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有數秒的時間弄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請恕我的表達方式過於陳腐,我隻是陳述一個事實,因為我並非專職的文學作家。


    不用說這裏正是藥師寺自家公寓的客用寢室。以前在國內出差時,住的不是當地的警察宿舍就是廉價的商業旅館,身為一介窮酸公務員的我睡醒時通常很難繼續懶散的賴在床上,又不是被點到名,我卻一股腦兒從床上坐起身來。


    走到浴室做完早上的梳洗,全身才剛穿戴整齊,就傳來敲門聲,昨晚的黑發女仆走了進來,麵帶微笑的通報了幾句。


    “謝謝你,我馬上去。”


    雖然我以日語回答,對方應該聽得懂我的意思,這是我自以為是的想法,隻見女仆中斷了微笑,牽起我的手,我隻有乖乖被她拉著走向電梯。


    走出電梯,立刻被一片暗灰色壁麵包圍住,巴黎的清晨籠罩在濃霧之中,我被帶到了屋頂的玻璃溫室。


    開著暖氣的玻璃溫室擺滿了觀葉植物與鮮花,美麗的女主人如同女王一般坐在位於中央的桌子前。


    “時差問題解決了嗎?”


    “托您的福,已經沒事了。”


    “那就快吃早餐吧,一切等補充能源之後再說。”


    法式早餐一般是牛角麵包跟咖啡,然而餐桌上擺滿了料理跟餐具,光是麵包就有四種,蛋包飯、沙拉、濃湯,冬季歐洲少見的水果:草莓、蘋果、桔子,五種乳酪加上三種火腿,飲料除了咖啡以外,還有三種礦泉水。涼子說的沒錯,冬天在寒冷地區活動的確需要補給充分的能量,或許我比自己所認為得來的更為厚臉皮,呼呼大睡之後的現在輪到肚子唱起了空城計。


    桌上有三份日本報紙,是銷售到海外大都市的衛星版。我瞄了其中一版,有段標題寫著:經營不善的銀行麵臨倒閉前夕,政府投入三兆日元公共基金。我不知道其他的國家如何,我隻知道在我生長的國家裏,銀行家是指“欠缺責任感與尊嚴的叫化子”。


    與我不同,涼子讀的是法文報紙,好像monde(世界報)與lefigaro(費加羅報)。


    “昨晚發生在機場的事件好像還沒見報。”


    涼子把麥森陶器製的咖啡杯擱在盤子上。


    “好,泉田,我們出門吧。”


    “去索爾本大學嗎?”


    “沒必要到那種地方去。”


    這種說法對於一所位於歐洲學術史光環籠罩之下的名校不是太失禮了嗎?


    “地點我記得清清楚楚,也沒聽說他們搬家。”


    “就算你知道路線,不事先聯絡沒關係嗎?”


    “沒關係。”


    好吧,我隻能這麽回答。


    “那我們究竟要到哪裏去?”


    “你想去哪裏?”


    “……啊?”


    “你頭一次來巴黎對吧,凱旋門、艾菲爾鐵塔、羅浮宮、舊歌劇院、新歌劇院、聖母院、布隆森林、香榭麗舍大道……看你想去哪個俗不可耐的觀光景點,我就帶你去。”


    “我不是來巴黎觀光的。”


    我隻是個貼身保鏢。


    我負責保護的對象聽了我這個公仆的發言,立即以鼻尖冷哼一聲。


    “在日本,觀光跟招待都是公務,不信你去問問巴黎的日本大使館,陪伴議員夫人搜購名牌,正是大使館工作人員最重要的公務。”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栗色頭發的女仆接起聽筒,交談一、兩句之後便以戒慎恐懼的動作將整支電話送到涼子身邊,女王陛下態度昂揚的拿起聽筒。


    “迪鮑爾先生?”


    電話的另一端似乎是巴黎司法警察局的迪鮑爾先生,涼子一邊與對方交談,一邊向我下令。


    “泉田,拿支筆給我!”


    我抽出夾在胸前口袋的鋼筆,由於手邊沒有記事本,就把日本報紙全版廣告那一頁裏空白最大的部分撕下,急忙遞給涼子。


    涼子就跟昨晚一樣以流利的法語交談,手上的鋼筆寫個不停。


    一掛上電話,涼子立刻目光雀躍的看著我。


    “昨晚在機場遇害的老人身份查到了。”


    “哦,他是什麽人?”


    “我看看。”


    涼子拿起報紙的碎片,把自己用法文寫出的記事翻譯成日文。


    “名字叫路易·潘德羅,職業是……”


    語尾突然消失,隻見涼子微側著頭。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就像個少女,完全沒有魔界女王的氣勢,這又是一個表裏不一的陷阱。


    “怎麽回事?”


    “泉田,你聽說過亞爾古嗎?”


    “巴黎我不熟,日本的話……對了,我倒是知道亞爾古複合企業。”


    “就是那個亞爾古。亞爾古的歐洲總公司就在巴黎,潘德羅是廚師,在歐洲總公司總經理的宅邸工作。”


    “那個總經理是日本人嗎?”


    “沒錯,是總裁的女兒。”


    複合企業亞爾古的“黃金羊”標誌聞名全世界。希臘神話裏有一艘名為亞爾古的船,勇士們乘上那艘船航行全世界去尋找具有魔法的黃金羊皮,故事大致是如此,公司名稱既然是亞爾古,便理所當然的采用了黃金羊作為公司的標誌。


    亞爾古原本是製造電氣機械的公司,因預測到時代趨勢的變化,便逐漸裁撤傳統機械部門,轉型為研發高級電子係統與機械裝置,目前電腦與情報通信產業部門均處於世界首屈一指的地位,事實上讓涼子淨賺六十億日元巨款的股票正是來自於亞爾古的子公司。


    “好,目標確定了。”


    涼子顯得幹勁十足,這個時候所謂的目標應該譯成“犧牲者”比較恰當。


    “亞爾古歐洲總經理叫藤城奈澄,同樣住在這十六區,我覺得應該先去刺探對方的虛實,視對方的回應再思考下一步。”


    “上課之前不先預習一下嗎?”


    “預習?噢嗬嗬嗬!”


    涼子高笑起來,我發現兩名女仆露出欽慕的眼神注視著她,似乎不太妙。


    “我打出娘胎以來從來沒有預習過。聽好,如果預習就能懂,就沒有必要上課,如果預習之後還是不懂,預習等於浪費時間,直接上課就行了,如何,我說的有錯嗎?”


    絕對是錯的!可是用理論說明她哪裏出錯,對於我而言簡直比登天還難,雖然我心裏不認同她說出的這種不合教育原則的話,不過涼子本來就不是教育工作者。


    “好,要出門了!跟我來!”


    涼子並沒有這麽說,我隻要係上領帶披好大衣,確定身上有攜帶護照就可以馬上出門,女王陛下可不能這麽草率,她也需要一些時間打扮。


    不過我並沒有等多久,我隻看到她以口紅輕點朱唇。她的五官深刻、皮膚白皙,根本沒有化妝的必要。服裝方麵我隻知道她身上毛衣的顏色跟昨晚不同,這隻能說我欠缺對流行的觀察力。


    話又說回來,身為旁觀者的我相當在意女仆們注視涼子的目光,如果隻是單純的仰慕還好,我隻希望她們千萬不要以涼子為目標,地上有一個藥師寺涼子就已經綽綽有餘了,要是再多出兩個,將會立即陷入飽和狀態。


    我們搭乘電梯來到一樓,這座豪華的建築其實隻是一棟公寓,目前除了房東日本人一家(也就是藥師寺家)以外,其餘全是空房。


    走出玄關,涼子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


    “瞧,艾菲爾鐵塔,距離這裏大約一公裏。”


    我循著涼子的指尖,眺望曲線絕美的鐵塔,此刻我才頭一次產生置身巴黎的實際感受。可惜隻維持了一瞬間,灰色的霧氣很快便一湧而上,遮掩了艾菲爾鐵塔的身影。


    “走路需要十


    五分鍾,一邊走一邊討論作戰計劃吧。”


    女王陛下伸出手,侍從也誠惶誠恐得伸出自己的手作為回應。


    2


    矗立在灰霧當中的樹叢宛如一群亡靈。其實還有其它表現方式,例如姿勢柔軟彎曲的雜耍舞者,然而第一天就碰上戴高樂機場的事件,巴黎的妖都印象便已深植在我的心中。


    無論巴黎的冬季如何晦暗、寒冷、陰鬱。可是一清早就遇到這種天氣,也算相當罕見。根據涼子的說明,我們從維克多·尤格大道往左傳,沿著巷道南下就可以到了。行色匆匆的男女豎起大衣衣領,白色的吐息混雜在濃霧當中,人們以一口流利的法語喋喋不休的交談著。


    牽著一隻狗、頭戴貝雷帽的老人垂著頭與我們擦肩而過,準備開店的古董店內輕輕流瀉出法國名曲“枯葉”的旋律。現在與我手挽手的是一名來到任何國家都稱得上國色天香的絕世美女,此時的氣氛應該十分羅曼蒂克才對,可惜我們用日語交談的話題卻相當殺風景。


    “你覺不覺得昨晚的事件是一樁預謀殺人?”


    “預謀殺人嗎?可是……殺害一個上了年紀的可憐老廚師有什麽好處?”


    “沒錯,問題就在這裏,你覺得凶手的目的是什麽?”


    我默默不語地走了四步,第五步才答道:“殺人滅口!”


    “這個推測還不差。”


    如果是為了滅口,應該選一個不為人知的地點殺人,在把屍體埋在不為人所知的場所才是上上之策。挑國際機場航廈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下手,簡直是蠢到了極點。然而像昨晚在人前使用異形怪物的話,由於超乎邏輯之外導致缺乏真實感,或許反而容易讓搜查行動碰壁也說不定。


    此處是一個關鍵,昨晚的事件很可能不在某人的計劃之中,而是一項錯誤的結果。


    我常常納悶,一群被稱為文化人士與新聞記者的人們是否相信“犯罪者是不會出錯的”呢?


    曾經有個轟動事件:律師與其妻子遭到宗教狂熱團體所殺,當然該宗教狂熱團體的徽章就掉在命案現場,理所當然箭頭便直接指向該團體,然而該團體的發言人卻滿不在乎的大放厥詞。


    “如果我們真的是犯人,就不會故意把徽章遺落在現場,這是企圖誣陷我們的宗教鎮壓陰謀。”


    最叫人不敢置信的是,許多文化人士與新聞記者居然對這番膚淺的狡辯深信不疑,甚至還有部分文化人士跟犯人站在同一陣線,共同譴責追求真像的人們,結果呢……我想現在誰都知道最後的事實。


    風吹流霧,雖然身處巴黎,卻有置身倫敦的感覺。


    涼子的高跟鞋跟踩出規律的節奏,接著突然停住。


    “到了。”


    巴黎市內獨棟的公寓並不多,眼前的不僅是獨棟,而且還是威嚴肅穆的大宅邸,高聳的石牆與有著斑駁藍點的鐵欄杆大門略微透露出排他的印象,這點倒是與頭頂暗灰色的天空不謀而合。


    石牆的另一邊,空無一片樹葉的樹梢交錯重疊,再看過去便可以看到一排窗戶,從立有數根煙囪的屋頂高度判斷,應該是四樓加蓋的閣樓,地下室不包括在內,這可以說是典型的巴黎建築。


    門扉並未完全鎖緊,手才一推,想不到就順勢開啟了。


    我讓涼子先進去,再走入門內。鋪著石板的前庭大約可以擺上五十輛馬車,很快的隨著法語的叫嚷聲,身著製服的警察飛奔而來。


    此時,涼子往前站出一步,以法語麵朝警察們陳述如下:“我是索爾本大學犯罪學客座教授,同時也是國際刑事警察組織的相關人士,若我遭遇任何非法行為,巴黎司法警察局的迪鮑爾警視長必定對於你們施以嚴懲。”


    把大名鼎鼎的索爾本喊成“那種地方”,不是正式的客座教授隻是一天講師罷了,明明讓國際刑事警察組織跟巴黎司法警察局都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總之隻要還派得上用場的,涼子就一定利用到底。


    無論是先進國家亦或是發展中國家,凡是身穿製服的人大多是權威主義的奴仆。警察們聞言立即戰戰兢兢的帶領我們去會見他們的上司。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為了昨晚發生的命案才前來搜查不幸的犧牲者路易·安德羅老人的工作地點。


    擔任搜查主任的克雷蒙警部年約五十歲左右,豐腴的臉頰、偌大的鼻子、稀疏的頭頂都泛著紅潤的氣色,整個身軀圓滾滾的,很適合打扮成聖誕老人,這麽一提,才想起巴黎的聖誕節就快到了。


    一見到涼子,克雷蒙警部臉上浮現讚美的表情,眼角與嘴角同時緩和下來,當涼子以巴黎女郎級的法語跟他交談時,他一下抬眉、一下搖頭、一下攤開雙手,使出渾身解數以示回應。


    涼子不時中斷與克雷蒙警部的對話,以日語向我說明,我倒是挺感謝她的;隻不過想想在日本的時候反而都是我在擔任涼字的口譯,涼子一出言不遜,我就盡可能修飾成無害的日語轉達給對方,所以說呢,這算是扯平了吧。


    到最後,巴黎司法警察局的搜證才正要展開,目前尚未查出任何蛛絲馬跡,不過讓涼子蹙起眉頭的則是另一件事。


    “有日本警察來這裏搜查?……是誰呢?”


    就在涼子不解的側著頭之際,玄關大廳出現一個人影,那是個一身套裝的女性,我跟涼子都知道她的名字,她就是室町由紀子。


    3


    既沒有驚呼出聲、也沒有互相指來指去,藥師寺涼子與室町由紀子互相以看不到一絲再會喜悅的眼神瞪視對方。


    室町由紀子為警視廳警備部的參事官,年齡、就讀的大學、階級都與藥師寺涼子一模一樣,她父親曾經擔任過警視總監,相較於涼子的茶褐短發,她有著一頭漆黑的長發,是個相當適合戴上眼鏡的知性美女。與涼子不同,她是一個認真嚴謹的公務員,也因此兩人的關係形同天敵。


    克雷蒙警部似乎有意介紹雙方認識,不過他的好意根本派不上用場,由紀子首先詰問道:


    “你怎麽會在這裏?”


    “喲,在這裏不行嗎?”


    “我又沒說不行,我隻是問你為何會來巴黎?”


    “我沒義務回答你。”


    “是嗎?看起來內情重重的樣子。”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你!”


    “既然如此,坦白答複我不就得了!”


    “我來巴黎或到四次元空間都不需要經過你的允許吧!?你以為你是誰呀,拽的跟二五八萬一樣。”


    “你又以為你是誰呀!?”


    “我是藥師寺涼子大小姐!”


    正想歎息之際,身旁有個人戳著我的手肘,我直覺猜到此人是誰,縱使百般不情願卻還是無奈的回過頭去,正如我所料的室町由紀子的部屬正歪著嘴角向我打招呼,他瞄著由紀子跟涼子,一邊低聲說道:“明明兩人都是優秀的career,為什麽每次一見麵就會變得那麽孩子氣呢?”


    “相當於磁鐵的同極相斥的原理吧。對了,你又怎麽會到巴黎來呢?”


    “這裏要舉行一場關於如何因應宗教恐怖份子的對策會議,所有先進國家的警備公安警察的相關人士均齊聚一堂,因為最近好像回教的原理派、基督教的極右派、還有叫什麽真實教的,一個接著一個出籠。”


    “我聽都沒聽說過。”


    警備公安警察是秘密主義的大本營,隻不過岸本這個人本來就是個長舌男,他與我同階級,但出身career,年齡小我十歲。


    “涼子小姐跟泉田先生來巴黎有何貴幹?”


    岸本一問,我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概略說明一遍,隻見那張從出生到現在都沒長大過的臉蛋煞有介事得點著頭。


    “哦,原來刑事部


    也會有這種活動啊,頭一次聽到。”


    “我們跟你們警備部不同,我們並沒有刻意隱瞞事實。”


    “我當然明白,我個人認為這來自於官僚機構各自為政的弊端,右手作的事,左手卻不知道,如此一來就無法應付二十一世紀多元化的犯罪形態。”


    “這正是career官僚的職責所在不是嗎?”


    “一點都沒錯,等我當上警政署長的那一天,我會努力改革組織的缺點。”


    我隻希望那一天永遠不要來,不過我並未說出口,隻要不出嚴重紕漏也不鬧革命,這小子確實會比我竄升到更高更大的地位。


    “你們是何時抵達巴黎的?”


    “我算算,四天前。”


    “昨晚有沒有到戴高樂機場?”


    “有啊、有啊,我們原本是跟大阪府警的人一起來的巴黎,不過他動作比我們快一步,昨晚就回國去了,所以我們到機場送他。”


    我終於明白昨晚在喧鬧擁擠的機場航廈裏所產生的感覺是怎麽回事了,原來那種似曾相識的印象,是因為室町由紀子跟岸本的身影從我的視線中一掠而過的緣故。


    “嗬嗬,我們真的很有緣,幹脆一道同行如何,其實啊……”


    正當岸本的舌頭準備全速運轉之際,耳邊傳來高跟鞋鞋跟用力踩在地板上的清脆聲響,我的上司向我丟來一句話。


    “泉田!幹嘛跟敵人聊得那麽開心啊!”


    “說敵人太難聽了吧,我們不都是警視廳的同事嗎?”


    岸本沮喪的搓揉著雙手。這個樣子還好,拜托你可千萬別作出全身蠕動的動作。


    “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預定在巴黎遇見驅魔娘娘,想不到今天還是碰了麵,這一定是命中注定的。既然大家都是日本人,好好相處吧。”


    “我們的工作才正要開始,而你們這次出差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快回去日本吧,我才不要你們在一旁礙手礙腳的。”


    涼子態度冷漠地大放厥詞,對於一個從來不作預習的人而言,這番話說得倒是挺流暢的。


    “是嗎?跟在涼子小姐身邊一向都是很好玩的。”


    岸本遺憾的說道,接著把夾在腋下的手冊拿正,仔細一瞧,上麵畫著一群身著緊身衣,手上拿著緞帶或彩球的卡通少女,原來是日本當紅卡通“緊身衣戰士露兒”的主角們。


    “泉田先生,你知道嗎?”


    “知道什麽?”


    “‘緊身衣戰士露兒’現在正在法國放映哦!”


    “……然後呢?”


    “而且明天還有變裝大會哦,場地是借用十九區的維雷特園區的大廳(grandehalle),參加的國家不僅有法國,還有比利時、英國等等。參加人數總計有一千人以上,我好興奮哦。”


    “我說先生啊,你是假借出公差的名義來巴黎參加這個活動的嗎?”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相信嗎?”


    “你並沒有這沒說吧。”


    “嘿嘿嘿,其實你說的一點都沒錯。”


    他搔搔頭,毫無內疚之意。


    “就算是警察官僚,也有參加卡通變裝大會的權力吧。”


    “總比每天有做不完的接待或巧立活動經費名目要好多了。”


    “這得等到我升官以後再說……啊、沒有了、對了,涼子小姐今天有什麽計劃嗎?”


    不用想也知道!當然是介入並大加幹涉巴黎司法警察局的搜查行動,此時涼子向我招手。


    “泉田,關於接下來的計劃……”


    “我話先說在前頭,這裏可是巴黎喲!”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那你為什麽要插手對方的搜查行動?你根本沒有任何權限嘛。”


    涼子露出忿忿不平的眼神。


    “你的意思是沒有權限就什麽也不能做?”


    “一般來說是這個樣子沒錯。”


    “沒錯,驅魔娘娘,既然你沒有任何權限,希望你不要輕舉妄動,妨礙有關單位的的搜查行動,若是對日本和法國之家的外交關係造成裂痕,將演變成國際問題。”


    聽到由紀子以嚴厲的口吻片麵指責,涼子的眼眸隨即燃起敵意的火苗。


    “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囉嗦,你以為皺著眉頭就能展現你那微不足道的威嚴嗎?其實你大可以不必費這麽大力氣,反正你很快就會變成風幹的橘皮!”


    由紀子立刻豎起柳眉。我早就斷定情況不妙,然而無計可施。


    “我哪有皺眉!我要說的是,你未免也太過於欠缺身為警官應有的自覺與自省了吧;以前好幾次們混過關算你僥幸,不過我看你的賊運差不過快見底了!”


    “是、是,我們要珍惜既有資源,我的賊運跟你的青春都所剩不多了,噢——嗬嗬嗬嗬!”


    隨著一陣高笑,涼子別開頭,視線似乎注意到某件事物。她無視氣得白皙雙頰泛紅的由紀子,將目光投注在大廳的另一側,原本打算反駁的由紀子也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正好見到一名日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啊,那位是平河議員,跟我父親同期畢業。”


    由紀子望著我,親切地說明。


    那是平河勝英議員,他從警政署的career官僚轉而投入政界,擔任過國土交通大臣,現在在執政黨的大政翼讚連合當中晉升派間大佬,投效旗下的國會議員有六十人。甚至有人預測他在“十年後將成為首相”,就連現任淨政署長官也預定在退休後參與參議院的選舉,並加入他的派閥。


    “住在這裏的人跟平河議員認識嗎?”


    “因為這裏是居留巴黎的日本人聚會的沙龍,所以巡回演員由紀也在。”


    涼子不屑地瞟著平河議員。


    4


    盡管日本的新聞媒體刻意淡忘,其實平河議員曾經發生過醜聞。事件發生在三年前,大政翼讚連合當中一個叫泡井的議員不斷貪汙,情節之嚴重連同儕之間也不願官官相護,於是此人最後在飯店上吊自殺。據說警方翌日就要發出拘票,在如此迫切的狀況下,心理承受了莫大壓力的他隻有懸梁自盡一了百了,不過另外有一個說法是:“泡井議員被逼得走投無路,打算一旦自己遭到逮捕,就把執政黨的黑幕一五一十抖出來。”


    因此有人認為:“看起來像自殺,實際上也許是謀殺。”


    最先發現泡井議員的屍體的是他的夫人,而泡井夫人既未報警也沒有救護車,反而撥了通電話給其夫的上司平河議員,平河議員在三名秘書的伴隨下趕到飯店,又過了一小時之後警方才接獲報案趕至現場,而當時泡井議員的屍體就躺在床上,現場清理的相當整潔。


    “泡井的屍體就懸在天花板地燈上,不把他放下來躺好實在說不過去,這是做人的道德所在。”


    平河議員嘴上說的煞有介事,然而以前在警界待過的他,所作所為卻完全違反了發現離奇死亡屍體之際的“保持案發現場鐵則”,為什麽遲了一小時才報警?這一小時內放生了什麽事情?縱使事件從頭到尾有多處啟人疑竇,迄今仍無法獲得合理解釋。


    倘若清理現場的人換成一般市民,想必會遭到相當嚴格的偵訊,而警視廳連一次也不曾傳喚過平河議員。當時的副總監與刑事部長曾前往拜訪平河議員的事務所,翌日警視廳便發出——“泡井議員自殺的消息”的消息,各家媒體並未表示任何疑問,直接把這個消息照本宣科報道出來。兩個月後,內閣進行改組,平河議員順利就任國土交通大臣。


    涼子對這一類報道的掌權者向來虎視眈眈,看不順眼的就無所不用其極徹底毀滅對方,看得順眼的就抓住對方的把柄,將其訓練成奴隸。不曉得這次是哪


    一邊,我才開始思索,涼子便向我低語道:“泉田,你對泡井議員這件事有何看法?”


    平河在怎麽欠缺犯罪搜查官的能力,也不可能不懂“保持案發現場鐵則”這個道理。不但明知故犯,更仗著自己“身為議員又曾擔任過警察官僚”的權勢,硬是把消息壓了下來。


    “這個嘛,我不認為泡井議員是被謀殺的,應該是自殺沒錯,不過我想他應該留了封遺書,寫了許多對執政黨不利的內容,平河從泡井夫人手中搶過那封遺書在湮滅證據,堵住夫人的嘴,最後他就是憑借這項功績獲得了國土交通大臣的地位,聽起來好像三流劇本的情結。”


    不知不覺說了一堆長篇大論,因為我相當厭惡平河議員這一類的人物,這種人對犯罪的搜查或事件的真相絲毫不感興趣,他們隻是把警察當成是獲取權力的跳板罷了。


    涼子頜首,接著轉移話題。


    “瞧,這座宅邸的主人總算現身了,亞爾古的歐洲總公司總經理。”


    “總經理都做些什麽工作?”


    “當然是虐待經理。”


    真是簡單扼要的說明,總裁的女兒經手公司實務工作的例子並不多見,作為享譽海內外的藤城一族一份子,算得上是象征性的存在吧。


    從裏門現身的正是藤城奈澄,她與平河議員交換過數句話之後,視線便投向涼子迎麵走來。


    奈澄的年齡大約三十五歲左右,齊肩的秀發與雙眸均是黑色。然而外表卻不像日本人,原因在於她那令人聯想到雕像的優美容貌還具備著強而有力的威嚴。她的身高比涼子稍矮,但比由紀子略高。


    如果說涼子是女王,奈澄就是女帝。她身穿一襲綠色絲綢上以銀線繡著孔雀圖案的旗袍,從大膽的開衩延伸出來的腿線也相當完美,完全不遜於涼子。


    “還真是花了不少錢做保養啊。”


    這句冷嘲熱諷的喃喃自語想當然爾是來自我的上司。她不是輸不起,隻是眼前這位美女的存在感強烈到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涼子也無法保持虛懷若穀的心情。


    “涼子,久違了。”


    深沉的女中音從奈澄的紅唇流瀉而出,典雅的笑容透露著遊刃有餘的餘裕。


    反觀涼子,縱使依舊昂揚的抬著頭,氣勢上卻顯得有點受到壓製,這還真是難得一見的現象。既然兩人是舊識,或許奈澄還知道涼子幼年時期的糗事也說不定。


    “是啊,好久不見了,看到你人平安就好。”


    “我有好一陣子未見到令尊了,他身子還很硬朗吧。”


    “說硬朗是很硬朗,就算喝下一桶鈈也完全沒事,我想他至少會一直活到遺產稅稅率調降吧。”


    “哎呀呀呀,你還是老樣子。”


    “歡迎你來,有空常來坐坐,這位是?”


    一接到她的視線,我不由自主打起寒顫,隻見涼子不知為何一連不悅的介紹我。


    “哦,原來是涼子忠誠的部下。我聽巴黎司法警察局說過,潘德羅的死因是遭到某種異形生物的襲擊。”


    奈澄的眉頭蹙成一個微妙的角度,接著對我笑道:“我是常識之人,從不相信怪物、幽靈之類的。”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這類怪物存不存在的問題!”


    在此之前涼子說話的用詞還算謹慎,到此她似乎認為沒有繼續應酬的必要,於是語氣變得冷淡,而且夾雜著嫌惡。


    “既然你這麽說就依你吧。”


    奈澄的聲調裏帶有安撫,同時也透露著些許嘲諷。


    “我已經在沙龍叫人準備好茶水了,你多坐一會兒,那位警部補先生也是,我必須在跟巴黎司法警察局的人做進一步的詳談,稍後才會回到沙龍,希望你們不要因此感到我有所怠慢。”


    “需要我們陪你嗎?”


    “不用,平河議員會陪我去。”


    “哦,那我就放心了,沒有人比他更牢靠的了。”


    奈澄以微笑回應涼子的挖苦,接著緩步離去。或許是她身穿旗袍的緣故,總覺得她的背影看起來相當性感。就在剛才站得遠遠的由紀子走近我們打算與我們交談之際,耳邊傳來一段日語,一個身穿和服的老婦人突然出現,以舞台劇的高身段呐喊著:“啊、可怕、真是可怕!一個女人從東方之國帶來災厄,縱使她生的美麗,卻充滿了邪惡與暴虐,凡是與她有所關聯的任何人事物均會遭逢不行,被地獄之火焚燒殆盡!可怕、真是可怕!爾等、勿聽、勿看、勿言,虔誠祈禱吧!”


    涼子帶著指責的目光望向由紀子。


    “她是誰呀?”


    “這裏的客人,在日本是相當有名的靈媒。”


    “是哦,原來靈媒就跟蟑螂一樣到處都有。對了,你闖進這座宅邸要做什麽?”


    以由紀子的個性來說,對方認真地發問,她也會認真地回答;換言之,如果對方講話不客氣的話,由紀子就會用這種方式回應:“我何必闖進這裏!我又不是你。”


    眼看著另一道戰火即將燃起,一名男子打斷了兩位美女的對話。


    “嗬嗬、真高興看到美女陸續登場,你們好,在下是駐法日本大使館一等書記官達增鷹夫。”達增長得並不醜,把他的五官分開來看的確比我帥多了,可惜乍看之下卻給人兩棲類的印象,因為他的臉很寬,而左右眼的間隔又太大。


    “這男的長得好像青蛙哦。”


    涼子低聲對我說,這個人總是不假思索貶低他人的外貌,完全沒有經過內心的掙紮。對我說完之後,涼子仿佛忘記了由紀子的存在,臉上堆起燦爛的笑容。


    “原來是大使館官員,日後還望你們多方照顧,請指教。”


    “樂意之至。”


    可憐的犧牲者露出好色的笑臉。另一方麵,室町由紀子一時還無法舍棄對涼子的敵意,佇在原地連笑容也擠不出來,使得一旁的我如坐針氈。


    “我先去沙龍看看。”


    我隨便擺了個借口決定從現場開溜,出了走廊才轉過一個彎竟然撞見岸本,岸本已連納悶的向我問道:“泉田先生,剛剛有隻動物我一直看不出是什麽,會不會是這家主人的寵物啊?”


    在寬廣的走廊牆邊擺設著一尊身著薄衣的女性大理石像,似乎是北歐神話的女神,在她肩上有隻小動物,那正是昨晚在戴高樂機場吸光潘德羅老人腦漿、既像猴子又像鬆鼠的怪物。


    5


    “不要碰它!快退開!”


    岸本被我厲聲一喝,嚇得當場愣在原地,因為他正漫不經心的湊上前把手伸向怪物。


    我小心翼翼的走近大理石女神像,視線左顧右盼想看看附近有沒有武器,卻什麽也沒有找到。沒辦法,我隻好緊盯住怪物,慢慢脫下大衣,然後把大衣掛在左手,左手向前伸,繼續朝著怪物接近,此時傳來明顯不同於涼子的腳步聲,由紀子從走廊的轉角出現,當她看到我又看到怪物,不僅呆立原地。


    “那究竟是什麽!?”


    由紀子的疑問是理所當然的,隻不過我並不具備足以提供著這種生物正確名稱的知識。


    “是昨晚在機場殺人的怪物,請千萬不要靠近它,太危險了。”


    “又是怪物!?”


    由紀子的語氣聽起來很不耐煩。


    “驅魔娘娘跟怪物的八字還真合得來,你不覺得驅魔娘娘不管到哪裏,怪物都一定出現。”


    “你不也一樣。”


    我反射性的回答,這句話並未經過深思熟慮。想不到似乎讓由紀子受了打擊,頓時沉默下來。由紀子與我一樣數度目睹涼子消滅怪物的過程。


    冷不防傳來悲鳴。


    怪物跳向岸本,岸本原本打算閃開,不料腳底一滑,屁股整個跌坐在地麵


    上,此時怪物臉上竄出一道細長的黑影直指岸本,說時遲那時快,我從地板跳起,手腕一甩把抓在左手的大衣拋出,用力打中怪物。


    怪物摔落地板,在碰觸地板的前一刻,它以驚人的速度調整姿態站穩腳步,著地的同時再度飛向半空。


    我剛開始還搞不清楚這隻邪惡的小怪物究竟是如何把人類的頭蓋骨鑽洞吸出腦漿,現在終於明白了這隻怪物的舌頭並非呈扁平狀而是棒狀,一旦以超高速竄出,自然有辦法鑽破頭骨。


    對於拚命思索不幸的潘德羅老人死因的迪鮑爾警視長與克雷蒙警部來說,這可是相當重要的情報,不過還必須加上生還者的證詞才能得以成立。


    怪物從地板一口氣飛上天花板然後飛向牆壁,接著又跳到對麵的牆上,以令人無法置信的高速移動混淆人們的視線。


    法語的驚叫響起,一個臉色勃然丕變得男子將右手探進西裝內側,應該是克雷蒙警部的部屬吧,這名刑事伸出手上緊抓的泛著光澤的金屬硬物。


    怪物的身影越過刑事的頭頂。


    刑事理應趴下才對,然而他的身子卻往後仰,把手槍直指頭頂,同一時間,飛在半空的怪物朝刑事的右手刺處它那駭人的舌頭。


    隻見刑事的右手掌噴出鮮血。


    刑事慘叫出聲,整個人往前摔倒,手槍也飛了出去掉落在地板上,隨即因撞擊而走火。火線貫穿距離岸本臉部十公分左右的空間,在牆壁上鑿了個洞,當我撿起手槍時,聽到槍聲的人們已經蜂擁進走廊。


    法國警察的製式手槍是貝雷塔m92fs,我手上這把是意大利製的,據說有少部分的警察使用的是法國製手槍,不過相較起來。貝雷塔的性能明顯優越許多,即使是強調國粹主義的法國人也不得不承認這項實事。


    言歸正傳,我手上雖然拿著貝雷塔,卻不敢隨便開槍,因為怪物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飛來飛去、跳來跳去,要瞄準它並非易事,再加上槍口前有數名男女亂成一團,一個不小心誤傷了人,鐵定釀成國際事件。


    “泉田,不要想太多,盡管斃了它。”


    “不行,泉田警部補,不能隨便開槍!”


    一聽就知道接連說出這兩句話的人分別是誰,不過我根本無暇回應。


    突然間,怪物主動飛到槍口前方,我正想扣下扳機,卻在前一秒遲疑了一下,因為穿著旗袍的藤城奈澄正好擋在怪物前方。


    我在千鈞一發之際豎起貝雷塔的槍身,換成揮動左手的大衣,在怪物眼中,我的大衣就等於危險的武器,隻聽它發出一聲吹笛般尖細的叫聲,從牆壁跳到天花板在跳到牆壁,不消一會兒工夫,便逃竄的不見蹤影。


    我重重吐出一口氣,放下貝雷塔跟大衣,接著耳朵冷不防被人揪住。


    “膽敢不聽上司的命令的就是這隻耳朵嗎?”


    “好痛、別那麽用力扯啊!”


    “你現在隻聽巡回演員由紀的話,把我說的話當成耳邊風了是吧!啊!”


    “問、問題不在這裏吧!”


    “問題就在這裏!”


    “住手!驅魔娘娘!不開槍是正確的,泉田警部補,你遠比你的上司來的理智多了。”


    涼子瞪了由紀子一眼並放開了我的耳朵,這次輪到岸本跑過來險些把我抱個滿懷。


    “泉田先生,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哪裏、你平安無事這是太可惜了……不、是太好了!”


    “為了報答泉田先生,日後你有難我一定鼎力相助。”


    “我是很想說聲謝謝你,不過我想以後大概不會有什麽機會讓你幫我吧。”


    “當然有,例如你出了什麽紕漏就要被懲戒免職,或者在發薪水之前想調頭寸,隻要是泉田先生的事情,我一定幫忙到底。”


    “……我說啊。”


    “我會祈禱報恩的機會趕快到來。”


    不需要你多此一舉!


    一回過神來,便見到克雷蒙對我伸出他那毛茸茸的大手,表情不悅的咕噥著,我恍然大悟,立即把貝雷塔遞給警部,警部重重的點點頭,把手搶接了過去。


    這次涼子輕輕揪住我的耳朵,看來她的怒氣已經比先前平息了許多。


    “剛才的事可以饒了你,不過你必須完成一項任務,今天以內找出那隻怪物,查出幕後主使者。”


    “那是不可能的!”


    “不是是看怎麽知道,意誌就是力量,沒什麽事情是人類做不到的!”


    說給我聽也沒用。


    “驅魔娘娘又不是人類……”


    “你說什麽?”


    “……沒有,反正隻有豁出去了。”


    “沒錯,人間有九成的麻煩事憑借毅力跟金錢就可以解決,這種小case沒什麽好怕的。”


    “這話是誰說的?”


    “金色緊身衣戰士,你不知道嗎?”


    “那是在暢銷卡通‘緊身衣戰士露兒’裏登場的人物,據說是大阪商人的孫女。”


    想不到涼子也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看來明天她有可能接受岸本的誘惑,前往十九區的大展示場也說不定。


    不過在這之前必須先揪出怪物才行,昨晚在戴高樂機場被殺的是這座館邸的廚師,而今天怪物又出現在這座館邸,由此可見這座館邸的女主人藤城奈澄必定知道內情。事情的發展過於單純,或許半途隱藏著危險的陷阱,但無論如何我們隻能從這一點著手。


    話又說回來——


    果然不出我所料,即使沒有搜查的權限,即使這裏不是日本,我這次又不得不跟藥師寺涼子一起與異形生物戰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的胃似乎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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