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時大人發動猛禽攻略,馱著樂湮在崖底盤旋了一周,隻見山崖間河流奔湧,逝者如斯夫,死去的人好像我的丈夫……


    最後一點生的跡象都木有,溯時悲催地在山溝溝裏盤旋了又盤旋,盤旋了又盤旋,其速度,其戰鬥力,堪比殲擊機,樂湮被上下顛簸,左右搖擺,差點沒被震得吐出來,最後某隻怪鳥悲催地仰天大叫——


    “主子喲~”你咋死得這麽慘咧?屍骨無存!


    “冰激淩哥哥……嗚嗚嗚嗚……”樂湮哭聲一聲比一聲淒慘,最後演變成了一人一鳥在比誰的嗓門大。


    樂湮終於知道了是什麽叫食不下咽,睡不安枕,最近一直失眠,某人一直入她夢中來,冰冷的一張臉,輪廓鋒利,棱角分明,俊朗如斯,偏偏在凝視著她的時候,瞳孔之間有著水一般的溫柔,容納萬物。他一揮袖,一拂手,頓挫之間,風骨如來自上古,亙古神秘又滄桑傾頹,磊落不羈。


    他在對她說:“丫頭,最近有沒有好好聽話?是不是又惹出了什麽麻煩?”


    然後,她就哭著驚醒了,睡醒的時候,身邊空蕩蕩的,幾朵燭花昏暗,被子一片陰冷,枕上溫熱濕潤,一聲呢喃低語都聽不見。


    那個人的溫柔,終於隱匿而去。


    “嗚嗚嗚……”樂湮在後半夜基本就沒睡著過。


    母親死的那時候,她把自己關在黑屋子裏關了三天,現在呢,又要關幾天呢?


    溯時見她的黑眼圈兒越來越深,自個兒也整日整日地長籲短歎起來了。


    樂湮最後忍無可忍,“難道你主人死了你都不傷心的嗎?”


    溯時翅膀子招了招,“嗬嗬噠,主人與我心靈相通,直覺告訴我,他還活著哪。”


    樂湮驚奇地瞪圓了眼睛,無邊狂喜如浪如潮,“你說什麽?”


    算了,好好給這個丫頭上一課得了,溯時暗道:我是主人的靈寵,在被賦予他的時候曾歃血為盟,這一世心意相通,命理相連,倘使他死了,我也活不長了,可是,我現在好好兒的呢,你就放心吧,主人好歹也是我姬氏一族的族長,要是是個短命相,那個位子他屁股都坐不熱就會被人家踹下來的,安啦安啦!


    這個理兒全然不錯,樂湮眨巴著眼睛想了想,自然這個時候她已經明白過來了,原來溯時並未按照姬君漓的囑咐回到二十一世紀主持大局,乃是因為她的冰激淩哥哥根本就沒死?


    真是太好了,她就知道!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溯時嘴巴一歪:幫主人拿回靈屠石唄,先找劉疆。


    小丫頭這個時候終於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兒了,她狐疑地瞪著溯時:“不對吧,你既然早就知道冰激淩哥哥沒有死,為什麽到現在才告訴我?”


    順手,樂湮將溯時的毛一把擒住了,某隻笨鳥痛得嗷嗷直叫:殺馬特,挨千刀,這可是青鸞和朱雀的毛!一根都價值萬金!你要不要這麽粗俗!我警告你哦,你要是這樣,你以後要當主母,就這粗魯野蠻的行止也是不被長老們承認的!我還不是為了試探你對主子的心意,現在你合格啦,我才告訴你的!


    樂湮臉頰紅了紅,羞怯驚喜之中竟然鬆了手,溯時對著翅膀子東吹吹西吹吹,包一包委屈傷心淚:作為一隻具有人格尊嚴的靈寵,我容易嗎我?你們這群豆漿機,除了會壓榨,能不能幹點別的?


    就在姬君漓“死”後的第二十一天,樂湮敲開了劉疆院子的大門。


    劉疆沒料到她去而複返,自然,劉疆更加沒料到的就是,此次前來的竟然隻有樂湮一個人,除了那隻似乎更加神光奕奕的怪鳥,劉疆私以為這一人一鳥本不足為懼,當下他萬分可氣將人迎入正堂,甚至打算長期拉鋸戰模式開啟,已經備好了熏了香的廂房,兩間,且往來甚遠。


    好酒好菜先擺上桌。


    溯時以前也是看過電視劇的人,偷瞄過幾眼,尤其看到一眾人議事的時候,總是吃的喝的擺一桌,卻從來不動筷子,頂多三杯兩盞淡酒,推杯換盞這個事說完了,行了,菜撤下去!


    真是浪費啊。


    它可是一隻深諳“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有德鳥士!遂對著劉疆特意準備的鳥食一頓猛啄。


    “砰砰砰砰——”滿場都是溯時吃東西時激情澎湃的聲音。


    樂湮看得下巴脫臼了,劉疆沉著一張臉,陡然間覺得:上梁不正下梁歪,主人看來也不是知情識禮的好人!


    樂湮決意不理會這隻沒有絲毫文化熏陶素養的笨鳥呆鳥,執著木箸直奔主題了:“我上次在皇帝大人的手底下死裏逃生,知道了一個關鍵信息,我曉得我那賊漢子……”


    說到“我那賊漢子”,有德鳥士陡然嗆住了,它嘭一下跳下桌,依著桌腿兒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涕淚俱下,好不可憐!


    樂湮沒理它,砸了咂嘴,繼續平心靜氣地與劉疆道:“我那賊漢子……”


    “咳咳咳咳——”溯時咳得更加撕心裂肺。


    “滾!”樂湮終於惱羞成怒,一巴掌把它扇飛了。


    劉疆的表情愕了愕,繼而青了半邊,樂湮笑眯眯地眨巴著眼睛,一副“我很純潔我很無辜都是它自己找那啥”的模樣,對一番未說完的欺瞞假話狗尾續貂:“實不相瞞,我那賊漢子一心一意想幫你,著實是那皇帝大人做得忒也過分……上次竟然綁了我要挾我家男人,唉,他如今身負重傷,神思大慟,一病不起……唉,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是怪可憐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樂湮的策略是,先以可憐楚楚打動劉疆!


    豈料劉疆聽到“婦道人家”四個字,臉色又黑了半邊,他上下將樂湮一看,就這麽個乳臭未幹全身上下沒二兩肉的小丫頭,是個婦道人家?


    樂湮見他不言不語,以為有戲,遂更加言辭懇切地說道:“不過我死裏逃生,卻曉得了一件事情。”她伸出一根食指來,言行神情都有些神秘,劉疆皺了眉頭,便聽到樂湮一手半掩著櫻唇小聲低語:“這次你老爹派的人,是老白。”


    老白?


    劉疆將這兩字顛來倒去地念了三遍,先是皺眉不解,最後猛地拍桌。


    白秀雋!


    樂湮親眼目睹了劉疆眼中陡然幽深得放出綠森森的狼光,小丫頭驚駭的一副小身板驚濤駭浪般抖了三抖,最後又強作鎮定,捧了一杯水細細呷了一口。


    眼珠子轉悠啊轉悠,她這個時候,正在思量著劉疆該怎麽回答。


    劉疆隻是淡淡地瞟了眼樂湮,那語氣也並未如何變化,仿佛他根本就不在意那個殺人狂魔白秀雋:“你說的這個人啊。”他順手也給自己滿了一杯,垂著眼瞼漫不經心地道:“這個人本是範陽盧氏的庶子,原名盧秀雋,後被我父皇收攏,賜姓白,聽聞他是我父皇暗地裏訓練出來的第一殺手呢,想不到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閑散王爺,也值得這等人物親自出手。”


    嗬嗬噠,手無縛雞之力?樂湮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實程度。


    半晌後,劉疆揚了揚唇,對著樂湮笑意昭昭地說道:“丫頭,能在這等人的手底下逃生,你可真是了不得啊。”


    “嘿嘿,嘿嘿。”樂湮的計策失敗了,訕訕而笑道,“哪裏哪裏,實在是我家男人付出了深沉的代價,方才換得貧婦一條賤命。”


    “貧婦”二字讓劉疆的整張臉刷刷刷青完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們還不要臉的人了,湊成一對似乎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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