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彰阿怒氣衝衝的衝了進來,原本的金盔金甲被煙熏成了黑盔黑甲,戰袍上沾染了無數血跡,臉上烏七八糟的印記更顯得狼狽不堪。可能是氣瘋了,他也顧不上與陝甘總督的同僚之“誼”,進來就抓住了陝甘總督的衣襟:“辛未介,你tmd敢玩老子!”說著,便要上手打人。陝甘總督的護衛急忙上前,把穆彰阿拉開。陝甘總督對穆彰阿撇了撇嘴,一揮手,五個護衛圍了一個黑臉漢子。


    那漢子見不妙,抽出刀,砍向離他最近的一個人,護衛一躲,黑臉漢子就往門外衝。其他人也不追,隻見他出門剛跑兩步,就栽在地上,一張捕網隨即罩住了他。門外的西北大營的軍士見狀,紛紛抽出了刀。眼看一場大亂就要發生,陝甘總督情急之下,把刀架在了穆彰阿的脖子上:“穆彰阿,你我同朝為臣,無冤無仇,我並無他意。隻是奉密旨捉拿你軍中內奸,若你縱兵嘩變,我雖免不了一刀之苦,但你亦不能活。”穆彰阿雖是武將出身,可也在宦海中翻滾了二十年,知其中厲害,反複擅壓了心頭的怒氣,撥開陝甘總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走到門外,高呼:“全部人收刀,沒我命令,不得擅動,違令者斬!”


    捆好了黑臉漢子——葛天,陝甘總督對穆彰阿一稽首道:“大將軍,多有得罪。糧食的事,也是聖意。葛天,我就帶走了,到時,聖上自會給你個交代。忙了一天了,還請將軍早些安歇。我已安排好住處,請將軍移步。”


    穆彰阿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回答,不必了。便帶著自己的人返回了西北大營。


    接到陝甘總督謝恩折,胤禛問了戶部幾個管事的人,都說不知道這件事。為了保險起見,他六百裏加急把謝恩折轉到了承德。剛送出去一天,又來了謝恩折,他已然知道不對,可沒接到承德那邊的回複,隻好又讓人六百裏加急送了過去。第三次謝恩折到,他叫來頭陀,問清月狀況,頭陀答清月在宮中。他稍稍安心了些,才把謝恩折轉了出去。折子出去半個時辰,他從椅子裏跳了起來,他真傻,清月騙他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找了個借口進宮,按插在宮裏的小太監偷偷告訴胤禛,他沒見清月已有半個月了,可廚房一日三餐的仍舊給她送飯,飯食每次收回來,動得都不多。果然,清月去了西北。除了她,誰也沒這麽大的膽子,敢冒充皇上賜糧。胤禛氣的隻能上下磨牙。


    這次皇阿瑪去承德避暑,把戶部、禮部的事交給了他,想要像上次一樣神不知鬼不覺的跑去西北,是不可能的。他暗暗緊了緊拳頭,背手吩咐頭陀去找童淩,讓他去西北暗中找尋清月,頭陀一愣,隨即稟告他,童淩半月前已去了西北。胤禛聽罷,更加肯定清月人在西北。無法,他把一包假死藥交給頭陀,吩咐他去西北找清月,假如有人要殺清月,讓清月利用假死逃出來,由他安排清月南下廣州或者泉州。頭陀收好了藥,連府也沒回,在衙役要了一匹快馬就出了北京城。


    葛天被五花大綁的丟在外廳,他抬起頭,隔著竹簾,裏廳裏坐著一個人。他想透過竹簾的縫隙窺見那人的長相,卻發現那人卻是蒙麵的。他搓了搓綁著的手,站了起來,高聲地質問裏間的人:“你是誰?憑什麽抓老子,老子去年大戰阿拉布坦,是有軍功的人。”裏頭那人並不言語,站在外間的一個莊稼漢卻問他:“西北大營的防禦圖你給了誰?”葛天一聽,心知不好,舌頭打了個卷,卻依然高聲道:“什麽圖,我不知道。”


    童淩吩咐“帶上來”,一個敦實的漢子就被押了上來。


    葛天一見那人,頭嗡的就大了。本以為他已回了準格爾,怎麽會被人捉了個結結實實?沒等莊稼漢問他,他搶先叫嚷:“我不認識他。”莊稼漢也不回他,再吩咐了一聲。門外,一個白淨的漢子被押了上來,和先頭那個人不同,這個人並沒有被綁縛著。葛天見到此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他臉上的肌肉已開始不停的顫抖。


    白臉漢子對他一作揖道:“葛二哥,我的好二哥,我的好鄉裏,你不曾想到,我林某人還活著吧?”


    葛天抬起頭,仔細盯著白臉漢子看了半天,跪著上前對裏廳的人申辯道:“大人明鑒,通敵叛國的是他——林響,我發現了他的陰謀,所以才以軍法處置了他。不想他沒死,反而誣陷於我,求大人給我做主。”


    林響哈哈大笑道:“好二哥,你害的我還不夠嗎?你說我通敵,那你為什麽不報告穆將軍?這是其一,其二,為什麽你帳中無人知曉我通敵,而你也不明證典刑的處罰我,卻偷偷用藥酒來毒殺我?”


    “我~”葛天詞窮了,皴了的臉皮越發暗黑。


    “通敵賣國是什麽罪,葛軍副是知道的。知道你是好漢,卻不知刑部的五刑,你能挺過幾關,最後的淩遲你又如何‘麵不改色’,現在證據確鑿,退一萬步來說,你的口供對我們已不重要。”童淩把仿製的布防圖丟到了葛天麵前。


    葛天在戰場上雖殺人不眨眼,可想到吏部的五刑,淩遲,他腳脖子開始轉筋,汗也滴滴嗒嗒往下落。


    “葛天!”童淩一嗬,葛天頭搗如蒜泥,求童淩超生,求童淩讓他速死。他頭都磕破了大片,卻沒有人管他,直到他俯身在地,嗚嗚嗚咽不止,童淩才又開口:“我超生你,總要有個理由,否則,我也對不起聖上的信任。”


    葛天停止了哭泣,他知道,這是條件,猶豫再三,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見把葛天收拾的差不多了,清月示意童淩,讓其他人全都退下。


    屋裏隻剩他們三人的時候,葛天漸漸穩住了情緒,吸了吸鼻涕,說道:“我過年前得到大將軍要與阿拉布坦私和的消息,很是氣憤,而且年後大將軍還從軍糧裏分了一萬擔給阿拉布坦,我想既然大將軍都這樣幹,我為什麽不能這樣幹。所以,偷偷找到和大將軍聯係的人,讓他們給我五十金,而我把西北大營布防圖給他們。他們按約定給了我五十金,可我文上有限,也不懂畫圖。於是就找了同鄉的文書林響,讓他把圖複製了一份。給了聯絡的人。後來,我怕林響和別人說起此事,就借給他過生辰,偷偷在他酒中下毒,打算毒死他,以絕後患。”


    童淩照他所說,寫好了一份供詞,讓他簽字畫押,葛天毫不猶豫的簽字畫押了,童淩吹幹了紙墨,把供狀揣在了懷裏,衝清月一點頭。清月緩緩起身,慢慢從簾子後麵走出:“現在,明麵上的說完了。我們該說說私底下的事了。”


    葛天感覺自己心中有十八隻小鹿,七上八跳的,他又擦了擦頭上的汗,就是刮了他,他也不能說出剩下的事。


    “你本是捕善營的千總,三年前調到了西北大營,對麽?”清月問。


    葛天稍稍坐起,點頭,算是回答了清月。


    “好好的承德你不呆,非要到這苦寒之處來,這是為什麽?”清月繞到了葛天的身後。葛天這次倒是沒有遲疑,這個問題他整整準備了三年:“回稟大人,我父是征葛爾丹死的,這次阿拉布坦又進犯,我不想當個紈絝子弟,所以求了十爺,主動請纓到了西北……”


    沒等他說完,清月一輕輕笑,對童淩說:“原來葛副軍還是個未卜先知的神人,三年前,就知道阿拉布坦要打大清。”


    葛天聽了,沮散的低下了頭,不再吭一聲。


    “五十金,我們問過阿拉布坦的人,他說你收了,布防圖,你也給了。不過,你不是穆彰阿的親信,以他的為人——任人唯親,他與阿拉布坦私和,你是如何得知的?還有更奇怪的,你是如何在千軍萬馬中認出阿拉布坦的線人的?隻要葛軍副能給我解釋清楚,我便不再為難你。”清月聲音中透出一股玩味的意思。


    葛天低著頭,汗水如瀑布般落下,他一族人的性命都關係在他身上,他不能說,更不可能對這個人招供,他一狠心,猛然站起,閉上眼睛,抱著必死的決心,向牆上撞去。


    過了一會兒,頭卻沒有想象中那樣疼,他睜開眼睛,卻離牆還有一段距離,原來那個莊稼漢從他身後用兩根手指勾住了綁他的繩子。莊稼漢向後輕輕一帶,他便摔了個四仰八叉。


    “你不說,那我就把你的鴿子帶回京城了。”清月的聲音裏透出陰狠,深深的射入葛天身體裏。葛天幾乎要崩潰了,他的鴿子是九阿哥府精心培育的,原是比利時國進貢的,在京城是獨一份。此次事關重大,才讓他帶了一對,保證京城、西北通信無阻,現在卻成了致命的證據。


    看著快要崩潰的葛天,清月最後說道:“其實,我心裏已有數,你說出來,隻不過印證一下而已,交給朝廷的,隻會是剛才那份供狀。可若我把鴿子帶回去,當著聖上的麵放出來,你說鴿子會回到哪裏?你是個聰明人,不用我多說了吧?”


    葛天張了張嘴,低頭又思附了一下,猛的抬頭,問:“我說了,你還是把鴿子帶回去怎麽辦?”


    童淩從裏間拎出鴿子籠,說:“你說了,我們當你麵把鴿子放了,如何?”


    葛天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說話算話?”童淩道,決不食言。


    葛天如蒙大赦,就把三年前他如何受命於九爺,如何來到的西北大營,利用九爺給的錢財,在此鋪路,四處收買人心。後來阿拉布坦入侵,他無意中抓到一個間諜,九爺便讓他借此機會和阿拉布坦建立了聯係。以後,每次大戰前夕,都讓他把軍中的重要消息透露給阿拉布坦,造成西北大營一直失利的局麵,直到西北大營的主將換成九爺的人。


    說罷,葛天眼巴巴的看著他們。


    清月閉上了眼,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八爺嗎?為了私欲,竟然枉顧那麽多人性命。他佛爺的名聲,就和嶽不群君子劍的名聲一樣,是個天大的笑話。想起最初時他的柔情蜜意,放手時他的悔恨留戀,決斷時他的傷心落寞,……一幕幕閃現,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她曾經的那份眷戀與付出,又算什麽?她腦海中又浮現出康熙、太子、胤禛、胤祥的麵龐,……,他們和她不同,他們的生命就是依附於權力,丟棄了權力,就像魚離開水,這是天性,也是命運使然。


    忍著累,她讓葛天把他安插的人統統寫出來,葛天猶豫了,清月衝童淩點頭。鴿子飛上了天,迎著傍晚的夕陽,消失在古城牆的另一頭,特別像吳宇森的電影。


    清月讓童淩拿著名單,帶著假兵符,去西北大營調人。八爺的人全來齊後,清月替葛天解開了繩索,她把八爺送她的那個“沉魚”遞給了葛天,讓他帶著這些人連夜回北京,把“沉魚”交給八爺,九爺自會明白。又當著葛天的麵,燒毀了他的供詞。葛天有些不相信,看了看手中的玉,又看了看清月,似乎想明白了,也許這人是八爺的人。八、九、十為一體,八爺的安排,九爺絕不會拂了八爺的麵子。


    望著遠離的葛天,清月五味雜陳,即使胤禩送她這個“沉魚”時“別有用心”,讓她無比別扭;即使她決定和十三在一起,讓他痛斷肝腸,她也沒想過把這個東西還給他,因為“沉魚”是個承諾,最初最糾結的無奈的承諾,埋在心底最深的期望……往事如煙,也許承諾不過因為沒把握。


    西北戰敗,穆彰阿與陝甘總督六百裏加急的折子同時到了京城。兩匹驛馬搶路狂奔,踢翻了路邊一個紙錢鋪的攤子,揚起了滿天的白紙,仿佛在祭奠這場失利之戰。到了兵部大門口,兩個報信的人也相互推搡,一路鬧進了兵部。


    康熙此次去承德,胤祉分管了吏部、工部,胤禛分管了戶部、禮部,胤禵分管了兵部、刑部。最先得到消息的便是胤禵,他讓人抄了折子私底送到八阿哥府後,才派人加急送去承德,最後召集兵部的老人商議對策,以備康熙問詢,一直忙到入夜,胤禵才打馬去了八爺府。他一進門,就感到了氣氛異常。十哥沒了平時的嬉笑樣,九哥坐立不安,八哥也沒了平時的從容。


    “不就是陝甘府被劫了五萬擔糧食嗎?八哥怎麽也這樣!要我說,區區五萬但糧食,要養活二十萬人,不過是杯水車薪。再怎麽,西北也沒傷筋動骨。”胤禵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其實,八、九、十煩心的並不是西北的戰況,而是無緣無故飛回來的鴿子。西北大營安插人的事,他們三人沒讓胤禵知道,也不打算告訴他。現在,西北大敗,可鴿子沒帶任何口信,讓他們沒理由不擔心葛天那裏是不是出了什麽岔子。若他那裏被任何一個人抓到把柄,圈禁是小,賜死都不為過,按照滿族的規矩,三代以內全都要貶為奴。胤禟發現異狀後,就匆匆趕來了八爺府,想找胤禩商量一個對策,可他們商量了一天,也沒想出一個萬全的對策。


    胤禩聽了胤禵的話,笑了笑,問道:“你還沒用飯吧,我這裏有莊裏剛進的野雞,燉了一天了,還有錢塘知府孝敬的火腿和竹蓀,想著你愛吃,都還沒動呢。”說完就吩咐人擺晚飯。


    “那就謝謝八哥了,我在兵部泡了一天,那些丘八,做的東西不是人吃的,是給豬吃的。可苦了我的胃了。”胤禵說笑著。


    “豬吃的,你吃了,那你不也就是——”胤?插話道。


    胤禟沒繃住,撲哧一聲笑了。


    香濃的湯鍋子上來,配著幾碟精致的小菜,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衝淡了剛才的陰鬱。這頓飯用的時間不長。雖說幾個人都嘻嘻哈哈的,可胤禵看出來,這三人都有心事,吃了個半飽,便借故兵部還有事,辭了出來。臨走時,胤禩囑咐他好好辦差,有什麽難事隻管開口,他們定然相幫。胤禵也像平時一樣,瀟灑的道了聲謝謝八哥,轉身便回了府。


    此時,他的府中,也有人在等他。西北失利的消息,胤禵提前一天就知道了,他安插在西北的人晝夜不停的往京城趕,整整比驛馬快了一天。


    他一進門,內統領黃奇、包衣阿爾善就迎了上來。包衣阿爾善口中念佛,道:“主子,你可回來了。”胤禵丟了馬鞭,就往花廳走,裏麵七八個人正等著他,都是他舊時帶過的統領,現在分別任職在京畿營或豐台大營。


    胤禵進屋後,也不就坐,站在上首,道:“西北大營又敗了,穆彰阿、甘未介喪師辱國。若不出我所料,聖上要再次點將出兵。諸位都是我帶出來的,為了西北大營不重蹈覆轍,我會奏請聖上讓你們去西北,穩定軍心。隻是西北苦寒,不知諸位意見如何?”


    眾人異口同聲發誓願往西北。


    “十四爺,奴才不才,一定要湊請聖上,此次讓十四爺領我們出征,定然斬獲阿拉布坦。”一個統領跪地請示道。其他人也紛紛跪下,請求胤禵出征。


    胤禵眉頭一皺,道:“我雖有此心,但此次聖上自有安排,輪不到你們操心,更不許你們為我請奏。今天召你們,主要是要是交待,你們此去西北,定要勤於練兵,不許荒廢。更不許吃空額、空餉。家裏差什麽,跟我說,我自會照顧。三年後,我要一支戰則可勝,退則可守的鐵軍。”


    幾個統領麵麵相覷。三年?他們要在西北呆三年。


    “怎麽?不樂意了?”胤禵問道。


    幾個統領紛紛跪下,一起道:“願聽十四爺吩咐。”


    送走其他幾人後,胤禵單獨留下了朱立倫,他在京畿練兵時,朱立倫是他的貼身護衛。他又召喚來幾個平時很不露臉的近衛,交代朱立倫,把這幾人偷偷帶上,西北若遇事,可差遣這幾個人,包括監視其他幾個統領是否有異動。朱立倫拱手道:“請主子放心,奴才定不負囑托。”


    一番安排後,已是後半夜,胤禵卻絲毫沒有困意。坐在燈火下,無所事事,百般無聊。索性取了琴,彈起了陽關三疊。琴聲卻引來福晉,看她樣子,已是放了發髻,睡下後又被琴聲擾醒。


    “爺,您琴聲鬱結,是否是為了西北的戰事?”福晉抬起黝黑眸子,擔心的問道。


    胤禵笑道:“青櫻,你的眉毛比我的琴聲還鬱結,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去西北的,至少現在不會去。”


    青櫻稍稍鬆了鬆皺著的眉頭,道:“您不去就好。我阿瑪也擔心您去,那邊是個虎狼窩,那麽多有本事的將軍都栽了,我不願你也像他們落個不好的下場。”


    胤禵樓了她的肩安慰道:“我知道。”隨即把話題一轉:“今天,十四皇姑來找你了吧,是不是她家大格格看上你弟弟了?”青櫻點頭,有些不好意思,道:“爺天天在外麵辦差,卻還要操心家裏的事。本來應該是我去拜望十四皇姑的,倒讓十四皇姑登門。是我做的不好,我會讓阿瑪早日登門提親的。”胤禵刮了刮青櫻的鼻頭:“那我可要找十四皇姑討杯謝媒酒了。”青櫻的臉紅了,她與胤禵成婚以來,雖然胤禵是皇子,卻從不對他端架子。她家與石家交厚,兒時就時常與石夢欣玩在一起,太子是如何待她的,石家和皇家極力粉飾,卻也逃不過她的眼。被皇上指給十四時,她曾整整哭了三天。可現在,她要感謝皇上,否則她也遇不上這麽好的夫君。


    胤禵抱著青櫻,心裏卻在長歎,雖然他與青櫻已成了親,可她阿瑪卻以君子之道當以恪守為己任。除了年節禮外,老頭私下從不與他來往,對青櫻的態度也是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愛理不理的。有時他真的羨慕八哥,福晉、幾個側福晉的阿瑪們,都是攢足了勁,可勁的幫著八哥。自家的老泰山難道就那麽自信,算準了自己不會冷落了青櫻?要不他試試,冷落冷落青櫻,看老頭會不會急?理理他,隻要他肯開口,一句話,頂他說十句……不過,這回他說的倒是不錯,西北是個虎狼窩,除了阿拉布坦,西北大營需要肅清一番,否則就是諸葛亮再世,也別想打勝仗。那個地方,各個阿哥滲透進去的力量,各方力量牽扯,別說打仗了,自己作就能把自己作死。況且皇阿瑪現在也拿不出那麽多錢打仗,三年生息,三年整頓,他要等,等六年呀,想想都覺得替自己傷心。既然還要等那麽長時間,不如生個兒子玩玩,他對懷裏的青櫻壞壞一笑,青櫻的臉已經熟透了……


    胤禵還有六年可以等,而清月,一個月都等不了了。


    一個月前,“糧食”發出去時,各位阿哥們安插的人全都動起來,清月除了看到暗中通敵的葛天,還看到了無數“內奸”往京城跑,分別安排漕幫的人一路跟蹤,這些人進了三爺、四爺、五爺、七爺、八爺、十四爺、十六爺的府。令她汗顏的是,還有一個通過內務府,偷偷與十三聯係,他都被圈禁了,居然還有人在外麵替他賣命。從這點來說,康熙囚禁十三,真是應該的。清月擦擦汗,交待童淩,仔細找找太子的人,或許他們遺漏了什麽。這真是那個什麽——有其父必有其子!


    可陝甘糧倉發生的意外,讓清月意識到,還有漏網之魚。否則阿拉布坦怎麽知道葛天那份布防圖是假的,又怎麽知道“糧食”也是假的,還有陝甘府五萬大軍是傾巢出動呢?就算他是神仙,絕不會一兩千兵力隻身犯險。最關鍵的是,她和甘總督私下製訂的拖延戰術,阿拉布坦是如何知道出發時間的?還提前準備好了逃跑的馬匹。


    處理完葛天,清月找到了甘總督,把自己的疑問告訴了甘總督,甘總督一拍腦袋,眼裏閃著火花,陰沉的說,隻能是他!他吩咐人,去把管家找來。等了半天,找人的人回來說,管家已不知所蹤。甘總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裏,搖著頭說,完了完了。清月卻不動聲色,她相信童淩,一定會幫她反敗為勝的。果不其然,一個時辰後,童淩把甘總督的管家丟了進來。甘總督氣急敗壞的,也不顧及自己身份,脫下鞋子,開始抽他的管家。鬧了好一會兒,清月才止住了他。


    然後童淩稟報道:“按天使的要求,我放出陝甘府上也查出內奸的消息,便守在陝甘府。此人,趁夜色就要逃跑。我跟了他一宿,除了他,接應他的人,阿拉布坦在本府建立的聯絡點——一家皮貨鋪,我也全都拿下了。”


    清月問甘總督:“甘大人,請問你們這裏有好的撥皮師父嗎?”


    甘總督不得頭緒,想了半天,才明白清月的意思,恨恨的說:“陝甘盛產羊皮子,找個撥皮的,還不容易。您放心,我找一個活最好的,連頭蓋骨一起撥下來,給您做鼓。保證敲得山響。”


    管家一聽,哭得稀裏嘩啦,帶著喪音道:“老爺呀,我吃了牛屎,堵了腦袋呀。我眼裏糊了漿糊,瞎了眼睛。我願意全招,求您不要撥我的皮做鼓呀。老爺!”


    甘總督踢了他一腳道:“別說那些沒用的!”


    管家顧不上疼,抱了甘總督的腳:“老爺呀,你待我恩重如山,我豬油蒙了心……”甘總督又給了管家兩耳光:“讓你說重點。”管家才說:“是,是,是。老爺,您別上火,傷了身體,我說,我說。”見他還在囉嗦,甘總督又想再下手,管家抱頭道:“老爺,別打,別打。我說,我說。您也知道,我老大不小的了,也沒成個家。今年春天,我去皮貨鋪定件過冬的衣服。我不是人呀,老爺,老爺,那家出來個小妞,長得,長得比您三姨太還漂亮,我一時沒忍住,就上了套了,上了套了。我對不起您呀,對不起您呀!他們承諾我,我給他們消息,他們把那小娘們給我。我不是人,我該死……”


    清月哀歎,她全盤完美的計劃,就讓這麽一個亂七八糟的人破壞的幹幹淨淨,還賠上了五萬擔糧食。


    “別哭了,你再幫我給阿拉布坦送條消息。就說穆彰阿簽收了五萬擔假糧食,而陝甘府卻不認五萬擔糧食有假,所以穆彰阿再次領兵到了陝甘府,兩邊已經劍拔弩張了。”清月揪著管家的耳朵吩咐,管家一萬個點頭答應。接著她轉向童淩:“童淩,你帶著他和皮貨鋪的人下去,皮貨鋪還要照常開張。你和你的弟兄們看好他們,把戲做足了,不能讓阿拉布坦的人發現我們已經發現了他們。”


    童淩點頭,提摟著管家退了下去。清月轉向甘總督,甘總督擔心的問:“阿拉布坦不上這個當怎麽辦?”清月道:“我有七成把握。其一,阿拉布坦缺糧,五萬擔,不能滿足他。西北大營的四萬擔,他也不會放過。其二,阿拉布坦此次敢隻身犯險,我敢斷定,他好勝愛賭。自覺自己有一身好功夫,並不把你們幾萬人放在眼裏。其三,西北大營,還有人會給他送信。”清月眼裏閃著光。


    甘總督搓著手,糧食遺失的那天,他就沒選擇,再賭一把也無妨:“那您說,我該怎麽辦?”


    他問的快,清月答得也快:“把你報朝廷的折子,給你的‘鮮花’看到。而我,親自到西北大營走一趟。”


    甘總督沒明白過來,疑惑的望著清月,清月對他翻了個白眼,道:“就是穆彰阿的幹女兒。”


    甘總督臉刷的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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