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少,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多餘的感激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現在呢,我要走了,你既然那麽不待見我的話,那咱們就此別過,再也不見!好吧?”樂湮覺得自己其實是個通情達理的,雖然她內心其實挺希望這個闊綽的貴公子能收留自己幾天來著,但……


    溯時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人要臉,樹要皮,電線啥的要水泥……她可不是什麽沒臉沒皮的人。


    滴溜溜地轉過了小身板兒,這就預備備著百米衝刺了。


    “站著!”貴公子少年哼了哼。


    樂湮蠻不好意思的,她真的真的蠻不好意思的,但是既然人家留她,那這個麽……實在是盛情難卻、卻之不恭了,她嘿嘿地揚起燦爛如夏花的朗笑:“你答應收留我啦?”


    那少年被這突然的變故整得愣愣的,繼而臉色一黑。


    ……


    府裏頭的景致果然不是凡景,院落幾進幾出倒是寬敞得很,簷飛柳繞、花遮錦樓,樂湮自其中東顧西盼的,得意忘形,有點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樣。但錦衣少年卻始終腳步沉沉地跟著這個小女孩,非是他小氣,實在是——


    樂湮進府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嘚瑟嘚瑟著,猛然地,右腳一伸,絆倒了他的鴛鴦藤花架,他辛苦種了這麽久,好容易去年才開了次花,卻給她砸了。


    少年隻覺得整個眉心都在跳。


    自前院走進裏院,樂湮腳步一頓,將少年的肩頭夠著拍了拍,笑嘻嘻地問道:“對了本少,你除了本少這個名字之外,還沒有其他名字啊,我怎麽覺得這個‘本少’怪怪的?”


    少年的唇角抽了抽,麵無表情地扭頭就疾步往外走。幾個緊跟而來的家丁下人自然也隨著他退去。


    轉眼樂湮就落了單,她急了,跺腳大叫:“唉本少,你別走啊,我不笑你了……”見他仍然不回頭,樂湮無奈地長太息以掩涕兮,“你怎麽跟他那隻雜毛畜生一樣小氣兮兮的?”


    雜毛畜生……


    少年一跺腳,一咬牙,立刻颶風般回轉了來,他一手提著樂湮的瘦弱的肩膀,氣狠狠地說道:“本少喚作霍去病,官居驃騎將軍,小丫頭片子,自今日起,你給我睡柴房去!”


    一通吼完,把可憐的小丫頭吼得一愣一愣的,被氣瘋了的少年扭頭不顧地大步走了,是的,他覺得自己這個時候亮明了身份,應當趾高氣揚的,最好能震懾住那隻狡詐的小狐狸!


    下人們都走了,隻留一個老資曆的,對著仍自呆呆的樂湮,有些不明白這麽單純的小姑娘怎的就能把將軍氣得那麽狠,隻怕是另有隱情。他搖著頭滄桑歎息道:“丫頭啊,你瞧著你也蠻能耐的,就不必裝了。”


    “啊?”樂湮傻傻的,小小的個頭兒,瘦瘦的身板兒,呆萌萌的大眼睛,和那被養得肉嘟嘟的小臉蛋,讓老家丁看得很是茫然,他看了又看,瞅了又瞅,也沒自樂湮身上看出個什麽名堂,最後搖頭長歎,似悲似愁地走了。


    一個人了。樂湮無所謂地聳肩,收起了所謂的呆萌表情,獨自在長廊下又來回走了幾趟,終於伸了個懶腰:娘兒的,竟然迷路了。果然沒有富貴命!


    好容易過了些時候,終於有送膳食端盤子的侍女殷勤地過來了,她登時眼睛放光地湊了上去,口水直流,陰笑著將足足高了她一個頭的侍女攔下了,那侍女顯然是嚇了一跳,皺眉頓住,“你要做什麽?”


    樂湮管不住嘴裏的哈喇子了,晶亮亮的一絲水光掛在櫻桃小嘴旁邊,看得侍女的眉心更緊,樂湮笑嘻嘻地說道:“多謝謝姐姐賜飯之德!”


    她說著便要自侍女的手中將盤碗搶下來,侍女後退了兩步,閃身避開,厲聲斥道:“胡攪蠻纏,誰說這是給你的?這分明是將軍的夥食,你新來的下人?”


    樂湮揉著餓得五髒廟嚴重抗議的肚子,眼巴巴地盯著盤中烤鴨,吞了口口水,點了點頭。


    “哼。”侍女哼了聲,“難怪如此沒大沒小!”然後,她頭也不回地就飄走了。


    這麽拽?你咋不上天呢?你咋不和太陽肩並肩呢?


    “哎喲,餓死我了。”樂湮慘兮兮地揉著肚子,沒辦法,隻能另覓吃食了。話說走了這麽久,她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生活的戰國時代的落後,當然,相對於後世來說,這個漢朝也不怎麽樣。


    她裝模作樣地感慨著人世滄桑之際,卻沒忘了溜到廚房去偷了根大蘿卜。鄉下人對土產品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這才對嘛,大魚大肉的,怪沒意思的。


    朝幾個看著和藹的下人打聽了番,這才曉得,哎呀呀不得了,原來那個霍去病乃是當今皇後和太尉的親外甥!這後台,硬邦邦的!難怪他拽得跟二五八萬、三六九條似的!


    不過除卻這沾親帶故的裙帶關係,這個名作霍去病的少年,其本身的光榮事跡倒也不少了,十七歲便官拜驃姚校尉出征匈奴,大獲全勝,因勇冠三軍而以一千六百戶受封冠軍侯。


    十九歲,再度出征,又是大獲全勝,自此驃騎將軍的名號直插匈奴,嚇得胡人聞風喪膽……


    好吧,這些她都是聽那些盲目崇拜的下人們講的,誰知道是真是假的呢,不過,轉眼他又要出征了這個倒是真的。出征之前吃點好的,不為過嘛,到了塞外就啥也沒有了,樂湮這麽一想,決意寬宏大量地原諒他。


    但有一件事樂湮不能原諒!絕對不能!


    當她看到亂糟糟的柴房,看到煙灰充盈嗆得她直打噴嚏的小木屋的時候,她的整顆心都涼了。


    死小子果然心眼兒小!話說他跟姬君漓明明是同歲,怎麽的性格差異就這麽大呢?


    樂湮躺在棉梗上想著這個事的時候,還是氣呼呼的、咋呼兒的,將兩隻小手枕著往腦袋下咯著,小臂也被咯得生疼的,她想著自己先將就過一夜,明兒一早就走!


    但是樂湮第二日沒能如願地走出霍府。


    原因……呃,原因不明。


    其實具體情境是醬嬸兒的——


    霍去病翌日受命出征,大軍浩浩蕩蕩地西出城門不過二三裏,官道上,一人玄衣凜冽,迎著長風,聞著驚蹄,墨發如拂塵分散,肩膀上立著一隻青藍色的異鳥,神情高傲,遠矚而視。


    這是個很奇怪的男人。


    但這個男人開口與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把她還給我。”


    當然,霍去病亦是個心肝九竅的人物,這般略略一想,大約便能猜到,這個俊美無邊的男子要的人,其實就是昨日某個狡詐又黑心肝的丫頭。


    他桀驁地跨著馬,對著姬君漓含笑俯瞰,“若是不呢?哦,我忘了……反正我即將不在府裏了,那防衛其實空虛得很,你可以硬搶。”


    姬君漓神色漠然,他淡淡揚唇道:“若不然我與將軍打個賭,如何?”


    “賭?”霍去病玩味邪惡地一笑,“這個本將軍喜歡,你說,賭什麽?”


    “就賭一首歌。”姬君漓仍淡淡回答,盡管霍去病身後本來嚴陣以待的眾將領都探了頭過來要聽他們說什麽,卻被姬君漓的這話整得噗嗤大笑了起來,他們一個個笑得前合後偃的,合不攏嘴,樂不可支地都在心底裏嘲諷了他幾句。


    霍去病卻沒再笑,他反倒是挑了墨色的眉梢,一手裏拽著韁繩,又一手揚手命令身後之人住口,待到笑聲沒再傳出來,他才問道:“什麽歌?”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將軍得勝歸來,收複了河西,控製了河套,匈奴必然傳出此歌。”姬君漓麵色寒沉如鐵,他盯著馬上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賭注是她,我若贏了,她便歸我。”


    “你若輸了呢?”霍去病覺得有趣,笑吟吟地揚唇道。


    “不會有這個可能。”姬君漓說著,側身退了幾步,冰冷卻謙恭地,讓出了這條官道。


    一直到他說完退開,霍去病的笑意都還一直掛在臉上,他覺得這兩人果然有趣得很,率軍繼續西行,不出幾裏複又停下,他招手喚來身後一人,道:“將那丫頭片子打暈了帶到營裏來。”隻怕那人是與他使詐,他可不得不防。


    “將……將軍,軍中怎麽能有小丫頭呢?”那人躊躇不敢接話,隻是反問道。


    霍去病勾著唇,策馬靠近他少許,自他腦仁兒上“duang”就來了一下子,“笨啊,叫府裏的丫頭給她換個男裝了帶過來!”


    “是。”那人被將軍教訓了一記,再不敢有任何反駁,當即撥轉了馬頭便疾馳而去。


    霍去病看著那人走遠,他一抬頭,天晴藍晴藍的,初夏的林間浮光幽碧,隱隱有黃鸝的悠揚啼囀順著林風暗度。這真是個好天氣。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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