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貓與過錯,星與死


    那個孩子的身影消失是在8年前的冬天。


    她第一次遇到生命,那是一個寂靜的清晨的事件。


    她的家在半山腰。周圍是什麽都沒有的荒地。


    無法盼望住在近鄰的小夥伴,上學和出去遊玩都有諸多的不便。


    但是水啊,星星啊都是非常的漂亮,小小的不滿和巨大的安心感。充滿了家的回憶。


    但這也隻是專指夏天的情況。


    山裏的冬天十分寒冷,冬天的早上更是辛苦。


    雖然父親都是用車送到車站。


    車窗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寒霜,出發前不對引擎進行數10分鍾的預熱是會熄火的,自然也無法出發。


    “鑰匙扭的動嗎?”


    在父親享受飯後咖啡的時候,去把引擎發動著是她每天的工作。


    出了玄關,邊呼出白色的哈氣邊橫穿過整個庭院。


    把年代久遠的轎車門打開。


    和往常一樣,插進鑰匙試著旋轉。


    庫嚕嚕嚕嚕,引擎震動的聲音。


    就在,到今天已經重複數十遍的、小小的她感到驕傲的工作結束的那時,


    【#************】


    響起了聲調極高的悲鳴。


    她聽到了既不是人類的悲鳴,也不是因為疼痛而哭泣的聲音,小而又小的聲音。


    數分鍾後。將爸爸的車前蓋打開,裏麵有一個小小的生命


    格嘰格嘰響著的傳送帶,


    怪物一樣的發動機,


    彼此咬合的機械中。


    一個看上去像母親的貓,兩個孩子一樣的小貓。和周圍環境無比突兀的存在著。


    三隻貓在引擎箱裏相互依靠著團成了球。


    貓媽媽頭以上已經沒有了,


    小貓的一隻,身體的大部分被機械卷進去已經不再動了,一定當時就死去了吧。


    剩下的一隻小貓半邊臉已經全部染紅了,像被雨打濕了的狗那樣,咻咻的呼吸著。


    小貓倚靠著屍體——不,有一半已經變成肉塊的貓媽媽。恐怕它也隻有數分鍾的生命了吧,拚命的拚命的,向著貓媽媽的胸口倚靠過去。


    【太可憐了】


    父親哀悼的聲音。


    昨夜的寒冷肯定讓它們非常難受吧。


    父親開車回來之後,被引擎的暖氣所吸引的小貓們,鑽進了狹小的引擎箱。


    它們一直在裏麵待到天亮。


    一早,直到被傳送帶卷進去才醒來。


    80年代那種氣密性很差的車,好像經常有這種情況發生。


    【——聽好,不要覺得做了壞事。】


    父親的聲音好遙遠。


    灰色的粘連在一起的小貓的毛。


    母親和兄弟的血,還有一半是自己的血。


    ——啊啊,看見頭蓋骨裏麵了——


    被斑斑駁駁渲染的小生命。


    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吧,哆哆嗦嗦震動著,一心隻想著向死去的母親的胸口靠過去。


    【……………?等一下…………】


    她把小貓抱起來。


    向著山裏獨居的祖父的房間那裏跑去。


    到底是後悔還是動搖,


    是悲傷還是混亂的原因,說實話,現在已經分不清了。


    她將湧上來的淚水盡全力抑製住,向著祖父的工房飛奔過去。


    祖父是什麽都能做到的魔法使。


    她自己也一次都沒有見過【魔法】這種東西,隻是憑著話語憑空想象,那與常識基準不同的。她所知道的祖父就是那麽一種生物。


    所以,


    祖父的話,肯定能夠幫上忙的。


    【是說要把這隻小貓的命運改變嘍】


    住在洞窟裏的魔法使,發出了毫不關心的聲音。


    請幫幫它吧,她這麽懇求著。


    使用魔法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那可是將整個世界變化的大事。


    簡直像是機械一樣的回答,沒有回應她隨意的願望。


    […………啊]


    回過神的時候她手上隻有小小的屍體了。


    冰冷的毛發。


    怎麽看生命都已經消散了。


    抑製不住的淚水,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胸中那沉痛的悔恨仿佛陰沉的天空那樣無邊無際。


    【毫無作用啊,結果,還是什麽都無法改變】


    到底是什麽引起的,她也無法把握。


    這十分鍾的空白到底有什麽樣的經曆,


    和誰相見,


    都知道了什麽,無責任的回到和以前一樣。


    能確定的事情隻有一件,逝去的生命再也無法挽回。


    【那個。那裏有誰在嗎?】


    那一天,


    對我來說,她的出生就隻是一個錯誤而已。


    ……………啊啊


    不管怎麽說,


    全部都是值得懷念的,久遠的過去了。


    那是距離現在8年前的事情了。


    不管是什麽樣的魔法都無法取回的,最開始的相見,和她們相遇的那一天。


    ◎ 冬天的清晨


    傲慢、貪婪、隻有破壞能力的。


    我一定是狼。


    還沒有回來就已經向著門口搖尾巴、


    要是沒人關注就會心碎,變成一個人就會憂傷起來。


    不管怎樣。


    被小紅帽打敗是肯定的。


    那是一個安靜的早晨。


    從床上窺探天空的摸樣,就好像是用畫具塗抹出來的灰色一般。


    溫度計指著六度上線的溫度。就11月來說還真是讓人無法原諒的溫度。但這隻是剛開始。


    早飯時間已經錯過了,自己竟然是被饑餓感叫醒的真讓人看不下去。


    雖然隻是這麽悠哉的睡一覺,對她來說,今天的早上也是很幸福的。


    時針已經指向八點了。


    就平時來說是令人絕望的時間,不管怎麽做都已經確定要遲到的時間了。但今天是學校創校休假的日子。


    托休假的福,可以久違的像這樣悠閑的度過一個早上。


    回過頭來,窗外令人憂鬱的顏色有如鋼鐵般的,雖說是早上但感覺是黃昏的天空。


    真是的,這樣怎麽也不能說是一個良好的早上了吧。


    不過,對於三個小時前還在通宵的她來說,外麵的天氣不論怎樣都無關緊要了。


    現在比起其他的還是睡覺重要啊。


    在床上再打個盹就是一個完美的清晨了,所以外麵天氣什麽的讓老天爺關心去吧。走過去關上窗戶


    拉上窗簾。


    垂下眼簾,向著沉沉的睡眠開始努力。


    【至少再有兩個小時平平常常的夢境的睡眠就好】


    困意還好好的殘留著,很快就能睡著了。


    意識漸漸的沉澱下來。


    但是,


    仿佛無法容忍她小小的願望一樣,


    【——】


    小小的但是音調極高的聲音纏著耳朵,


    沒弄錯的話是電話吧,


    已經習慣了一般,仿佛一直在閉著的眼瞼,與她的意識作對似的猛地睜開。


    “啊啊真是的,今天還打過來。”


    電話設在一樓的客廳。


    這個屋子到樓梯大概要十米的距離,樓梯還是分段的。


    對睡眠不足的她來說,這段距離太遙不可及了。


    …………電話鈴鍥而不舍的響著。


    無視的話總會掛的吧,但如果她能做到的話,那她就能說自己夠溫柔了呢。


    “有珠,不在嗎?”


    正在期待怯懦的同居人的活躍表現呢,很快就放棄了。


    想一下就知道今天放假隻有自己的學校呢,同居的有珠是在山上的大小姐學校上學。肯定已經去學校了。


    電話倔強的不肯放棄。


    不管它還挺煩人的,感覺音量還提高了一點。


    【啊啊夠了,難得快睡著了】


    沒辦法從床上爬起來,隨便穿上了羽絨服,她到了屋子的後麵。


    【哇,好冷】


    雙手和在一起,揉搓著取暖。


    這個屋子的取暖措施太少了。


    所以,冬天的氣溫是讓人恐懼的強敵。


    烏雲密布的早上,不用看溫度計也能知道這深冬的寒冷。


    這座大屋在更靠近山裏的地方,附近是除此以外別無他物的森林。所以這裏的冬天比街上來的更早。


    走過長長的走廊,無機質的足音在樓梯回響。


    館內的裝飾品是不想讓人放在手裏撫摸的東西,生活氣息更是感覺不到。


    比起豪華更多的是寂寞的感覺。


    像這種由昏暗晨光裝飾的房屋,被當做鬼屋是肯定的吧。


    【嘛,鬼屋也就是那麽回事吧,


    但是隻有兩個人住怎麽說也太大了吧,這個屋子】


    樓梯有超過30個台階。


    對方似乎很閑啊,還是說對這個家裏的構造十分熟悉呢。


    她感覺是後者的原因。


    窗上顯露出憂鬱的顏色。


    聽著絲毫不知自重的電話聲加快了腳步。


    大概,聽到電話聲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幸福的早上要煙消雲散了吧。


    總之,這就是一連串事件的最初了吧。


    不夠浪漫的話,請睜大眼睛繼續看吧。


    不管是統計也好,傳說也好,


    事物的開端,大概都是這樣風平浪靜,平靜一如平常吧。


    ◎ 她的一天1


    她終於到達學校正門的時候,雨絲毫沒有減小的勢頭。


    遠遠的可以看見隱藏在雲層中的陽光。


    這麽看來,這場雨說不定要持續到傍晚了。


    【…………話是這麽說,不過跟我沒關係就是了。】


    天空的模樣又不能填飽肚子,而她的運氣則是糟透了。


    熬夜到很晚,早起又碰到這麽一個冬雨占據的早晨。


    看來找她來也不是為了什麽簡單的事情啊。


    被這種預感弄得頭疼的她穿過校門口,徑直向著學校宿舍走過去。


    途中除她以外的學生一個都沒有看到。


    也沒有看到社團活動的學生。


    就連教師用的接待處也立起了“休息中”的牌子。


    學校也和學生一起休假了。


    當然,這個時間還把她叫出來的家夥除外。


    這個事實弄得她的情緒越來越煩躁了。


    她推開了教職員室,向著看慣了的辦公桌望過去。


    樸素但是筆挺的襯衫和西服


    穩重的感覺和讓人不敢小看的細眼鏡


    被不搭調的煙草味包圍著,25、26歲的好男人。


    話雖如此,還不到讓她心動的程度。


    【山城老師】


    順勢把門關上。


    完全沒有被聲音嚇到的樣子,被叫做山城的老師抬起頭來。


    【呀,早啊蒼崎,事情已經聽說了吧。】


    【是啊,一小時前在家裏聽到了,事先完全沒有打過招呼。】


    也是這個高中畢業的山城,和學生的歲數相差不大。


    也因為這個原因比別的老師更被學生仰慕。


    知識豐富,語氣溫和。


    比起教師,更像是可以信賴的前輩那種感覺吧。不過不巧,對蒼崎來說他可沒啥可仰慕的。


    徹頭徹尾的教師。


    對待學生的愛憎分的非常清楚,就算被冤枉也會在休息場所假笑的大哥哥……類似這樣的,就是蒼崎對山城的評價。


    山城的教學理念和蒼崎定義的好教師形象正好相反,因此對他說話比較強硬,更不用說親切了。


    …………話說回來,親切啊和藹啊微笑啊什麽的,她從一開始就沒裝備過這些東西。


    【啊啊,今天看來也一副不高興的表情啊,蒼崎】


    【那是老師的錯覺吧。


    今天隻是特別的,沒啥話可說而已】


    不卑不亢的回過話去,她也知道現在自己的表情很嚇人。


    睡夢中被吵醒的糟糕情緒,睡眠不足的疲勞感,造成這一切的元凶正站在眼前,肯定不會有啥好臉色吧。


    【是嗎?那就好。也不想給他帶來太多麻煩,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幫得了他】


    【老師,關於這件事,還沒沒有任何人詳細給我說明過。】


    刺人的視線和話語,山城哦了一聲附和著,把煙掐掉了。


    【——?在電話裏沒有說清嗎?】


    【隻是轉校生的介紹吧,除此以外什麽都沒說,


    理由啊脈絡啊一點都沒有說明過。】


    簡潔的回答,山城感到問題嚴重似的挑了挑眉毛。


    已經見識到她有多惱怒了,理由自然是在休息日裏並沒什麽大事卻把她叫出來,就連電話的內容也是讓人抓不住要領這件事了吧。


    還真是嚴格啊,山城老師不由的苦笑起來。


    【老師,你要認為這話挺好笑的,那我覺得我現在回去也沒關係吧】


    【呀,抱歉抱歉,是我失禮了。這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的在說。想請你幫個小忙。】


    【真的?轉校生的問題?】


    【唔,該說是麻煩,還是該說是困難呢


    他……………草十郎他啊,有點,各種意義上來說有點錯位呐。我想與其由我帶著他校內參觀。不如交給和他同級的你比較好】


    【…………】


    她不爽的表情估計和外麵的陰雲一樣了。


    教師的工作竟然交給學生來做這也太怠慢了。還有那個轉校生的所謂錯位這個評價?


    品格有問題,不大合群。這類問題很容易就能聯想到,可是這個錯位到底指的是什麽?


    【錯位什麽的,這可不是能夠表現出來的東西吧。】


    蒼崎帶著疑惑(不審:ふしん,可疑,疑問、思案:しあん,思量主意),很快把頭轉過去。


    為了這個那個的煩惱也不是辦法。


    不管怎麽說這個對話本身就錯位了讓心情不爽,再加上相關的情報太少。就算是現在拒絕了也隻會讓回到床上的心情更加糟糕。


    【還有一個問題。】


    【是什麽?啊,要說學級的話和你一樣都是二年級。性格非常冷靜,很容易聽進話的類型。反過來說就是沒有什麽霸氣,那樣的人不是很容易聊得來嗎?


    蒼崎同學和班裏其他人不同,肯定會相處的很好的。】


    【那種事情直接


    和本人說過話之後才能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些,而是為什麽非得是我?】


    帶刺的問題,同時也代表蒼崎答應了帶轉校生熟悉學校的工作。


    雖然有不滿,但是先把那種情緒放到一邊。工作優先的態度。


    明明有著極度自我的氣質,但是做事卻盡力的公正。這也可以說是她的特長了。


    稍稍矛盾的特質,但是核心非常強悍,這也是山城把這件事拜托給她的原因。


    …………嘛


    有時候,也會發生那份強悍超出山城預想範圍之外的事情。不過一碼歸一碼。那種天災一般事情發生了就趕快打住。這也是山城班主任針對她的對策了。


    【那讓我再問一次,山城老師


    那麽,為什麽找我來?】


    不由分說的責問。山城稍稍被壓製了似的回答道


    【嗯,那個啊。


    並不是因為蒼崎對老師表示了足夠的尊敬所以才給予蒼崎相同的信賴。也不是因為蒼崎是那種為了學校對教師和學生同等看待,一刀切的鐵律的學生會長。都不是因為這些哦。】


    【……除了這些理由以外,我可想不到被這樣叫出來還要接受你給任務的道理。】


    完全不信任他的蒼崎眯著著眼睛盯著學生會的顧問。(見據:盯著,著眼未來)


    17歲少女不該有的魄力。


    17歲少女般的可愛。


    在她身上奇跡般的取得了平衡,山城老師好像眼花了一般,平穩著笑著應和下來。


    【不,要光說工作的話確實應該由我去做。這個人選與教師啊還是學生會長之類的頭銜沒有關係。


    怎麽說呢,我想會接受這種拜托還不計較得失的人就隻有你了。你很適合幹這個,所以就強力推薦嘍。】


    換句話其實就是,“感覺你是那種極端的老好人了”。


    【——山城老師】


    【嗚哇。好了好了,別瞪我別瞪我。說過了吧。我不管怎樣待會還要和他說話呢。


    那麽回答(納得)了你的問題,咱們這就動身吧。已經在這裏聊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不是嗎?


    哦,還有。下著雨還讓你過來真是辛苦了。回去的時候我自然會開車送你的。】


    從辦公桌前站起來的山城指導員。


    那就免了。這麽回過話去。向著教職員室的後麵走去。


    等待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一個小時。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氣變成了小雨。


    在這裏無所事事,聽著雨滴落的聲音。


    屋子裏隻有像事務所的一樣布置的長方形桌子。


    人影隻有一個,除了他以外再別無他人。


    被帶到了這個屋子,被告知請坐在這裏等待一會。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如果是一般的學生肯定這時候會不滿或者不安吵鬧起來了吧。但是少年好像田裏的稻草人一樣。一句話不說的靜靜的守在這裏。


    體內已經被寒冷浸透了。


    現在是11月末,開始迎來冬天的上午是很冷的。


    室內溫度比外麵隻是勉強能忍耐的程度。


    去找暖爐也是無可厚非,無視老師的話走出去就可以。但是他既沒有想著去找暖爐也沒有到別的暖房裏去。


    他也沒有往手指尖吐氣,好像完全不冷似的。無所事事的觀察著周圍。


    這個煞風景的屋子好像是會議室的樣子。


    在校生看來值得敬仰的會議室,在他看來是完全沒有裝飾的屋子,隻是寬敞點罷了。


    生活的氣息完全沒有,甚至可以和幹巴巴的石洞聯係起來了。


    他也沒有要做的事情。在這麽冰冷的屋子裏麵等著談話,好像是他做錯事了準備檢討一樣。


    【………………唔】


    不管怎麽想也沒有答案。雨聲又把思緒喚了回來。


    下雨的天空,和山裏有點相似。


    不,是某些原型一樣的地方吧。


    氣味啊聲音啊柔軟的地方啊之類的,根源是相同的。


    這仿佛異界的地方,跟山有相通的東西啊。


    為了這麽點細微的事情正在暗暗高興。


    很喜歡被雨浸潤了的小鎮。


    當然看到好天氣裏被太陽照耀的小鎮心情也會很好,但是這種喜歡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他喜歡陰雨的天空。


    雨中被煙霧繚繞的小鎮有一點點土的味道。讓他想起了思念中的家鄉。


    隻有這個時候,來到大都市裏的不安才會感覺稍稍淡薄一點。


    【————】


    很快的就又失望的歎了口氣。


    真是讓人看不下去,離開家鄉已經兩周了。還是心裏放不下,也太不幹脆了。不自覺的把肩膀垂下了。


    這樣下去就要和難得的新生活說對不起了。他打起精神,禮儀端正的繼續等待下去。


    因為很無聊也就熱心的把意識沉浸在雨聲裏。


    對他來說這種程度的等待根本算不上苦的樣子。


    讓人麻痹的寒冷,一個小時的無聊等待。而他有著把這些跟著深呼吸一起咽下肚裏的平常心。


    荒山上待著三年啊,不斷忍耐的赤穗浪士啊。


    長處就是忍耐,就這樣好像傻了一樣等待著。


    那就是對於現在這個時間點,少年所擁有的特長。


    另一方麵,蒼崎正對這個委托發著火。


    從教職員室到會議室的這段路上,聽著這位將要見麵人物的簡曆。


    似乎這位仁兄從出生到現在,都是生活在連電都沒通的山坳裏麵。


    連電都沒有的意思就等於是對現代文明社會的一半以上的基礎知識都不知道吧。


    【這落後程度也太誇張了,已經不是戰後和戰前的差距了,都已經達到魯濱遜的程度了。】


    她為轉校生太過落後而煩惱的程度其實也樂觀了。


    因為,那個山坳裏的村子作為人們的聚居地長期與世隔絕。


    就算是山腳下的村子也不可能一個月隻有一次郵遞員的來訪,在現在的日本都這樣認為。


    但是,在現在這樣高速鐵路、jr、舊鐵道像動脈靜脈血管一樣遍布日本的情況下。這樣的山村卻不可避免的存在著也是事實。


    現在確實存在的問題是,在這種條件下謀生的人是抱著怎樣的理念生活著的,旁人根本無法想象。就是這麽個問題。


    【沒有通電什麽的,那想從村子裏出來怎麽辦。公共電話之類的總有吧。】


    【好像是沒有啊。開始在這裏生活之後,首先讓他吃驚的好像就是電話。


    ‘電話還真是方便呐。’一副很認真的樣子這麽說著。這麽說來也是,找個機會再跟他確認一下怎麽樣?】


    啊哈哈笑著的老師被蒼崎斜著眼鄙視了。


    不知道為啥很開心,山城指導員對鄉下的純樸少年很合得來的樣子。


    【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我的老家其實也在山裏,所以也不能說沒有通電這件事是不可能有的這句話。


    ——那家夥,該不會連學校都不知道吧。】


    【嗯,如果說知道什麽的話也就隻有這個了吧。實際上今天也是第一天過來。所以也有點緊張,談話進行不是的很順利。


    唔,那樣的是不是該算是野孩子?被狼養大的狼孩那類的?哦不,探險隊那樣的?】


    【……………………………………】


    【等……蒼崎同學好嚇人啊。玩笑啦,開玩笑的。能別這麽瞪著我嗎?


    沒關係,談話給人的感覺,是一個很老實的孩子。這麽比喻吧,無法用話語溝通的小動物那種感覺吧。】


    【山城老師,這個比喻可讓人放心不下來。】


    直白的給回過話去。她對於沒有電的生活可是無法模仿的。本來就不高興的臉上更加陰沉了。


    因為,那是她所不知道的世界。


    指導員無奈的聳了聳肩。


    其實她也想說毫無辦法然後回到自己溫暖的床上。不過被自己的自尊心逼著沒辦法放棄。


    出來並見了老師,不但自我判斷接受了這個任務,還聽了相關背景和內容,已經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撒手的事情了。


    雨聲在背後響著,走在冰冷的走廊上。


    會議室就在眼前了。


    眉頭就那麽皺著,長長的頭發搖晃著,她麵向著還沒見過的異邦人走過去。


    也不是多麽優雅的步伐,反倒是像向著敵人突襲的腳步。


    【……………呀,蒼崎同學


    我是很信任蒼崎你啦,但是還想提醒一下。怎麽說啊,那個,溫柔一些。可以的話笑一笑好嗎?】


    【我不擅長假笑,不過,會稍微努力一下的。】


    【啊,是那樣嗎?那就好


    …………呀,真是有意思。知道了蒼崎同學也有不擅長的東西。】


    山城指導員終於把聳著的肩放鬆下來的時候,也到了會議室門口。


    山城指導員一邊用眼神提醒著“溫和一些,記得溫和一些”。一邊把手放到會議室門把手上。


    托他的福,弄得她煩躁的情緒更厲害了。


    【…………我知道了,親切是做不到了,再說笑容也不是憑意識就可以做出來的東西吧。話說回來這種自來熟的工作讓鳶丸那樣的人不是更合適嗎?】


    蒼崎也知道自己和親切挨不上邊,仔細想想,睡眠不足加上在休假時期被叫來學校。這種情況下擠出的笑容會是什麽樣子。


    再加上,這一切的元凶是個比起高才生更像是個小學生的家夥。


    這個元凶把不管怎樣看都該屬於自己的,學校的本職工作,壓到了不論從道理還是從職責上都無關的自己身上。


    至少,怎麽說呢。


    再給我多懂點人情世故啊。平時多鍛煉鍛煉就不會說這種白癡事情了。


    【……………啊,對麵也是敵人呐,不管怎麽說都是敵人。


    雖然很抱歉但是在情況好轉前都是敵人呐。雖然連麵都沒見著就這麽定義對不住了。真是的。非得在我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


    睡眠不足造成一陣陣的頭疼,給她的攻擊性又增加了一分。


    這扇門對麵的人我不管你是怎樣的人畜無害。但凡是對我睡眠造成妨礙的東西都是敵人。


    剛巧就在蒼崎煩躁的情緒到達頂點的時候,山城指導員把會議室的門打開了。


    慢慢橫向展開的風景。


    情緒什麽的隨便吧。


    她徑直用視線向著會議室突襲——


    對,將一切改變的敵人就在對麵。


    鏡頭轉向另一邊。


    時間也稍微向回倒轉一些。


    【隻要什麽都不做就行了。】


    對有些人來說…………


    對有些人來說…………


    對主動的她來說是羨慕的反麵,不管什麽怪事都能接受,學不來高級品。


    對被動的他來說是親切的反麵,能喚起鄉愁的苦棘。雖說是那樣,眼下,極品的等待的人臉上沒有絲毫不滿


    他隻是很自然的,筆直的站著遠眺著灰色的天空。


    更何況等待的時間已經持續了一個小時。嘛,之前那位老師聊的還算不錯。不管怎麽說也不可能是錢的問題。


    雨聲倒是一直隨著等待持續著,伴隨著風。


    【但是,差不多過了9點了吧……………


    唔,到底怎麽樣了?】


    盡管如此也隻是漠然的看了一下時鍾。繼續漠不關心的聽著雨聲。


    假期的學校沒有任何雜音。


    啵滋啵滋敲打著窗戶的雨。


    安靜陰沉的空氣。


    還有,


    卡茲卡茲徑直向這邊過來的,響亮有力的腳步聲。


    【…………還好,還以為已經被忘了呢。】


    聽起來是一個輕輕的腳步和一個比較重的好像大人的腳步。


    在他放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會議室的門敞開了。


    【對不起呐,讓你等了相當長的時間。】


    首先進入眼簾的是,有些害羞帶著抱歉的笑容。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男性。


    應該是叫做山城和樹的老師吧。把他帶到這間會議室裏的也是他。


    【咦,怎麽,理中老師不在嗎?


    真是的,本來想讓他陪你聊聊天呢。】


    叫做山城的指導員很抱歉的一下一下點著頭。


    在他後麵的是。


    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就那麽緊閉著嘴。


    毫不迷茫的眼神,留著長長黑發的少女出現了。


    【————】


    整個人都呆在那裏忘了呼吸。


    雨水敲打窗戶的聲音也隨著聽覺消失了。


    …………這個瞬間


    他第一次感受到,仿佛是錯覺一般,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這種事情是真實存在的。


    【…………………】


    她也稍稍的有那麽一瞬感到吃驚。


    理由也不知道。


    和之前聽到的一樣,少年是一個純樸的鄉下男孩形象。但是直覺卻給出了“不能這麽認為”的相反觀點。


    【————】


    他有些吃驚的睜大了眼睛。


    理由是很清楚。


    ……………但是,卻沒有將其正確的描述出來的語言。也隻能將這個解答欄空著。


    這個瞬間。


    少年確實感受到了,觸碰到了何為命運的東西。


    【介紹一下,這位是轉校生靜希草十郎。然後這位是負責帶領草十郎參觀校內的,我們的學生會長,放棄了休息日來擔任導遊的,蒼崎青子。】


    ——話語和雨聲都像在遠方一樣模模糊糊的。


    兩個人的會麵就像是這種感覺。


    既不好也不壞,像啪嘰一聲散開的火花那樣散開。不管不顧的開始了。


    學生們都這麽說。


    蒼崎青子總是是那副心情不好的樣子板著臉。


    這其中有90%都是偏見,對蒼崎來說,一天二十四小時裏連用來不爽的閑暇時間都沒有。


    她單純的覺得說話有些麻煩,這也隻是性格問題,沒有辦法。


    不斷微妙的,有時露骨的、對著看不見的某些東西發怒在她身上是見不著的


    但如果這些傳言全是偏見,那最後就不會變成“學校七威脅”之一了。


    可惜的是,其中有10%是真的。


    蒼崎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慢性頭痛之類的病了。對好多無害的事情感到十分反感。


    比如今天這件事就是那10%的體現。


    這時她的憤怒隻是純真的,與她的年齡相符的小孩子的任性而已。


    昏暗的會議室是被雨染上的顏色。


    為了節約電費,白


    天不開電燈是學校的規矩。


    在會議室中站著的是事件的主角。


    第一印象是野花一樣沉穩的樣子。


    雖然背一直挺著筆直,全身都充滿了力氣的樣子。但給人感覺卻是很老實。


    好像是部下那種……不,確切的說是可以被拜托事情的樣子。


    盡管穿著製服,也能看出來是比標準體型更瘦弱一些的身材。


    沒怎麽打理和修整過的黑發,特別是沒有拉向眼睛那裏的頭發。


    這麽一個少年形象,站在那裏。


    這份平庸,說的好聽一點。比起說是一個少年倒更像是一個青年應有的樣子。


    平靜的氣氛一般也都是指大人。


    這恰巧和蒼崎的“說不出理由但就是很反感”的地方對上了。


    少年非常自然的和會議室的環境融合到一起,完全沒有違和感。仿佛他才是學校的主人,反倒是蒼崎他們這邊是客人一樣。


    【————】


    好像是為了糾正自己所持立場的正當性,蒼崎原因不明的煩躁起來。


    卡其、蒼崎感覺自己轉入了警戒模式。


    【——難以置信


    我剛才是不是毫無原因的發怒了?】


    對不清楚的事情煩躁起來,自己的事情更是如此。


    對完美主義者的她來說。這不是什麽大事情但始終是一個需要讓人掛念的刺。


    【呀,啊哈哈,蒼崎同學你看,是不是該打聲招呼啊?】


    山城那邊試圖緩和氣氛的話,倒是真讓蒼崎又煩起來了。


    【——打招呼?】


    斜眼看了山城一下後,蒼崎很快轉過頭徑直盯著少年。


    不,如果是第三者看見了,肯定以為是在凶他。


    真是災難,蒼崎感情的矛頭已經對上了什麽罪都沒有的初次見麵的少年。


    【呀,久等了草十郎。】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也就是我,轉過頭去。


    眼睛被奪去一般看呆了。


    炫目到讓人忘記了呼吸。


    這讓人緊張到呆住的瞬間所看到的是,山城指導員那平穩的微笑和旁邊一語不發的少女。


    【介紹一下,這位是轉校生靜希草十郎。然後這位是負責帶領草十郎參觀校內的,我們的學生會長,放棄了休息日來擔任導遊的,蒼崎青子。】


    山城指導員介紹完後,少女向前走了一步。


    不由分說的視線。


    真的和暴力一般,估價似的眼神。


    另一方,草十郎堂堂正正的迎著那視線,對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吃驚,就那麽保持平靜的站著。


    雖然之前並沒有碰到過這麽打招呼的,但是可能都市裏這樣的事情並不稀奇吧。草十郎似乎是這麽誤解了。


    這兩個人演出的這場好戲,在第三者眼中可是十分震撼。


    被因緣弄得無名火起的狂暴者和不論發生什麽都一臉認真的望著對方的鄉下少年。


    當事人先放到一邊,周圍的人們可是感覺看到了蛇的狩獵現場。


    就算是蒼崎身後的山城指導員也一樣。


    認為選一個優等生來負責帶領轉校生熟悉校園是一個很好的主意。為什麽這個優等生看起來心情這麽不好啊?現在身邊的空氣也都被震的閃著電火花。


    竟然到這種地步,山城隻能承認這是自己的失策了。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話好說。


    這個萬事都能輕鬆解決的女學生。弄不好的話甚至可能變成把整個學校都翻個個的狂風。


    萬能到如同畫卷中的惡魔一樣的東西。而這時,作為身處在現場的教師,山城和發生這種事的原因可脫不開關係。


    【啊……嗯,兩位很聊得來嘛。那麽再見,我就介紹到這了。】


    啊哈哈,帶著蒼白的笑聲,山城指導員悄悄索索的回到了門後。


    【我就在教職員室,轉完了就到那裏找我。


    那個,蒼崎同學,千萬,一定要,


    怎麽說……表現出來學生會長的寬大度量,這一點上我是很想相信你的。呐。】


    被兩人看著…………正確的說是被其中一個斜眼鄙視著…………山城指導員就這麽抽身逃走了。


    留下來木訥化身的純樸少年,


    和一直抱著臂膀的少女兩個人。


    片刻的沉默。


    好像是將棋選手遇見初次對陣的對手而煩惱使用的套路一般。而實際上,青子注意到她思索的就隻有自己的事情。


    總之,先把煩躁的心情放到一邊。


    在說連對他煩躁的原因都沒有搞清楚。大大的歎了一口氣之後,青子直接麵對著草十郎。


    【算了,如果山城老師不犯傻就不會有這種事了。——那麽,你叫什麽名字?】


    嚴厲的口氣,光是說的話就是在為難那位少年了。但是少年回答的聲音聽不出來有半點反感。


    用那張一生都和陰險無緣的臉說道:


    【啊,我是靜希草十郎。你是蒼崎同學(會長)對吧。】


    不知為啥很高興,咬字清楚的回答。


    【“同學(會長)”就算了,我也沒什麽身份。


    叫你“靜希君”就行吧。】


    【行啊,怎麽了?】


    【在說稱呼的方法啦。在問你稱呼你“靜希君”有沒有問題?】


    【————】


    【怎麽了,我說了奇怪的話了嗎?】


    【嗯,說了。】


    少年理所當然的立即回答道。咦,也不是這樣的,等等的小聲發著牢騷。


    【不,沒什麽。非常一般的稱呼呢。


    就請叫我靜希君吧。叫你蒼崎沒問題吧?】


    【哎,請多關照了。】


    青子淡淡的回應著,並轉過身去。


    也不能一直任性下去,交給的工作就要好好完成。這也是她的政策。


    【抱歉呐,這邊並不會很貼心的介紹。


    時間也很寶貴,馬上開始嘍。】


    【那就幫大忙了,果然時間是很重要呢。】


    青子的直球打空了一般沒有任何效果。


    【——————】


    不管別人做什麽,都無視掉而且不往別的地方去想,這種人還真存在在這世界上。


    從剛才開始青子的各種攻擊都打空了,她開始加快腳步希望這差事快點結束。


    沒有窗戶的走廊上沒有外麵的陽光,也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如果說會議室是天然的洞穴,那麽這裏就像是人工的監獄了。


    實際看到現在走廊上的氣氛,弄得青子又開始想歎氣了。


    【先問一下,從山城老師那聽到的事都理解了嗎?】


    【啊啊,學校的結構終於是弄明白了。


    這個建築物裏麵有竟然這麽多同年齡的人一起學習,有點無法想象。】


    【……是嗎?那就好。】


    青子頭疼似的用手指頂著前額。


    這個叫草十郎的少年連學校是什麽都不知道。


    說不定隻是漠然的聽到學校是許多人一起學習的場所而已。


    高中教師根據各種學科把相關知識的見解、結構和創造性教授給學生。


    但是說到學校是什麽,還有根本理念是什麽?估計一天也說不完,做夢也想象不出來。


    基本往往是


    最重要的,但是這些都太基本了。


    ……就連接受高中教育的青子都抱有疑問,山城指導員也說過,這些到底是什麽呢?


    話說,連轉校考試都是勉勉強強考過的。


    【…………嘛,和我沒關係就是了。】


    走在走廊裏的的青子在心裏這麽想。


    怎麽說呢,和這個與時代錯位的男子相處就僅限今天一天吧。不,是希望就隻有這一天。這麽對自己說著。


    【蒼崎】


    對著這樣的青子,少年淡然的說著。


    【什麽?】


    【這邊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行嗎?】


    【所以說,是什麽?】


    【是我的錯覺也說不定,你好像總是拿眼角在看人。


    果然,哪裏不舒服嗎?】


    別是吃壞肚子了,一副真的很擔心的表情。


    棒!的一聲,青子的腦袋感覺被錘子砸了。


    確實從剛才開始青子就一直在斜視草十郎。


    而且是真的在鄙視他。


    更正確的說是在鄙視所有東西。


    之前就被同居人這麽說過:


    【青子的視線對普通人來說太嚴厲了。


    應該稍微對事情寬容一點。】


    說這個的時候是很認真在教誨的視線,明確是在表示“要是再這麽給自己加負荷就要有生不完的氣了”的意思。而把那個會錯意到這種地步上,這個少年也太遲鈍了。


    【…………把我當做傻瓜…………看樣子也不是,在這種場合下應該不會的。】


    【?】


    自己這麽說服自己,可現在沒有足夠的證據,還不能確定。


    青子到現在有個感覺。


    這個遲鈍的轉校生,對自己來說是和未知生物同等意義的存在。


    【…………好吧,不把話說清楚就不能明白,那也隻好說了。可能……不對……確實是像你說的那樣。


    不是你的錯覺,我的表情間接的把感情表現出來了。客客氣氣的語氣,還有聊天介紹什麽的太麻煩了。】


    入侵者聽著青子的話,咚的敲了一下手心。


    【原來如此,雖然為什麽會這樣我還不太明白,但是你這麽一說我很快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草十郎直率的回答道。


    但是,他對青子的情緒是種什麽表現還是不明白。


    雖然讀了文字,但是文字的含義還是不懂。


    雖然是想想就能明白的問題,對於混凝土腦袋來說還是太難了。


    【…………原來如此,確實是錯著位呢,這家夥。】


    青子現在總算明白山城指導員的話了。


    這個少年太奇怪了,已經不是遲鈍這種基準的話可以形容的了。


    …………盡管如此,對他來說,這裏才是外國一樣的地方。允許他有一段時間的犯傻才是文明人應該做的。


    【那好,總之先去你班級的教室吧。】


    重新擺正姿態的青子這麽說著,


    但是草十郎舉起一隻手示意等一下。


    【啊,還有一個。】


    泰然說著這話的草十郎。青子用沉默催促他快點。


    用指頭頂著額頭,模模糊糊的不安感不知為何持續著。


    【這裏還有一個疑問,為啥你在生氣呢?有惹你生氣的商店,還是有背景的人那類的?】


    【——————】


    長長的沉默。


    現在也沒有後悔藥吃了。青子現在對早上接了那個電話這件事腸子都悔青了。


    對手也沒有惡意。


    這隻是天然,單純的天然。青子這麽說服自己,試著把湧上來的感情壓下去。


    【不是你的錯,你也沒必要在意。


    隻是,現在在學校忙和睡到自然醒的情況比較,權衡不出好壞所以正在頭疼而已。】


    回頭這麽回答完,然後青子自顧自走開了。


    靜希草十郎被當做失禮的陌生人,完全從青子的視線中剝離出去。


    不論以什麽做為基準都毫無疑問的普通。性格是很普通,樸素的好人,形象性格是極端的潔白。性別是男性,樣子是呆呆的。


    草十郎這樣的人所看到的,被稱為蒼崎青子的人物。做事幹脆利落,很有精神。任何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動如風,靜如鬆。


    指著物體時的手指啊,


    通過走廊或者教室時的動作啊,


    時不時的,為了確認自己是否走的太快而回頭確認同行人的姿態啊,


    那些一舉一動,都不能不引人注目。


    青子首先帶領來到了二年c班的教室。


    相比之前的會議室多了不少人氣。果然草十郎對這個場所是幹什麽的沒有概念。


    青子在做了簡短的說明之後,開始帶領草十郎認識其他種類的特別教室、體育館、食堂、更衣室、保健室。


    因為草十郎在到達地點之前,總要求做出些說明。所以當他們從二層的視聽教室出來的時候已經花了相當多的時間了。


    【…………麻煩了。】


    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草十郎停住了腳步。


    【還有20分鍾就到一點了。】


    【唉?騙人的吧,我們的校舍才沒有那麽大!】


    開始熟悉校內是從上午10點之前開始的,快到一點就意味著已經花了將近3個小時了。


    隻是帶著在校內熟悉一下按理是不會這樣的。


    【…………是這樣啊。到達之前先要事無巨細的跟你說明清楚。這樣不管經過多少時間,就算是到太陽下山也不稀奇。】


    青子偷偷看了草十郎一眼。


    說這個也並不是當他是討厭的對像,而隻是對已經了解了的人稍微抱怨一下。


    【……………唉?】


    但是,不知道有什麽心境變化,草十郎一副很抱歉的樣子低下了頭。


    【怎麽了,這家夥————那該怎麽做,這種情況?】


    困擾的反倒不是草十郎而是別人。


    這時,不管別人說什麽都沒有反應也沒啥表情的草十郎,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親近感湧上來。


    然後,不知道為什麽,青子又毫無理由的煩躁起來了。


    【那,有什麽麻煩了?


    要說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有什麽沒有說清嗎?】


    【不,那個雖然也有。但學校的事情先放一邊,到一點了就有點麻煩了。】


    草十郎用非常擔心的眼神四處看著。


    似乎是很在意外麵的樣子,不巧的是,這個走廊裏沒有窗戶。


    【…………這樣啊,很在意時間就是說,你還有別的事嘍。


    呋~,是嗎,跟人的約定還是注意遵守的,不是憑自己高興就隨意幹什麽的家夥啊。


    什麽嘛,看不出,你和臉一樣是個好人呐。】


    【?誇我也不會有什麽好處的。】


    【沒人在誇你啦!!】


    終於怒吼出來的青子。


    【接著呢?】


    【接著?】


    【所以說,到底是什麽事情?】


    好像終於明白了青子話的意思,草十郎啊啊的出著聲,用冷靜下來的臉點著頭。


    【關於這個我希望保密。】


    “…………還以為馴養終於開始了,這家夥在這方麵的節奏太讓人抓狂


    了…………”


    理所當然的發怒了。把怒火盡力按捺下去,青子做出了完美的笑容。


    【靜希同學?】


    青子向前走了一步。


    【這是秘密。】


    好像感覺到了殺氣之類的東西,草十郎配合著向後退了一步。


    一步,一步。


    像磁石一樣,不管怎麽退,還是被青子靠近了。


    繼續展露著笑顏,隻不過額頭上的青筋正在震動著。


    【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喲。


    ——你,耍我很開心嗎?】


    盡管沒有向神起誓那種樣子,但還是如同證明自身純潔般的。青子維持著自己盡力做出來的笑容沒有消失。


    【…………我知道了,我會說明的。】


    舉起手來投降了。


    青子也停止了逼近。不適合的笑容也消失了。


    【實際上一點的時候我有打工。但是,這裏禁止學生打工的吧。】


    【是這樣沒錯…………啊,因為禁止打工所以想要保密啊。你是傻瓜嗎?那樣的話隻要要求個許可就沒有問題了。】


    【知道,考試的時候拿到許可了。】


    【嗨~】


    和臉相稱的周到布置,青子臉上有了點陽光。


    可。


    【但是取到的許可隻允許打一份工。】


    【?隻有一份工?你打工還在兼職的嗎?】


    【…………這已經減了兩份工作了。


    光是生活費就很頭痛了,學費更是不得不借錢。工作前隻允許一分打工說什麽也太勉強了。】


    【不,我想太勉強的就隻有你吧。】


    青子有些呆住了,對草十郎有點另眼相看。


    不光學費,連生活費都在自己想辦法解決,非常了不起。


    而這也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情。青子覺得有些抱歉。剛才還在因為這個衝他發怒的自己,有點欠考慮了。


    節奏被打亂了,這個對現代社會知之甚少的少年口中會說出“打工”這個詞,可以想象他的不容易。


    【…………那樣的話沒辦法了。


    好吧,你去吧。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蒼崎沒關係嗎?】


    青子完全不知道沒關係指的是什麽。但是還是知道草十郎在意的事情是什麽。


    …………而且,青子也多少有些意外。


    稍微有些想了解一下這個對人心遲鈍的少年了。


    【沒關係,我這就回去了。】


    順帶一提,順路去教職員室的選項完全沒有。


    對山城說轉入手續都已經完成了,往後就隻有外交辭令般的招呼。


    “老師,已經帶領他熟悉完了。”


    “辛苦你了,靜希同學也辛苦了。那麽,對學校宿舍有什麽感想嗎?”


    “謝謝,怎麽說呢,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學校啊!”


    “哈哈哈,是嗎是嗎。那明天就加油吧!”


    那種怎麽都行的場景可以想象。對話也跟她毫無關係。


    【山城老師那邊不用在意。


    把麻煩事推給學生自己跑到教職員室裏歇著,他喜歡就繼續在那裏待著好了。


    不,沒準沒有在那等?】


    【是嗎?蒼崎人真好啊,真不錯。】


    【?】


    到底是什麽真好?


    草十郎說的是指什麽,青子完全搞不明白。


    【那我這就走了,今天謝謝了。】


    【隻限今天呐,就隻有今天。】


    好了,快點走吧。青子舉起一隻手一甩一甩的催促草十郎。


    對那個動作很中意似的,草十郎很高興的笑起來。


    平時總是一副呆呆的樣子。這時看到他的笑容會感到分外柔和。


    忍不住想要微笑回去的和睦度。


    但是,


    對那種東西毫無反應的才是蒼崎青子。


    【那好,再見嘍。】


    【哈?】


    留下了好像和老朋友說的話語,草十郎向著樓梯走過去……


    才怪,走進了旁邊的教室。


    【等…………】


    那個背影,徑直向著窗戶走了過去。


    他很幹脆的把教室的窗戶打開。


    十一月的刺骨寒風和淅淅瀝瀝的雨聲隨之鮮明起來。


    他這個動作的意為這什麽,蒼崎青子瞬間就理解了。


    【喂,等一下等等等等————】


    直到這時,踩著窗沿的草十郎,才被青子拚死阻止了。


    【你到底打算幹什麽啊。】


    【幹什麽?去打工啊!】


    【那窗戶才不是用來走人的!話說回來,知道這裏是幾樓嗎?】


    聽了這話反應過來的草十郎。


    【…………還以為會死呢,從二樓下去真是太危險了。】


    【危險的是你的腦袋。】


    伴隨著無力感,壞話出來了。幸運的是草十郎沒聽到。


    【我說啊,這裏的窗戶不是用來給人出入的。剛才已經說過了。】


    【知道了,沒時間了所以才這麽幹的。謝謝呐,以後會注意的。】


    好嘞,邊把放在窗沿上的一隻腳放下來,邊把窗戶關上的草十郎。


    可以看到製服的下擺,已經被雨水弄濕了。


    【…………好吧,我無所謂。


    你想從哪裏出去都和我沒關係。但是,希望在我麵前不要這麽走。


    另外…………你,真的明天要來學校嗎?】


    【來啊,雖然很不安,但是不是熟悉過了嗎?】


    那拜拜,這麽回話到,少年向著樓梯走過去。


    這次很普通的從樓梯下去了。


    【……………哈~沒關係嗎?那家夥。】


    發呆的同時,回想起離開的背影。


    雖然已經不想和這個鄉下人扯上關係,但是還有些莫名的地方讓人在意。


    盡管很掛心,但是好像有什麽霧一樣的東西隔著,現在還不能很清楚的說出來。


    而且為什麽自己會毫無理由的,對那個怎麽樣都行的轉校生發起火來。


    奇怪的一天,奇怪的轉校生,奇怪的感情。


    回頭看看,其實既沒有值得發怒的地方,開心的地方更是談不上。青子歪著頭這麽想著。


    【嘛,算啦。


    反正就到這了。】


    靜靜響著的雨聲。


    灰色的天空連時間也麻痹了。


    現在明明是中午,但已經感覺是晚上了。


    教學樓裏應該就隻有自己和山城兩個人了。


    沒開電燈的教室顯得有些陰暗,隻有一個人給人感覺有些不舒服。


    沙~~青子把左手的袖口往上挪了挪。


    毫無裝飾的小小的手表確實準確的指著一點。


    【…………時間,還有。】


    說著,青子從窗戶往下看去,


    小雨之中,穿著製服的男子打著傘悄悄的走著。明明是見慣了的場景,她卻留下了特別深的印象。


    ◎ 她的一天2


    青子和之前說的一樣,回去的時候沒有順便去教職員室。


    山城的【回去的時候開車送你】的提議雖然很有吸引力。但是為了對他在休息日把自己叫出來多少報複一


    下。那提案有多少倍的魅力都沒用。


    腳步聲在樓梯口停下,打開了全紅的雨傘。


    和早上的預報說的一樣,過了正午之後雨下的小了。


    這樣看的話,再有一個小時雨就該停了。


    青子換好鞋子,望著遠處天空中透射下來的日光。


    【——嘛,這也不錯。】


    青子既不喜歡雨也不討厭雨。撐開紅色的雨傘走在路上,青子心裏還是有點開心的。


    在教師們占主導地位的三咲高中裏,青子的紅傘是十分稀少的顏色。


    一段時期裏,關於“青子的傘在過去是白色的”的怪談開始流行起來。在故事裏和妖怪做了交易的青子十分活躍。


    把傳說中的傘打開,青子向著三咲市車站走去。


    她就讀的私立三咲高中,名字自然是取自三咲市。


    在過去遍布田地和森林的三咲市,在這十年裏,以高度成長期的勢頭開始向著現代化進軍了。


    充滿田園風情的三咲市已經在哪裏都找不到了。這種聲音也有。


    【其他的地方都讚成,那就把還留著的地方繼續保留好了。】


    市長一句話把少數派鎮壓下去,開始長期計劃起新的街道建設。


    都市開發會匯聚起巨大的金錢。


    曾經隻是普通的町的三咲町用十年時間變成了現在的三咲市。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管怎麽說原本山裏住人的的地方才叫町。把山劈開或者挪走倒是可以另說。】


    都市化的都是地勢平坦的周邊,丘陵啊山地啊還是十年前的樣子。


    以前稱作三咲町的地方,居民已經守不住了,資金也已經枯竭的樣子。


    現在,三咲町的人們也都向往著都市生活。當然實際生活在田邊的人也不可能呆呆的不受影響,實際上半數地方的人也都開始都市化了。


    在這樣的三咲町裏,三咲高中在開發開始以前就存在了。


    現在用的是第二教學樓,以前的教學樓在山更上麵的山中。


    遙遠,狹窄的小道。


    以前上學的道路現在也變成了野獸們的走廊了。


    因為種種理由在二十年前閉校的三咲高中,從三咲市的某個超市集團裏拿到了足夠的借款並建立了新校舍。


    如同藏起來般,森林中的校舍作為舊校舍被遺忘在過去裏。三咲高中在新教學樓裏重新開始了。


    但是,實際上,在三咲高中裏讀書的學生大部分都不住在三咲町裏。


    住在這種田園小村裏的人們大多樸素善良,比起這種私立高中更希望就讀公立學校。


    沒什麽好隱瞞的,青子其實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員。


    她在中學畢業的同時,跑到東京生活。把國立大學作為目標而開始在酒吧打工,每天奔波著。謹慎的實現著自己的夢想。


    可是她小小的夢想卻因為姐姐突然的離家出走而破滅了。又因為種種因緣在這個難得的創校紀念日撐著全紅的雨傘走在這條街道上。


    【…………這麽回想一下……


    我的人生,全是這種災難啊……】


    在十二月前的嚴寒中,獨自一個人感歎著。


    【但是,唉,算了。一個人在這裏感歎也改變不了什麽。】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到了學校的後麵。


    緩緩盤繞的道路下方是擠滿了各式房屋,充滿了人群的街道。


    三咲町的車站是全新的。


    過去這裏的建築物隻能看到廢棄工廠。現在東西兩邊都被含有巨大商場的複合建築物所替代。


    從這些商場裏出來的時候,青子都要感歎近代化萬歲。和朋友們一起逛商場,買想要的東西。這裏的建築物不論過幾年都不會被時代所拋棄。


    這麽穿過了沒有想要買東西的一家商店。


    其實是想在哪家咖啡店裏好好休息一下身子的。但是隻有一個人也沒什麽消遣,再說同居人還在學校受苦。隻好先忍耐一下了。


    【————————】


    突然回過頭,目光尋找著。


    一瞬間,視野的某個角落,感覺看到了穿著紅色衣服的某個人。


    【——————呼】


    看來是看錯了。


    後背還殘留有類似第六感的惡寒。那也是常有的事了。就這麽算了吧。


    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似的,青子伸了個懶腰。向著一貫的放學路走過去。


    這麽放著背後的惡寒也就消失了,隻有街道的喧嘩還殘存在耳朵裏。


    【哈——————】


    大大的歎了口氣。


    如果是錯覺的話,錯覺些讓人舒暢的事不行嗎?


    【夏天的蚊子之類的,像這一類的。】


    【…………波瀾萬丈,商場繁盛,諸事如常,還有


    對了,需要忙碌的事情隻要不說就不用開始了。】


    因為這點事就高興的會想到夏天的蚊子也不稀奇了。


    樂極生悲(甜美的果實裏麵多半會吃出蟲子),嘛,這是很現實的價值觀吧。得出這麽個結論的青子。


    充滿油和熱氣的廚房,等來了一小時的休息時間。


    今天也平安無事的把白天的修羅場熬過去了。


    剩下還有宵夜的混亂狀態需要奮鬥,所以誰都沒有脫掉廚房製服。


    在這激戰結束的廚房之中,多了一個呆立的新參加者。


    【打擾下,是這麽穿嗎?】


    用和新人相稱的不安的聲音問道。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這麽想,就像店長說的那樣,再多點笑容就能超越了撒。這也是為了商業街的明天呐,咋了?那真是非常對不起呐,外麵雨也停了,一起去哪裏逛逛不?晚上回去沒啥事的話一起去搓一頓怎樣?】


    穿著耀眼的橘黃色製服前輩,一邊認真的雙手合十道著歉,一邊十分費力的給他穿上製服。


    十年前,三咲市就隻是田地和森林。車站前的建築物開始林立,住宅區的二層以上的房屋也不斷增多。過去田園風景的車站一去不返。


    在這之中,都市裏也仍然還留有過去殘影。被稱為三咲市的空白地的白犬塚。


    一條纏繞高高山丘的長長的道路。


    在遠離著作為人們生活中心的車站,過去的住宅地上。


    在以前,在三咲高地的地方建造住所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一定高度以上的地方是沒有人居住的。


    三咲町中心的孤立的山丘,白犬塚就是其中一例,在山丘上看不到任何住宅。


    瀝青的道路一直延伸著,很快就被茂密的森林所掩蓋。再有就是如同山間小路的道路了。


    而在這條道路中間的放置的自動販賣機則如同是分割町與山的分界線。


    對孩子們來說這裏有新開發的遊樂場,但在這之前這裏則是一無所知的地方。


    不,正確的來講。


    這裏是除了一座鬼屋以外一無所知的地方。


    青子向著長長的道路的上方走去,


    三咲町的景色在眼前展開。


    玩具一樣的風景,好像可以一塊一塊取下來的建築區。


    與這近似的是海的圖畫吧,但是很遺憾,這裏是山中的城鎮。


    天空仍然陰沉沉的。要是晴天的黃昏,這裏的景色就會非常美麗。


    欣賞美景可以說是登上這長長盤山道的獎勵吧,遺憾的是今天連


    那獎勵的影子都沒有。


    【……哈,下著雨也沒法騎車。一天裏竟然要連著兩次坐公交車,真是。】


    這條盤山道作為青子上下學的道路走了將近兩年,說辛苦也確實是辛苦。


    【咦,門還鎖著?


    有珠還沒有回來嗎?】


    青子無可奈何的聳著肩,把手放在了古舊的鐵柵欄上。


    厚重的鐵門沉默的歡迎著這位年輕的少女,慢慢的打開了。


    ——山丘上坐落著的鬼屋。


    那是三咲市自古流傳下來的傳說。


    而隨著近代化的發展,也漸漸發展複蘇成最新的傳說。


    比如說,已經在數年前就腐朽的廢屋,突然在某個夜晚亮起了燈光。


    還比如說,山上收集了無數的玻璃,而在某一天突然全部消失了。


    還有,在濃霧的日子裏會有小孩在那裏迷失,然後就“神隱”了。


    再有,深夜,明明聽不到慘叫的聲音,但怪聲會在隻那座房屋中回響…………這個是根據青子的不好傳言改動後的成果。


    另外,偶爾會有看起來很可疑的高級車開上道路。


    傳言的種類與日俱增。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山上腐朽了多時的洋館,在數年前複活了。


    在無人居住的山中,


    即便是白天也被陰暗的森林所掩蓋的廢墟。


    這些話語所關聯的,是從這個時代取出的魔法的殘渣。


    那即是,


    這個久遠寺邸。


    三咲町裏誰都知道的,山上魔女的家。


    也是青子居住的地方,貨真價實的幽靈大屋。


    倒也不是像傳說的那樣,幽靈大屋隻是俗稱。


    久遠寺宅是因為某些複雜的原因從英國運來的,血統正宗的洋房。


    作為公寓來說有些窄,作為家的話又大的不像話。


    相當於普通住宅三倍麵積的本館,和包圍著本館的庭院。


    庭院四周聳立著高高的鐵柵欄,上麵被長滿刺的植物藤蔓爬滿了。


    附屬的別館,坐落在遠離本館的高台上。


    就這樣被各種傳言包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與町裏的人們格格不入,把不自然的豪宅建在山丘上。肯定會引起別人的厭煩。


    誹謗中傷,誤解傳言都是需要付出的代價。


    而且住在其中的隻有兩個人,住戶都是吸血鬼的傳言也不脛而走。


    【…………嘛,我倒還好,有珠那個樣子,肯定會這麽傳言的。】


    打開玄關。


    與黃銅的鑰匙十分契合的雙開的大門,鑰匙孔裏麵似乎有什麽雜質。


    青子一隻手把門推開,走進了這個被稱為幽靈的大屋。


    …………話說回來。


    吸血鬼之類的先放在一邊,幽靈相關的,狀況相似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過。


    ◎ 洋館的少女


    和外麵的天氣同樣,房屋裏麵也是灰色的陰天顏色。


    可能是設計者趣味的原因,這個樓梯處有電燈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了。


    可以從這裏直接看到二樓的天井。


    能用作照明的隻有這個高高的天井所透過的日光和月光而已。


    到雨天的話這裏就會像入夜前似的昏暗下來。


    沒有月亮夜晚更是冷的好像身處沒有恒星照耀的外星球。所有的東西都被絕跡了一般。


    休息的場所是在這個建築物最東邊的屋子,在這之前不先去自己的屋子裏換下衣服就冷靜不下來呢。青子走上了樓梯。


    沿著牆壁向上的樓梯直通到二樓的大廳。


    到三樓的屋頂的裏屋必須要通過這個大廳的裏側才可以。


    雖然這麽說,青子到這裏的兩年來,也沒有使用過屋頂的屋子。


    久遠寺邸非常大,分為東館和西館。


    青子借住的屋子隻在東館那部分,隻有兩間,對青子來說這也足夠了。


    把打開來也隻有圖書的世界緊緊鎖住的門,過去5年間作為庫房的屋頂的裏屋也沒有試用。


    東館走廊最裏麵的就是青子的房間。


    青子剛住下的時候,專門選了不怎麽大的房間。沒有考慮多麽深遠的事情,隻是單純的覺得這樣打掃的時候能省事。


    房間裏放著一張稍大的床,青子愛用的紅木製書桌、衣櫃,整齊的放著上衣的收納盒,還有兩個九層的書櫃。


    從老家裏運來的東西就隻有這些了。


    作為養育了蒼崎青子16年的證明,好像就減縮成這種程度的東西了。


    還有隔壁的房間,這兩間房就是自己借用的房間。


    【——對了,從有珠那裏借來的警戒塔。還要檢查一下壞了沒?】


    確認一下通宵一直到今天早上的成果,


    一牆之隔的書房展示出的,是與剛才的蒼崎青子生活完全不同的,持續時間還不到一年的她的人生。


    並不是為了至今為止的她,


    而是為了證明從今往後的她所在的,其他人無法介入,孤獨的,無理的世界。


    【嗚哇…………壞了還好一點,這消失的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果然自己編寫還是太早了。算了,想笑就笑吧,知更鳥。】


    若無其事的站在左邊的知更鳥飛走了。


    才能隻是平平,也不是很努力,還總是害怕失敗。


    這時就能體現出青子的樂天派性格,和自由奔放的個性


    把製服換成家居服後,青子回到了一樓。


    推開樓梯東側的門,地下室一樣昏暗的走廊繼續延伸。


    這個走廊沒有通向外麵的窗戶,沒有電燈的話隻能看見黑暗。青子打開了開關,走進了最近的房間。


    【沒有電的生活啊……想象不出來呢。】


    這個房間因為青子的喜好已經改變了很多。


    牆壁上是奢華的紋飾。


    威嚴滿滿的沙發。


    波斯製的高級地毯。


    看上去好像是哪座城堡中的一個房間。但在這其中,三十英寸的大彩電坐鎮在電視架上,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宣示著自己的存在。


    電視機像穿著不存在新裝的皇帝,盡力的向著沙發他們虛張聲勢,讓其他東西拜倒在自己的威嚴之下。


    洋館的主人雖然很不願意安放電視機,但對作為平民的青子來說,這個東西帶來的平常感是不可或缺的休息。


    剛開始住在這的時候,還因為電視和同居人還發生了戰爭。現在雙方都能接受這個現代文明的機器了。


    【什麽嘛,還在說別人,我們這也是一樣啊,和時代錯位的家。】


    帶著點快樂的心情,青子泡起茶來。


    廚房和大廳之間隻隔著一個牆壁,在那裏煮沸了水,準備好茶壺和鍋。全部準備完畢後泡起了紅茶。


    【哈——】


    把整個身子埋進沙發裏。


    喝了一口紅茶,接著,第二口。


    時鍾的時針在耳邊輕響。啊啊,今天下午幹什麽呢?這麽模模糊糊的想著喝了第三口。


    沙發柔軟的觸感,正有一種想試試到底能往沙發裏沉多深的衝動的時候。


    【————】


    青子的眼睛還一眨一眨的沒有完全張開,猛地從靠墊上支起身子。


    既不是夢也不是妄想,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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