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隻在說時遲那時快,姬君漓的一道法印勢挾風雷,僅餘的那點異術靈力,生生被他提解到了七成。


    不知死活的仆從就這麽撞在九轉輪|盤的法印之上,真個比大國大眾撞上了瑞典沃爾沃,首先鼻青臉腫地飛碟般發射了,一直落到對麵參天倚壑的一株古木之上,被樹杈子攔腰橫截,且猶自叫罵不止。


    白秀雋已經暗地裏鬆了一口氣。


    樂湮的束縛亦在法印之下掙斷,她來不及鬆胳膊,就看見姬君漓跌跌撞撞地往後飛出,那是萬丈懸崖啊!


    就像一對相對作用力,法印被推出的那一刻,姬君漓自己也被那強大到七層的姬氏一族的秘術震得跌了出去,以他現在的功力,根本耐不動九轉輪|盤,方才那已是極限。


    一腳踩空,山石與他一同墜落,樂湮飛撲上去:“冰激淩哥哥!”


    小手終於牢牢地勾住了姬君漓的半截衣袖,姬君漓的神思本已有些恍惚,被這石破天驚的一聲叫喚登時清醒過來,繼而胸腔的怒火騰騰燃燒起來,她來做什麽?


    樂湮的身量力氣根本拉不動姬君漓,掙紮不過兩秒鍾,兩個人一同摔落山崖……


    懸崖岸上的青灰碎石跟著滾落山澗,伴著樂湮最後一聲驚恐的大叫,然後半點回音都聽不見了。


    白秀雋還刀入鞘,不知何故,眉目竟有些悵然,也有些溫軟……


    一人偷偷瞟了眼樹杈子上的同伴,硬著頭皮上前問了一聲:“主人,現在該如何處置?”


    既說道處置,那自然指的是那個不知死活的了,白秀雋握刀的手一頓,冰冷的聲音自麵紗下傳出:“不聽指令,立斬不赦。”


    “是。”


    答應的同時,那人還有些物傷其類,更多的卻是肅然起敬。


    白秀雋做得並沒有錯,那個人已經留不得了。


    ……


    與此同時,姬君漓正和樂湮掛在峭壁之上的一顆倒向生長的樹上,這石壁像是被打磨過一般光溜溜的,且沒有可以踩蹬的地方,姬君漓奮力將樂湮推上樹幹坐著,自己半截身體吊在樹上,右腳抵著石壁,但總是下滑,如是反複,已經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


    他覺得很遺憾,從未有過的悲傷。


    樂湮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姬君漓有些煩亂,可是也許是最後一次聽她哭了不是嗎?不知何故,姬君漓隻覺得眼前一片影影綽綽的模糊,那嬌弱的倩影分明就在眼前,他分明能聽到一聲聲迂回的嚶嚶低泣,可是他看不分明那雙蓄滿了淚水的明眸。


    “丫頭,聽我說。”


    樂湮果然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一邊啜泣抽噎,一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這個時候,姬君漓竟然苦笑:“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是……姬氏一族的第八百七十七代族長。”


    樂湮登時不好了,哭著撇嘴:“那又怎樣?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要裝蒜,當根安靜的蔥難道不好嗎?”


    安靜的蔥……


    姬君漓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生氣了,這已經不是生氣的問題了,強迫自己的語氣平穩下來,他才能好好交代一下身後事:“溯時回程的時間,應該就在一個時辰之後,你好好在上邊呆著,一動不許動,等它來救你,知道麽?”


    “我的一番苦心,你切莫辜負就是了。”


    “你見了溯時,就跟他說,我……死在了東漢公元47年,叫族人不必尋我,再立新的族長便是。我一生雖奔波往來,多有輾轉,卻未能有建樹,且受任族長之日淺,不足以供奉祠堂,讓他們尋一處安靜的墳塋,給我立個衣冠塚就是了……本來姬氏一族的人,也不太講究魂靈一事。”


    “不許說!”樂湮的眼淚豆子般砸落下來,她不想再聽下去,這種遺言,通常都是在人快死的時候才說的,“你不許死啊,冰激淩哥哥,你讓我一個人跟著溯時嗎?你讓你們家族再找一個族長嗎?可我去哪裏再找一個你?”


    淚雨滂沱,她音色清純,幾言幾語如泣如訴,不絕如縷。


    陽光一縷縷的真是炫目啊,姬君漓被一樹婆娑樹影晃得眼睛有點暈,他勉力與坐在樹杈子上的小丫頭片子對視,聽著她那些脈脈含情的話,他在最後關頭,心尖竟然是奇異的溫暖,“丫頭,我的最後一句話,你一定要聽啊。雖然你一直喜歡和我抬杠,唱反調,可是這是冰激淩哥哥最後一句話,你一定要聽的,對不對?”


    這石壁當真滑不留手,姬君漓已經無法控製了,若將整身重量壓在枝幹之上,必然承受不了,兩個人都要摔下深淵。最後的結局,將會比他所選擇的更壞……


    “我不聽,我不聽!”


    強大的、不可一世的姬君漓怎麽可能會死呢?樂湮的腦回路裏從來就沒出現過這種選項,她想過無數種他們分離的可能,包括她自己的生老病死,卻從來想過,原來姬君漓他也是個人!


    而且,他還是為了救她……


    要如何,才能安然無恙又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呢?


    “丫頭。”他氣力衰竭,力有不逮了,這聲音很艱澀,像打翻了一杯苦茗,“我剛剛說的,你都記住了。我知道溯時一直誇你聰明,是對的,在我心裏,你確實是個聰明的丫頭,所以,你一定都記得都明白了。”


    他想要睜開眼睛將她看清楚,可無論如何隻能瞧見一個隱約的輪廓,她擔憂的雙眸,她翕動的鼻翼,她嫣粉的櫻唇,她滑膩如瓷的臉頰……他什麽都看不見!


    真是……招誰惹誰了?


    姬君漓苦笑地一聲歎,樂湮死死地把住他的手就是不放,牙齒咬得很緊,“冰激淩哥哥,我喜歡你,你卻叫我跟溯時好,真是過分!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


    “……”


    罷了罷了……有些啼笑皆非,姬君漓無奈地攥住了她的手,小樹枝因為樂湮的晃動激烈地顫動了幾下,姬君漓扯開她,彎了彎唇角,淡淡道:“就這麽,足夠了,再見。”


    我的丫頭,真遺憾不能告訴你,我的心意。


    與卿同。


    他的名字,是姬氏一族保守最為嚴苛的秘密,他隻能告訴他的妻子,他本以為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等到她,可是……終歸是不能啊,那就,不必成為她的負累了。


    姬君漓掙脫了樂湮的手。


    “不——”空穀裏的寂寥山風,是誰留戀不舍至心痛絕望的聲音?如此,屬引淒異,空穀傳響,哀轉久絕。


    “冰激淩哥哥……嗚嗚……”她親眼看到那道下墜的身影漸漸化作了一粒消逝的無論如何也握不住抓不住的塵埃,無能為力。她真的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趴在樹枝上,搖搖欲墜,心中謹記著他最後的囑托,那是姬氏一族的大事。他本人的性命,更是尊貴緊要,可他怎麽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


    一絲山風呼嘯,卷落半樹的葉子,蕭瑟一片,樂湮被吹得發抖,孤單瘦削的一片嫩碧色的影兒,隔遠了看真不知道是個小丫頭,倒像是黃褐斑斑的樹枝上臥著一隻大青蟲……


    但是溯時的眼睛尖啊。


    不到一個時辰,溯時便匆匆趕到了崖壁邊上,撲騰著它那對大翅膀,還有些洋洋得意的,樂湮半睜淚眼瞧它,溯時看起來似乎今非昔比了,翅膀上一半的青藍,化作了赤金耀眼的輝煌色彩,乍看上去,比唐三彩還唐三彩,比雲錦還雲錦……


    溯時得意洋洋地道:看吧看吧,我現在不僅有東方青鸞的基因了,老族長神通廣大,竟然將朱雀的序列又弄到手了幾段,他們就說安在我身上試試……嘿,沒想到真個就成功了,哈哈!我溯時終於無敵啦,再也不怕你的海東青了!


    它接著又吹噓了一番自己這毛色,半句話都沒提到那個無良主人,見樂湮神色懨懨不想說話,自己也不自討沒趣,倏忽一聲體型瞬間變大了三倍,它驕傲地搖著自己的大臀部,轉悠滑翔了幾遭,然後揚起頭顱嘶鳴了幾聲,“上來!”


    樂湮沒精打采地扶了上去,待回到岸上,樂湮猛地眼睛一亮,她攥住溯時的翅膀子不肯下來,雙眼冒光地說道:“你一定有辦法救冰激淩哥哥的對不對?”


    “救?”溯時如今仍然隻會學舌,反問了一個字之後再心底琢磨道:抱歉,在主人的字典裏,好像從來不需要這個字!


    樂湮恨鐵不成鋼地坐在鳥背上,一巴掌扇得它眼冒金星,最後咬牙切齒地將這段故事簡述了一遍,溯時暈頭暈腦的,愣愣地聽她說完,最後,翅膀子一抖,差點沒從萬丈懸崖上一頭栽落。


    霧草,這種生死存亡的話,你咋不早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鹹魚翻身變沉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儲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儲黛並收藏(快穿)鹹魚翻身變沉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