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湮悲劇地自麻袋裏醒過來,左掌一伸,一片黑,右掌一翻,還是一片黑。當然這不算什麽,最最可憐的就是,小丫頭的腳丫子還被捆得牢實兒的,半點掙紮不得,她忍不住暗自腹誹道:“這貨是不是傻,是不是傻?”遂機靈地先解了腳上的繩子。


    麻袋外邊本來窸窣的一點聲音也歸入了虛無,有人悶笑道:“好了,丫頭也不容易,打開吧。”


    是霍去病!


    樂湮惱火地咬牙,就知道這小子不是什麽好人,連這等下三濫的把式都用上了,她能問候他爺爺一聲嗎?能。他爺爺的。


    頭頂終於出現了一絲透亮的裂隙,清新的空氣也灌進了鼻孔,樂湮緊張地趕緊揪出腦袋,大口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烏溜溜的大眼睛漆黑如墨,一眼瞧見了正倚在案頭笑意昭昭、軒軒然若朝霞舉的霍去病。


    這裏的陳列極為簡單,上頭隻有一頂白色大帳子,幾張橫斜的髹漆案幾,稀疏地綴著的銅燈幽幽燃著火,光線有些昏暗,約莫是已然到了夜裏,此處除了霍去病,另外兩人屏息凝神,正杵在一旁,大字不說一個。


    樂湮是個聰明的小姑娘,因此她一眼就看出了這裏其實是軍營。她於是怒瞪霍去病:“混蛋小子,你把我擄這裏來幹什麽?”


    “丫頭原來會罵人啊。”霍去病拂了拂手,笑吟吟的,哪有半分惱怒不悅的模樣?他自案上斟了壺酒,一飲而盡,意興闌珊地端著青銅爵,那神情,很無奈,很迷茫,也很失落,“怎麽辦呢,這可怎麽辦呢,本少想擄你啊,本少就是想擄你啊。”


    他說著,望向了樂湮,那眼神,真的很無奈,很失落,很傷心!


    樂湮氣恨地“呸”了一聲,“我警告你混蛋小子,你今兒要是不放了我,我保管叫你……叫你……”


    小丫頭素來不愛罵人,一時詞窮,霍去病循循善誘鼓勵地看著她,順帶頷了頷首,小丫頭憋悶得臉色通紅,食指一點,怒罵道:“叫你活喂了大王八!”


    自掘墳墓的某人臉色突然奇黑無比!他咬牙揮手,“將這丫頭片子給我拉到她的帳篷裏去,餓她三天!”


    不……不要啊,樂湮心裏在呐喊:打板子行不,能別餓飯不?


    內心呼嘯如萬馬奔騰卻滿臉隱忍苦逼的小姑娘被人不留情地拖走了。她能求他麽?不能!她是一個有氣節的小姑娘!


    ……


    第一天,沒有吃飯,餓了一天一宿,隻有晚上喝了點馬奶,吃了兩個橘子大的怪果子。一肚子水,夜裏無人之時咣當咣當地響。


    某人於是打趣她:“果然一肚子壞水呢,繼續餓!”遂毫不憐惜地一點吃食也沒給她留下。


    樂湮苦逼地將男人穿的小衣裳拿過來罩住了頭。


    深夜裏寂靜如水,漫天星子低得仿佛欲沉入水中,營門外隻有片不大的水澤,營地駐紮靠近水源這是常識。在這種常識下,出現在溪邊的一人一鳥倒顯得不那麽突兀了。


    溯時暗暗道:主子,你不是跟霍去病打了個賭麽,跟來受什麽罪呢?我熟讀中華上下五千年,我知道,你鐵定贏。


    姬君漓冰冷地掃了肩上的怪鳥一眼,既然淡淡道:“你也知道是受罪,那她一個小姑娘,我豈能不來照應?”


    溯時暗暗地歎氣:其實說到底都是那個黑心肝的宋玉惹的禍,主子,你可不能再這麽心軟啦,要是以後人人都這麽來一下,你幹脆開個難民收容所算了,把那些廢柴都籠絡進來。


    “難民收容所,不好麽?”姬君漓一麵細致地靠著手底的炙肉,一麵反問道。


    火舌一咻一咻的燒得木柴劈啪作響,溯時的翅膀都燙熱了,它自姬君漓的肩膀上跳下來,跳到主子的身後,義憤填膺、義正言辭地勸諫它主子:“那怎麽行,那種廢柴怎麽能要?”


    某無良主子特坦然地在兔肉上加了把作料,噴香的滋味飄過來,他挑眉道:“那怎麽不行,就連你我不是照樣都收了?”


    ……溯時委屈了。


    姬君漓冷眼掃到身後,“跳上來!”


    “是……”溯時委屈地包一包淚,可憐兮兮地跳上了主子的肩膀。


    他右邊唇畔揚了揚,出言仍是冰冷:“你會學狼叫麽?”


    溯時腹誹:主人,我這個技能還沒開發呢,get不到啊。


    “哦,這樣啊。”姬君漓十分淡然、十分無所謂地將兔子肉支在了短棒上,繼而又十分淡然、十分無所謂地將溯時的翅膀子揪住了,溯時哇哇大叫,奈何它的主人毫不憐惜,反倒抓著它的纖長的尾羽就要往火舌裏送……


    “嗷嗚——嗷嗷——”


    姬君漓滿意地笑了,“再叫幾聲?”


    溯時眼底含淚,繼續嚎:“嗷嗚——嗷嗚——嗷嗚——”


    樂湮縮著小身板躲在被窩裏,不知道聽了多少聲狼叫了,每叫一次,她就抖一下,驚駭得眼淚直流。


    “嗚嗚嗚——有人欺負我,霍去病也欺負我,臭雪糕,為什麽還不來救我……”當然,她要是知道害她寢不安席的罪魁禍首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的話,她估計要先掐死姬君漓,然後再掐死愚蠢的自己!


    “將軍!”霍去病正在燈下讀著《孫子兵法》,有人腳步衝衝地掀簾而入,急急地這般喚了一聲。


    他爽朗一笑,盯著來人道:“趙破奴,越活越膽小了是不是?你什麽時候還怕起狼來了?”


    趙破奴一臉急色:“哎喲我的將軍唉,這外邊的狼叫喚不知幾時了,萬一這山頭頭裏真有狼窩怎麽辦?這軍中人心惶惶……”


    “瞎說!”霍去病將竹簡一扔,臉色寒厲地叱了趙破奴一句,繼而又笑開來,搖頭道,“某人要追求小姑娘呢,此等良宵美景,又有美妙狼嚎相伴,豈不是快事一樁?爾等這也不準許,委實小氣了些。”


    良宵美景,美妙狼嚎相伴……想想就令人直哆嗦。得,他家將軍越來越會睜著眼說胡話了。


    “追求小姑娘?將軍你說的是?”趙破奴驚奇地瞪圓了眼睛,“將軍,咱們軍營裏哪有小姑娘?”


    “沒有!”禍從口出的霍去病大悔,反駁了這麽一句後,突然賊賊地笑道,“我說的‘小姑娘’嘛,這不有人好這一口麽?鷹擊校尉,你難道這也不曉得?嗯?”


    趙破奴聽得伸長了脖子,愣愣地聽著他家將軍說完,猛地如鯁在喉,芒刺在背,他咽了口唾沫,訥訥道:“將……將軍,這……這可使不得,我喜歡的是女人!”


    再度自掘墳墓的霍去病明顯地愣了番,然後嘴角一抽,自作多情的鷹擊校尉跺了跺腳,匆匆逃竄了。


    喂,給個機會讓兄弟解釋啊喂!


    懊惱的霍去病咬了咬牙,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裏,噴不出來。


    “嗷嗚——嗷嗷嗷嗷嗚——”與此同時,溯時還在眼淚巴巴地嘶聲咆哮。


    某無良主人將它的翅膀子包住了,聲音沉沉的,透著某種忍笑的意味,“好了,別叫了。”


    伴隨著這句話的後果就是,溯時英俊的麵容算是得以保全了。


    劫後餘生啊,溯時這才稍感欣慰,暗道主子畢竟心疼自己,它這喉嚨嚎了這麽久也終於幹的冒煙兒了,明日最好央著主人買些雪梨膏來吃吃。


    “你今日表現得很不錯,明日再接著來。”某人十分淡定地鼓勵著自己的愛寵。


    ……它說什麽來著,說什麽來著?它什麽都沒有說!


    主人,你這樣壓榨自己的愛禽真的好嗎?


    “你這樣對著你的主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陽奉陰違虛與委蛇真的好嗎?”


    主人,為什麽我今天才發現其實你和宋玉一樣的不要臉?


    “我覺得我選了你最大的成功之處就在於,你的感覺其實很敏銳。”


    ……


    終於沒有狼嚎了,樂湮安穩地摸了摸自己已經嚇得破了膽的小肚子,咕嚕咕嚕的又是幾聲水聲,糟糕,晚上喝太多,要如廁了怎麽辦?


    某丫頭片子絕對不會承認其實她是被嚇得!


    窸窣地拾掇好了衣裳,她以為現在天熱,又隻是出去解個手,實不必穿得太多,於是她隨便披了件大長袍子,腰帶都沒紮便直接出了帳篷了。


    門衛攔著,樂湮捂著肚子萬分痛苦地說道:“兩位大哥,你們幫個忙,我能不能出去一下?”


    那人的臉生得十分險峻峭拔、怪石嶙峋啊。


    樂湮心裏歎息了聲,猛地被人一喝:“快點回來!”


    “是!”樂湮被吼得拉長了腰板,雙腳一並,昂首氣闊地應道。


    然後,捂著肚子繼續恢複慫包樣子的樂湮就在衛士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一人問道:“她萬一要是跑了呢?”


    一人答:“這丫頭餓了一天一夜了,早沒了力氣,她跑不了,這樣,我繼續在這裏守著,你去跟將軍說一聲!”


    “恩,有理。”於是他匆匆離去知會將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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