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陽子よ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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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圖:嘟嘟


    一陣尖銳的爆炸聲隨著空氣中傳來的衝擊波一同侵襲著耳膜。


    大概又是哪裏放的炸彈爆炸了吧。


    「——哼。」


    少年揚起戲譫式的冰冷笑魘,猛力踩下其所駕駛的四輪驅動車煞車,停了下來。


    這一次緊急煞車使得輪胎與地麵劇烈摩擦而發出了刺耳的尖銳聲響。同時,這輛漆著都市迷彩、外表看來精悍的車種,實心輪胎旁也卷起了大量的塵沙。


    『pass finder』——開拓者,這是一輛外型充滿恫嚇性的軍用車輛;這輛車一如其名所昭示的,若是平常開在平整的柏油路麵難免引人側目。它的大型實心輪胎加上形同裝甲的鋼板;車頂搭著固定機槍或迫擊炮用的支架,許多行駛上完全不需要、甚至顯得累贅的重裝備明白宣示其做為一項軍事武器的事實。


    然而,現在……


    這輛充滿威勢的車輛卻與周遭風景融為一體——或者說周圍遭到棄置的一般車輛反而才是眼前這副光景中的違和感來源。


    這也難怪。


    因為這裏……已經形同戰場。


    「真不過癮。」


    少年嘟噥了一聲。


    在他眼前,一片大火正瘋狂燃燒,緊緊包裹著一棟四層建築,欲啃食殆盡。


    這棟建築各處的窗口、通風口中火焰四溢。凶猛火勢不隻欲將其燒成焦炭;由於持續暴露在高溫烘烤之下,加上扭曲鋼筋的壓迫,玻璃因受熱而散裂一地。耐不住高溫而膨脹的牆壁也竄出無數道裂痕……


    就算現在鎮住火勢,恐怕這棟建築也已經無法再修複使用了。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口中吐出了從容的笑聲。


    眼前這片火災景象放出的火光,染紅了頂上清澈而遼闊——彷佛完全置身於這片火災景象之外——的蔚藍天空。


    ……這是少年與其黨羽抗爭的對象,高高在上、低頭俯視著他們的『敵人』。


    這些高高在上,宛如天空一般存在的對象如果要舉例,就好像將錢當作脂肪一般無謂囤積而肥大,卻以此為幸福,不斷詐取他人血汗和眼淚的壓榨者;或者總是依附在他人身上,卻自以為踩在百姓頭頂的當權者;抑或晚餐前半個小時看了新聞,便以為理解了全世界,自以為是,卻什麽也不知道的愚昧大眾……


    少年和他黨羽一切的抗爭行動,就是從讓這些人知道自己是如何貪婪、傲慢和愚昧開始。


    這股憤恨來自沒有人可以探究的深邃底層,化成火焰逐步吞噬一切,並夢想著將他們抗爭的對象——那些高高在上,傲慢的愚昧之人拖進地獄底層的時刻。


    而現在,這一切將不再隻是夢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對著眼前淹沒在一片火海中的建築放聲大笑。


    他覺得非常痛快——絲毫不見緩和的凶猛火勢、衝鼻的各種臭氣;加上撩撥著眼前景象的初夏之風,還有遭到搗毀、破壞而散落在路上的一切……這些都與眼前的景象十分相稱——尤其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甚至包含了許多已然沒有生命跡象的屍體。


    他不在意,一點都不在意。因為在他生長的地方,屍體根本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餓死、病死、意外,還有謀殺……這是社會底層稀鬆平常的事。


    「活該……哈哈哈……活該呀啊啊啊!」


    火災大概還會持續好一陣子。


    消防隊還沒有來,看樣子也不像會趕來。


    少年和他的黨羽早已預先把電話線之類的通訊線路都切斷了。周圍的道路——特別是橋或者窄巷等其他小路,他都已經做為重點炸掉了。因此,警察或消防隊要來都會花上大把時間。也或者懼於這群少年和凶猛的火勢,而放棄救援了。


    這是淨化之火。


    這是燒去汙穢的人們,燒去他們最為重視的一切的火焰——是將少年們從對他們極盡壓榨之能事的社會中解放的革命象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帶著笑聲轉身,身後並排著二十餘名和他同樣年輕的隊伍。


    這些人看來都是介於十五歲到二十五歲之間。他們從舊型的坦克和機車上下來,在少年麵前立正舉起右手,擺在額頭對他行禮。


    「別這麽拘謹,我們是夥伴呀。」


    少年帶著極為愉悅的心情說。


    沒錯,他和眼前這群年輕人就各方麵來說都是同胞。


    他們一同搜集剩飯裹腹,一同飲用汗水止渴。他們對彼此而言就好像家人一樣。事實上,迫使他們必須麵對這種生活的都是同一個原因——那些權貴以不景氣為由,將他們的親人解雇。這些遭到解雇的人失去賴以維生的工作,無力養家,於是很幹脆地舍棄了自己的孩子。於是,這群失去雙親,失去居所的孩子們隻能落得像野狗一樣在街上徘徊的下場。而在這般嚴苛的生存競爭之中,活下來的人便能夠成為街頭幫派的一分子。


    然而,最多也就隻有這樣了。


    因為即便如此,這些人依舊徘徊在社會底層。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到頭來,這樣的生活不過也就是社會底層的人們你吃我我吃你的生存競爭。而活在這種情況下的少年們,當時甚至還不知道要將內心的憤恨投向造成這種階級差異的上流社會。這點而言,他們真的就隻是不知世事的野狗罷了。


    然而某天,他們決定拋棄這種如野狗般的身分。


    而教導他們世上另有其他生存方式的人——


    「對,我們是夥伴。」


    那輛開拓者軍用越野車的副駕駛座上傳來一陣微微嘶啞的古提琴——baryton(注1)的琴音。


    車上那扇漆著都市迷彩、看來粗糙的車門推開——然後再被關上。


    不過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看在這群少年眼中卻有著非常深刻的意義——此時他們眼中全都流露著深深的敬畏之情,替這一幕注視者與被注視者的互動染上一抹戲劇性的色彩。


    車上下來的人以優雅的姿態站在這群少年麵前。


    硝煙彌漫的戰場之中,對著這群少年投以爽朗笑容的人物,身上煥發出一股非比尋常的氣質。彷佛四周殺伐全然與他無關,並且在身邊醞釀出一陣芬芳沁涼的徐風掠過高山原野般的氣息。


    他的名字是——逸樹·雅治。


    這人的年紀大約在四十五歲到五十歲之間,最多應該不超過五十五歲。他有著一副瘦長的身軀,加上一襲直挺挺而貼合在身上的西裝——那大概是名牌布料訂製的高級品,彷佛他的另一張皮一樣自然地包裹在身上,完美配合著容貌呈現給人的印象。胸前口袋塞了一條白色手帕,加上輕柔蓋在衣領上的領巾,穿著打扮非常具有時尚品味。


    看起來就像某地的貴族一般。


    逸樹的頭發偏長,帶著高貴的銀白色,並且慎重地將前發後撥,服貼在頭頂上;一對溫柔深邃的黑色眼眸散發出一股沉穩的氣質,讓他比起臉上和手上皺紋等等衰老的特徽,更給人一種年高德劭的印象。


    注1  於十八世紀末以前流行於奧地利、德國南部及東歐一代的弦樂器。


    這人所代表的理應是眼前這群少年最忌諱的上流階級人事。然而,這些少年臉上卻隻看得見憧憬的神情……


    因為他——逸樹·雅治正是將這群少年從街頭窄巷裏麵拉拔到眼前這片『聖戰』戰場上的人。


    「我們是同誌——是有誌於改變這個國家的同誌。」


    此時


    ,逸樹的影子忽然晃蕩——不對,那是原本讓人誤以為是他的影子的另一個人。


    這人脫離了他原本的身分——『逸樹的影子』,從而走了出來。


    他的步伐沒有腳步聲,亦沒有在地上留下足跡;彷佛幻影一般佇立在逸樹身邊。


    「…………」


    這群少年不自覺地受到這人的氣勢壓迫,紛紛向後退了半步。


    這人非人——雖然他的外型與人類極為相近,卻並非人類。


    他的身形看來就像一名身材魁梧而肌肉健壯的男性。一件黑褲之上穿著同樣顏色的背心。由於背心之下沒有穿襯衫,所以一眼便可以看見他兩手肩膀至手腕之間異常發達的肌肉線條。


    然而,這人肩頸之上所立的,卻是一顆宛如金黃色猛禽一般的首級。彷佛隻有頭部換成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物。


    「……嗯。」


    逸樹察覺到這群少年畏懼的反應,因而緩緩舉起右手。


    於是,身旁鳥首人身的怪物背部放出了光芒。


    光芒迸發的瞬間便幻化成一道道具象的複雜圖騰,在毫無支撐物的情況下浮現在鳥首人身的怪物背後。


    那是俗稱『翅膀』或者『羽翼』的東西,一共三對——六片與逸樹高雅氣質十分相稱的淺紫色羽翼。


    這三對羽翼,彷佛聞名遐邇的頂級工匠傾注心力塑造出來的纖細玻璃藝術一般。


    「——精靈……」


    忽然一名少年忍不住嘟噥了一聲。


    ——精靈,人稱『某種具有知性的生物』。


    他們普遍存在於世界各個角落,因此並非特別稀有。然而,精靈根據其所擁有的力量不同卻有『階級』之分。而分辨其階級高低,最簡單的特征就是他們特有的,長在背上的這種『精靈羽翼』。


    三對精靈羽翼即是最高階的上級精靈。


    當然,即便同樣是上級精靈也有強弱之分。不過這種個體差異比起上級精靈與中級精靈之間的差距便不是那麽顯著。


    我們如果將中級精靈的實力比擬成一輛戰車,那麽上級精靈大概就是一艘戰艦;若是將其力量用於戰爭,其威力甚至足以改變一地地表的地形地貌——這就是上級精靈的實力。


    「你們果然還是無法適應呀。」


    逸樹在溫柔的表情中顯露出一絲苦笑。


    「啊、那個、不是……不會啦……」


    少年帶著滿臉通紅的羞愧趕忙搖頭。


    其實他們並非初次見到逸樹的精靈。雖然次數不多,不過這隻鳥首人身的精靈曾經幾度跟著他們一同在戰場上殺敵拚戰,協助改變戰局。


    然而,對他們始終相信精靈是生性穩重而愛好和平的印象而言,這卻是相當大的衝擊。而當他們在戰場上陷入困境,卻每每被那柱精靈所救之後,更是對於得以命令精靈從事戰鬥行為的逸樹產生由衷的崇敬。


    隻是……這群少年一直以街頭幫派身分存活下來,經驗與本能告訴他們,這柱精靈非常可怕。


    一如前述,這柱精靈擁有瞬間消滅十、二十人的力量。而逸樹擁有驅使這種力量的能力,卻沒有任何製衡的機製。


    換句話說,如果他不高興,便可以即刻使這群少年完全從這個世上消失。


    而這柱精靈的存在——那股壓倒性的強勢力量,從他的外表就足以讓這群少年深刻意識到。


    然而……


    「對不起——!」


    之前說話的那名少年低頭道歉。而他的夥伴們也跟著做出同樣舉動。


    即使隻是短暫的瞬間,他們卻對自己的恐懼感到羞愧。


    對於領導者逸樹的夥伴感到害怕,就意味著懷疑逸樹帶給他們的理想。而這也等於他們依舊還是街頭窄巷裏的那群野狗。


    有或無的概念不可能同時成立,肯定或否定無法並存;非黑即白,非善即惡。這是一種愚昧的二元論,但卻是容易埋解,容易使人相信的說法。


    「我們實在太不成熟了!」


    「不會的。」


    逸樹帶著穩重的笑容搖搖頭說:


    「你們已經非常了不起了。真正不成熟的人是沒辦法達成眼前這種成果的。」


    逸樹說完回頭望向掩埋在熊熊大火之中的建物。


    這是那群少年所憎恨的權力象征——確切來說是這種權力象征的末端——公務機關。


    那是擁有權勢之人的道具,是對於權勢逢迎諂媚之人的巢穴。


    這群少年一直以來不斷襲擊這種權勢象征的末端,搗毀超過十座公家機構,葬送超過千名公職人員。


    他們從逸樹那裏取得武器,從逸樹身上習得作戰方式。而所有無法擊倒的敵人,就由逸樹的精靈出麵應付。


    因此——


    「啊……是、謝謝!」


    少年臉上綻放出喜悅。


    逸樹的認可對他們來說是至高無上的榮耀。這也同時代表了他們正一步步達成他們所希冀的成果。


    這股興奮與期待化成血潮湧上他的雙頰,確確實實地告訴他,他們打了一場勝仗。


    因此——


    「我們就這樣繼續努力吧。」


    說話的同時,逸樹臉上漾出了一抹溫柔的笑饜。這是為人師表一路關注著愛徒成長時的表情。


    然而……


    「是!我們會加油的!」


    「我們會殺死更多的敵人!」


    「這還不是我們真正最好的表現!」


    在他們興奮地高舉拳頭鼓噪的同時,他們理所當然沒有察覺——這場理應屬於他們的戰爭,其實是在另一群人的盤算和謀劃之中導引出來的。而且這其中全然沒有逸樹所提倡的理想。那全都是逸樹為了哄騙這群少年依順他的計劃行事而編織出來的,美麗而空泛的謊言。


    他們沒有察覺——


    「謝謝您的讚美!我們會加油的!」


    自己不過隻是逸樹一盤棋局裏的棄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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