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宣告上午最後一堂課結束的鍾聲,終於在校內響起。
起立,敬禮,坐下!
期待已久的午休時間終於到來,學生們大聲喧鬧,一個個跑出了教室。
有為了要買麵包或便當當午餐的人。
也有已經提早填飽肚子,去操場或體育館踢足球、打籃球,充滿活力的人。
還有一起在庭院角落吃午餐的人。
當然,也有留在教室,吃著事先準備好的麵包或便當的學生,無論如何,整個校園因為這些學生而充滿活力。
清貴和春麻兩人遠遠聆聽著這股活力。
不對,正確說來,是有三個人在聽。
清貴、春麻和潘多拉三人,現在正在為了學生安全,而不對外開放的學校屋頂上。
從校內往屋頂的門扉當然是上了鎖。
不過,對於春麻從奶奶那裏繼承而來,能解開<潘多拉的盒子>封印的<鑰匙>來說,區區的學校門鎖等同於不存在。春麻把掛在脖子的<鑰匙>插入門上的鑰匙孔裏,輕輕鬆鬆就打開了。
沒想到<鑰匙>還有這種用途。
真不愧是春麻奶奶的遺物啊!清貴心裏浮現出微妙的感想,在第一次上來的屋頂眺望遠方。
在被高聳柵欄圍住的屋頂上,完全感受不到人的氣息。
大家都知道學校屋頂上了鎖,所以沒有人在也很正常……如此一來,不管清貴的手變得多黑,要怎麽和常人看不到的潘多拉說話,都不會被別人看見。
「很好……春麻,給我看看。」
「嗯。」
春麻聽清貴的話,抬起了腳,隻見口香糖完全緊黏在她的鞋底。
唉~清貴歎了口氣。
「這是哪門子的<災厄>啊……難道是<不幸>嗎?」
清貴問著已從他的右臂現身,現在正飄浮在半空中的潘多拉。
「唔嗯……」
然而,潘多拉卻發出「唔嗯……」聲音,雙手抱胸,在空中翻來覆去遊動著,感覺有點不得要領。
「春麻確實受到某種<災厄>的影響,但如果影響隻有『一直踩到口香糖』的話……沒錯,就像清貴所說的,確實有稱之為<不幸>的<災厄>存在。不過,如果這真是<不幸>的所作所為,那麽範圍應該更廣才對,應該會遭遇到各種不幸的事件。不隻是單純踩到口香糖這麽簡單……」
「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這種老套又陰險的<災厄>是……總之,現在這個階段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倒是還無所謂啦!」
清貴一邊嫗著黏在春麻鞋底的口香糖,一邊咋了咋舌。
「問題在於,這個<災厄>似乎隻對春麻有影響!和之前那個<暴食>不同,明顯隻鎖定春麻作為目標!真是可惡!」
清貴有點按捺不住情緒,牙根咬得嗄嗄作響。
嗬嗬,春麻笑了出來。
「……你幹嘛啦!」
「沒有,沒什麽。」
說著話的春麻,臉上依然充滿笑容。
不知她為什麽這麽開心,感覺有點異常,清貴心裏這麽想著。
「你啊……居然還能這麽輕鬆?你現在是受到<災厄>的糾纏哦?和我老爸老媽一樣受到影響了。雖然我不知道你一直踩到口香糖的原因,不過從<災厄>的立場來思考,對方一定是想妨礙我們把它們全部收服!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生命危險……」
「沒問題的啦!因為清貴會好好保護我啊!」
「咦?」
「就像清貴的朋友一樣……就像城裏的人一樣,就像清貴的爸媽一樣,清貴一定會保護我的!對吧?不是嗎?」
「也……也是啦!」
「所以我沒問題的!因為有清貴你這個仆人在!」
春麻露出笑容,放下經清貴之手已取下口香糖的那隻腳,然後輕輕跳了起來,鬥篷的帽子隨風飄舞,她轉了個圈背向清貴。
清貴感到有點害羞,輕輕搔了搔鼻尖。
「清貴,你要加油哦。」
飄浮在半空中的潘多拉如此說道。
清貴對著一如往常露出微笑的潘多拉,回了一句「囉嗦!」
「要加油的人不隻是我,你也是吧?和我一起用主人命名的『潘多拉·爆破』,好好努力才行!」
「是啊,所以,你還是趕快把右手化為『潘多拉·爆破』會比較好哦。」
「什麽?」
依然微笑著的潘多拉,用手指向上方。
清貴理解她的意思之後,像反射動作似地仰望天際。
「嗯……?那是什麽……?」
飄浮著薄雲的蔚藍天空,逐漸浮現像是黑色汙漬的物體。
看著看著,汙漬一直往清貴的方向逼近。
等聽到「嗄、嗄」的叫聲時,清貴才知道那些黑色汙漬是一群烏鴉。
但是為時已晚。
清貴遭到那群烏鴉的攻擊。
「可……可惡,怎麽回事啊,這群家夥!」
清貴雙手揮趕著從四方糾纏的黑影。
但烏鴉的行動非常強悍,不論清貴怎麽驅趕,依然接二連三的飛過來,不肯從他身邊離開。
「清貴!清貴!清貴!」
在無數烏鴉的叫聲和振翅聲的彼方,傳來春麻的喊叫聲。
清貴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在黑羽飛散的簾幕深處,看得到春麻正拚命呼喊著他的名字。
值得慶幸的是,烏鴉的目標,似乎自始至終隻有清貴一個。
雖說如此,若是擔心清貴的春麻,為了要救他而主動對烏鴉出手,結果反而遭受攻擊……這種情況也不是不會發生。
清貴腳步踉艙地遠離春麻。
他全身遭到烏鴉糾纏,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況。
清貴的身體碰到柵欄後,知道自己應該踉嗆地移動到屋頂邊緣。
「潘多拉!這些家夥是!」
(當然是受到<災厄>的影響囉!)
「我想也是!我是以防萬一才問的!」
很好……清貴想著。
既然這些烏鴉是受到<災厄>影響。
「潘多拉·爆破!」
(是、是~~)
隨著清貴的叫聲響起,因為潘多拉的現身而變黑的右手,開始扭捏變形,瞬間化成炮身。
清貴將炮口對準周圍烏鴉們——的相反方向。
對著地麵。
瞄準自己所站的屋頂地板,接下來……
「吃我這一記!」
發射。
清貴的視野和意識被白色閃光籠罩——
2
「清貴!清貴!清貴!」
遠方傳來春麻的聲音。
清貴心想,這是混雜淚水的哭聲。
好了……你別哭了……
你一哭,我就不知道為什麽會感到心痛、悲傷,覺得很難過……
想著想著,清貴睜開雙眼。
春麻緊緊抓住清貴,睜大了盈滿淚水的雙眼。
正確地說,清貴是被自己施展的『潘多拉·爆破』卷入,後來失去了意識,仰臥在地麵上,春麻緊抓著清貴胸口,一直呼喊:「清貴!清貴!快醒醒啊,清貴!」現在卻不知為何一臉詫異地凝視著清貴。
清貴想著,該不會……一臉驚恐地發問。
「呃,那個,春麻?我剛才說了什麽嗎……」
「嗯!我知道了,清貴,我不會再哭了!我不會再讓清貴有痛苦、悲傷又難過的感覺了!」
說著說著,春麻往清貴飛撲過去,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真~~的~~嗎~~?
對於自己在朦朧意識中不知不覺說溜嘴、那些令人害臊的台詞,清貴隻是看著天空。天空一片蔚藍。
唔……
清貴「嘶」的一聲吸了一下鼻子,撐起自己的身體。
他倒在屋頂邊緣的柵欄附近。
在自己倒落的地方,身旁有數十隻的烏鴉,動也不動地摔落在地麵上。
清貴沒來由地用手彈了其中一隻。
被彈到的烏鴉,立刻恢複意識,瞬間展翅飛走。
其他的烏鴉像是受到影響,一隻隻清醒過來,從清貴和春麻所在的屋頂振翅而去。
隻剩下無數根黑色羽毛。
「清貴,你沒……沒有打倒它們嗎?」
「如果以擊落它們的威力來施展『潘多拉·爆破』,那麽我也不可能平安無事吧?總之,先解除那些烏鴉受<災厄>的影響就好……我設法控製威力,讓攻擊我的所有烏鴉,全都進入地上反射的射程範圍之後,才放出『潘多拉·爆破』的光彈。」
清貴暫時隱瞞了部分是聽天由命的這一點。
要是再惹她哭,事情也有點麻煩。
「啊~不過,真是誇張……」
清貴發現自己製服弄髒了,拍了拍之後果然揚起一片灰塵。或許是刻意壓抑威力的緣故,衣服雖然沒像之前施展『潘多拉·爆破』時那樣變成黑炭,不過似乎也受到了相對應的損壞。
這麽一來,臉也應該弄髒了吧……
不洗不行,當清貴這麽想著,打算站起身子時,他注意到身旁的春麻就地坐下,溫柔地噘起唇瓣,閉上雙眸。
啊!
對、對了!原來如此!
清貴回想起來,如果施展了『潘多拉·爆破』,就必須立刻補充魔力。
回想的瞬間變成現實,清貴放鬆自己的身體。
他勉力撐著搖搖晃晃的身體,把手搭在春麻肩膀上。
雖然知道屋頂上沒有其他人,清貴還是左右看了一下,然後在身體微顫的春麻粉紅色唇瓣,疊上了自己的唇瓣。
清貴補充魔力之後,隨即恢複了氣力。
「謝、謝謝你,春麻。」
這次,清貴立刻移開唇瓣這麽說。
但春麻卻依然閉著雙眸,唇瓣也維持著親吻的形狀。
「春、春麻?我已經補充完魔力了……」
「聽不到。」
「咦?」
「清貴,主人現在聽不到仆人的聲音哦。」
春麻隻說了這句話。
清貴咽了口口水。
雖然他很清楚屋頂上沒有其他人,還是在左右顧盼之後,才把自己的唇瓣交疊上去。
★★★
「可是……<災厄>那些家夥,終於開始直接襲擊我們了……今後要多小心才行。」
清貴對春麻說:「總之,我們先回校舍去吧!」然後往屋頂通往校舍的出口走了過去。
「嗯。」
春麻點了點頭,然後抬起頭望向清貴。
「不過,要是發生什麽事,清貴,你可要保護我哦。」
清貴回想起剛才的事,胸口「噗通、噗通」地悸動,嘴裏發出「哦,哦!」的聲音。
「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聽到清貴的話之後,春麻甜美地一笑。
她露出笑容奔跑起來。
「清貴,清貴,我的仆人~~?我優秀的仆人~?」
春麻嘴裏甚至哼著這樣的歌,通過屋頂的門扉,消失在校舍裏。
「——啊!」
在春麻消失的瞬間,校舍裏傳來她低聲的哀號。
對於春麻的愉悅心情,清貴不禁露出苦笑,跟在她後麵走,當清貴聽到突如其來的悲鳴聲,嚇得立刻奔了過去。
「春麻!」
清貴飛奔進校舍之中,隻見春麻屁股著地,坐在門邊摸著自己的臀部,她泫然欲泣地發出「嘶~」的聲音,臉上的表情顯得有點扭曲。
「怎……怎麽了?」
「香蕉!香蕉,是香蕉啦,清貴!好滑!」
聽了春麻的話,清貴往地麵上一看,發現了變形的香蕉皮。
清貴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你踩到之後滑倒,然後屁股著地?這麽粗劣的橋段,現在連喜劇都不太用了耶!」
「清貴你這個笨蛋!這一點都不好笑……人家的屁股好痛哦……」
春麻發出「唔……」的呻吟聲,清貴連忙對她說「抱歉、抱歉」,然後伸出了手。
清貴伸出的右手,不知何時自己變黑了,讓他不禁嚇了一跳。
身穿洋裝的潘多拉緩緩現身,對著清貴說:
「清貴~這件事真的一點都不好笑哦~」
「你,怎麽會在這種地方出現……!你說什麽?」
即使一般人看不到潘多拉,但清貴右手出現的變化,是以他的肉體為基礎而形成的,因此他看得到潘多拉。換句話說,隻要清貴右手染黑,變形成『潘多拉·爆破』的話,潘多拉就會別人被發現。
所以怎麽能在眾目睽睽的校內擅自出現呢……!
清貴暗自責怪起潘多拉,然後聽到她說的話之後,發出「嗯?」的一聲眯細雙眼。
「你說不好笑……這是為什麽?」
「屋頂平常是關著的,應該不會有人出入吧?可是,為什麽會有香蕉皮掉落在這種地方?掉這種在沒人會來的地方?」
清貴感到一股寒意。
「喂喂……等等,你的意思是……難道說……?」
「或許已經進到下一個階段了。從『一直踩到口香糖』,變成『一直踩到香蕉皮』。」
騙人的吧……?
清貴瞪大了雙眼。
3
時間來到了放學後。
轉眼之間,走廊上混雜著準備回家的學生、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以及參加學生會活動的學生。
清貴推著那些學生往前推進。
慢慢地前進。
他一邊彎下了腰、仔細尋找有沒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一邊緩緩前進。
清貴張開雙臂,以銳利眼神對著擋在前麵的學生說「你們別擋路!」或許是開學典禮當天把學長們打到站不起來的事件發生效果,大家都乖乖地讓出一條路。人群如摩西的十誡般往旁邊散開。
清貴就這樣留意著地麵上的情況,讓春麻走在自己後麵。
美崎和白乃並肩走在春麻的身旁。
「唉呀~~真不愧是清貴。嗯,太厲害了!這種奴仆般的禮儀真的非常上道!太完美了!棒透了!」
「美、美崎……!」
春麻被深感敬佩的美崎,和因為在意旁人眼光而害臊的白乃夾在中間,她對著清貴說話了。
「清貴……隻是踩到香蕉皮而已,我沒關係的啦。」
清貴以幾乎貼在地上爬行的姿勢,找尋著構成香蕉皮的顏色——黃色和白色——就這麽維持著彎腰的姿勢,轉身過去看著春麻。
「你啊,什麽叫做隻是踩到香蕉皮而已……剛才不是才狠很摔了一跤,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嗎?不對,隻是摔到屁股的話還好!要是你不小心跌倒撞到頭的話怎麽辦?……有人就是因為腦部挫傷猝死的耶!」
呼!
呼吸紊亂的清貴,轉回前方,重新找起香蕉皮。
此時,他的眼角掠過一抹黃色。
「就在那裏!」
清貴犀利地指了過去。
身體發顫的學生們,整齊劃一地離開屈膝跪地的清貴所指的地方。
結果那是黏在地上的黃
色便利貼。
呿,清貴大聲咋舌,繼續尋找香蕉皮。
他隱隱約約地聽到春麻輕歎的聲音。
無論如何,終於定到了玄關。
清貴凝視著學生鞋櫃在兩旁並列的玄關,發出「呼~~」的聲音,用手擦拭額頭上冒出的汗滴。這樣還早得很,不能大意,現在才是正式開始。俗話說得好,男人踏出家門一步,就有七個敵人在前麵等你。春麻要是走出去,立刻就會有七個香蕉皮在等她。
清貴視線緊盯著春麻腳下,從鞋櫃中拿出自己的鞋子。
飄然落下。
某個物體從清貴放鞋的鞋櫃上飄落而來,掉落在地麵上。
嗯?
清貴撿起來一看,原來是小小的信封。
那是個外國式的白色信封,上麵沒寫收件人。咦咦?咦咦咦?清貴橫看、豎看、斜看、閉起單眼看這個以前從沒見過,上麵沒寫收件人的信封。
「嗚哇?那個不是情書嗎,清貴?」
美崎發出驚訝之聲。
「情書……?」
這個詞匯的發音,似乎是在哪兒聽過?情書、情書、情書、情書……清貴喃喃念著,算了。總之先揉成一團,塞到製服口袋裏。
「清貴——!」
「嗚咦?」
清貴被春麻罵了。
「什、什麽?怎麽了?」
「清貴,你那是什麽粗魯的態度啊!你把少女的純情當成什麽了?」
「少、少女的純情……?」
這個家夥是笨蛋啊!發出嬌嗔的人,不隻春麻一個,美崎也發出了「嗯、嗯!」的聲音,不停點頭同意,白乃也直直瞪視著他,甚至連周圍的女學生們,也對清貴投以充滿敵意的眼神。
此時清貴終於了解剛才的『情書』是什麽了。
「哦~這是情書嗎?傳說中的情書!」
清貴掏出了硬塞在製服口袋而變得有點扭曲的白色洋式信封,仔細地端詳起來。
哇……這就是……
「嘿~這是我第一次收到……」
當清貴急著打開的時候,被春麻、美崎、白乃三人大罵「笨蛋」,她們分別在清貴的小腿、後腦和背上揍了一下。
「好痛!你們為、為什麽要打我?」
「就說過了,充滿少女純情的情書,清貴你這家夥……!」
「再怎麽說,清貴你也不能這麽粗魯嘛。嗯,不能這樣!」
「沒辦法,春麻、美崎……富士山同學是個粗枝大葉的人嘛!」
嗚嗚嗚……清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這次他盡可能輕輕地,靜靜地開啟信封封口。
他取出折迭整齊的信紙,然後攤了開來。
「呃,我看看……富士山同學,突然收到這樣的信,你一定……」
「你不要逐字念出來啦!笨蛋清貴!」
「出局!清貴你實在太失敗啦!」
「去死算了……!」
清貴又被春麻、美崎、白乃三人揍了一下,而且力氣比剛才更大。清貴帶著想死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音,含淚看著信裏的文字。
富士山同學,突然收到這樣的信,你一定很困擾吧!
可是我很想見你,想告訴你我的心意。
今天放學之後,我在學校頂樓等你。
我一直都在看著富上山同學,一直、一直都在注意你。
「哦……」
哇~~字寫得好漂亮,應該是有練過的吧!
或許是因為清貴有生以來初次收到情書,所以感歎之處似乎有點微妙。
「她寫了什麽,清貴?」
「沒什麽,她說在頂樓等……」
嗯?
清貴終於發現內容的詭異之處。
首先,沒有發件人的名字。
如果是情書的話,通常不是都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然後,見麵地點是『學校頂樓』。
為了學生的安全,學校頂樓平常都是關閉的。
那麽到底要怎麽見麵?明明就進不去啊?
不對,雖然現在可以進去……
清貴突然想起,今天午休時間打開屋頂的鎖進去之後,回來時忘了再鎖上。當時春麻突然踩到香蕉皮滑倒,後來發現那是因為<災厄>的影響變嚴重了,所以回來時才會忘了上鎖。
詭異……
太詭異了。
清貴盯著情書的內容看了一會兒。
他下定決心之後望向春麻。
「那個,我的主人……」
「咦?怎、怎麽了,清貴?」
清貴對著瞪大眼睛的春麻說。
「你的仆人,有個小小的請求……」
4
清貴佇立在屋頂的門扉之前。
凝視著門扉一會兒之後,他「呼」的一聲深深吐氣。
清貴握住喇叭鎖轉了一下。果然沒有上鎖,門扉打開了。
在開門瞬間吹過來的一陣風,讓清貴眯著眼睛踏進頂樓。
進入頂樓後,他輕輕地鬆開了手。
任由背後的門扉自行闔上。
「嗯……?」
清貴注視著。
根本不用找,就在正前方,在環繞屋頂的高聳柵欄旁邊,對方就佇立在自己的對麵。
確實是個女孩。
根據清貴的預想,其中一個可能性是對方是男的,而且還帶了不少人伏埋。簡單的說,就是清貴認為想襲擊他的不良分子,有可能故意用情書的名義把他引出來。
對方的確是個女孩,而且還穿著學校的製眼。
如此一來,他設想到的另一個可能性也消失了。
清貴認為,如果不是不良分子,那麽也有可能是那個偷吃女<希望>在等他。
如果要說目的是什麽,應該是為了要讓清貴和春麻分開。
因為有生以來初次收到情書而感到浮燥的清貴,本以為對方企圖要讓他離開受到災厄影響的春麻身邊。
但是等著他的人,卻是看上去很普通的同校女生。
對方一見到清貴就露出笑容,隨即又緊張地咬著唇瓣、在胸前握拳,真的是個非常普通的女孩。
嗯嗯嗯嗯……?
她像是下了決定,噠噠噠地往清貴的方向跑過來。
直到少女跑到了自己麵前為止,清貴都一直在觀察她。
完全沒印象。
女孩的長發往後梳,臉頰有些許雀斑,身上沒有任何華麗的打扮,真要形容可說是個純樸的女孩,清貴對這個女生完全沒有印象。
「那個……」
「是、是!」
對於這位在身旁停下腳步,大概是因為緊張、呼吸變得有點紊亂的女孩,清貴從製服口袋拿出那個這次小心翼翼避免折到的純白信封給對方看。
「給我這封信的是……」
「我,是我!」
嗯?
「你在信裏麵提到,你一直在注意我……」
「是、是的!對不起!不好意思!」
她不斷地鞠躬。
「不不不,你沒必要道歉……這是、是怎麽回事?該不會我們是讀同一個國中吧?」
「你、你還記得我嗎?」
「啊……對不起。那個,我完全不記得。」
她低著頭,臉上卻浮著笑容。
「沒、沒關係。因為我隻和富士山同學說過一次話而已。」
「說、說過話?和我?」
「是……有一次……富士山同學曾經幫過我……」
真、真的嗎?
清貴眨著眼睛,看著眼前扭捏害羞的女孩。
「那個,你說我幫過你,是指那件事?把不良少年揍得東倒西歪……之類的?」
嗯。
她點了點頭。
清貴感到困惑。
他心想,不行了,自己一點都不記得!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打、打架的場麵太多,那個,是我揍誰的時候?啊,不過!如果不是讓我有印象的對手,我連打架的對象是誰都記不起來,所以……啊,真是的,找我打架的人實在太多了啦~」
「沒、沒關係,沒關係的!因為我太不起眼了!」
「不,比起太花俏的打扮,樸素一點比較好!」
「是……是這樣嗎?」
「咦?啊,唔……嗯。」
她的雙頰染上羞怯之色,愉悅地露出微笑。清貴發現自己心跳加速,直點頭。
女孩一臉害羞,低著頭咬著唇瓣。
她羞紅了一段時間之後,像是下定決心,抬起了頭,眼睛直盯著清貴瞧。
「富士山……同學。」
「是、是的。」
「我……一直都在注意富士山同學。」
「啊,嗯,信中也有寫到。」
「是,所以……我知道。富士山同學和穗村……的事。」
「啊,那件事已經很有名了嘛……」
主人和仆人的關係……
心想至此,清貴不禁露出無力的笑容。
「不是那件事。不是富士山同學和穗村,那個,主人和仆人的那種關係……我看到了!今天在頂樓……!」
清貴因為她的這句話,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什麽?
她說什麽?
看到?
她說看到了?
莫非是看到了今天在頂樓的那件事?如果是在平常看到清貴和春麻與一般人肉眼看不到的潘多拉交談,普通人隻會看到他們對著空氣說話的超現實場景,那樣倒是無所謂!
但是今天在清貴遭到烏鴉群襲擊的時候。
在施展『潘多拉·爆破』擊退那些烏鴉的時候。
當時清貴的右手變成黑色,甚至扭曲蠕動、變形、化為炮身……難道這女孩都看到了嗎!
「啊?」
清貴撲向了她,用力抓著她纖細的肩。
「你……你的目的是什麽……?」
「咦?」
「是什麽?你到底想要什麽?你說說看!不過,錢的話我可沒有哦?」
「我、我……」
「怎、怎麽辦……既、既然這樣的話,我隻能重擊你的腦袋,讓你失憶……!」
「——笨蛋!」
叩!
清貴的後腦勺遭到猛烈撞擊。
清貴眼冒金星,搖頭暈眩著。奇、奇怪?這裏是哪裏?我是誰?你是羅密歐?我是茱莉葉?
回頭一看,看上去年紀像小學生的女孩,手持木杖,唇瓣彎成了八字形。
「啊,你是茱莉葉?」
「白癡!」
叩的一聲!
這次則是被那位應該不是茱莉葉的少女迎麵棒擊。
因為後腦勺遭到強烈衝擊而喪失的記憶,似乎透過前額遭受的猛烈撞擊而恢複了。清貴總算清醒過來了。
伴隨著被襲擊後腦勺的劇烈疼痛。
「嗚哇!春、春麻?」
清貴用手搗著前額和後腦,對於春麻衝到自己麵前感到詫異。
春麻的連帽鬥篷隨風飄逸,她雙手插腰,一臉怒氣衝衝的模樣。
「清貴!你到底在對女生做什麽!」
「問我在做什麽……我才要問你,你怎麽出來了……?」
春麻本來應該在門外等候才對啊?
沒錯,清貴在前往詭異情書寫的會麵地點時,也帶著春麻一起過來。然後讓她在附近等待,即使春麻有什麽危險,清貴也可以立即趕過去。
但是她卻現身了。
和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嘛!
「女孩子是很柔弱的,所以要盡可能溫柔地對待!知道嗎?清貴!」
「這、這種事,即使是我也知道啊!要對女生溫柔對吧……?我知道,我知道啦……不對!今天中午的那件事,這個女孩知道哦!所以我才……!」
「笨蛋!」
叩的一聲!
春麻用杖柄的突出部分,直接襲向清貴的下顎。唔哇!清貴不禁大叫出聲,倒落在頂樓地板上。
「好好把她說的話聽到最後啦!到底是看見了什麽!」
什、什麽啦,真是的……!
清貴搗住下巴躺在地上,抬頭凝視著那個應該知道今早在頂樓所發生的一切的女孩。
然後。
她臉上浮現看似又哭又笑,說不出是什麽表情的表情。
「果然……贏不了啊!我果然……贏不了穗村啊。」
她搖了搖頭。
「沒錯,我看到了。今天中午……富士山同學和穗村兩個人一起,不知道要去哪裏……我知道不能這樣。雖然知道,但是看到你們兩人走上樓梯……屋頂應該進不去才對。我有點好奇,所以跟在你們後麵……於是,原本應該是鎖著的門,被富士山同學和穗村同學打開之後走了進去。雖然我明知道不可以偷看、要快點回去,我這麽想了好幾次……但是門後卻有東西在發光,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不小心偷看了一下……富、富士山同學和穗村正在、接……接吻……」
咦?
清貴躺在地上睜大雙眼。
那、那個?
她看到的是那個嗎?接吻?不是『潘多拉·爆破?』
什、什麽嘛……清貴「呼」的一聲鬆了口氣。
「別嚇我啦……」
因為安下心來,不由得說漏了嘴。
拚命告白的女孩聽到清貴說的話,身體顫了一下。
啊!當清貴注意到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了,淚眼盈眶的女孩緊咬下唇。
她咬唇忍著,淚水一滴滴地從眼眶滑落。
「對、對不起,真的很對不……」
「啊,不是!不是那樣的!」
她哭著衝了出去。
「清貴,快追上去。」
春麻大聲叫喊,清貴起身之後轉頭回答:「我知道啦!」
出聲回答之後嚇了一跳。
因為春麻腳下四處都是香蕉皮。
「該……該不會?」
是那女孩把香蕉皮?
正確來說,是和那女孩融合的<災厄>對春麻造成影響……?
咦,咦咦,總之!
清貴決定去追那名女孩。
她衝到頂樓邊緣,佇立在那裏,手抓著護欄,低著頭「呼、呼、呼」地喘氣。
「對不起,富士山同學,對不起。說的也是,我這樣根本就是跟蹤狂嘛……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了,不會妨礙富士山同學和穗村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對!你沒有錯!是我不好,是我誤會……」
清貴安撫她的情緒時,注意到某件事。
她腳下的地麵上有詭異的焦黑痕跡。
四周散落著黑色羽毛。
還有,現在她手抓著的圍欄變色的樣子。
圍欄變色的模樣,呈現圓形,正如今天中午『潘多拉·爆破』威力的範圍……
沒、沒問題吧?
即使變色成那樣,應該不會因此變得脆弱不堪吧?
當清貴這麽想的時候,就在此時。
「我……對不起!」
她的情緒太過激動,緊緊抓住的圍欄發出了聲響。
在抓緊的瞬間,變色的圍欄從顏色淺的部分「啪嘰」一聲折斷,接著,女孩連同圍欄一起倒下。
「鏘」的一聲,往外側倒落的女孩,撞上圍欄之後,輕輕地反彈了一下。
接著往下方消失。
「——清貴!」
在還沒聽到春麻的叫聲之前,清貴就衝了出去。
鑽過了有個圓形空洞的柵欄,毫不猶豫地飛身撲向那名往下掉的女孩。
距離不夠的部分,藉由踹校舍牆壁補上。
清貴抱著女孩的身體往下墜落,迅速地環視四周,但遺憾的是,不但沒有可以抓住的地方,也沒有可以做為緩衝的樹木。
既然如此!
「潘多拉!」
(是是~~)
清貴右臂化為炮身。
「潘多拉·爆破!去吧——!」
清貴伸長手臂,將炮口對向逐漸接近的地麵,隨即發射。
炮身放出的白色光彈,擊中正下方的地麵之後引起爆炸。
眼前視野變暗,塵土飛揚,然後同時卷起了一陣爆風。
當時,雖然隻有一瞬間,清貴和女孩的下墜速度,就因為卷起的爆風減弱,幾乎讓他們煞住了。
唔!
清貴緊抱著女孩的身體,轉身背向地麵。
以護住女孩的姿勢落地。
嗚哇——!
雖然已經有了覺悟,清貴還是受到近乎以前最強程度的衝擊。
這個,啊啊,應該和以前被卡車撞到差不多吧!
清貴抬頭望著完全被彌漫的塵土遮蔽住的天空,心裏這麽想著。
因為身體已經麻痹,完全使不上力嘛!
不,身體使不上力是因為這家夥吧?清貴望向自己的右臂。那隻早已解除炮身型態、恢複了原有膚色的手。
「嗯……」
少女發出呻吟。
「哦,沒事吧?怎麽樣?有沒有會痛的地方?」
因為女孩還被抱著,或許是被清貴超近距離的臉嚇到,少女發出「呀!」一聲的尖叫,瑟縮起身體。咦?咦咦?環顧四周之後,視線最後落在清貴的右手之上。
「那、那個……」
「被拆穿啦?」
清貴反而露出了笑容。
「我誤會了……以為今天中午你看見的是這個。所以……不過,對女生用那種態度,不能找借口吧?」
她噙著淚水用力搖頭。
「不,沒關係的。我跟蹤、偷看你們,是我不好……富上山同學、富士山同學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前和現在,救了我兩次……我不會對任何人說這次的事!我會好好保密的!」
她這麽說著,緊緊地抱住清貴,
「那個……以前那一次,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
「沒關係,因為……這一次就不會再忘了吧?」
「確、確實是,不會再忘了。」
對方近距離地對著自己微笑,清貴顯得不知所措。
女孩的表情變得很認真。
「富士山同學。」
「是、是?」
「雖然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喜歡你。因為我想傳達這份心意,所以才會把你叫到屋頂上來。雖然富士山同學和穗村在交往的事,我從今天中午的那件事就知道了……但是,正因為如此,總覺得非告訴你不可……」
「是嗎,原來如此……咦,等等。我和春麻不是那樣的哦!」
「咦?可是……」
「春麻是主人,我是仆人……所以,那個,該怎麽說,我想……不是戀人的關係。」
「那麽……我還有機會……是這個意思嗎?」
「咦?啊,啊——怎麽說呢?就是那樣吧?大概吧。」
嗬嗬,女孩笑了出來。
「太……好了……」
她露出天真無邪邪的笑容,就這麽睡著了。
「喂、喂?」
(你放心,清貴。她隻是放下了心,一時之間失去意識而已。普通人沒辦法像清貴你那樣神經大條嘛!)
「我、我才是普通人啦!」
這麽回了以惡劣態度說明情況的潘多拉之後,他「呼」的一聲鬆了口氣。
就在此時,猶如雪的結晶、閃耀白色光芒的<災厄>,從失去意識的少女身上脫離了。<災厄>的光芒被清貴右手吸了進去。
(好了,<災厄>收服成功。辛苦你了,清貴。)
「對了……剛剛,為什麽<災厄>從她身上自動離開?『潘多拉·爆破』沒有打到她吧?」
(應該是因為她的心意已經傳達了吧!)
「啊?心意?」
清貴完全不了解是什麽意思。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未爆彈嗎?感覺到老師們的聲音漸漸接近,不知是因為從屋頂掉下的影響還是發射『潘多拉·爆破』的影響,就著完全動不了的身體,清貴「嗯?」的一聲蹙起了眉頭。
(真是的,清貴真的很遲純耶……為什麽春麻會踩到口香糖和香蕉皮呢?)
「啊,對了,那個我也完全不了解。」
(是因為嫉妒。)
「嫉妒?」
(對,是一種很可愛的嫉妒。對看似和自己喜歡的對象在交往的女生吃醋……太好了,清貴。若是<災厄>和嫉妒心更強,心地不善良的女生融合的話,春麻受到的影響就不隻是這樣囉?譬如從工地現場掉下鋼筋之類的……)
「真、真的嗎?」
最後,清貴發問。
「那個<災厄>是怎樣的家夥?」
(是<戀慕>。)
感覺潘多拉好像微微笑了一下。
宣告上午最後一堂課結束的鍾聲,終於在校內響起。
起立,敬禮,坐下!
期待已久的午休時間終於到來,學生們大聲喧鬧,一個個跑出了教室。
有為了要買麵包或便當當午餐的人。
也有已經提早填飽肚子,去操場或體育館踢足球、打籃球,充滿活力的人。
還有一起在庭院角落吃午餐的人。
當然,也有留在教室,吃著事先準備好的麵包或便當的學生,無論如何,整個校園因為這些學生而充滿活力。
清貴和春麻兩人遠遠聆聽著這股活力。
不對,正確說來,是有三個人在聽。
清貴、春麻和潘多拉三人,現在正在為了學生安全,而不對外開放的學校屋頂上。
從校內往屋頂的門扉當然是上了鎖。
不過,對於春麻從奶奶那裏繼承而來,能解開<潘多拉的盒子>封印的<鑰匙>來說,區區的學校門鎖等同於不存在。春麻把掛在脖子的<鑰匙>插入門上的鑰匙孔裏,輕輕鬆鬆就打開了。
沒想到<鑰匙>還有這種用途。
真不愧是春麻奶奶的遺物啊!清貴心裏浮現出微妙的感想,在第一次上來的屋頂眺望遠方。
在被高聳柵欄圍住的屋頂上,完全感受不到人的氣息。
大家都知道學校屋頂上了鎖,所以沒有人在也很正常……如此一來,不管清貴的手變得多黑,要怎麽和常人看不到的潘多拉說話,都不會被別人看見。
「很好……春麻,給我看看。」
「嗯。」
春麻聽清貴的話,抬起了腳,隻見口香糖完全緊黏在她的鞋底。
唉~清貴歎了口氣。
「這是哪門子的<災厄>啊……難道是<不幸>嗎?」
清貴問著已從他的右臂現身,現在正飄浮在半空中的潘多拉。
「唔嗯……」
然而,潘多拉卻發出「唔嗯……」聲音,雙手抱胸,在空中翻來覆去遊動著,感覺有點不得要領。
「春麻確實受到某種<災厄>的影響,但如果影響隻有『一直踩到口香糖』的話……沒錯,就像清貴所說的,確實有稱之為<不幸>的<災厄>存在。不過,如果這真是<不幸>的所作所為,那麽範圍應該更廣才對,應該會遭遇到各種不幸的事件。不隻是單純踩到口香糖這麽簡單……」
「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這種老套又陰險的<災厄>是……總之,現在這個階段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倒是還無所謂啦!」
清貴一邊嫗著黏在春麻鞋底的口香糖,一邊咋了咋舌。
「問題在於,這個<災厄>似乎隻對春麻有影響!和之前那個<暴食>不同,明顯隻鎖定春麻作為目標!真是可惡!」
清貴有點按捺不住情緒,牙根咬得嗄嗄作響。
嗬嗬,春麻笑了出來。
「……你幹嘛啦!」
「沒有,沒什麽。」
說著話的春麻,臉上依然充滿笑容。
不知她為什麽這麽開心,感覺有點異常,清貴心裏這麽想著。
「你啊……居然還能這麽輕鬆?你現在是受到<災厄>的糾纏哦?和我老爸老媽一樣受到影響了。雖然我不知道你一直踩到口香糖的原因,不過從<災厄>的立場來思考,對方一定是想妨礙我們把它們全部收服!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生命危險……」
「沒問題的啦!因為清貴會好好保護我啊!」
「咦?」
「就像清貴的朋友一樣……就像城裏的人一樣,就像清貴的爸媽一樣,清貴一定會保護我的!對吧?不是嗎?」
「也……也是啦!」
「所以我沒問題的!因為有清貴你這個仆人在!」
春麻露出笑容,放下經清貴之手已取下口香糖的那隻腳,然後輕輕跳了起來,鬥篷的帽子隨風飄舞,她轉了個圈背向清貴。
清貴感到有點害羞,輕輕搔了搔鼻尖。
「清貴,你要加油哦。」
飄浮在半空中的潘多拉如此說道。
清貴對著一如往常露出微笑的潘多拉,回了一句「囉嗦!」
「要加油的人不隻是我,你也是吧?和我一起用主人命名的『潘多拉·爆破』,好好努力才行!」
「是啊,所以,你還是趕快把右手化為『潘多拉·爆破』會比較好哦。」
「什麽?」
依然微笑著的潘多拉,用手指向上方。
清貴理解她的意思之後,像反射動作似地仰望天際。
「嗯……?那是什麽……?」
飄浮著薄雲的蔚藍天空,逐漸浮現像是黑色汙漬的物體。
看著看著,汙漬一直往清貴的方向逼近。
等聽到「嗄、嗄」的叫聲時,清貴才知道那些黑色汙漬是一群烏鴉。
但是為時已晚。
清貴遭到那群烏鴉的攻擊。
「可……可惡,怎麽回事啊,這群家夥!」
清貴雙手揮趕著從四方糾纏的黑影。
但烏鴉的行動非常強悍,不論清貴怎麽驅趕,依然接二連三的飛過來,不肯從他身邊離開。
「清貴!清貴!清貴!」
在無數烏鴉的叫聲和振翅聲的彼方,傳來春麻的喊叫聲。
清貴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在黑羽飛散的簾幕深處,看得到春麻正拚命呼喊著他的名字。
值得慶幸的是,烏鴉的目標,似乎自始至終隻有清貴一個。
雖說如此,若是擔心清貴的春麻,為了要救他而主動對烏鴉出手,結果反而遭受攻擊……這種情況也不是不會發生。
清貴腳步踉艙地遠離春麻。
他全身遭到烏鴉糾纏,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況。
清貴的身體碰到柵欄後,知道自己應該踉嗆地移動到屋頂邊緣。
「潘多拉!這些家夥是!」
(當然是受到<災厄>的影響囉!)
「我想也是!我是以防萬一才問的!」
很好……清貴想著。
既然這些烏鴉是受到<災厄>影響。
「潘多拉·爆破!」
(是、是~~)
隨著清貴的叫聲響起,因為潘多拉的現身而變黑的右手,開始扭捏變形,瞬間化成炮身。
清貴將炮口對準周圍烏鴉們——的相反方向。
對著地麵。
瞄準自己所站的屋頂地板,接下來……
「吃我這一記!」
發射。
清貴的視野和意識被白色閃光籠罩——
2
「清貴!清貴!清貴!」
遠方傳來春麻的聲音。
清貴心想,這是混雜淚水的哭聲。
好了……你別哭了……
你一哭,我就不知道為什麽會感到心痛、悲傷,覺得很難過……
想著想著,清貴睜開雙眼。
春麻緊緊抓住清貴,睜大了盈滿淚水的雙眼。
正確地說,清貴是被自己施展的『潘多拉·爆破』卷入,後來失去了意識,仰臥在地麵上,春麻緊抓著清貴胸口,一直呼喊:「清貴!清貴!快醒醒啊,清貴!」現在卻不知為何一臉詫異地凝視著清貴。
清貴想著,該不會……一臉驚恐地發問。
「呃,那個,春麻?我剛才說了什麽嗎……」
「嗯!我知道了,清貴,我不會再哭了!我不會再讓清貴有痛苦、悲傷又難過的感覺了!」
說著說著,春麻往清貴飛撲過去,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真~~的~~嗎~~?
對於自己在朦朧意識中不知不覺說溜嘴、那些令人害臊的台詞,清貴隻是看著天空。天空一片蔚藍。
唔……
清貴「嘶」的一聲吸了一下鼻子,撐起自己的身體。
他倒在屋頂邊緣的柵欄附近。
在自己倒落的地方,身旁有數十隻的烏鴉,動也不動地摔落在地麵上。
清貴沒來由地用手彈了其中一隻。
被彈到的烏鴉,立刻恢複意識,瞬間展翅飛走。
其他的烏鴉像是受到影響,一隻隻清醒過來,從清貴和春麻所在的屋頂振翅而去。
隻剩下無數根黑色羽毛。
「清貴,你沒……沒有打倒它們嗎?」
「如果以擊落它們的威力來施展『潘多拉·爆破』,那麽我也不可能平安無事吧?總之,先解除那些烏鴉受<災厄>的影響就好……我設法控製威力,讓攻擊我的所有烏鴉,全都進入地上反射的射程範圍之後,才放出『潘多拉·爆破』的光彈。」
清貴暫時隱瞞了部分是聽天由命的這一點。
要是再惹她哭,事情也有點麻煩。
「啊~不過,真是誇張……」
清貴發現自己製服弄髒了,拍了拍之後果然揚起一片灰塵。或許是刻意壓抑威力的緣故,衣服雖然沒像之前施展『潘多拉·爆破』時那樣變成黑炭,不過似乎也受到了相對應的損壞。
這麽一來,臉也應該弄髒了吧……
不洗不行,當清貴這麽想著,打算站起身子時,他注意到身旁的春麻就地坐下,溫柔地噘起唇瓣,閉上雙眸。
啊!
對、對了!原來如此!
清貴回想起來,如果施展了『潘多拉·爆破』,就必須立刻補充魔力。
回想的瞬間變成現實,清貴放鬆自己的身體。
他勉力撐著搖搖晃晃的身體,把手搭在春麻肩膀上。
雖然知道屋頂上沒有其他人,清貴還是左右看了一下,然後在身體微顫的春麻粉紅色唇瓣,疊上了自己的唇瓣。
清貴補充魔力之後,隨即恢複了氣力。
「謝、謝謝你,春麻。」
這次,清貴立刻移開唇瓣這麽說。
但春麻卻依然閉著雙眸,唇瓣也維持著親吻的形狀。
「春、春麻?我已經補充完魔力了……」
「聽不到。」
「咦?」
「清貴,主人現在聽不到仆人的聲音哦。」
春麻隻說了這句話。
清貴咽了口口水。
雖然他很清楚屋頂上沒有其他人,還是在左右顧盼之後,才把自己的唇瓣交疊上去。
★★★
「可是……<災厄>那些家夥,終於開始直接襲擊我們了……今後要多小心才行。」
清貴對春麻說:「總之,我們先回校舍去吧!」然後往屋頂通往校舍的出口走了過去。
「嗯。」
春麻點了點頭,然後抬起頭望向清貴。
「不過,要是發生什麽事,清貴,你可要保護我哦。」
清貴回想起剛才的事,胸口「噗通、噗通」地悸動,嘴裏發出「哦,哦!」的聲音。
「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聽到清貴的話之後,春麻甜美地一笑。
她露出笑容奔跑起來。
「清貴,清貴,我的仆人~~?我優秀的仆人~?」
春麻嘴裏甚至哼著這樣的歌,通過屋頂的門扉,消失在校舍裏。
「——啊!」
在春麻消失的瞬間,校舍裏傳來她低聲的哀號。
對於春麻的愉悅心情,清貴不禁露出苦笑,跟在她後麵走,當清貴聽到突如其來的悲鳴聲,嚇得立刻奔了過去。
「春麻!」
清貴飛奔進校舍之中,隻見春麻屁股著地,坐在門邊摸著自己的臀部,她泫然欲泣地發出「嘶~」的聲音,臉上的表情顯得有點扭曲。
「怎……怎麽了?」
「香蕉!香蕉,是香蕉啦,清貴!好滑!」
聽了春麻的話,清貴往地麵上一看,發現了變形的香蕉皮。
清貴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你踩到之後滑倒,然後屁股著地?這麽粗劣的橋段,現在連喜劇都不太用了耶!」
「清貴你這個笨蛋!這一點都不好笑……人家的屁股好痛哦……」
春麻發出「唔……」的呻吟聲,清貴連忙對她說「抱歉、抱歉」,然後伸出了手。
清貴伸出的右手,不知何時自己變黑了,讓他不禁嚇了一跳。
身穿洋裝的潘多拉緩緩現身,對著清貴說:
「清貴~這件事真的一點都不好笑哦~」
「你,怎麽會在這種地方出現……!你說什麽?」
即使一般人看不到潘多拉,但清貴右手出現的變化,是以他的肉體為基礎而形成的,因此他看得到潘多拉。換句話說,隻要清貴右手染黑,變形成『潘多拉·爆破』的話,潘多拉就會別人被發現。
所以怎麽能在眾目睽睽的校內擅自出現呢……!
清貴暗自責怪起潘多拉,然後聽到她說的話之後,發出「嗯?」的一聲眯細雙眼。
「你說不好笑……這是為什麽?」
「屋頂平常是關著的,應該不會有人出入吧?可是,為什麽會有香蕉皮掉落在這種地方?掉這種在沒人會來的地方?」
清貴感到一股寒意。
「喂喂……等等,你的意思是……難道說……?」
「或許已經進到下一個階段了。從『一直踩到口香糖』,變成『一直踩到香蕉皮』。」
騙人的吧……?
清貴瞪大了雙眼。
3
時間來到了放學後。
轉眼之間,走廊上混雜著準備回家的學生、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以及參加學生會活動的學生。
清貴推著那些學生往前推進。
慢慢地前進。
他一邊彎下了腰、仔細尋找有沒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一邊緩緩前進。
清貴張開雙臂,以銳利眼神對著擋在前麵的學生說「你們別擋路!」或許是開學典禮當天把學長們打到站不起來的事件發生效果,大家都乖乖地讓出一條路。人群如摩西的十誡般往旁邊散開。
清貴就這樣留意著地麵上的情況,讓春麻走在自己後麵。
美崎和白乃並肩走在春麻的身旁。
「唉呀~~真不愧是清貴。嗯,太厲害了!這種奴仆般的禮儀真的非常上道!太完美了!棒透了!」
「美、美崎……!」
春麻被深感敬佩的美崎,和因為在意旁人眼光而害臊的白乃夾在中間,她對著清貴說話了。
「清貴……隻是踩到香蕉皮而已,我沒關係的啦。」
清貴以幾乎貼在地上爬行的姿勢,找尋著構成香蕉皮的顏色——黃色和白色——就這麽維持著彎腰的姿勢,轉身過去看著春麻。
「你啊,什麽叫做隻是踩到香蕉皮而已……剛才不是才狠很摔了一跤,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嗎?不對,隻是摔到屁股的話還好!要是你不小心跌倒撞到頭的話怎麽辦?……有人就是因為腦部挫傷猝死的耶!」
呼!
呼吸紊亂的清貴,轉回前方,重新找起香蕉皮。
此時,他的眼角掠過一抹黃色。
「就在那裏!」
清貴犀利地指了過去。
身體發顫的學生們,整齊劃一地離開屈膝跪地的清貴所指的地方。
結果那是黏在地上的黃
色便利貼。
呿,清貴大聲咋舌,繼續尋找香蕉皮。
他隱隱約約地聽到春麻輕歎的聲音。
無論如何,終於定到了玄關。
清貴凝視著學生鞋櫃在兩旁並列的玄關,發出「呼~~」的聲音,用手擦拭額頭上冒出的汗滴。這樣還早得很,不能大意,現在才是正式開始。俗話說得好,男人踏出家門一步,就有七個敵人在前麵等你。春麻要是走出去,立刻就會有七個香蕉皮在等她。
清貴視線緊盯著春麻腳下,從鞋櫃中拿出自己的鞋子。
飄然落下。
某個物體從清貴放鞋的鞋櫃上飄落而來,掉落在地麵上。
嗯?
清貴撿起來一看,原來是小小的信封。
那是個外國式的白色信封,上麵沒寫收件人。咦咦?咦咦咦?清貴橫看、豎看、斜看、閉起單眼看這個以前從沒見過,上麵沒寫收件人的信封。
「嗚哇?那個不是情書嗎,清貴?」
美崎發出驚訝之聲。
「情書……?」
這個詞匯的發音,似乎是在哪兒聽過?情書、情書、情書、情書……清貴喃喃念著,算了。總之先揉成一團,塞到製服口袋裏。
「清貴——!」
「嗚咦?」
清貴被春麻罵了。
「什、什麽?怎麽了?」
「清貴,你那是什麽粗魯的態度啊!你把少女的純情當成什麽了?」
「少、少女的純情……?」
這個家夥是笨蛋啊!發出嬌嗔的人,不隻春麻一個,美崎也發出了「嗯、嗯!」的聲音,不停點頭同意,白乃也直直瞪視著他,甚至連周圍的女學生們,也對清貴投以充滿敵意的眼神。
此時清貴終於了解剛才的『情書』是什麽了。
「哦~這是情書嗎?傳說中的情書!」
清貴掏出了硬塞在製服口袋而變得有點扭曲的白色洋式信封,仔細地端詳起來。
哇……這就是……
「嘿~這是我第一次收到……」
當清貴急著打開的時候,被春麻、美崎、白乃三人大罵「笨蛋」,她們分別在清貴的小腿、後腦和背上揍了一下。
「好痛!你們為、為什麽要打我?」
「就說過了,充滿少女純情的情書,清貴你這家夥……!」
「再怎麽說,清貴你也不能這麽粗魯嘛。嗯,不能這樣!」
「沒辦法,春麻、美崎……富士山同學是個粗枝大葉的人嘛!」
嗚嗚嗚……清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這次他盡可能輕輕地,靜靜地開啟信封封口。
他取出折迭整齊的信紙,然後攤了開來。
「呃,我看看……富士山同學,突然收到這樣的信,你一定……」
「你不要逐字念出來啦!笨蛋清貴!」
「出局!清貴你實在太失敗啦!」
「去死算了……!」
清貴又被春麻、美崎、白乃三人揍了一下,而且力氣比剛才更大。清貴帶著想死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音,含淚看著信裏的文字。
富士山同學,突然收到這樣的信,你一定很困擾吧!
可是我很想見你,想告訴你我的心意。
今天放學之後,我在學校頂樓等你。
我一直都在看著富上山同學,一直、一直都在注意你。
「哦……」
哇~~字寫得好漂亮,應該是有練過的吧!
或許是因為清貴有生以來初次收到情書,所以感歎之處似乎有點微妙。
「她寫了什麽,清貴?」
「沒什麽,她說在頂樓等……」
嗯?
清貴終於發現內容的詭異之處。
首先,沒有發件人的名字。
如果是情書的話,通常不是都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然後,見麵地點是『學校頂樓』。
為了學生的安全,學校頂樓平常都是關閉的。
那麽到底要怎麽見麵?明明就進不去啊?
不對,雖然現在可以進去……
清貴突然想起,今天午休時間打開屋頂的鎖進去之後,回來時忘了再鎖上。當時春麻突然踩到香蕉皮滑倒,後來發現那是因為<災厄>的影響變嚴重了,所以回來時才會忘了上鎖。
詭異……
太詭異了。
清貴盯著情書的內容看了一會兒。
他下定決心之後望向春麻。
「那個,我的主人……」
「咦?怎、怎麽了,清貴?」
清貴對著瞪大眼睛的春麻說。
「你的仆人,有個小小的請求……」
4
清貴佇立在屋頂的門扉之前。
凝視著門扉一會兒之後,他「呼」的一聲深深吐氣。
清貴握住喇叭鎖轉了一下。果然沒有上鎖,門扉打開了。
在開門瞬間吹過來的一陣風,讓清貴眯著眼睛踏進頂樓。
進入頂樓後,他輕輕地鬆開了手。
任由背後的門扉自行闔上。
「嗯……?」
清貴注視著。
根本不用找,就在正前方,在環繞屋頂的高聳柵欄旁邊,對方就佇立在自己的對麵。
確實是個女孩。
根據清貴的預想,其中一個可能性是對方是男的,而且還帶了不少人伏埋。簡單的說,就是清貴認為想襲擊他的不良分子,有可能故意用情書的名義把他引出來。
對方的確是個女孩,而且還穿著學校的製眼。
如此一來,他設想到的另一個可能性也消失了。
清貴認為,如果不是不良分子,那麽也有可能是那個偷吃女<希望>在等他。
如果要說目的是什麽,應該是為了要讓清貴和春麻分開。
因為有生以來初次收到情書而感到浮燥的清貴,本以為對方企圖要讓他離開受到災厄影響的春麻身邊。
但是等著他的人,卻是看上去很普通的同校女生。
對方一見到清貴就露出笑容,隨即又緊張地咬著唇瓣、在胸前握拳,真的是個非常普通的女孩。
嗯嗯嗯嗯……?
她像是下了決定,噠噠噠地往清貴的方向跑過來。
直到少女跑到了自己麵前為止,清貴都一直在觀察她。
完全沒印象。
女孩的長發往後梳,臉頰有些許雀斑,身上沒有任何華麗的打扮,真要形容可說是個純樸的女孩,清貴對這個女生完全沒有印象。
「那個……」
「是、是!」
對於這位在身旁停下腳步,大概是因為緊張、呼吸變得有點紊亂的女孩,清貴從製服口袋拿出那個這次小心翼翼避免折到的純白信封給對方看。
「給我這封信的是……」
「我,是我!」
嗯?
「你在信裏麵提到,你一直在注意我……」
「是、是的!對不起!不好意思!」
她不斷地鞠躬。
「不不不,你沒必要道歉……這是、是怎麽回事?該不會我們是讀同一個國中吧?」
「你、你還記得我嗎?」
「啊……對不起。那個,我完全不記得。」
她低著頭,臉上卻浮著笑容。
「沒、沒關係。因為我隻和富士山同學說過一次話而已。」
「說、說過話?和我?」
「是……有一次……富士山同學曾經幫過我……」
真、真的嗎?
清貴眨著眼睛,看著眼前扭捏害羞的女孩。
「那個,你說我幫過你,是指那件事?把不良少年揍得東倒西歪……之類的?」
嗯。
她點了點頭。
清貴感到困惑。
他心想,不行了,自己一點都不記得!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打、打架的場麵太多,那個,是我揍誰的時候?啊,不過!如果不是讓我有印象的對手,我連打架的對象是誰都記不起來,所以……啊,真是的,找我打架的人實在太多了啦~」
「沒、沒關係,沒關係的!因為我太不起眼了!」
「不,比起太花俏的打扮,樸素一點比較好!」
「是……是這樣嗎?」
「咦?啊,唔……嗯。」
她的雙頰染上羞怯之色,愉悅地露出微笑。清貴發現自己心跳加速,直點頭。
女孩一臉害羞,低著頭咬著唇瓣。
她羞紅了一段時間之後,像是下定決心,抬起了頭,眼睛直盯著清貴瞧。
「富士山……同學。」
「是、是的。」
「我……一直都在注意富士山同學。」
「啊,嗯,信中也有寫到。」
「是,所以……我知道。富士山同學和穗村……的事。」
「啊,那件事已經很有名了嘛……」
主人和仆人的關係……
心想至此,清貴不禁露出無力的笑容。
「不是那件事。不是富士山同學和穗村,那個,主人和仆人的那種關係……我看到了!今天在頂樓……!」
清貴因為她的這句話,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什麽?
她說什麽?
看到?
她說看到了?
莫非是看到了今天在頂樓的那件事?如果是在平常看到清貴和春麻與一般人肉眼看不到的潘多拉交談,普通人隻會看到他們對著空氣說話的超現實場景,那樣倒是無所謂!
但是今天在清貴遭到烏鴉群襲擊的時候。
在施展『潘多拉·爆破』擊退那些烏鴉的時候。
當時清貴的右手變成黑色,甚至扭曲蠕動、變形、化為炮身……難道這女孩都看到了嗎!
「啊?」
清貴撲向了她,用力抓著她纖細的肩。
「你……你的目的是什麽……?」
「咦?」
「是什麽?你到底想要什麽?你說說看!不過,錢的話我可沒有哦?」
「我、我……」
「怎、怎麽辦……既、既然這樣的話,我隻能重擊你的腦袋,讓你失憶……!」
「——笨蛋!」
叩!
清貴的後腦勺遭到猛烈撞擊。
清貴眼冒金星,搖頭暈眩著。奇、奇怪?這裏是哪裏?我是誰?你是羅密歐?我是茱莉葉?
回頭一看,看上去年紀像小學生的女孩,手持木杖,唇瓣彎成了八字形。
「啊,你是茱莉葉?」
「白癡!」
叩的一聲!
這次則是被那位應該不是茱莉葉的少女迎麵棒擊。
因為後腦勺遭到強烈衝擊而喪失的記憶,似乎透過前額遭受的猛烈撞擊而恢複了。清貴總算清醒過來了。
伴隨著被襲擊後腦勺的劇烈疼痛。
「嗚哇!春、春麻?」
清貴用手搗著前額和後腦,對於春麻衝到自己麵前感到詫異。
春麻的連帽鬥篷隨風飄逸,她雙手插腰,一臉怒氣衝衝的模樣。
「清貴!你到底在對女生做什麽!」
「問我在做什麽……我才要問你,你怎麽出來了……?」
春麻本來應該在門外等候才對啊?
沒錯,清貴在前往詭異情書寫的會麵地點時,也帶著春麻一起過來。然後讓她在附近等待,即使春麻有什麽危險,清貴也可以立即趕過去。
但是她卻現身了。
和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嘛!
「女孩子是很柔弱的,所以要盡可能溫柔地對待!知道嗎?清貴!」
「這、這種事,即使是我也知道啊!要對女生溫柔對吧……?我知道,我知道啦……不對!今天中午的那件事,這個女孩知道哦!所以我才……!」
「笨蛋!」
叩的一聲!
春麻用杖柄的突出部分,直接襲向清貴的下顎。唔哇!清貴不禁大叫出聲,倒落在頂樓地板上。
「好好把她說的話聽到最後啦!到底是看見了什麽!」
什、什麽啦,真是的……!
清貴搗住下巴躺在地上,抬頭凝視著那個應該知道今早在頂樓所發生的一切的女孩。
然後。
她臉上浮現看似又哭又笑,說不出是什麽表情的表情。
「果然……贏不了啊!我果然……贏不了穗村啊。」
她搖了搖頭。
「沒錯,我看到了。今天中午……富士山同學和穗村兩個人一起,不知道要去哪裏……我知道不能這樣。雖然知道,但是看到你們兩人走上樓梯……屋頂應該進不去才對。我有點好奇,所以跟在你們後麵……於是,原本應該是鎖著的門,被富士山同學和穗村同學打開之後走了進去。雖然我明知道不可以偷看、要快點回去,我這麽想了好幾次……但是門後卻有東西在發光,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不小心偷看了一下……富、富士山同學和穗村正在、接……接吻……」
咦?
清貴躺在地上睜大雙眼。
那、那個?
她看到的是那個嗎?接吻?不是『潘多拉·爆破?』
什、什麽嘛……清貴「呼」的一聲鬆了口氣。
「別嚇我啦……」
因為安下心來,不由得說漏了嘴。
拚命告白的女孩聽到清貴說的話,身體顫了一下。
啊!當清貴注意到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了,淚眼盈眶的女孩緊咬下唇。
她咬唇忍著,淚水一滴滴地從眼眶滑落。
「對、對不起,真的很對不……」
「啊,不是!不是那樣的!」
她哭著衝了出去。
「清貴,快追上去。」
春麻大聲叫喊,清貴起身之後轉頭回答:「我知道啦!」
出聲回答之後嚇了一跳。
因為春麻腳下四處都是香蕉皮。
「該……該不會?」
是那女孩把香蕉皮?
正確來說,是和那女孩融合的<災厄>對春麻造成影響……?
咦,咦咦,總之!
清貴決定去追那名女孩。
她衝到頂樓邊緣,佇立在那裏,手抓著護欄,低著頭「呼、呼、呼」地喘氣。
「對不起,富士山同學,對不起。說的也是,我這樣根本就是跟蹤狂嘛……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了,不會妨礙富士山同學和穗村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對!你沒有錯!是我不好,是我誤會……」
清貴安撫她的情緒時,注意到某件事。
她腳下的地麵上有詭異的焦黑痕跡。
四周散落著黑色羽毛。
還有,現在她手抓著的圍欄變色的樣子。
圍欄變色的模樣,呈現圓形,正如今天中午『潘多拉·爆破』威力的範圍……
沒、沒問題吧?
即使變色成那樣,應該不會因此變得脆弱不堪吧?
當清貴這麽想的時候,就在此時。
「我……對不起!」
她的情緒太過激動,緊緊抓住的圍欄發出了聲響。
在抓緊的瞬間,變色的圍欄從顏色淺的部分「啪嘰」一聲折斷,接著,女孩連同圍欄一起倒下。
「鏘」的一聲,往外側倒落的女孩,撞上圍欄之後,輕輕地反彈了一下。
接著往下方消失。
「——清貴!」
在還沒聽到春麻的叫聲之前,清貴就衝了出去。
鑽過了有個圓形空洞的柵欄,毫不猶豫地飛身撲向那名往下掉的女孩。
距離不夠的部分,藉由踹校舍牆壁補上。
清貴抱著女孩的身體往下墜落,迅速地環視四周,但遺憾的是,不但沒有可以抓住的地方,也沒有可以做為緩衝的樹木。
既然如此!
「潘多拉!」
(是是~~)
清貴右臂化為炮身。
「潘多拉·爆破!去吧——!」
清貴伸長手臂,將炮口對向逐漸接近的地麵,隨即發射。
炮身放出的白色光彈,擊中正下方的地麵之後引起爆炸。
眼前視野變暗,塵土飛揚,然後同時卷起了一陣爆風。
當時,雖然隻有一瞬間,清貴和女孩的下墜速度,就因為卷起的爆風減弱,幾乎讓他們煞住了。
唔!
清貴緊抱著女孩的身體,轉身背向地麵。
以護住女孩的姿勢落地。
嗚哇——!
雖然已經有了覺悟,清貴還是受到近乎以前最強程度的衝擊。
這個,啊啊,應該和以前被卡車撞到差不多吧!
清貴抬頭望著完全被彌漫的塵土遮蔽住的天空,心裏這麽想著。
因為身體已經麻痹,完全使不上力嘛!
不,身體使不上力是因為這家夥吧?清貴望向自己的右臂。那隻早已解除炮身型態、恢複了原有膚色的手。
「嗯……」
少女發出呻吟。
「哦,沒事吧?怎麽樣?有沒有會痛的地方?」
因為女孩還被抱著,或許是被清貴超近距離的臉嚇到,少女發出「呀!」一聲的尖叫,瑟縮起身體。咦?咦咦?環顧四周之後,視線最後落在清貴的右手之上。
「那、那個……」
「被拆穿啦?」
清貴反而露出了笑容。
「我誤會了……以為今天中午你看見的是這個。所以……不過,對女生用那種態度,不能找借口吧?」
她噙著淚水用力搖頭。
「不,沒關係的。我跟蹤、偷看你們,是我不好……富上山同學、富士山同學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前和現在,救了我兩次……我不會對任何人說這次的事!我會好好保密的!」
她這麽說著,緊緊地抱住清貴,
「那個……以前那一次,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
「沒關係,因為……這一次就不會再忘了吧?」
「確、確實是,不會再忘了。」
對方近距離地對著自己微笑,清貴顯得不知所措。
女孩的表情變得很認真。
「富士山同學。」
「是、是?」
「雖然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喜歡你。因為我想傳達這份心意,所以才會把你叫到屋頂上來。雖然富士山同學和穗村在交往的事,我從今天中午的那件事就知道了……但是,正因為如此,總覺得非告訴你不可……」
「是嗎,原來如此……咦,等等。我和春麻不是那樣的哦!」
「咦?可是……」
「春麻是主人,我是仆人……所以,那個,該怎麽說,我想……不是戀人的關係。」
「那麽……我還有機會……是這個意思嗎?」
「咦?啊,啊——怎麽說呢?就是那樣吧?大概吧。」
嗬嗬,女孩笑了出來。
「太……好了……」
她露出天真無邪邪的笑容,就這麽睡著了。
「喂、喂?」
(你放心,清貴。她隻是放下了心,一時之間失去意識而已。普通人沒辦法像清貴你那樣神經大條嘛!)
「我、我才是普通人啦!」
這麽回了以惡劣態度說明情況的潘多拉之後,他「呼」的一聲鬆了口氣。
就在此時,猶如雪的結晶、閃耀白色光芒的<災厄>,從失去意識的少女身上脫離了。<災厄>的光芒被清貴右手吸了進去。
(好了,<災厄>收服成功。辛苦你了,清貴。)
「對了……剛剛,為什麽<災厄>從她身上自動離開?『潘多拉·爆破』沒有打到她吧?」
(應該是因為她的心意已經傳達了吧!)
「啊?心意?」
清貴完全不了解是什麽意思。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未爆彈嗎?感覺到老師們的聲音漸漸接近,不知是因為從屋頂掉下的影響還是發射『潘多拉·爆破』的影響,就著完全動不了的身體,清貴「嗯?」的一聲蹙起了眉頭。
(真是的,清貴真的很遲純耶……為什麽春麻會踩到口香糖和香蕉皮呢?)
「啊,對了,那個我也完全不了解。」
(是因為嫉妒。)
「嫉妒?」
(對,是一種很可愛的嫉妒。對看似和自己喜歡的對象在交往的女生吃醋……太好了,清貴。若是<災厄>和嫉妒心更強,心地不善良的女生融合的話,春麻受到的影響就不隻是這樣囉?譬如從工地現場掉下鋼筋之類的……)
「真、真的嗎?」
最後,清貴發問。
「那個<災厄>是怎樣的家夥?」
(是<戀慕>。)
感覺潘多拉好像微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