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將住,風未定。


    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世界一片寂寥。


    姝月輕手輕腳的關好了房門,從雪中撿起孫炳豪的儲物戒偷摸查看,一雙惺忪睡眼驟然明亮了些許……


    其中除卻十多萬靈石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丹符陣盤,雖然都價值不高,但也足夠一家人盤點很久了。


    這都是孫炳豪搶來的,其中單是身份令牌便有二十多枚……


    她將儲物戒放到了門外的石階上,而後裹緊了衣領前往正殿,去給司禾換新的立香和供果。


    原本姝月隻有每月月初才會去一次城隍廟,有時修行還會忘記……


    不過司禾是自家的神,以至於她每天清早都會到正殿之中待一會兒。


    臥房的軟榻之上,玉體橫陳。


    蜷縮在男人懷中的周曉怡緩緩睜開了雙眼,神識在家中一掃而過,而後將螓首枕在趙慶手上……


    女子一雙美眸失神盯了屋頂半晌,不知想到了什麽,清冷的容顏上顯露出幾分笑意。


    她從男人懷中抽離嬌軀,步下了軟塌,赤裸裸的站在銅鏡之前,審視著鏡中女子曼妙酮體,整理香肩上的淩亂發絲。


    片刻之後,門外傳來輕微的響動。


    小姨隨手撿起清歡的褻衣遮身,拿過姝月的螺子黛輕輕一抹,原本絕美的容貌更顯露幾分冷豔。


    她就這樣裹著褻衣到了臥房之外,與正在忙碌的姝月對視一笑,而後俯身撿起了地上的儲物戒仔細查看……


    少頃,女子心滿意足的將靈戒放回了原處,赤足踏入雪中接過了姝月手中的烙鐺……


    “前日裏熊掌煉的油腥放在哪裏了?”


    “我去取。”姝月輕聲回應,而後看了看曉怡的纖纖玉足,不由得緊了緊衣領。


    相處這麽多年,她自然清楚曉怡是不愛穿鞋的,不僅如此……曉怡也不懼嚴寒,時常一身紗緞薄衣便已足夠。


    偶爾幾人共同嬉鬧雲雨之後,她更是隨便穿件褻衣就在家中隨意走動。


    而自己雖然已經練氣後期,但到了冬天還是會覺得有些冷……


    至於清歡?


    嗬!


    姝月明眸一掃臥房,快步進了西廂去取油鹽麵穀。


    ……


    此刻,清歡收回神識,柔聲道:“曉怡做飯至少要三炷香的時間……”


    趙慶倚在床頭,接過清歡的血玉查看。


    玉碎神通,應是借助血衣的玉令,演化血氣融於自身進行加持,將靈力與神識短暫提升到更為凝練的地步,用以對敵。


    隻是具體如何操作的,清歡也說不上來一二。


    長生坊血衣樓三層,有血衣一脈的傳承石壁,接收青龍血典之時需要將血玉印於其上……許是與此有關。


    清歡伏跪之間,螓首微微顫動。


    她輕喘道:“少了兩萬貢獻,原本血玉中有五十四萬貢獻……”


    趙慶聞言一愣。


    這特麽的合著是氪金神通!?


    難怪自己不斷蘊養氣血,也沒有觸摸到第二道神通的門檻。


    趙慶有些無語,他自己的血玉之中根本就沒有貢獻……


    一時間,他想到了昨夜隱隱感受到的星力垂落,大概明白了其中的蹊蹺。


    玉碎神通……


    清歡施展之後血玉升騰融於自身加持,血衣一脈的星辰也會垂落星力,但是貢獻會減少。


    這不就是花錢買掛!?


    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麽收費的……


    這玩意還不如焚心好使,好歹肝熟練度還有些許提升,而且也不要錢。


    “咳……嗯~”


    清歡臉色漲紅,鳳眸輕輕扇動間,香舌輕抿唇角,服侍主人穿衣。


    ·


    朝陽初升,風雪漸息。


    熱氣騰騰的清粥在玉碗中蕩漾,泛著點點油花的肉餅靜置於竹盤……小姨把香椒辛草下鍋,猛烈灶火侵吞瞬息後,將其鋪設在油餅之上。


    玉腿雪足交錯,女子輕緩邁步將竹盤放在院中石桌上。


    “幼鹿腿骨精肉,輔以靈穀細麵和熊掌油腥,算是一次新的嚐試。”


    小姨纖指輕撚,將最後幾許精鹽灑下,分發竹筷時還不忘調笑清歡:“還吃得下嗎?”


    顧清歡笑盈盈的點頭,也不見絲毫羞赧之色。


    女子遞來竹筷的蔥指上還沾有些許鹽粒,使得趙慶眼底泛起漣漪。


    當年初見,曉怡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相門嫡女,歲月匆匆一晃,如今家裏沒有小姨已經過不下去了……


    姝月偶爾偷個懶,清歡自己偷吃自己的,全家就隻能吃辟穀丹。


    要不我改天下廚露兩手?


    趙慶總會泛起些許念想,將神州界的美食複刻……但轉念一想,如果這件事自己做了的話,司禾做什麽?


    腦海中的陰華蕩起漣漪:“你說什麽?”


    趙慶:……


    “沒事,問你吃不吃燒烤,香辣的那種……還有小姨冰鎮的靈酒。”


    ……


    吃飽喝足,一家人到了前院石亭之中。


    趙慶開始一件一件取出孫炳豪的遺產,挨個盤點收獲,這使得他有種拆快遞的錯覺。


    而且這算是清歡的戰利品,一家人共同清點的感覺……充斥著興奮與期待,非常微妙。


    首先是散落的各種靈石,被趙慶隨意堆疊於桌案上。


    “十三萬三千二百靈石。”姝月纖手輕攏,將這些最直觀的財物盡數收起。


    “比夫君一年的分潤還要多……”


    聽到嬌妻的感歎,趙慶輕輕頷首。


    他一個血衣的駐守,在鬆山坊雖然並沒有太多瑣事,但一年也就分個六七萬靈石。


    但是上次在苗應林的儲物戒中分了六萬,這次孫炳豪又爆了十三萬金幣。


    果然,殺人放火金腰帶啊……


    小姨接過散亂的符紙:“禦風符四十張,護靈符十八張,金光符二十張,寒冰符一百七十張……”


    由於寒冰符能夠保存食物,基本上每個修士身上都有一些,孫炳豪搶了那麽多人……手上寒冰符的數量特別誇張。


    “封塵陣六座,磐石陣三座,二階聚靈陣盤兩座,聚靈陣盤七座……寶花玉露丸六百枚,聚氣丹三千七百枚,煆神丹一百六十枚,築基丹一枚。”


    所有的丹藥都被清歡收起,陣盤則是留給小姨拆解研習使用。


    接下來是各式各樣的身份令牌。


    其中七枚是鄭家的,兩枚是七殺殿的,一枚長生劍,一枚寒冰穀,餘下皆屬於孫家……


    小姨將長生劍的令牌攝入手中查看,輕笑道:“這外門弟子還有兩千多宗門貢獻,可惜了。”


    趙慶微微挑眉,將長生劍的那枚外門令牌塞給清歡,笑道:“之後咱們去看柳盼的時候,試試能不能消費一下。”


    除去這些雜亂的身份令牌,還有一枚極為顯眼的血玉,其上有青龍刻影。


    血衣樓客卿,孫炳豪。


    血玉入手冰涼,與自己的一般無二,但是不曾與血衣的傳承石壁相印,少了大部分神異功效……隻能用來表明身份記錄貢獻。


    姝月接過令牌脆聲道:“本來是要去救這位客卿的……”


    誰說不是呢?


    趙慶苦笑搖頭,他和清歡兩個駐守在鬆山坊一直擺爛,不曾想出手第一件事,竟是直接弄死了自家的客卿。


    不過也無所謂了,血衣的客卿給錢就能當,算是處於商樓體係內的,無關弟子傳承。


    真要說起來,這算是私事,畢竟趙慶一家都是出自丹霞宗。


    小姨將剩餘的雜物盡數取出,該丟的丟,該留的留,不認識的打算一並帶去壽雲山。


    這孫炳豪雖然僅是個練氣修士,但他身負奇寶,這些年不知道搶殺了多少修士,才攢下了這些家底。


    倒是比當年那個萬象門的家夥富裕太多了……


    “法堂的丹藥。”


    清歡鳳眸微闔,緩緩握緊了手中瓷瓶。


    那是一瓶裝有二十枚煆神丹的丹藥,瓷瓶上有微刻注明……出自丹霞法堂。


    這應當是孫倩的東西無疑了。


    趙慶微微歎息,將丹藥接過,打算連帶孫倩的屍身一並送去壽雲山。


    不知是不是血衣氣運致使,此番最大的收獲並非這靈戒之中的財物丹符,而是那枚神異玉佩。


    一個元嬰修士的畢生經曆,見識,功法,極為珍貴。


    尤其是對司禾來說……她雖然實力修為深不可測,但至今未能離開永寧州多看一眼,況且元嬰修士的見識經曆,遠非一具傀儡能夠比擬的。


    而且他所知所習的功法訣要,如果裝訂成冊,也是一筆偌大的財富。


    但即便是昨夜的刻錄下的雷法,趙慶也不敢讓姝月輕易嚐試,誰知道這老家夥是不是胡言亂語?


    ……


    晌午,杏黃小舟淩空飛渡,自鬆山坊趕往西南丹霞。


    與之前的商定無二,這次曉怡回壽雲山陪司禾幾天,姝月清歡則暫時留在了家中。


    耳畔寒風呼嘯,女子散落的青絲狂舞,拂在臉上有些癢……


    小姨美眸微凝,看著身邊沉默不語的趙慶,緩聲道:“有心事?”


    “嗯……”


    趙慶思索之後微微點頭,取出了一枚傳訊玉交給小姨。


    “趙紅檸。”


    女子輕輕撚動手中靈玉,瞬間明白了趙慶在想什麽,他倚在男人身上輕笑道:“玉京弟子哪那麽容易遇險?”


    “不如你給她傳訊問問?”


    趙慶苦笑搖頭,輕聲道:“或許以後還有再見之日吧。”


    小姨美眸一撇。


    “若是今日這般境況,再見生死兩別,豈非盡是遺憾?”


    女子款款邁步,與杏黃小舟之上遊逛片刻,又回到了趙慶身邊:“或許她當真誌在中州,但你若起心動念也應當表明,還想等人家自己找上門來?”


    周曉怡拿起手中傳訊玉,擅自做主在其上刻錄消息……


    “舊年曾在丹霞有些許故人,如今再見已是生死兩別,念及此、甚憂,一路保重。”


    傳訊玉上蕩起靈韻,小姨將傳訊玉交還,靜靜站在男人身邊觀望遠山雪景。


    片刻之後……


    那枚傳訊玉有了動靜,趙慶苦笑歎氣,與小姨對視之後取出共同查看。


    紅檸:“你怎麽跟孔陽一樣全是廢話?”


    趙慶:……


    小姨美眸一挑,將傳訊玉攏於袖中,輕聲道:“等我築基之後再還給你。”


    你不會要替我把妹吧!?


    一時間,趙慶有些好奇,神識觀望著小姨在傳訊玉上的信息。


    “想你。”


    我靠!


    你特麽的……趙慶伸手去拿,卻被小姨輕扭間躲開了。


    她輕笑道:“你一路走來,臉皮倒是越來越薄了,當年是怎麽對我的可還記得!?”


    女子抬手整理耳畔青絲,緩聲又道:“不管她想不想跟你,總也免得以後徒留遺憾。”


    兩人在靈舟上等候良久,那道傳訊玉也沒有再傳出波動。


    “如今可安心了?她還活著,應當是對你赤裸裸的言語有些不知所措。”


    趙慶默默點頭。


    難道不是你直接一句話給人家幹破防了!?


    ……


    壽雲山,夜。


    風雪盡,冷月如霜。


    白發少女纖手虛挽著曉怡,不過卻被女子一把按住了皓腕……


    這樣會流逝壽元,但小姨顯然沒有當回事,以她極品水靈根的資質,不用擔心壽元不夠無法晉升的事情。


    至少與司禾偶爾的肢體接觸,不至於避如蛇蠍。


    司禾明眸微顫,狠狠剜了趙慶一眼,三人旋即由山腳消失的無影無蹤。


    下一刻,已經出現在了那座青石砌院之中。


    “呈嶽走了,如今丹霞隻剩下裴進和李元修撐著。”


    趙慶緩緩點頭,這跟自己完全沒什麽關係……


    司禾的白發被小姨輕輕掀起,給她戴了一枚暗紅的珠玉耳飾。


    司禾明眸一彎,一臉滿足還不忘嘲諷趙慶:“你之前回來都不知給我帶些首飾!?”


    ???


    趙慶默默取出了那枚寒玉,拋給了司禾。


    砌院之中空空蕩蕩,三人便席地而坐,直接倚在了白雪之中。


    兩雙晶瑩剔透的小腳丫在眼前晃動,引得趙慶不時側目……


    難道司禾願意和小姨親近,是因為她倆都不愛穿鞋!?


    心念一起,惹得少女又瞪了他一眼。


    小姨輕攬著司禾嬌軀,美眸凝望在她手中的玉佩之上。


    司禾輕聲道:“師尊?”


    “師尊?”


    ……


    那位自稱渡劫真修的修士,此刻沒有任何動靜。


    司禾纖手輕拋,將玉佩丟在了地上,浩瀚元神稍稍壓迫……


    “前……前輩!”


    少女瞬間麵露笑意,纖手橫抱小姨的藕臂,輕笑道:“姓名?”


    “孫懷宗。”


    “性別?”


    “……男。”


    “從哪裏來,到哪去,什麽修為,怎麽死的?”


    司禾纖手輕揮,那道玉佩之上瞬息有一道蒼老的身影顯化,看上去極為小巧,宛若一個糖人兒一般。


    “晚輩孫懷宗,雷皇州孫家第三脈修士,宗脈戰亂之中身亡,殘嬰自封靈玉,跟隨孫氏弟子遠渡永寧州休養生息而來。”


    司禾明眸一挑,又道:“先後選過幾個爐鼎?”


    “三十年前奪舍孫青雲被反噬,一直修養至今,孫炳豪是第二個爐鼎。”


    孫青雲!?


    小姨輕聲道:“孫青雲是鬆山的老牌築基,壽元盡後孫召麟繼承了孫家。”


    那道小巧虛影連連作揖,陰翳的老臉上擠出十分難看的笑容。


    “孫青雲並非壽終正寢,死於當年那一場奪舍之中。”


    司禾緩緩點頭,又道:“煉魂幡的咒言秘語,書刻下來。”


    “你所知的功法訣要,書刻下來。”


    “雷皇州孫家宗族明細,書刻下來。”


    “這些年的修行經曆,自凝氣入體,哪年哪月,盡數書刻言明。”


    “如有所知的密藏隱奇,也盡數記錄……”


    少女疑惑看向趙慶,麵露詢問之意。


    趙慶沉吟良久,在心中默念道:“還有收支明細,以及雷皇州所屬的五城秘境見聞,姝月昨夜詢問的雷法,孫炳豪之事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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