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是幾代延續下來的軍人世家,在x市絕對算得上是顯赫的高門大戶。但孟棠注意到他們從不開豪車,不私用紅牌軍事車,一直保持著低調而神秘的風格。


    今天司機劉師傅開車,陳清遠坐在副駕駛的位子,陳淮陽和孟棠坐在後座。路上陳淮陽和她搭了幾次話,但最後都以簡短的“是”、“不是”或“嗯”為結束語。


    孟棠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惦記著要怎麽和陳清遠談她反悔了這件事。


    車子在一片尷尬的沉默中開到目的地,孟棠還在猶豫要怎麽叫住陳清遠,沒想到他竟主動對陳淮陽說:“你先去吧,我還有事。”


    “好。”陳淮陽一直在看孟棠,自然沒有錯過她眼神中的遊移不定,視線幾次三番地落到小叔身上。她曾親口對他說“陳先生,我們結婚吧”。難道在遭遇父親的為難和爺爺急切的提親後,她反悔了?臨陣脫逃了?不想嫁給他了?


    陳淮陽的觀察能力一向很強,而他所留意到的這些細節竟然讓他心裏起了一絲浮躁。除了母親,他沒有討任何女人開心的經驗,他已經決定要追孟棠,可具體該怎麽追?女人都喜歡什麽?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於是他從兜裏掏出手機,撥出去一個電話,聽筒裏響起鋼琴曲天鵝湖的彩鈴聲,沒過多久,對方以慵懶的嗓音接起了電話,“哥,怎麽了?”


    陳淮陽想了想,說:“譚閱,我有點事兒想請教你。”


    譚閱是陳淮陽二姨家的孩子,也就是他的表弟,雖然譚閱的性格比較叛逆,但兩人都是獨生子女,年齡相差又不大,所以從小就走的比較近。如今陳淮陽麵臨感情問題,很自然就想到了這位閱女無數的表弟。


    “哦?”電話那頭譚閱的聲音起了一絲趣味,“你會有事兒請教我……?”


    陳淮陽的腦海中不覺浮現孟棠不苟言笑的模樣,然後他的唇角微揚,坦然道:“我想追個姑娘,但我在這方麵實在沒經驗。我是不是應該先送她玫瑰花和巧克力?”


    譚閱本來在吃早餐,這會來了興致,也不覺得餓了。他不是沒攛掇過陳淮陽一起出去玩,但這位表哥眼光奇高,性子又傲。原本以為要單身一輩子了,沒想到竟然有看上的姑娘?


    譚閱低笑了兩聲,“那你還真找對人了。我可是這方麵的專家,隻有我不想追的女人,就沒有我追不到的女人。鮮花和巧克力早就過時了,那姑娘什麽性格的?”


    陳淮陽停頓了一會,邊思索邊說:“這個很難概括,有時候有點強勢、明媚而張揚,不按牌裏出牌。然後有時候又很安靜,挺神秘的,讓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麽。”


    譚閱喝了口牛奶,笑著道:“這樣的女孩一般不大好追。不過一旦攻陷了她的心,她會比一般女孩更忠誠,對你更死心塌地。”


    “具體要怎麽做?”


    譚閱托著腮想了想,答道:“用強肯定會起反作用,不如先試試柔情攻勢,感動她。比如無論多忙,早晚都要堅持接送她上下班,對她噓寒問暖,但不要急著表白,要有耐心。”


    陳淮陽像取經一樣聽得很認真,沉吟道:“這樣啊。”


    “信我的準沒錯兒,有時間帶給我瞧瞧。”譚閱笑了笑,“對了,還沒恭喜你又晉升了。”


    ……


    晨光穿透樹枝打在柏油路上,環衛工人們正在辛勤地掃著落葉,掃把從地上劃過發出“刷刷”的響聲。


    陳清遠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孟棠一直走在他身後,由於他止步地毫無預感,導致孟棠踩到了他的腳後跟。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抱歉,總參謀長,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陳清遠一早就察覺到她有話要說,隻是這句“總參謀長”可不像是個好的開場白。他的神色很嚴肅,直截了當地問:“你反悔了是不是?是因為淮陽他爸的態度不好?”


    孟棠抿了抿下唇,語氣中帶著歉意,“我並沒有覺得陳家誰不好。恰恰相反,爺爺和阿姨都對我太好了,還有陳淮陽。”她抬頭看了一眼陳清遠的臉色,他的目光堅毅,帶了些類似冷金屬般的涼意。


    但既然已經開了這個頭,她必須把話說完,“其實我可以用別的方式報答你,不傷害其他人的辦法。”


    兩人之間一直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陳清遠沉默了很久,就在孟棠以為他要大發雷霆的時候,他隻是長歎了一聲,聲音裏透著蒼白和無奈,“你覺得你現在抽身退出就不會傷害其他人了嗎?你讓淮陽怎麽和家裏交代?老爺子受到打擊導致病情加重怎麽辦?孟棠,如果你良心過意的去,我絕不勉強你。”


    孟棠張了張口,卻始終接不上話。假設他不流露出這樣為難的神情,不說出這麽煽情的話,而是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威脅著對她說:“我可以把你從看守所裏放出來,就有辦法把你弄回去。”


    那樣她還有借口拒絕,可是現在呢?


    陳清遠就是看中了孟棠的這個特點。她雖然沒有說話,但堅決的目光已經軟了下來,他將語氣放柔了說:“孟棠,我沒有打算利用你傷害任何人。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看向蔚藍的天,深吸一口氣,悠悠說道:“1971年,印度與巴基斯坦兩國由於克什米爾的歸屬問題發生武裝衝突,戰火延續15個月。我國曾派出參謀人員加入巴方總參謀部,實際上是直接指揮了部分戰鬥行動。老爺子就在其中,歸來時立了軍功,同時也帶回一名遺孤。”


    孟棠微怔,然後定定地看著他,靜待下文。


    “我就是那名遺孤。”陳清遠笑得有些苦澀,“我和淮陽他爸不和,老爺子信得過這個孫子,所以打算在淮陽成家之後,將藏有陳家所有秘密的大鑰匙交給他保管。孟棠,我隻是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僅此而已。”


    孟棠低頭考慮了一會,然後看向他道:“好,我幫你。”


    陳清遠知道對待孟棠這種人就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並沒有騙她,隻是保留了一部分。事實上他已經查出了自己的父親就是老爺子當年的舊戰友。他現在真正想知道的是為什麽老爺子帶著軍功回來了,而他的父親卻死在了戰場上?他要還原當年的真相。


    孟棠的人生中曾經跌倒過一次,被信任的人狠狠傷害,雖然這個不幸的經曆導致她噩夢不斷,但這並不影響她想要繼續信任的心。老爺子隱瞞了陳清遠的身世,她猜測這其中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即使陳清遠不是老爺子親生的,畢竟也是他一手帶大的,她不覺得陳清遠是那種會恩將仇報的人。


    ……


    由於之前在總參三部遇見舊同學羅非,孟棠在工作之餘笑容也多了,下班後羅非又約她共度晚餐,這次她沒有拒絕,坦然接受了。


    飯後羅非把她帶到一間叫“c調”的酒吧,然後神秘兮兮地對她說:“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待會兒會有個讓你吃驚的人加入我們。”


    孟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讓我吃驚的人?”


    她話音未落,忽然感到眼睛被一雙男人的手蒙住了,耳邊是酒吧裏溫柔複古的音樂,男人故意壓低聲音,裝模作樣地說:“你猜我是誰?”


    孟棠並沒有急著掙脫,唇角揚起一個略帶無奈的弧度。從他捂住她眼睛那一刻她就猜到了,腦海中不覺地聯係到一個人的名字。除了那個人,不會再有人這麽無聊了。


    她淡笑道:“譚閱。”


    譚閱撇了撇嘴,將手挪開解放了她的眼睛。然後在孟棠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隨手把路上看完的報紙扔在桌子上,“你還是一樣沒情趣,一點都不可愛。你就不能假裝猜不到?假裝一下會要你的命嗎?”


    孟棠眨了眨眼睛,待視野逐漸從模糊恢複清晰之後,她才看清身旁的人。譚閱穿了一身白色的運動服,肩上和拉鏈是深藍色的,上衣的拉鏈拉到頭,領子半立著。淺棕色的頭發還帶了些濕意,像是剛洗完澡。他的皮膚很白,膚質也非常好,穿著向來都很時尚。在孟棠的認知裏,譚閱應該是“高富帥”、“官二代”等詞的代表人物。


    而她不喜歡別人碰她的頭發,這個陰影也是譚閱造成的。因為從小學到大學,他就是一直坐在她後桌揪她頭發的那個人。


    孟棠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譚閱,反應過來後就立刻反擊了回去,淡淡道:“你所謂的情趣就是揪人頭發或蒙人眼睛?”


    譚閱沒說話,燦爛的笑意卻已經爬上眼角。他突然勾住孟棠的脖子,強迫她逼近自己,“你竟然消失這麽久,可想死我了。”


    羅非則邀功似的說:“你看,我說在參謀部見到孟棠了,沒有騙你吧!”


    孟棠將譚閱搭上來的胳膊拉了下去,好奇問:“你怎麽會在x市?你女朋友呢?”


    羅非不甘寂寞地搶答道:“他不止在x市,而且也在咱們總參三部,還是我的頭兒……”


    譚閱不以為然道:“在國外學到知識,然後力所能及地報效祖國。這不是咱們一致的目標嗎?回x市有什麽稀奇?羅非還是我介紹來參謀部的。女朋友?分了唄。”


    羅非抓住機會調侃道:“這小子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女朋友了,幾十個有了吧?整一花花公子,衣冠禽獸啊!”


    譚閱聳了聳肩,“喜歡我的女人太多,我無從選擇。”


    孟棠笑而不語,除去譚閱的私生活不說,她一直挺佩服這個人,大學時期功課繁重,譚閱上課的時候就在桌子底下玩psp,從沒見過他聽課或複習,但考試成績一出來,絕對跑不了全係的前三名。


    在團隊合作的時候,她最喜歡和譚閱玩網絡係統的攻與防。譚閱攻擊,她防守。


    “孟棠,其實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和你說,想很久了,一直沒機會。”譚閱一張俊臉難得很嚴肅,口吻也很認真。


    羅非睜大眼睛,插話道:“你小子該不會是要表白吧?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譚閱笑罵了一聲“滾。”然後看向孟棠,帶著歉意道:“那個e003……其實是我製作的病毒。”


    “什麽!”孟棠驚訝了好一會,“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也不是故意的。”譚閱討好地朝她笑了笑,“e003的全稱是experiment003,顧名思義,它隻是我製作的試驗品。被團隊裏的人惡意放了出去,導致x市網絡癱瘓,我是事後才知情。那個人受到了應有的處分,然後我看到了你的挑釁。我想說……我並沒有打算製作什麽e004或e005……”


    孟棠本來挺生氣的,但聽完他的解釋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羅非也跟著一塊兒笑。然後他的視線被譚閱帶來的報紙吸引,指著大標題道:“這個陳家很牛啊?老爺子是個退休的老革命,大兒子擔任高官要職,二兒子是咱們的總參謀長,孫子陳淮陽又立一等功被調到總參作戰部。一向挺低調的,怎麽上晚報了?”


    譚閱笑著道:“陳家的獨苗要結婚了,了了老爺子一樁心事,當然要風風光光的辦。”


    羅非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聽說親家姓孟的,也是軍人家庭。”頓了頓,他又疑惑道:“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孟棠從見到報紙開始就有些心神恍惚,譚閱是見過她父親的,也見過她姐姐……對她的家庭背景十分了解,現在她突然成了“孟家”的女兒,還要嫁給陳淮陽,這……


    譚閱沒有回答羅非的問題,陳淮陽是他表哥,他怎麽會不知情?


    他猛地拍了孟棠的肩一下,疑惑道:“孟棠,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了?”


    孟棠深知這件事瞞不了他們多久,還不如由她自己交代了。不然到時候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亂子。


    她看了看羅非,又看了看譚閱,坦然道:“我要結婚了。”


    羅非剛用吸管吸進去的果汁在喉頭卡了一下,然後毫不客氣地噴到了孟棠臉上……譚閱的笑容也僵在唇邊,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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