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莽娃和女知青李翠花的醜事就傳遍了整個放生壩。好多人都聚集在那顆大黃葛樹下麵,悄悄地議論著昨晚發生在河灘上的事。


    老疙瘩隊長和幾個老漢坐在樹下的石墩上,邊抽著葉子煙,邊聽著大家的議論。“唉!這個莽娃喲!他恐怕要去坐牢了啊!”王老漢低聲的說。


    “關鍵看那個女知青翠花,她的態度能救大莽。”老疙瘩說。他不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人們的議論都是胡言蜚語,尤其是黃家的那些人,他們把莽娃詆毀得跟一個**犯一樣了。


    金嬸也在人群裏,她剛剛從家裏走來,聽著大家的議論,就很替莽娃擔憂,“哎。苟隊長呀!到底發生了啥子事嘛,莽娃咋個被抓到公社去啦?”她很是著急的問。


    老疙瘩把煙嘴上的煙頭磕掉,看了一眼金嬸生氣地說“我曉得個球!你沒有聽見人家在說他兩個在河灘上...唉。丟人現眼喲!”


    “咋個丟人現眼啦?”金嬸氣氛不平的說“人家兩個是在自由戀愛嘛。都啥子年度啦?還幹澀年輕人的婚姻大事呀!我看那!是有人吃醋啦!有人趁機想報複大莽哇。苟隊長。你是生產隊當家的,應該站出來替他們,”


    金嬸剛說到這裏,就看見陳大娘哭哭啼啼的跑來了。人們的議論聲嘎然停了下來,都看著陳大娘那張哭泣的瘦臉。“苟隊長啊!大莽到底做了啥事,咋個就被抓到公社關起來啦呀?他昨晚一直在河壩上篩砂石嘛。”陳大娘傷心的說。


    苟隊長低著頭不敢看她,也不吭聲。金嬸正要安慰她,那個小地主跑過來,指著陳大娘罵“你,你那個兒子不是個好東西。人家翠花姐姐是個女知青呀!他莽娃就不知好歹!把人家糟蹋啦!哈哈!恐怕他要送到公安局去啦,做一輩子的牢吧!哈哈哈!”


    小地主已經站在黃家人的那邊,替春花他們說話了。他那幸災樂禍的話,使好多人聽了都很氣憤,“狗日的,還是陳家人的親戚呢。就這門忘恩負義啦!”


    陳大娘信以為真,就坐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天啊!這以後的日子叫我咋個活呀!”金嬸兒想安慰她幾句,卻找不到適當的話,就站著唉聲歎氣。


    黃春花坐在遠處的一個石墩上,一隻手撐著下?想心事。她心裏隻是想給莽娃一個警告,並不想把他弄去坐牢,聽了小地主的胡言亂語,也有些擔心,就站起身走到陳大娘那裏,扶起她說“大娘。莽娃哥不會有事的,你就別難過了。”


    金嬸看了春花一眼,似乎猜到了她一些秘密,就連諷帶嘲的說“有些人把醋壇子砸爛啦!弄得人家兩個有情人含冤蒙羞。要是莽娃被判刑了,我看那個砸醋壇子的人心裏好不好過喲!”


    春花那張臉一下子變成了一朵紅玫瑰,就和言細語的說“金嬸。現在說這些還有啥用嘛。苟叔。你們隊委會的應該到公社去,跟領導們求個情,幫他們兩個說說話,興許還能從輕發落呢!”


    老疙瘩隊長聽了覺得春花說的有道理,就站起身把葉子煙杆兒別在腰上,對身邊的幾個老漢說“你們都跟我一起去,公社領導不放人,我們就聯名擔保!”金嬸說“要得!我們都去鬧,看看他們敢不敢不放人!”


    小地主聽了就嚇得大喊“你們是去造反,要遭抓去和莽娃一起坐牢的,我才不去呢!”春花瞪著他罵“你娃娃怕抓就滾回你老娘的被窩裏去!”小地主就縮著頭跑了。


    到公社去的路隻有幾裏,從放生壩上麵的馬鞍山翻過去,再走一條溝就到了。老疙瘩隊長領著幾個老漢,金嬸和春花攙著陳大娘,一行人急匆匆的剛走到馬鞍山,就看見莽娃和翠花兩個手牽手的從公路那邊走過來。


    兩人那個親親密密的模樣,讓大家都驚訝得站在公路邊上發呆。“嗬嗬!苟大叔,金嬸,媽呀!你們這是到哪裏去呀?”莽娃牽著翠花的手,笑嗬嗬的走攏來問。


    春花看著莽娃和翠花,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那臉上就紅一陣白一陣的,陳大娘上去拉著兒子的手問“你娃娃啊!他們沒有打你嗎?咋個把你們都放回來啦?”


    莽娃見黃春花也在,就氣惱地說“嗬嗬。有人稱心想整我們,還是人家公社書記懂道理,說現在是啥子時代了,都‘開放’了嘛。也允許自由戀愛,自由結婚啦!嗬嗬!你們看,我和翠花已經把結婚證都辦下來啦!”


    大家才發現莽娃和翠花的手上都拿著一張結婚證。金嬸把翠花手上的那張拿過來看著說“哎呀!當真是結婚證呀!你兩個喲,還把我們都嚇了一跳啊!”老疙瘩說“你這個莽娃娃是‘因禍得福’喲!”


    陳大娘臉上的淚水還在流,就抹了一把眼淚說“你娃娃整些事出來,把老娘我差點急死呀!”莽娃就安慰母親幾句,然後對翠花說“花兒。快把喜糖拿點出來,讓叔、嬸們吃吧!”


    翠花臉上有些羞澀,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大家。金嬸就一下拿過她手上提著的一個包,笑著說“還有啥不好意思啊,恐怕你兩個都那個啦!哈哈哈!來。嬸嬸幫你發喜糖。”


    春花的臉色難看得像天空中漂浮的陰雲,金嬸抓了一把喜糖遞給她時,她突然一下把喜糖打在地上,然後轉身氣衝衝地跑了。大家不曉得她為啥會生這麽大的氣,就驚訝的望著她的背影。金嬸說“這個春花是咋個啦?莫得哪個得罪她嘛。”


    隻有翠花曉得她為啥會生氣,畢竟都是姑娘家,她早就看出春花也暗戀著莽娃。


    沒過幾天,莽娃和翠花就辦了婚禮。


    婚禮很簡單,就在那個隻有兩間磚瓦房的小院子裏,擺了三張桌子。參加婚禮的隻有老疙瘩和隊上的幾個幹部,還有陳家的近親。小地主一家人都來參加了。翠花的父母和家裏的親戚一個都沒有來參加,他們反對她嫁給一個農民。


    他和老疙瘩隊長坐在一桌,幾口紅苕酒喝下肚,他那個小腦殼就搖擺起來,那張大嘴巴也不停的說著酒話。“二天我跟春花姐姐結婚,我就辦幾十桌酒席,請隊裏的人都來哈!”小地主笑扯扯地說。


    金嬸在幫陳大娘做飯,她端了一碗菜出來,聽見小地主的話就嘲諷的笑“你龜兒子想跟春花結婚呀?那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屎上’啦!哈哈哈!人家春花是啥人,她看得起你喲!”


    小地主就嚷叫著喊“算命的早就給我們算過啦!說,說她這輩子跟我有緣那!”大家都以為他在說酒話,就一起嘲笑起來。“嗬喲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喲!”


    黃春花的家就在隔壁,和莽娃家的門對著,中間隻隔了幾顆樹和一條路。今天,她家的門關著,冷冷清清的好像都不在家。


    笑聲和鬧聲一直持續到吃過晚飯,大家沒有鬧洞房就離開了。莽娃陪著親戚們喝了好多的酒,就有些醉醺醺地想睡覺。他走進那間很簡單的新房裏,一下倒在那張隻有一床新被子和新床單的床上,手裏還捏著那個煙杆兒,眼睛盯著那個繡花煙袋發楞。


    翠花幫著陳大娘洗完碗,才走進新房裏來,見莽娃在盯著那個繡花煙袋看,就默不作聲地坐在床邊。“這個煙袋,當初是你送給我的嗎?”莽娃問。


    “我,我哪會繡這麽精致好看的煙袋。”翠花低著頭,滿臉緋紅的說。


    莽娃聽了一下坐起來,目光驚訝的看著翠花,酒也醒了,就帶著滿心的疑惑和困擾問“這個,不是你送我的?”翠花默默地點了點頭。


    莽娃沒有再問,心裏在想著送這個繡花煙袋的女子到底是誰。翠花也一聲不吭的坐在他身邊,兩個新婚夫妻就一直默默地坐著,那兩根紅蠟燭發出的光芒,照著兩人沉默的臉。


    突然。新房外麵有個女人的哭聲傳了進來,那哭聲帶著憂傷和痛苦,在寂靜的夜空裏回蕩。翠花抬頭看了一眼莽娃,想說什麽話卻不敢開口。


    從此以後,沒有人看見莽娃那根銅嘴煙杆兒上,再掛著那個繡花煙袋了。而且,黃春花好像躲瘟神似的,一直都躲著他。即使兩人撞了麵,春花就像看見仇人似的,滿臉都是憤怒地把頭扭開。“球喲!老子那點得罪你婆娘啦!”莽娃心裏就氣惱的想。


    沒隔多久。一條像炸彈似的新聞在村子裏傳開了。“黃春花要嫁給小地主了。吙喲喲!一朵鮮花還真的插在了牛屎上了喲!哈哈哈!”莽娃聽了就開心的笑。


    黃春花結婚那天,小地主果然沒有食言,他在那個隊委會的大院子裏,擺了幾十桌酒席,還發了請帖。連大隊上的幹部都請來參加,隻有陳大莽一家沒有請帖。陳大娘心裏悶悶不樂的在兒子麵前嘮叨“你跟春花家裏人有仇,可他陳家跟我們是近親嘛,全生產隊的人他們都請了,就不請我們。唉!這臉麵都讓你丟盡了喲!”


    莽娃曉得是春花故意搞的鬼,她是想讓莽娃臉麵無光,在村子裏抬不起頭。李翠花心裏也很清楚,黃春花是在報複她和莽娃。


    那天恰好是陳大娘滿六十歲的生日。莽娃就和老婆翠花商量,把胖墩和已經離開的知青們都請回來,也在那個小院子裏擺了兩桌酒席,還特意買回兩掛大鞭炮。


    中午的時候,秋天的太陽在兩家的屋頂上投下暖洋洋的光芒。春花那邊的客人已經坐滿了,鬧鬧哄哄的人們開始喝酒吃宴席。莽娃這邊就劈劈啪啪地放起了鞭炮,鞭炮聲驚飛了樹上那些前來湊熱鬧的麻雀,也驚得那些吃喜酒的人們都往這邊觀望。


    春花聽見鞭炮聲也往這邊看,她穿著一件紅花花的衣服,頭上梳著發簪,臉上好像還抹了點脂粉,難看得就像一朵牡丹花上染了一層霜。


    “哎喲!我們咋個就忘記了買火炮啦!”比春花矮一個頭的小地主在她身邊說。他今天穿的有些不土不洋,那個小腦殼上梳著分頭,身上那件西服長得把膝蓋都遮住了,頸子上還係了一條領帶。腳上那雙時髦的皮鞋好像長了點,走起路來就發出幾噶幾噶的聲音。


    小地主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春花心裏本來就窩著氣,就想給這個小男人臉上一巴掌。


    這還未了,莽娃那邊又傳來了一陣吼鬧聲“一朵牡丹花花呀!載在了牛屎疤疤呀!嘿嘿!...”是莽娃帶頭和胖墩兒,還有那些知青唱起隨口編的歌謠。


    春花明白是莽娃在那邊幸災樂禍的嘲笑自己,心裏那股憤怒就像洪水決堤似的想爆發出來。但麵前的客人那麽多,她隻好忍氣吞聲地給客人們敬酒。


    偏偏那小地主不知好歹,他邊和春花一起挨桌地給客人敬酒,邊嘮嘮叨叨地說些讓大家都哭笑不得的話。“他莽娃有啥子了不起。不就娶了個女知青嗎?還是個資本家小姐呀!二天運動來了,他狗日的兩口子要挨批鬥咯!嗬嗬嗬!”


    這話像刀子似的刺在春花的心窩子裏,氣得她抬腳就踢在小地主身上。這一腳使了勁,小地主就撲通一下倒在了桌子邊,手上的酒杯啪的一聲摔碎了。


    正在吃酒的客人都驚呆的望著地上的小新郎。“哈哈。你喝多了麽?”“別摔壞了那個東西,晚上就幹不成事啦!哈哈哈!”人們都邊喝酒邊說些笑話。


    小地主從地上爬起來,心裏曉得是春花踢了自己,嘴上卻笑扯扯的說“哎喲!沒有摔著,沒有摔著。大家繼續喝酒哈!”春花見了他那個又醜又狼狽的模樣,就氣得把手上的酒瓶子狠狠地跺在桌上,轉身跑進新房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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