長時間管理西區組織的嬰大人之女,似乎是擁有英國人母親的中英混血兒。


    雖然她還很年輕,在西區幹部中已經擁有相當的權力,是個影響力已經深深滲透到其他地區的大人物。


    “本來——你的遲到已經讓我們浪費時間來等了。”


    在眼神嚴厲的女性麵前,吉塔爾林毫不膽怯地回話。


    “哎呀哎呀,你的人生還很漫長。對時間問題不會那麽生氣吧?”


    “確實。讓我生氣的是你那敷衍的態度。”


    椅麗話中沒有多餘的句尾,隻是淡淡地排列出最低限度的單詞。現狀就是,從說話方式來看她跟吉塔爾林完全不合。


    “啊啊……那還真是失禮了,今後我會注意的哦。”


    之後就是交換關於島內商品流通的簡單情報等等——平時到這裏,會談就會進入結束的階段——


    但吉塔爾林忽然止住了笑容,以認真的表情說道。


    “那麽今天有什麽要緊事?”


    “————”


    “特意挑選了非慣例的日子,是有什麽緊急話題吧?”


    椅麗沉默了片刻,又靜靜地舉起右手,她背後的四人組行了一禮便轉過身去。接著,向店內的櫃台方向走去。


    從這裏到櫃台大概距離三十米。雖然沒有客人的喧嘩聲,但賭場內正播放著快節奏音樂,隻要不大聲說話,談話內容是不會傳到櫃台那邊的。


    “小潤。”


    “……哎?是、是。”


    “似乎需要回避一下呢,你去櫃台那邊跟美咲聊會天吧。”


    “啊,是、是!”


    這麽說著,潤向椅麗低了下頭。行禮的時候,掛在她背後的兩個黑包露了出來。


    目送著就這樣走向櫃台的她,椅麗有些愕然地說道。


    “……又是那孩子當護衛隊隊長?”


    跟清場之前相比,椅麗的說話口氣變得相當隨便。


    與此相對,吉塔爾林以絲毫未變的語氣回答。


    “是。已經連續兩年了。厲害吧。”


    聽了東區首領的話,椅麗又一次盯著走向櫃台的潤的後背,又帶著訝異的表情重新看向吉塔爾林。


    “你帶進來的也隻有她一個人——對那女孩很有信心呢。”


    在賭場裏的東區人隻有吉塔爾林和潤,還有為了今天的會麵而借用的三五個賭場員工。剩下的護衛部隊隊員都配置在以賭場出入口和主題公園內出入口為中心的區域。


    確認了潤已經完全遠離,吉塔爾林帶著淘氣的眼神小聲詢問椅麗。


    “——直到現在,你還想殺了我嗎?”


    對他突然的話語,椅麗一瞬間睜圓了眼睛——接下來的瞬間,在進入賭場之後,她的嘴角第一次浮現起柔和的笑容。


    “怎麽會,這種玩笑我可開不起。破壞掉難得的均衡狀態,我們可沒那麽蠢。”


    但是——聽到接下來的一句話,她的笑容馬上就消失了。


    “你那邊的一個護衛啊,新人?沒有掩飾他的殺氣哦?”


    “……”


    “半年前擊潰了北和南,對你父親來說礙事的隻有我們組織了。還有——說是會破壞均衡,你們是在想如果我消失,東區就會變成一群烏合之眾吧?尤其是你父親。”


    說完這句話,兩人沉默了片刻。


    兩人之間隻有賭場的音樂在流淌,以如同戀人的眼神互相注視著。


    互相試探的眼神。吉塔爾林的語氣雖然遊刃有餘,眼神卻十分認真。


    首先打破沉寂的是椅麗。


    她有些放棄地歎了口氣,改變姿勢將兩肘撐在桌上,將雙手手指在麵前妖冶地交叉在一起。


    “還是老樣子,直覺敏銳的男人。”


    “隻有這點是我的長處呢。”


    看到椅麗自發將雙手定住的動作,吉塔爾林像是放下了心,歎了口氣。


    “不過還真厲害呢,你父親真舍得把親女兒當子彈使啊。”


    他的表情裏寫著發自心底的佩服之情,讚賞著那位不在現場的人物。當然,這份讚賞中滿是諷刺。


    椅麗對此給出解釋般的話語。


    “本來就沒打算來殺你。他隻是說,如果有機可趁的話就殺。這個機會是指,殺了你之後我還能活著回去的機會。所以,今天就算了吧……即使殺了你我也逃不了——你都布好局了。”


    “隻是偶然哦。唔姆……如果帶


    了實力更強的人來就另當別論了吧?比如說——半年前離開的、你的戀人及殺手,對吧。”


    刹那間,椅麗的眼睛像刀鋒般銳利地眯了起來。


    “子彈也會因為感情問題而爆發的。你是把我當作沒有感情的機械人偶了嗎?”


    嗤嗤笑著,吉塔爾林繼續說著挑釁的話。


    如果認為他是依據對方有無殺意而一喜一憂的話,那麽剛才他的行動就引出了對方的殺意。剛才他這無法解讀的行動,讓對方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動搖。


    “撫摸動物時,逆向梳理毛發是最舒服的哦。比起順著梳。”


    “逆向撫摸龍的皮膚就會變成逆鱗。你怎麽沒發現?”


    椅麗如同獨立生物般交叉在一起的指頭突然停止了動作,露骨的殺意開始籠罩在她的眼瞳中。


    感覺到這一點,吉塔爾林用食指咚地敲了下桌邊。


    刹那間——似乎傳來了呼嘯聲,而從吉塔爾林麵前的雞尾酒杯邊緣露出的櫻桃莖,伴隨著呼嘯聲一起消失了。


    椅麗從始至終都凝視著這幅場景,仿佛早就預測到了似的,她完美地收起了殺氣。


    看起來是她有所企圖並已經預測好了,才故意釋放殺氣的。


    “清場隻是玩虛的嗎?”


    “聽不到我們的談話不就行了嘛?”


    “……有個技術高超的狙擊手還真不錯呢。還是說,想瞄準我試試?”


    “怎麽會。那才是毫無道理。殺了你西區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就算是殺了你父親也不會改變吧。我對西區有這層認識。——剛才的不是威脅你。隻是想說如果你要殺了我,多少也會骨個折呢。……你知道的吧?我們東區最不擅長打架了。所以才——竭盡全力保護自身啊。”


    吉塔爾林一邊解釋,一邊在心裏暗暗讚賞椅麗。


    ——在剛才那種狀況下,她連眉毛都沒動一下。說不定比她父親更有膽識。她是那種不會被敵人繞進去的人。


    想著這些,吉塔爾林把手伸向雞尾酒杯。


    “好了,客套話就說到這裏吧。”


    “是呢。”


    殺意至極的客套話。兩人每次見麵都是這樣,互相探查底細,有機會就將對方的心髒剜出。雖然兩人之間卷入了這種氛圍的漩渦,但對他們來說,就跟中場休息差不多吧。


    結束了危險的社交辭令,他們總算進入正題。偏離了確定時間的臨時會麵——以這種形式進行對話,隻可能是發生了跟島整體有關的事情。


    而說到現在城裏發生的異常事態就是——


    “那麽……你想說什麽我也知道呢。我們這邊是五人。你呢?”


    “八人。葛原離開島之後,接連不斷地被幹掉了。”


    “我們的幹部中有很多人懷疑是你們做的,讓我很困擾呢。”


    “彼此彼此。嬰大人也在懷疑東區。”


    他們所說的是——這一個月來自己組織裏被殺且沒有找到犯人的人數。


    而且,不單純是被殺——這是挑出了被槍殺者的人數。


    “不過,這麽看來葛原先生的影響力還真大啊。我都想把他挖角到我們的護衛部隊了。”


    “我們沒打算放手,而且我認為他也沒打算從西區離開。”


    葛原是西區自衛團團長,在孩子們中流傳著“這個島上最厲害的人是誰?”的話題,而葛原就是其中一定會被舉出的名字。除此以外還有地下摔跤冠軍的greatest張、半年前還在管理最下層的戌井隼人(現在離開了島)、活體都市傳說喬普林、島內最惡最狂殺人魔雨霧八雲,還有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也有東區拉麵店店長的名字。


    說西區自衛團實際上是葛原擔負的也不為過,他空手打倒持槍小混混的事跡可以說達到了藝術的等級。


    “他說是要回故鄉掃墓,就離開島兩個星期,就像是盯上了這一點——對方淨是瞄準我們組織的成員。”


    “雖然這裏持槍的家夥並不稀奇——最近確實是增多了。而且,為了觸犯我們組織的麵子而進行的連續殺人,我沒法視而不見呢。”


    對為難地搖著頭的吉塔爾林,椅麗淡淡地說道。


    “原因我已經有數了。雖說隻不過是原因之一——”


    “哦?”


    椅麗意味深長的眼睛看向下方,深呼吸一口氣後述說了結論。


    “——金島銀河。在城裏散播我們管理之外槍支的家夥,就是這個名字。”


    金島銀河。


    自己的名字被擱在一邊,吉塔爾林為突然出現的奇怪名字歪過腦袋。


    “……是誰?這人的名字好奇怪哦。”


    “半年前被葛原抓住的小混混持有我們管理之外的槍支。追問之後他們就簡單地吐露了一切。”


    於是椅麗開始簡潔地講述金島銀河的個人資料。


    金島銀河。28歲。四年前為止還住在島上,將從這裏購買的手槍等武器運往本土的男人。


    但是——以某個時間點為界,銀河從這個島上消失了。


    正確的說是隱藏在這個島上,隻把自己的存在感抹消了。


    是因為西區管理的槍支正式流通路線讓他無法報上名來,在本土也被椅麗等人教訓了一頓呢,還是因為被什麽人抹消了呢——他們如此判斷,也就沒有深究。


    “但是他還在這個島上?”


    “交易時都使用假名,但被葛原抓住的那個男人——在本土見過金島。”


    “也就是說事情暴露了——是嗎?不過還真奇怪呢?為什麽要在這個島上貿易啊?從你們西區購買槍支再賣到本土,會更有賺頭吧。”


    對吉塔爾林理所當然的疑問,椅麗靜靜地露出微笑。那是混有對金島的興趣和嘲笑,讓觀者膽戰心驚的冰冷笑容。


    “——複仇。”


    “什麽?”


    “——不,這件事還沒確認,忘了它吧。”


    “是嗎……”


    吉塔爾林一副無法釋然的樣子,靜靜地表示認同。椅麗不是那種會在會麵時說出推測層麵話題的女人。反過來說,這下反而更能確認這次的連續槍擊事件跟叫金島的男人有關。


    “不過,隻要把散播槍支的那家夥抓起來就是了——問題在於使用那些槍射擊我們同伴的團夥是什麽人?——說是團夥,也可能是單獨犯。”


    組織裏的人接連被槍擊,卻沒有目擊者一類的證人。而且這裏本來就是沒有正式警察組織的“島”。居民基本上都不會想扯上關係,也不會積極地上報——但即使如此,還是有個疑問。


    被打中的人都是在單獨行動時被盯上的。最初發生槍擊事件時,有通報讓幹部們盡量避免單獨行動並帶上護衛。


    即使如此——犯人,或者說犯人們,還是找到對象一個人獨處僅有的間隙,射出凶彈。簡直就像是在島上安放了監視器,在逐一監視組織成員的行動一般——


    殺害現場和時間的相關性支離破碎,犯人如果是單獨犯的話,行動方案實在讓人無法解讀。如果是多人犯案的話,究竟是怎麽限定目標的——其中也有偶然一個人行動時被射殺的人。果然隻能形容為——是個能夠同時把握所有人的行動,在他們變成單獨一個人的瞬間進行瞬間移動出現在對方麵前,魔術師一般的敵人。


    “或者是以殺掉一人是一人為宗旨,瞄準組織的全體成員……不,但是,那種程度的大組織如果進入這個島的話,我們不可能不知道。”


    吉塔爾林不斷地自問自答,冷靜


    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


    “如果是跟那種大組織為敵,就相當麻煩了。”


    “沒關係。”


    對吉塔爾林的口是心非,椅麗的表情中浮現起尖刻的笑意。


    “不管是大組織還是國家——就算是跟美軍做對手,那些人都看輕我們了。隻有這個事實是最為真實的。真是那樣的話——我們這邊就算最後隻剩下一個人,也會跟他們硬磨到底,讓他們後悔自己的存在——隻是如此而已。”


    是因為她的話而放心了嗎,吉塔爾林平靜地閉上眼睛,表情中恢複了輕鬆的笑意。


    “還真辛苦。那麽,來討論一下今後的對策吧。”


    △▲


    “好過分哦潤~!為為、為什麽昨天給我打電話時沒告訴我啊!”


    清場後——在賭場一角的吧台。


    送雞尾酒的荷官裝扮女孩,坐在櫃台一端的座位上,對潤發泄著不滿。


    “我沒聽說會來那麽厲害的人物!還想著重新開張是後天的事,為什麽突然要把我叫來……真是的,我還想著如果把酒灑了可是會被殺掉哦!?最近剛好沒被卷入什麽事件,我還以為自己的運氣總算變好了呢!啊啊真是的,我果然被神拋棄了……”


    “抱、抱歉,美咲……”


    被荷官追問著,潤在思考之前先條件反射地道了謙。她也完全忘記了今天是會麵日,所以才跟好友從傍晚一直打電話到深夜。


    而現在,她被打電話的對象責備了。


    她的名字叫八十島美咲。是三年前起在東區工作的荷官。


    像是命中注定抽中窮困潦倒的簽一樣,她會來到這個島工作,也是因為家人在本土的地下賭場輸了一大筆錢,她就被當作借錢的抵押品賣給了東區的人,來到了這裏。


    “我完全忘記了……對不起……”


    潤直到現在還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不停顫抖著。讓人實在想不到這樣的她背後背著兩台電鋸。


    她是聽到引擎音就會安心並振奮起來的類型,但附近沒有引擎音時,即使麵對小孩子也會變得十分弱勢。


    與此相對,她拿著電鋸時就跟人格改變一般變得情緒高漲,看過她形象改變的,有八成人都懷疑她是多重人格。


    看著如同沒有睜開眼的小狗般發抖的潤,美咲沒法再生氣了。


    “話說回來——果然是那個吧?組織的人有好幾個都被殺了——”


    對轉變話題的美咲,潤一邊說“大概……”一邊點了點頭。


    “呼……好可怕。潤也要小心點哦?”


    美咲不是不知道潤屬於護衛部隊並且持有電鋸。但是——看到剛才弱勢的潤,就無論如何比擔心自己還要擔心她。


    不隻是美咲,聽說潤是護衛部隊隊長——不,即便說是護衛隊員,也有九成的人不會相信。


    比起保護平時的她——一定要說的話,就是潤隻給人以“如果沒人保護她的話就會陷入危險”的印象。


    △▲


    這對西區的女性幹部來說也一樣。


    椅麗說自己是幹部時,對方也大多會用帶有露骨疑問的眼神看她(當然,表示懷疑的對象都被整到後悔得要死)——


    即使從擁有同樣經驗的她看來,砂原潤也是個十分特殊的存在。


    “話說回來——”


    在今後的方針確定好之後,椅麗提出這個疑問。


    “你自滿的護衛——那女孩真的可靠嗎?”


    “還在懷疑嗎!?真是的,椅麗小姐還真是個多疑的人呢!?我都要生氣了哦?”


    嘴角雖然帶有怒意,吉塔爾林的臉上卻全是笑容。


    “別看她那樣,也是護衛部隊的隊長哦?”


    “但是,不是通過猜拳決定的嗎?”


    椅麗當然也不相信這種事,但還是諷刺地說出海報上的內容。


    但是——


    “哎哎,沒錯。是猜拳。每月一次的猜拳大會,她已經連續兩年獲得優勝了。”


    “……”


    “那孩子隻有猜拳,絕對不會輸。”


    ——難道真是通過猜拳來決定的?


    她很快就相信了這個事實——但之後所說的“連續兩年獲得優勝”讓她開始暗自考慮。


    東區護衛部隊中,椅麗所知的就有十五人以上。雖然不知道是什麽規則,但以那種人數為對手連贏二十四次——人類真的可能連續贏那麽多次猜拳嗎?


    “當然不是因為她的運氣好。而這也正是——我信任她的理由。”


    “?”


    “她呢——我隻在這裏講下哦,出了老千。”


    對這淡淡的坦白,椅麗沒能理解他的意圖,以帶有疑問的眼神看過去。


    “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時機——即在對方決定出什麽手形的瞬間,她會變化自己的手形。實際上隻是毫厘之差,旁人是看不出來的。瞬間的集中力和爆發力,還有針對敵人的觀察力。我對那孩子的這一點很買賬。在她向我坦白之前,我也沒有注意到哦。”


    “……為什麽需要向你坦白?”


    “——似乎是因為有罪惡感。不過,那時她是這麽說的。‘我今後還會用這一手。如果您不能認同的話就請說出來。下次我絕對不會再用。’。比起之後暴露,先請求作為雇主的我原諒哦?公然承認自己出老千。”


    聽到他的話,椅麗緩緩將視線移向吧台方向。在吧台一角的座位上,荷官啪啪地拍著潤的肩膀,正在安慰著她什麽。


    盯著一臉不可思議的椅麗的側臉,吉塔爾林臉上浮現起溫柔的笑容說道。


    “小潤她呢,比你想象中還要厲害很多很多。雖然有些小狡猾,但她是個本性率直的好孩子。所以我才信任著她。”


    稍微有些自得地挺起胸膛——東區老大對西區誇耀著自己的同伴。


    “本來嘛——通過猜拳決定出的隊長是誰都行。怎麽樣都行。是誰來管理都無所謂。——反過來所,我們的護衛部隊聚集的全是這種人。”


    △▲


    同一時刻————最下層


    如果說東區的賭場是垃圾堆裏的樂園——那被稱作垃圾堆中的垃圾堆的,就是存在於購物中心預定地更下方的“最下層”。


    總之,那裏是個殘酷的地方。


    這個“島”最爛的部分——就像是在報道中被本土電視台和雜誌等等介紹為“現代九龍城!潛入死亡與暴力漩渦的非法地帶!”那種危險而肮髒的形象。差不多就是凝聚了人們擅自稱作“危險”“肮髒”“非法者聚集地”“犯罪者的巢穴”“到處是麻藥”“除了失蹤,槍擊事件也很多”——等等印象的地方。


    地上部分和地下部分的生活,比海外的貧民窟要安全的多,雖然是非法的,也有很多醫生和餐廳之類的從業人員,形成了島內獨一無二的經濟體係。


    但是,最下層不一樣。


    這裏簡直就是非法的巢穴。


    空氣、聲音、光線、氣味。這裏的一切都給人以相同的印象。


    ——不正經的地方。


    對過著普通生活的人類來說隻會這麽看待的地方。


    但是——在這世上,的確存在有期望進入這種環境的人類。


    如果“島”建成的話,現在這個區域已經是寬敞的停車場了。


    熒光燈明明滅滅、不斷閃爍,在完全滅掉的地方有燈泡和鹵素燈發出耀眼的光芒。


    因為要用燈,能聽見各家發電機的聲音,為了發電而


    使用的燃料味道淡淡地漂浮在四周。


    被丟棄不管的垃圾堆成了山,瓦楞紙板和建築材料覆蓋在混凝土地麵上。


    雖然有一段時間最下層的生活變輕鬆了些——但管理最下層的男人半年前離開了島,這裏的空氣又開始變回以前那種腐爛的味道。


    在這種越來越糟糕的環境中,幾個男人疲憊地挪著步子。


    “可惡,那女人怎麽回事!”


    在一處沒有人煙的地方停下腳步,才來這座城市沒多久的新人們踢著垃圾山。伴隨著嘭的聲音,沙礫般的塵埃與腐爛的味道在周圍飛散開來。


    “是誰啊,告訴了那個女人我們會去襲擊她!”


    來到這個島就能為所欲為。就是聽說了這個,他們才來到這個島上的。在東京做盡了各種壞事——話雖如此,基本上都是些暴力事件——想搶劫卻殺了對方,才逃到了這個“島”。


    在這裏的話就不會有警察來抓,也可以比以前更亂來。明明是這麽打算的——他們還是太小看這個島上居民們的自衛能力了。居民們都無機可趁,很少踏足沒有人煙的場所。


    雖然在最下層另當別論——但走在這裏的人大多是比他們更為危險的人類,或者是因為麻藥中毒而壞掉了的人類,漫不經心的出手都無法如願以償。


    他們來到這個城市最先做的壞事,就是七個人圍攻一個發牢騷的老人。老人身上沒什麽錢,他們到最後也沒能發泄出自己的壓力。沒有確認對方的生死,在匍匐於地麵的老人麵前,他們隻考慮了這些。


    就在他們開始焦躁起來時,同伴中的一人說“有個女人每天早上都從沒有人煙的地方通過”,就利用這個良機襲擊了對方——


    但是,他們就此被踢到了這個“島”的最深處。


    劉海擋住眼睛的女人揮舞著電鋸的鋸刃,在他們心上刻下了名為恐懼的傷痕。在那個狹窄的樓梯平台上,女人就像表演京劇一般華麗地回轉——沒有讓他們流一滴血,隻是一味在他們的衣服和頭發上不停留下印記。


    確認了小混混們全體都因為恐懼而怕得不敢動彈時,她就關掉電鋸,不知為什麽低了下頭,迅速爬上了樓梯。


    “那個女人是怎麽回事啊!說是東區護衛什麽的就跑掉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首領模樣的男人問道,但小混混們沒有一個人答得上來。


    他們來到這個島之前沒有做過任何調查。不過本來在雜誌之類中也不可能記載有管理區域的組織和組織護衛部隊的存在。


    “可惡……太急人了,誰去給我把她弄死算了。”


    “就是。”


    “就該這麽做。”


    對這隻能讓人聯想到玩笑的提議,小混混們嘿嘿笑著表示讚同。


    對他們來說“弄死”這個詞,最多就跟圍攻搶錢一個意思。但是,這種不知輕重的行為導致了真正“殺人”後果的也有好幾次。之前殺死老人也是,而且來到這個島的原因——殺人也是。


    他們隨意尋找著獵物,向四周環視——看到一個差不多是小學高年級或初中生的女孩正盯著這邊。


    “喂,看什麽看你這小鬼。”


    小混混中的一人隨隨便便地走上前去,抓住她纖細的胳膊。


    “喂喂,這年齡也小過頭了吧。”


    “你是變態嗎?”


    其他小混混都傻愣愣地發笑,而抓著小孩的小混混隻是嘿嘿笑著,沒有鬆開手。


    “給我等下,小鬼怎麽可能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她肯定有父母的,不如從他們手中敲一筆錢吧。”


    “喂喂,誘拐嗎。”


    “誘拐?我們第一次誘拐?”


    “太惡劣了~”


    小混混們以遊戲的態度聊著天,實際上他們正在把事情引到誘拐的方向。


    另一方麵,少女知道自己所處的境況。她不是連這都不懂的小孩——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表情沒什麽變化。


    “看啊,這家夥一副為什麽選了自己的表情。”


    “你剛才不是說過這句麽?”


    “沒事的,這小鬼可沒拿電鋸。”


    “白癡。”


    在找到新獵物的他們之中,仍然殘留有潤給予他們的恐懼。正是因為沒嚐過苦頭,他們才來到了這座“島”吧。


    “好了,小鬼。你的父母在哪?”


    小混混臉上浮現起下流的笑容,在忽明忽滅的熒光燈下,冒失地對少女提了個問題。


    但是少女的表情完全沒有變化,隻是以幾乎沒有抑揚頓挫的語氣說道。


    “沒有——父母哦。”


    “啊啊?”


    “我們的父母——把我們丟棄在這個島上了。”


    對少女的話,小混混們一瞬間麵麵相覷。


    但是——


    “那又怎麽樣?”


    “你怎麽可能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


    “沒有父母的話就說監護人。”


    他們沒有湧現出對少女的同情或憐憫。也沒有考慮少女話中的意思。


    對小混混們冷漠的態度,少女依然麵無表情。


    然後——她對小混混們說出更為冷漠的話。


    “是殺人的人吧。”


    “……啊?”


    “大哥哥們——是三天前在上麵殺掉不認識的爺爺的人吧。”


    “……什麽?”


    終於注意到少女的表情中一無所有,小混混們開始驚訝地相互對視。


    “……那老頭死了嗎?”


    “誰知道啊。話說回來,為什麽那小鬼會知道?”


    “我會知道啊?”


    “殺了嗎?”


    聽著小混混們的對話,少女開始靜靜地、淡淡地、氣勢逼人地——忘我地述說著。


    “——也要殺我嗎?”


    要把這些話比作什麽的話,那就像是斷了線的人偶。發出咣咣的聲音,不含絲毫氣力,隻是存在於此的語言的羅列。


    “像殺掉那個不認識的爺爺一樣,殺了我?要殺我嗎?明明我什麽都沒做,還是打啊打啊打啊打啊,看到出血大家都笑了,用鞋跟踩在裂開的傷口上,就這樣碾啊碾,然後繼續打,要殺我嗎?打死?踢死?然後就這樣走去別處?隻看了看錢包,就吐出無聊的口水,然後再一次又一次地打啊打啊打啊,然後殺掉?”


    少女隻是忘我地淡淡陳述,話語的內容中沒有包含任何感情。本來這時流出恐懼的眼淚讓臉弄得亂七八糟也不為怪吧。但是——她的臉上隻有下巴的肌肉在蠕動,眉毛和眼睛都像剛才一樣完全沒動。


    連小混混們也感覺到詭異了,他們的視線集中在少女身上,石頭般陷入了沉默。


    “但是呢,好討厭。”


    男人們不明所以,隻是傾聽著少女的話。


    “討厭啊討厭好討厭。我呢,還不想死。子城他呢,跟我約好了。要把我帶到外麵去。從這個淒涼的地方逃走。他說隻要從這裏逃走,我們就會變幸福。”


    “在……說……什麽?你這小鬼……”


    背後寒意上升,小混混中的一人用撞鬼的眼神盯著少女。


    “喂……夠了,給我閉嘴你這小鬼。”


    “所以呢,我不想在這種地方死掉。所以呢、所以呢……”


    小混混首領麵向還沒有閉嘴的少女,試圖揪起她的領子而靠近。


    “不是說了閉嘴嗎臭小————”


    咻


    沉悶尖銳的


    破裂音在小混混的腹部回響。


    小混混知道有個熾熱的東西進入了自己腹腔內。


    也知道背後有什麽東西飛出去了。


    發現那是子彈和自己的肉塊時——他的腦內陷入了恐慌狀態。


    “所以呢,在被殺之前先殺了對方!”


    少女的語氣第一次變強硬了,在最下層的某個區域內小聲地回蕩著。


    於是——小混混的身體和膝蓋緩緩地崩潰。


    △▲


    什麽。什麽啊。


    我剛才被怎麽了?


    可惡,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肚子肚子肚子肚子肚肚肚肚


    什麽啊這個好痛肚子好熱怎麽咕嘟咕嘟地好痛心髒肚子也是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


    在顫抖的小混混麵前,少女吹去手上的硝煙,站了起來。


    正確的說,煙是從少女手中所拿物體上飄出來的。


    那是比少女的手還大,手槍形狀的灰色物體——不,那就是手槍。


    顏色、形狀和大小,都跟小混混們在電影之類裏看到的完全不同——那從類似槍口的部分噴出的煙,飄在周圍的火藥味,尤其是同伴倒在麵前的事實。


    隻看到這一點,就足以理解少女所持之物是手槍這回事。


    “什麽啊……喂,怎麽回事!”


    小混混中的一人詢問旁邊的同伴,當然沒有得到回答。


    “喂,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這個!”


    對再次緊緊追問的小混混——回答從他們身後傳來。


    “是槍哦。通稱‘鼠’——在本土沒有出現過,似乎是國外的最新型號。”


    小混混們聽到這句話,像中了魔咒般一起在原地轉過身去。


    “後座力很小,連女孩子也能用,是用特殊塑料製成、附有消聲器的槍。與此相對,殺傷力也較小——但在最近距離時足以傷人。”


    於是小混混們——再次僵住了。


    在視野範圍中心,站著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少年。說話的似乎就是這位少年。但是——這個少年怎樣對小混混們來說都無所謂。


    對他們來說最大的威脅是——圍在白衣少年周圍的數十個小孩和——他們手中都持有跟少女相同的手槍。


    “——害怕嗎?”


    白衣少年問著,但小混混們無法回答。


    孩子們的年齡上到十五六歲——下到怎麽看都隻是小學生的程度。男女差不多各半,身上穿著沒有統一感的服裝。隻不過,除了白衣少年以外,他們身上的衣服都很肮髒,從遠處看去全體都是灰色的。


    除了白衣服以外所有小孩手裏都拿著槍——那副表情就像是排列著幾十張鋼鐵麵具。


    小混混們在不安與恐懼的縫隙間動搖著,一動不動地聽著白衣少年的話。


    “害怕吧。被拿槍的小孩子們團團圍住。但是,在國外的內亂地區,小孩持槍是理所當然的事呢。”


    白衣服將雙手耷拉在下方,對小混混們繼續說出他們無法理解的話。


    “十五歲以下女孩子的遊擊隊有幾萬人,你們知道嗎?”


    在眾多的槍口麵前,不安漸漸轉換成恐懼。小混混們品味著一般情況下發狂也不為過程度的恐懼,也許是因為孩子與槍這種奇異的組合,讓他們現在幾乎很難有現實感。


    無法思考的他們把倒在身後的同伴完全遺忘了。


    孩子們身上沒有半點不良少年的氛圍,如果是在本土見到,說不定還會被判斷為好學生那一類。


    “但是——這裏是日本呢。很奇怪吧?在日本,有這種小孩——拿著槍圍住大哥哥們。”


    接下來少年口中說出的是個單純的疑問。


    “還真是奇怪呢。……這個‘島’到底怎麽回事?呐,你們覺得呢?”


    ——這種事誰知道啊。


    小混混們想要這麽回答——但被孩子們可怕的氣勢壓倒,連嘴都張不開。自己的呼吸聲在耳內回響,他們認識到自己正陷於無聊的緊張感之中。


    “從本土看來這個島如何?是個美好的地方嗎?還是樂園?比本土要好很多很多嗎?”


    來到這裏之前,小混混們還這麽認為。但是現在不同了。


    他們無法回答少年們的問題,其中一個人鼓起勇氣動了動嘴唇,擠出一點聲音。


    “你們……是什麽啊……暴力團夥嗎?”


    問題被問題回應了,少年卻沒顯出不愉快的樣子,隻是回答道。


    “暴力團夥……是說東京的獨色幫嗎?”


    停頓了短短一瞬,白衣少年臉上露出苦笑的表情。


    “無法相提並論呢。請別把我們跟那些花自己父母的錢買衣服的家夥相比。我們模仿的當然是美國人。不過,我們沒有錢。跟美國的暴力團夥條件一致。因為沒有錢,因為貧窮,因為不幸才形成了團夥。”


    在他這一通話結束之後——白衣少年從懷中取出自己的手槍。形狀的不協調感更為強烈,是把純白色的小手槍。如果是在馬戲團的帳篷裏,這顏色很適合在扣下扳機後飛出鴿子的羽毛。


    “正因為如此,你們接下來會死。因為我會殺了你們。ok?”


    “等下!給我等下啊!跟不上你的話啊!怎麽回事啊你們!”


    斜了一眼縮起身體的小混混們,圍住他們的少年之一說道。


    “呐子城。那個倒在後麵的家夥~跟平時一樣賭一把吧?”


    孩子們的視線集中到最初被少女擊倒的男人身上。他俯臥在一片血泊之中,身體偶爾發出痙攣。


    “……一分鍾以內。”


    被稱作子城的白衣少年這麽說道,接著,周圍的小孩們也一起開始嘰嘰喳喳。


    “哎~太短了。能堅持十分鍾吧。”


    “那個爺爺都堅持了十四分鍾呢。”


    “二十分鍾。”


    “這個,說不定死不了吧?”


    “會死的。你瞧,至今為止打中的人都死了啊。”


    “那是因為瞄準頭部了~也沒有放手不管過。”


    “因為不那樣做就不行,子城說過。”


    “啊,說西和東的那些流氓嗎?”


    “不是流氓啦,是黑手黨。”


    聽著這些話——倒下的小混混感覺到聲音正在漸漸遠去。


    直到剛才腹部還很熱,現在腹部一帶——還有手腳的指尖都越來越涼。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從內測開始變冷。


    在漸漸稀薄的意識中,小混混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件,自己小看了這個“島”的恐怖之深。


    另一件,那個電鋸女讓自己不受傷地被趕走,在這個島上是多麽溫柔的存在————


    “死了!”


    “沒到一分鍾。”


    “好脆弱。”


    “比老頭子還脆弱呢。”


    “果然是因為被槍射中的?”


    “是吧。”


    “是的。”


    “唔……”


    在淡淡對話的孩子們麵前,小混混中的一人反胃了。是因為無法忍受被槍口指著


    的緊張感呢,還是因為從剛才起就暴露在包括同伴之死在內的“不可能的情況”下呢。


    隻不過——明明同伴都死了,他們之中卻沒有人感到憤怒或悲傷。他們不過就是這種程度的羈絆而已。


    “逼過頭了嗎。”


    聽到小混混的嘔吐聲,子城歎了口氣,把槍收入懷中。


    與此代之的——他取出了還是以白色為基調設計的手機。


    從通訊簿中選出第一個號碼,按下通話鍵送到耳旁。


    “……啊,喂喂。我是子城。……其實是同伴被小混混襲擊了——就射殺了一個人。”


    沒過多久,從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交雜著沉默的聲音。子城回答了那個聲音,將視線在小混混們身上巡視著說道。


    “……是的,抱歉。……那麽,已經確保了剩下的六人……要怎麽做。”


    之後他們繼續進行了短暫的對話——最後,子城隻有嘴角浮起笑意,對電話那頭說出接下來的話。


    “是……明白了。我們‘rats’——服從金島銀河先生。沒錯——因為我們永遠都是——不沉之船的同伴。”


    掛掉電話,子城再次從懷裏掏出槍。


    “似乎說是,隨你處理。”


    子城像是有些為難地念叨著,一邊將槍口指向小混混們,一邊盯著他們的臉。


    相互對看之後——少年對小混混們提出最後一個問題。


    “這個島上——存在希望嗎?”


    然後——在最下層,裝過消音器的槍聲響起了六次。


    少年麵不改色——沒有等待小混混們的回答。


    △▲


    過了一會,穿著花哨夏威夷襯衫的青年來到少年們身邊。


    “唔哇……做得好有排場。”


    看到現場的樣子,夏威夷襯衫男的眼睛睜圓了。


    “啊啊……大地先生,你好。”


    對子城沒有抑揚頓挫的話語,被稱作大地的男人一臉無聊地俯視著少年們。


    “你們啊……金島大哥雖然不會生氣,但與其把彈藥浪費在這種小混混身上,不如早點把西和東的家夥收拾掉。”


    “我們不接受你的指示,大地先生。”


    子城仰視著嘿嘿傻笑、身穿夏威夷襯衫的文雅男子。但是,他的話卻完全把對方看低了。


    “我說啊……至少叫我土海這個姓吧。畢竟我的年齡比較大。”


    “不挺好的麽,土海這個姓太難叫了。而且——我們和你都隻不過是金島先生的下屬……所以,立場上應該是對等的。”


    “對等……說什麽呢你們,明明到現在都隻聽過金島大哥的聲音而已。”


    “那被用作跟隻聽過聲音的家夥聯絡的你,不也夠下屬了嗎?”


    露骨地把大地當成傻瓜的話。


    但是,夏威夷襯衫青年沒有很生氣的樣子,隻是為難地歎了口氣。


    “你們啊。”


    “還有——我們擁有力量。比你有力的多。”


    子城一隻手舉了起來——直到剛才為止都沉默注視的孩子們,一起從懷中掏出手槍。孩子們的臉上粘著不像人類的笑容。如同勉強讓人體模特笑起來一般,毫無感情的微笑。這裏麵不含有對大地這個男人的嘲笑之意,隻不過——毫無意義地笑著。他們給人以這種印象。


    在眾多槍口麵前,大地不由自主地用雙臂護住上半身,蜷縮起來。


    “喂喂!?等、等下,別開玩笑!”


    “開玩笑的啦。”


    子城將舉起的手揮向一旁,孩子們都迅速將槍藏入懷中。


    “對了對了——不要誤會哦,大地先生。雖然我說我們比你更有力量——但我不認為比得過金島先生。”


    大地長長地舒了口安心的氣,以怨恨的眼神吐出威脅台詞。


    “可惡,你們絕對不會成為正經的大人。”


    “不會成為正經的大人……那具體來說,會成為怎樣的大人呢?”


    對子城含有諷刺的提問,大地毫不猶豫地給出回答。


    那是——對子城他們來說,正中胸口的一句話。


    “從這個腐爛的島,一輩子都走不出去的家夥。”


    譯注


    1巴卡拉:bara,一種紙牌賭博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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