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陽光透過紗窗照進屋內。


    邊邊下床穿拖鞋的時候,看到膝蓋上難看的血痂不知何時竟然脫落了,傷口已經長好了粉粉的新肉,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怎麽可能,明明昨天晚上還在流血,今天居然就已經恢複如初!


    邊邊想到昨晚顧懷璧用舌頭去舔她傷口的詭異行為。


    邊邊胡亂踏上拖鞋走出去,想找顧懷璧問清楚。


    顧懷璧的房間門沒有如過去般緊閉,而是掀開了一條縫隙,邊邊好奇地走過去,站在門縫邊向裏麵探看。


    少年正在看書,卻是坐在陽台上的護欄上,背靠著牆柱,一隻腳蜷在狹窄的護欄上,另一隻腳淩空落在護欄外,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動著。


    坐在這麽危險的護欄邊,還能這般輕鬆隨意,除了顧懷璧也沒別人了。


    邊邊不會像第一天那樣大呼小叫說危險,叫他下來,現在邊邊也算“見過世麵”了。


    少年低頭看書,幾縷劉海垂下來,掩住了他高挺的眉頭,陽光撲灑在他白皙的臉上,照著他榛色的眸子越發通透明亮。


    他手裏拎著一枝嫣紅的玫瑰,正一點點地嚼咽著花瓣,玫瑰配著他漂亮的五官,更顯妖冶。


    他竟然在吃花,還吃得這般津津有味。


    邊邊看呆了,他現在這模樣,真像個美豔的妖精。


    “你是...怎麽做到的?”邊邊好奇地問他:“我的傷口痊愈了,這也太快了吧!”


    少年狹長的眉眼微挑,睨了門縫裏的邊邊一眼,殘餘的玫瑰花瓣被他呸出去,飄飄零零鋪了滿地。


    “不告訴你。”


    少年跳下窗台,站在了陽台上,迎著太陽伸了個懶腰。


    他穿著白襯衣,陽光照得通透,胳膊舒展,發出哢哢的脆響。


    他的體型骨架完完全全長開了,不再是小孩子,徹底變成了少年模樣。


    他不解釋,邊邊也沒有追問,向他道了謝。


    畢竟,因為他的幫助,她現在走路不再一瘸一拐,否則過幾天開學,肯定會被同學們笑話。


    “我要的東西帶了?”少年回頭睨她。


    “哦!”


    邊邊連忙跑回房間,翻出那個空空的巧克力鐵盒子,來到顧懷璧身邊。


    她將巧克力盒子打開,從裏麵取出了巴掌大的玻璃瓶,瓶子裏裝滿了黑色的泥土,泥土中還夾雜著一些沒有徹底腐爛的草莖。


    邊邊擔心梧桐葉枯萎,所以夾在一本厚厚的字典裏當做書簽保存,此刻取出來,已經幹癟打蔫兒了。


    “喏,這是你要的。”


    顧懷璧接過玻璃瓶看了看,又打開瓶蓋,閉眼嗅了嗅。


    邊邊的心提了起來,她真擔心他將泥土也倒進嘴裏吃掉。


    幸好,他隻是閉著眼睛嗅了嗅,然後便蓋上了瓶蓋,又拿出那片被壓得薄薄的梧桐葉片,對著陽光望了望。


    透過陽光,能看到葉片伸展的複雜脈絡。


    他幾乎目不轉睛地看了整整五分鍾,邊邊沉不住氣,好奇地問他:“你看到什麽了?”


    顧懷璧淡淡道:“巍峨的高山,奔湧的江河,陽光和露珠交匯時折射的光芒。”


    邊邊微微張了張嘴,沒想到他竟然透過一片樹葉能看到這麽美的畫麵。


    良久,她憋出一句恰如其分的評價:“你語文成績肯定很好。”


    顧懷璧嫌棄地睨了她一眼,伸手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喃了聲:“笨蛋。”


    雖然被叫笨蛋,不過邊邊心情還是很愉悅的,她問顧懷璧:“所以,我們和好了嗎?”


    顧懷璧沒有回答她的話,轉身出了門,他很少在白天離開小洋樓,邊邊有些不放心,像跟屁蟲一樣跟在他的身後。


    顧懷璧走在清幽的碎石小徑上,回頭睨了“跟屁蟲”一眼:“你真的很黏人。”


    邊邊衝他傻乎乎地笑,嘴角綻開一個甜甜小酒窩,沁人心脾。


    顧懷璧冷哼一聲,動作敏捷地攀上了三米來高的假山石上,躺在上麵曬太陽。


    邊邊也想爬上去,不過試了好幾次,嶙峋的山石很陡峭,她可沒有顧懷璧的好身手,攀到一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進退維穀。


    她急促地喘息著,無助地喚了聲:“顧懷璧,我下不去了。”


    少年沒有搭理她。


    “...那我就跳了。”


    邊邊望了望下麵的碎石路,掂量著就這樣跳下去應該沒有大礙,頂多就是摔一下。


    就在她閉著眼睛準備往下跳的時候,假山上忽然伸出了一隻手。


    即便是暑假裏的盛夏天,少年依舊戴著黑皮手套,嚴嚴實實地包裹著他的手。


    山上,英俊的少年不耐煩地催促:“快點。”


    於是邊邊抓住了他的手,借力向上攀爬,終於爬上了假山頂。


    坐在假山上,整個波光粼粼的湖畔盡收眼底,微風吹拂著,一切都是那般平和而寧靜。


    少年躺在山石上,閉著眼睛曬太陽,長睫毛根根通透,仿佛在發光。


    於是邊邊也學著他的姿勢,在他身邊躺了下來,閉上眼睛。


    “顧懷璧,你不熱嗎,夏天還穿這麽厚,還戴手套。”


    他低醇的嗓音自她身側響起來:“因為我是怪物。”


    “不要開玩笑了,你才不是怪物呢!”


    顧懷璧忽然坐起身,偏頭睨向她:“如果我真的是,你怕不怕?”


    邊邊神情透著一絲不解:“什麽嘛。”


    顧懷璧左手抓著右手的手套,似乎準備要摘下來了,可是他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將兩隻手都藏到了身後。


    一定會嚇壞她。


    沒有例外,邊邊也不會例外,所有人都畏懼他,厭惡他...


    如果她看到自己的本來麵目,一定會嚇得驚叫,一定想離他遠遠的,永遠不想靠近他了。


    如果注定要失去,不如一開始就不曾擁有。


    顧懷璧站起身,三兩下翻下了假山,離開。


    望著他孤獨的背影,邊邊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手摳著裙角的布料,喃了聲:“怎麽又生氣了。”


    “你回來!”


    “顧懷璧,我下不去啊!”


    “你幫幫我!”


    邊邊絕望地環顧四周,這邊的假山花園人跡罕至,連仆人都不會過來,這裏是顧懷璧的“地盤”。


    “有沒有人啊!”


    ……


    顧懷璧很快就把邊邊忘了,直到晚上他出來喝水,發現對麵房間門開著,女孩還沒有回來。


    顧懷璧皺了皺眉,重新回到花園。


    朦朧的夜色裏,他看到女孩還坐在假山上,抱著膝蓋,臉埋進棉布小裙子裏,可憐兮兮的樣子。


    顧懷璧走過去,仰頭望向她:“哎!”


    邊邊把身子往側邊挪了挪,背對他。


    “生氣了?”


    她依舊不理他。


    “吃飯沒?”


    “我困在這裏,吃空氣嗎!”邊邊終於抬起頭,忿忿瞪了他一眼。


    “脾氣還挺大。”顧懷璧自顧自地喃著,去邊上的園子裏摘了幾朵玫瑰,扔到她懷裏。


    “先吃點,墊墊肚子。”


    邊邊將玫瑰砸他頭上,花瓣散開,落滿他肩頭。


    “誰要吃這個呀!”


    顧懷璧拂落肩頭的花瓣,倒也沒生氣:“我去找肉來喂你。”


    喂什麽喂,她又不是他養的狗狗。


    邊邊叫住他:“你幫我下去。”


    “你跳下來。”


    “跳下來會摔死的!”


    假山好幾米高呢!


    顧懷璧說:“跳下來,我接住你。”


    邊邊趴在山頭上望他:“能行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


    她有些不敢,戰戰兢兢地探身:“萬一接不住,我可不就摔死了嗎,你去幫我叫人,行不?”


    顧懷璧還去幫她叫人,想都別想,他不耐地說:“你在上麵呆一晚吧。”


    他轉身欲走,邊邊連忙叫住他:“別走,我害怕。”


    顧懷璧偏頭望向天際,雲淡風輕地說:“今晚有月亮,不用怕。”


    邊邊聽顧懷璧這意思,還真打算擱她在這假山上呆一夜了。


    “那…那我還是跳吧。”


    “快點。”


    “接住哦!”


    邊邊閉上眼睛,身子往下一栽,跳了。


    顧懷璧果然沒有食言,穩穩接住了她。


    邊邊宛如樹袋熊一般掛在他的肩膀上,偏頭的時候,柔軟的粉唇在他額間輕擦而過。


    一陣晚風拂過,少年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邊邊睜開眼睛,與他四目相對,還有些驚魂未定。


    少年英俊的臉龐,似乎有點泛紅,呼吸也急促了許多。


    他像抱女兒一樣抱著她。


    幾十秒後,顧懷璧將她摔在了草地上,跑了。


    邊邊吃疼地捂著屁股,罵他粗魯。


    ……


    新學期伊始,邊邊背著自己的小書包,邁入了嘉德中學的初中部。


    校園修繕得相當氣派,教學樓和辦公樓是全歐式的風格,路旁樹木參天,圖書館位於操場盡頭,更是恢宏壯闊。


    邊邊在公告欄上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班級,一班。


    她還在班級的同學欄裏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有她以前小學的同桌慧慧。


    同時,緊挨著她名字下方的那個男孩,正是顧懷璧。


    邊邊並不驚訝,杜婉柔既然安排了顧懷璧念嘉德中學,班級自然也要和邊邊同班,方便相互照應,這樣刻意的安排,也讓兩人的名字學號都緊緊挨在了一起。


    邊邊聽到了周圍傳來同學們的驚呼聲――


    “我的媽呀!我看到了什麽,顧懷璧啊!”


    “是那個怪物嗎!!!怪物也來學校啦!!!”


    “居然和我同班,好可怕!他會不會吃人啊。”


    “不、不至於吧。”


    ……


    邊邊來到自己的班級,紮著馬尾辮的慧慧坐在第一排,忙不迭地衝她招手,於是邊邊走過去,坐在了她的身邊。


    “我們又當同桌了!真好。”


    “能在一個班真幸運啊。”


    “幸好有你,我還擔心在新班級交不到朋友呢。”


    邊邊笑著說:“不會的。”


    班主任是個麵相平和氣質得體的中年女人,戴黑框眼鏡,齊肩發微卷。她坐在講台邊,拿起了班上的同學名單,準備等所有同學都到齊了,再進行點名。


    這時,一個高挑的女孩走進了教室,她似乎已經發育了,身材抽條成了少女模樣,穿著漂亮的白裙子,揚著脖子宛如天鵝般,高傲地走到後排的位置坐下來。


    慧慧低聲對邊邊道:“她就是安瑤啦,我們班拿獎學金的同學,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安瑤。安瑤以前在附小很有名氣的,她會唱歌,還會跳芭蕾舞,還參加過英語橋比賽,上過電視呢!”


    邊邊點點頭,打量安瑤,她好像化妝了,五官看上去分外精致,但這麽小就化妝,總顯得有些…濃豔。


    或許每個班級,都會有這樣一個耀眼矚目的女孩子,成為令全班女生羨慕的對象。


    而每個班級,也必然會有一個英俊帥氣又冷傲孤僻的男孩,成為讓全班女生傾心的對象。


    譬如此刻穿著黑襯衣,麵無表情走進教室的...顧懷璧。


    他剛走進來,全班同學的視線一瞬間全都匯集在了他身上。


    邊邊能夠理解班上同學五花八門的驚愕表情,她初初見到顧懷璧,也耿耿於懷,驚豔了好久好久。


    少年太好看了,清秀的五官宛如造物最完美的神跡。


    “天呐,他是誰!”


    “他他他...他好帥啊!”


    “我們班竟然還有這麽帥的男孩!”


    就連同桌慧慧都忍不住捂了捂胸膛:“媽也,難道這就是心動的感覺?”


    顧懷璧走進教室以後,清冷的目光隻在邊邊身上停駐了兩秒,便迅速移開了。


    她身邊的位置已經有人了。


    班主任看向顧懷璧,覺得他個子高,又沒戴眼鏡,應該坐在後排才不會擋到同學,指了指安瑤身邊的位置:“你坐那裏。”


    顧懷璧瞪了邊邊一眼,那忿忿的眼神,似乎是在譴責她的“背叛”。


    昨晚顧懷璧不止一次敲她房門,把她從夢中吵醒,叮囑她,開學當同桌。


    邊邊沒有答應他,杜婉柔送顧懷璧來學校,就是希望他敞開心扉融入集體。


    邊邊當然也想讓他多結交一些朋友,哪能總是他們倆人一塊兒玩。


    所以邊邊才不和他當同桌呢!


    “你暫時坐到後排去。”班主任再度開口,顧懷璧也沒說什麽,徑直朝著後排的空位走去。


    素來高冷的安瑤,此刻忍不住心跳加速了,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仰著脖子,保持著自己大方矜持的儀態。


    顧懷璧落座,將黑色的斜挎包扔桌上,動作帶著懶洋洋的意味。


    安瑤偏過頭,揚著調子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安瑤,當然,你也可以叫我andy,這是我的英文名,我的特長是跳舞...”


    然而還不等安瑤的自我介紹結束,顧懷璧捂了捂鼻子,皺眉起身,將自己的書包扔到了前排的空位上。


    隨即,他撐著桌子往前一翻,敏捷利落地翻到前排一個男生身邊,落座。


    他捂著鼻子,無所顧忌地喃了聲:“熏死老子了。”


    全班嘩然。


    安瑤屈辱地咬緊著下唇,唇肉都被咬出了粉白色。


    她出發前,偷偷抹了媽媽的名牌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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