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還是黑暗,沒有盡頭的黑暗,蔣清開始哭,她害怕了,她顫抖著叫:爸爸、媽媽、姥爺、姥姥……他們沒任何回應,另一個蔣清出現了,她穿著白衣,冷冷的說:“你不叫蔣清,你叫清月!”蔣清急忙向她解釋:“我就是蔣清,我不是清月,真的不是!”穿白衣的她嘴一張一合的告訴她:“你就是清月,清月,清月……”


    胤礽從康熙手上把清月救出的時候,清月隻剩一口氣了。


    看到推門進入的胤礽,康熙有些詫異了,當年索額圖獲罪時,胤礽都不曾為他求過一次情,而此時此刻胤礽剛中毒不久,身體虛弱,依然硬撐著來替一個丫頭求情,十分的怪異。


    “皇阿瑪明鑒,兒臣敢肯定不是清月幹的,她不會害兒臣的。”胤礽說出這句話時,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信任這種東西,早就被他拋棄了,他的生活中隻有利用與被利用。


    “你身子不便,起來回話。”康熙示意費色曜扶起太子。


    “真的不是清月幹的。”胤礽急了。


    “那你知道是誰幹的了?”康熙問。


    “兒臣不知,兒臣也不願意知道。”胤礽仍舊跪著。


    “她是你新寵幸的妾?”康熙問。


    “不是,她是兒臣新認的幹妹妹,也是十三弟真心喜歡的人。”胤礽探究著康熙的神情,看到康熙眉頭一挑,胤礽知道剛才說的話不妥,連忙解釋道:“兒臣知道,皇家自有規矩,清月的身份是要向皇阿瑪討的,兒臣不能逾矩,十三弟也明白,所以我們隻是想在適合的時候再提出來,如果有錯,請皇阿瑪責罰兒臣一人。”


    “你是為老十三求的情?”康熙再問。


    “是,也不是。”胤礽感覺有些頭暈。


    “先起來吧,讓孟良輔過來替清月診治。”康熙吩咐道。


    “兒臣謝過皇阿瑪!”胤礽深深的叩了一個頭,才讓費色曜扶了起來。


    “到榻上躺著吧。”康熙瞥了清月一眼,還真可以,在老八那裏攪了一番,又到老十三那裏攪了一番,太子這裏也差不多投誠了,看來真的不能小覷這個小丫頭,簡直是個人才!能把自己性格迥異、手段多端、腹有良謀的兒子們收服的妥妥貼貼,對她死心塌地,愛護有加,是個異數!不知不覺間,回憶起清月第一次叩見自己的場景,當時,她隻是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初次見天子龍顏,居然有膽量打量自己,甚至敢和自己對視,比那些須眉的男子還勝幾分!還有漂亮,然而最吸引人的不是她的漂亮,而是她身上那股氣質,傲氣而豔麗,讓人始終不能漠視,恰似冬日白雪皚皚中枯枝上的那一朵朵紅梅。現在細細想來,越發覺得這妮子和普通的奴才不同。


    胤礽躺好後,康熙為他掖了掖被角,胤礽臉皮抖動了一下,雙眼低垂,低聲的說:“謝皇阿瑪垂愛。”


    “你剛才說:是,也不是,朕想知道原因。”康熙坐在了榻上,他和胤礽好久沒有這樣了,最後一次如此親近,好像是胤礽七歲時。


    “她對兒臣好,不是因為想從兒臣這裏得到什麽,兒臣身邊的人對兒臣好,都是因為兒臣是太子。”胤礽偷偷瞟了一眼康熙,見康熙神色正常,又接著說:“她幫了兒臣,兒臣也想幫她,您就成全她和十三弟吧,他們不容易。”


    “她幫了你?你堂堂一個太子,用得著她一個丫頭來幫你嗎?”康熙不信。


    ……


    “皇阿瑪,兒臣說了,您能答應不為難她們嗎?”胤礽心裏突然有了一種欲望,他要把自己這些天的委屈都倒出來。


    “今天這裏隻有父子,沒有君臣,你說吧。”康熙看著胤礽小心翼翼的態度,暗自思量,自己是不是對太子太嚴苛了,以至胤礽失常。


    “兒臣傷害了夢欣,不,太子妃,福晉,石氏……”胤礽都不知怎麽表述了。


    “接著說下去,不用管那些繁文縟節的稱位。”


    “是,兒臣讓夢欣經曆那樣的不幸,一般人家的夫人一定會恨、會埋怨,至少也要抱怨兩句吧!可夢欣她嫁的是兒臣,她縱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訴一聲苦。正因為如此,兒臣就欺負她,辜負她,反正兒臣是太子,無論兒臣如何荒唐,她隻能為兒臣做好一切,掩飾好一切。兒臣原本認為兒臣的地位給她帶來無比的榮耀,她享受榮耀的同時,也應該忍受兒臣的放肆。可清月讓兒臣明白了,即使兒臣沒有太子的地位,夢欣她還是會為兒臣義無反顧時,兒臣不能不為之動容。明珠在懷,還要那些庸脂俗粉有何意思?兒臣負了夢欣,想彌補,可惜以前犯的錯太多了,想彌補也沒有機會了。”


    “石氏給你難堪了?”康熙語氣中隱約帶些怒氣。


    “不是,沒有,真的沒有。”胤礽忙解釋,“是兒臣傷她太深了,她現在隻把兒臣當太子,不再把兒臣當能依靠一輩子的丈夫了。我們錯過了前麵的十年,兒臣不想再錯過後麵的日子——這也是清月說的。兒臣現在正在學做如何為人夫,以此彌補兒臣與夢欣之間的那道傷口。兒臣想要夢欣再次把兒臣當她的夫君,可這些,隻有清月能幫到我。”


    “她就這麽厲害?”康熙有些好笑。


    “是,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子,也難怪十三弟鍾情於她。”接著,胤礽就把清月如何設計幫自己向石夢欣負荊請罪的事告訴了康熙。


    “石氏的反應如何?”


    “哭著跑了。”胤礽麵色有些難看。


    “等清月的傷恢複了,你就繼續留著她。”康熙說完,踱出了門。


    “謝皇阿瑪!”胤礽從榻上滾了下來,再次給康熙叩頭。


    不大會兒,一個老姑姑帶著幾個太監進來給胤礽請安,請安畢後道:“太子爺,皇上讓老奴來伺候您,您身體不便,皇上讓您移居暢春園。”


    暢春園?胤礽心中一動,自己這算是翻過身來了嗎?父皇的寵愛又回來了嗎?


    乘坐著明黃攆車,胤礽移居到了暢春園,一同過來的還有石夢欣和清月,李德全親自過來交待胤礽夫妻,對外隻說清月過來伺候得了咯血症的太子,太子中毒和清月的傷勢一概不要傳,包括對十三爺。


    康熙不知道,自己千算萬算,還是有兩個人知道了整件事的經過,一個是胤禛,一個是胤禩,至於他們怎麽知道的,當然是清月用血淋淋的雙手傳遞出去的。


    胤禛和胤禩都十分驚異,什麽人會用毒性不強的五石散給太子下毒?用意是什麽?要達到什麽目的?他們不知道,同時頭疼的還有康熙。經清月的提醒,康熙也覺得不可思議,雖百思不得其解,可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太子廢立,確實動了國之根本!他要為他身後事早早的打算,否則骨肉殘殺是小,大清的江山不保是大,春秋三國分晉之禍恐要重蹈。


    暢春園裏漣漪輕起,苔寒石滑,楊柳依依,是個避暑的好地方,胤礽心不在焉的在岸邊垂釣,石夢欣頷首垂立在胤礽身後,樹蔭下,兩人身上都散上了影影綽綽的光點。清月坐在涼亭的廊凳上,頭倚靠著廊柱,目不轉睛的看著兩人。而此時,不遠的假山上康熙也正俯視著這三人,近一個月來的觀察,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了,一是為了胤礽的將來,他雖沒有儲君之德,可畢竟是寵了四十多年的兒子,曆朝曆代廢太子絕無好下場,他的將來會如何,每每一想到這,康熙的心就直顫;二是石夢欣,她已經對胤礽徹底絕望了,無論胤礽怎樣低下身段求她,她隻以禮待之,全無半點夫妻的恩情;三是清月,自己的“暗箭”,果然如姐姐所說的一樣,失控了,這丫頭那雙大大的眸子裏盡是秘密,她接近胤礽,目的絕對不單純,費色曜的這隻小鷹,終會啄傷主人的眼睛!康熙曾決定神不知鬼不覺廢棄這顆棋子,下令讓費色曜把藥放到了清月藥中時,他又神使鬼差的改了主意,或許胤礽的將來,要靠清月來保全。


    “主子,四爺奉命求見。”李德全小心的稟報。


    “走吧!”康熙吩咐。


    康熙手搭在李德全手上,步伐堅定的向清溪書屋走去,國庫的事刻不容緩,他要向阿拉布坦第四次用兵!大清的江山的今天,是他從荊棘中一點一點撥弄出來的,他少年時曆經了多少風浪,忍受了多少煎熬,甚至放棄一生中最不想放棄的東西,平常人都以為貴為天子,四海之物皆可取之,但真的坐到這個位子上,才會明白——“不得已”三個字的無奈!他的一生都獻給了大清,他不容任何人去褻瀆她。


    胤禛已經跪在了清溪書屋中,透過門戶康熙一眼望到了胤禛的背影,胤禛,他算個好兒子嗎?


    “起來吧。”康熙從胤禛的身邊走過時吩咐。


    “謝皇阿瑪。”胤禛叩頭後站了起來,低頭聽訓。


    “國庫的事辦得如何?”


    “追回了六成。”


    “六成?”康熙壓迫的問。


    “是,請皇阿瑪責罰。”胤禛再次跪下。


    康熙把茶碗蓋上,莞爾了一下,挑眉看著胤禛,這就是他的四兒子,他辦事的風格幹淨利落,就如他人一般,大仲夏的,身上穿的仍是一絲不亂,就連自己壽筵上也從不苟言笑,難怪京城都稱他是:冷麵王,他說六成一定就是六成,清清淡淡的,絕不會因自己的不悅而更改,這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讓你一點辦法也沒有,動他,他沒大錯,不動他,他確實辦差不利。


    “你是該責罰!”康熙發怒道。


    “兒臣領罪。”胤禛又重重的一叩頭。


    “李德全,傳朕的聖旨,雍郡王清繳國庫不利,罰停俸三個月,摘東珠一顆。仍酌雍郡王帶罪辦差,三個月內收回所有國庫欠款,否則嚴懲不待。”康熙說完,拂袖而走。


    “兒臣遵旨。”胤禛給康熙的背影叩頭。


    站起來後,胤禛微微出了口氣,看來皇阿瑪要對阿拉布坦用兵了!三個月時間,他要啃下天下最難啃的骨頭,得罪所有的親貴,裏親外族,而這些他都不在乎,因為他從來都是孤獨的,從由孝懿仁皇後撫養的那天開始,他甚至因此沒有了親生母親。


    兒時的記憶淡了,可他無論如何也忘不掉那個下午,兄弟們一起玩捉迷藏,輪到他了,他自覺的蒙上了眼睛,老實的數著數,而且是真的從一數到一百,數完數後,他開始認真的在禦花園裏每一個角落尋找著兄弟們,暑天的大太陽好熱,熱得讓他現在他都還討厭夏天。半個時辰後,他已經大汗淋淋了,身邊伺候的蘇拉不停地勸他,可他執意要找到大哥、三哥、五弟、八弟、九弟、十弟,他們正在玩,他不要掃了兄弟們的興致。


    “主子,您這樣找下去,要中暑的,要不奴才們幫您找。”蘇拉建議道。


    “大膽,多嘴多舌的奴才!”胤禛小臉通紅的斥責蘇拉,一則太熱了,二則他太生氣了。


    “那您歇歇,好嗎?您出了什麽事,奴才們可當不起。”蘇拉跪下給他磕頭。


    胤禛想了想,他真的太熱了,需要休息一下,他交代蘇拉們,如果兄弟們出現了,告訴他們他去風露齋飲口茶,一會兒就回來,一定等著他。


    讓他沒想到的是,風露齋裏,大哥、三哥、五弟、八弟、九弟、十弟全在,十弟興奮的叫著:“四哥那個呆子還在找嗎?”


    “回十阿哥,四阿哥還在找。”伺候的人忍著笑回答。


    “大哥,我們是不是過分了些。”五弟問。


    “你怕了?”大阿哥問。


    五弟不語。


    “誰讓她額娘是佟佳貴妃呢?”三哥醋意的說。


    “你們呀,他額娘是隻個小小的貴人,比我們額娘位份都低,他隻不過是命好。”大哥恨恨的說。


    “對,這回佟佳貴妃娘娘有孕在身,等娘娘生下她的正牌阿哥,看他還能受寵嗎?”九弟嗤嗤的笑著。


    “都是一個娘生的,老五,看看人家老九,小小年紀,膽識可比你大得多!”大哥拍著五弟的肩說道。


    廊外的胤禛完全沒有了熱的感覺了,隻有冷,冷得徹底,比寒冬臘月的雪還冷,這股寒意衝進了他的心裏,多年以後,甚至到他們死時,那塊冰都沒有化開。他步履沉重的轉頭回景福宮,滿身顫抖,不知是冷的還是氣的。


    “主子,您這回生個小阿哥,四阿哥您就顧不上了,不如讓馬佳氏撫養四阿哥,一來讓她為您分憂,二來讓她別老纏著皇上。”伺候他的嬤嬤給養母建議道。


    “胡說什麽呢!”佟佳貴妃打斷了嬤嬤的話。


    胤禛不敢去看佟佳貴妃的表情,逃一般離開了景福宮。在沒有人稟報的情況下,他突然看到了大家的真麵目,雖然殘忍,可他很慶幸,否則自己還要被這些人騙多久,兄弟情,母子情,全都是假的,假的,假的……他一個人坐在牆根,一種情緒莫名的升了起來,多年後他才知道,這中情緒叫孤獨……以後的幾年裏,孤獨始終圍繞著他,從開始的難以忍受到後來的習慣如此,他學會了不在乎。


    “四哥,皇阿瑪責罰你了?”十三慌張的衝到了他的轎前。


    “無妨,你我回府再議。”胤禛望著十三,不再孤獨真好,能和十三做兄弟真好。


    一路無話,進了雍王府,府中的奴才都跪地迎接,兩人連訣走進了書房。書房的小廝送來了熱毛巾,擦過手後,胤禛吩咐上六安瓜片,小廝應了一聲後,出了書房。


    “四哥,皇阿瑪為什麽要責罰您,您已經盡力了。”胤祥想不通,以皇阿瑪的聰慧,斷不會如此糊塗的責罰四哥。


    “皇阿瑪要對大西北用兵了!責罰我隻是為了給一幹親貴看,讓他們把國庫的銀兩還回來。”胤禛淡淡的說。


    胤祥嘴張了一下,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摸著自己剃得光滑的青皮,略思索了一會,道:“四哥,您放心,我定為您掌兵權。”


    “不忙,現在還有座火焰山等我們過呢!”


    “您說怎麽辦,我都聽您的。”


    “你讓我想想,正所謂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我要去見見古口練兵的舊部。”胤祥雙目放光的說。


    胤禛輕輕搖了搖頭,道:“太子還在,老八他們勢力甚大,此時出擊,不是時候。”


    “爺,茶來了。”小廝在門外詢問。


    “進來。”胤禛吩咐。


    “嗻。”小廝進來後,麻利的上完了茶,低著頭退出了書房,帶門時也甚是輕巧。


    聽不見小廝的腳步聲後,胤禛話題一轉,問道:“你和弟妹如何了?”他真的希望胤祥把清月放下,想到清月讓他做的事,他怕自己和清月再次傷了十三,清月的確是個妖物。


    “四哥治家不俗,這伺候的奴才也是甚知禮數。”胤祥不願提及此事,對四哥他不能有怨,可清月的事他不甘,真的不甘。太子已經許諾,隻要和太子妃和好後,就把清月送還給他,他想等生米做成熟飯飯後,再和四哥說。


    “別跟你四哥用那些花花繞!”胤禛不快的說。


    “兆佳氏甚好。”胤祥隻得回答。


    “那什麽時候我能當四伯。”胤禛問。


    “我回去問問您弟妹。”


    “老十三。”


    “四哥。”


    十三離開後,胤禛獨自在月下品茗,茶在沸水中上下沉浮,茶香隨之蕩漾在空氣裏。胤禛死死盯住了杯中的茶葉。突然,他做出了決定:置之死地而後生!茶能出絕味,必先經曆三曝三曬,自己本在生死關頭,多這一回也不算多,少這一回也不會少,就信清月一回!即使是個陰謀,死在這麽高超的陰謀裏他也認了。


    清月,我想知道自己是因為對你的感情超過了自己的理智,還是因為你的手段而折服於你?胤禛舉杯邀月,可月亮依舊冷冷的掛在天邊。


    “頭陀。”胤禛喚道。


    “奴才在。”頭陀從暗處出來。


    “我決定了,按清月所示而行。”


    “爺請三思,畢竟我們還不知道她是誰的人。”


    “沒必要了,你去準備!”


    “爺!”頭陀給胤禛跪下了。


    “你定要助我辦好此事。”胤禛從來沒有這樣堅定過。


    “爺能信奴才,奴才以性命擔保。”


    “不,是我的命都給你了!”


    頭陀重重的給胤禛磕了三個響頭,胤禛把頭陀扶了起來,四目相對,一切都在無言中。


    次日,胤禛像往常一樣下朝,書房捧硯的書香給胤禛上完茶並沒退下。胤禛押了一口茶,才問:“什麽事?”


    書香跪倒道:“主子,奴才發現福晉房裏的小榮有問題,隻要她一代那朵素色宮花,第二天她姑姑準來找她。”


    胤禛眼睛微微一閉,問:“多久了?”


    “半年如此。”


    “半年之久?你才告訴你的主子?”


    “主子,起先奴才並沒有在意,隻是看過小榮的宮花後,奴才才起了疑的,二管家的侄女,如何能有造辦處所製的宮花,而後觀察了她三個月,隻要她戴過宮花後,她的姑姑一準來,所以才敢稟報主子的。”


    “好奴才!你要再上些心,把家門給我看好了,我待你們和其他奴才終是不同的。”


    “奴才知道,主子救奴才一家時,奴才這條命都是主子的。”書香叩了個頭。


    “這是上好的老參,賜給你,好好侍奉你娘,下去吧。”胤禛把參盒放到了案幾上。


    書香退下後,胤禛銀牙都咬碎了,好長的手,自己門戶甚嚴,還是有人把手伸了進來。看來這門戶要好好的清理一番。


    小榮在雍王府過的每一天都是膽戰心驚,雍郡王的冷酷她是見過的,雍郡王王府的規矩也甚嚴,加上費色曜的逼迫,小榮覺得自己快崩潰了,以前還有蔣清陪著,而現在隻有自己,起先的一個月裏,她每天都在被子裏哭泣,即使睡著了,也夢到自己當細作被雍郡王抓住,他陰森森的說讓人把她刮了,一群人圍著她,每個人都拿著一把剔骨刀,她滿頭大汗的醒來,想叫,卻又硬生生的把叫聲壓了下去,隻因她真的不想被雍郡王刮了,不敢再次入睡,隻好獨自一人坐到天明。這樣一個月折騰下來,她病了,被送出了府,到了府院旁的小屋子中養病,有了一刻的放鬆,小榮真希望自己永遠病著。然而費色曜的人——姑姑的到來,讓她不得不趕快好起來,重新進到雍郡王府中。再次進去後,小榮知道自己逃不過的,隻有千般的小心,沒承想,自己在雍王府中的小心翼翼,卻被福晉看中,做了貼身的丫鬟。小榮越發的害怕,怕伺候時出差錯的責罰,怕費色曜來要情報,怕雍郡王發現她是細作,怕,成了她生活的主題,惶惶不可終日。


    “小榮,福晉讓你到地窖裏取壇女兒紅,爺晚上要過來。”


    “是,我這就去。”


    剛進地窖中,地窖的門就被人從上麵關了。小榮慘叫一聲,想用手去拍打地窖的門,一個粗壯的手臂把她從梯子上拉下來,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油燈摔在了地板上,粉碎!


    “誰?你想幹什麽?”


    “大膽奴才,你的死期到了!”書香斥責道。


    小榮定了定神,昏暗的燈光下,冷冷的麵孔,小榮瞬間抖得如篩子。


    “還需要我問你嗎?”雍郡王的聲音像夢中的剔骨刀,小榮知道,自己隻有死路一條,至於怎麽死,也許還有選擇。小榮隻能聽見自己上下牙齒打架的聲音,其他一概不知,姑姑交待過,脖子上的銀豬,咬破了,裏麵有毒藥。


    胤禛沒見過這麽笨的女人,抖成一片還用藏在身上的毒藥自裁,可惜抖得太利害了,掛墜拿了三次都沒拿出來,拿出來後,卻咬錯了地方,書香查到的毒藥在豬肚子裏,而她不停的咬豬腦袋,也不知道是誰派來的,最詭異的是,還讓她在府裏整整呆了一年半之久。


    胤禛看了書香一眼,書香會意,問:“你在找毒藥嗎?”


    小榮居然點頭回應。


    “在我這裏,看來你是自裁不成了。”書香拿出了一個一摸一樣的掛件。


    “我什麽也不知道!我什麽也沒做,真的!”小榮絕望的看著那個掛件。


    “費色曜讓你進雍王府幹什麽?”書香問。


    “我不知道。”小榮才說完,就挨了一耳光。


    “用烙鐵問她。”胤禛發話了。


    小榮此時才注意到,地窖裏不知什麽時候布滿了刑具。


    “不要,我承認我是細作,他們讓我來偷消息的,可我太害怕了,所以什麽也沒做,真的,王爺,請您相信我。”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書香提著烙鐵逼近小榮。


    胤禛不覺好笑,小榮的表現倒是如她所說。


    “那你就沒用了,書香,解決她後,你再上來。”胤禛不想和小榮糾纏,他要會會小榮的姑姑,她會是條大魚的。


    “不,不,不,我有價值的。”


    “說!”書香又把烙鐵在小榮眼前晃了晃。


    “清月、含冰、和睦和我都是費色曜的人。”小榮掙紮著說。


    “你和清月是一起的?”胤禛有些驚訝。


    “是,我們一起受訓的。”小榮哭得稀裏嘩啦,對不起,清月,對不起,因為我太害怕了。


    “含冰、和睦又是誰?”胤禛問。


    “含冰在太子府伺候太子,和睦在十四阿哥府上伺候福晉。”


    “訓練你們的是誰?”


    “費色曜。”


    “你知道你說完後會怎麽樣嗎?”胤禛幽幽的看著小榮。


    “知道,我會自盡的,不會讓費色曜發現的,隻求王爺發發善心救我家人。”


    “憑什麽?”


    “奴才什麽都沒有,隻有賭一把王爺的善心。”


    “善心?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


    “蔣清,也就是現在的清月說過,您麵冷心慈,是個很好的王爺。”


    “她說過,什麽時候?”


    “我們一起受訓的時候,那時淮北水災,蔣清聽說是您去賑的災,就笑著告訴我,淮北的百姓有救了。我問她為什麽?她說您麵冷心慈,是真正的愛民如子。”


    胤禛心中一怔,他敢肯定,在清月撕破他褲子的那個晚上以前,他從未見過清月,可為什麽——一個小丫頭卻能正真的懂得自己、理解自己?要知道,整個京城都稱自己冷麵王,甚至盛傳自己比冰還冷,比石頭還硬,下人和奴才們也隻是敬自己、怕自己,從沒人知道自己滿腔的慈愛之心,對天下蒼生的慈悲之心!胤禛突然有了一種久逢知音的感覺,好似饑渴的人找到了一汪清泉。


    “戴上你的宮花,把你的姑姑找來。”胤禛吩咐完後,又交待:“今天什麽事也沒發生,知道了嗎?”


    “是,知道了。”小榮開始伏地大哭。


    胤禛不耐煩的命令:“收聲!”


    小榮聽到命令,立刻沒有了聲音,隻剩眼淚和抽泣。胤禛內心裏真不敢把小榮和清月聯係到一起,兩個人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一個出奇的膽大,一個出奇的膽小。


    “清月原來不叫清月,叫蔣清,那你呢?”胤禛給小榮遞了塊帕子,遞完後,胤禛有些後悔,一遇到與清月有關的事他就亂了,現在自己應該叫她清月呢還是蔣清。


    “梅雙,含冰原來叫戴敏敏,和睦原來叫蘇茉兒。”


    胤禛看著小榮,雖然膽子出奇的小,人還算聰明,知道舉一反三。


    “費色曜都訓練你們些什麽?”胤禛來了興趣。


    “武功、暗器、下毒、做飯、琴棋書畫、開鎖、泅渡~還有其他好多的東西,我們每個人訓練內容會根據各自的特點有些不同。”梅雙邊哭邊說。


    “你們學了多久?”胤禛背脊發涼,看來針對太子、他、老八、老十四的陰謀時間不短。


    “蔣清時間最短,隻有兩年,我和蘇茉兒三年,戴敏敏最早,不知道幾年了。”


    胤禛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也有細作,可他從來沒想過訓練他們,而清月背後的人好可怕,不僅訓練,還從小係統訓,這人到底想幹什麽?他們可都金枝玉葉,其中隨便一個人發現後都能要了他的命!


    “誰學得最好?”胤禛想要那個答案。


    “蔣清,她來的晚,可學得最快。”梅雙回答。


    “你還學過什麽?”胤禛盯著梅雙。


    梅雙一不小心和胤禛對視了一眼,身子立刻僵了大半,喃喃的說:“跳舞、記東西、房中術——”梅雙發現自己失言了,臉一紅低下了頭。


    胤禛一把抓住梅雙的肩膀,梅雙嚇得直叫,“說,清月是不是也受過——房中術——訓練?費色曜訓練的?”


    “沒,沒有,我們是由妓院的嬤嬤訓練的。”


    “你敢騙我!我們,我們是誰?”


    “我、戴敏敏、蘇茉兒、蔣清。”梅雙說完感覺自己快沒氣了。


    胤禛死死的掐著梅雙的雙肩,梅雙被掐的地方開始還能感覺到疼,後來什麽也感覺不到了,梅雙認命的閉上了眼睛,隻是眼瞼下不斷的湧出淚來。


    “聽著,以後你必須聽命於我!背叛我,我滅你九族,而且還要讓你生不如死!”胤禛如狂獸般,要撕裂自己的獵物!


    “是~”梅雙弱弱的回答。


    “你家人在費色曜手上。”


    “是。”


    胤禛放開了梅雙,出了地窖,頭昏腦脹的,眼前盡是清月用貞潔逼迫胤祥和自己的場景。原來她受過訓練,受過訓練,受過訓練……


    梅雙在地窖裏哭了一天一夜,書香才把她秘密帶了出來,送到了她以前養病的小院子裏。三天後,她身子好些,胤禛來了,小榮能做的就是抖。


    “回府,戴上你的宮花,做好你的細作,記住把每次和你姑姑的談話一字不漏地告訴我。”


    “是。”


    “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就撥了你的皮。怕你印象不深刻,書香~”


    書香提進一條蛇,蛇似乎知道自己的命運,使勁的扭動,書香不慌不忙,在蛇的脖頸處劃了個圈,又豎著劃了一小刀,扯著劃開的蛇皮,雙手一用勁,整張蛇皮都下來了,蛇肉上滲出了一滴一滴的血珠,梅雙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書香,你先下去。”胤禛吩咐。


    “嗻。”


    胤禛逼近閉著眼睛的梅雙,道:“清月的事你一字不落的告訴我,她怎麽來的——”胤禛腳上突然一痛,低頭一看,那條快死的蛇咬到了他的腿上,胤禛從腰間拔出了佩刀,把蛇砍成了兩段,可那條蛇仍然沒有鬆口。


    梅雙閉著眼睛,等了半天,雍郡王還沒有說下文,梅雙小心翼翼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雍郡王抱著腿坐在地上,腿上有半截蛇頭。梅雙“啊”的叫了一聲,書香聽到了叫聲,衝了進來,看到這種情況當即傻了眼,愣在了門口。梅雙看到呆立在門口的書香,抖著身子爬到胤禛的身邊,用手捏住了蛇的額骨,打開了蛇的嘴,然後撕破胤禛的褲子,低頭在傷口上吮吸開來。


    “蛇沒毒。”書香終於反應過來,說了一句。


    梅雙和胤禛驚愕之餘互相對望,梅雙不覺的臉紅了,胤禛也尷尬的拉了拉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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