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何人?那是石崇以明珠十斛換得的絕色美人,能歌善舞不說,吹笛撫琴,又有哪樣不是能手?


    此刻縱然是金穀園裏的常客,亦都轉了臉等候起來。


    白秀雋壓低了聲音,稍稍欠著身子問道:“此女是誰?”


    樂湮眯了眯眼,繼而笑得燦爛如夏花,她一根玉白食指將白秀雋的下巴輕浮挑起,哈了一口長氣:“自然是個能名垂史冊的絕色美人了,白家郎君可想見識見識?”


    她最近是愈發輕浮放蕩了,白秀雋心裏微微訝異,難道女子失戀了,就會性情大變?


    不過一個轉瞬之間,白秀雋便將她那根孟浪的手指揮落,樂湮也不惱,一扭頭,對麵沃若柳影之下,姬君漓靜靜地看著她,隻是眼神幽深如潭,墨玉無紋,宛如石像般屹然而矗。花落了一身,碧瓏亦未曾想過要拂一拂。


    一時間,笙歌陡然自九天而來,盈盈嫋嫋的九位藕色綾羅的美人翩然自樹影之間轉出,姿態悠然從容,又帶著嬌花般的純美,嫩白小臂微露出裏邊金相玉質的手環銀鐲,佩環錚璁相擊,有序進入場中,後邊亭榭參差,長廊縵回,這九位美人可以說是賺足了驚羨垂涎的神色。


    樂湮淡然抿了口酒水,“淡而無味。”


    這些女子已然是絕色了好嗎?白秀雋感覺到有些驚奇,說實話,此刻,是個男人都會奇怪那個傳說之中的綠珠到底是有多美。


    瀉翠流丹,潑墨繪彩,九位美人翩躚起舞,婀娜倩影映在杯中物之中,玲瓏通透,更是叫人滿心陶醉歡喜。


    花瓣飛旋如風,芬芳益遠,緊跟著,那九個美人之間,宛如變戲法一般又飄出一個綠衣女子來,身段兒如柳枝般輕盈曼妙,麵上遮著碧翠的綾紗,但精致如畫的眉目宛如秋泓般清澈又嬌媚,一靜一動間勾魂蕩魄,舞姿華美仿佛仙鶴溯弋,風流人士登時直勾勾地看著她不動了。


    “撲通——”溯時大人眼直了,一個倒栽蔥從樹下掉了下來。


    不見麵容,便單是這風姿已叫人不禁歎服了。


    樂湮得意一笑,“如何?”


    別人生得美,她竟然這麽得意?白秀雋愈發地頭疼了,他揉了揉額角道:“確實美。”


    這個動作與那人竟如此形似,異曲同工,樂湮撇了撇嘴,冷笑著將對麵的男子一望,所有人都盯著美人目不轉睛,唯有他始終正襟危坐,眼神幽深平靜,糾結著某種纏綿刻骨的傷痛。


    樂湮哂笑兩聲又轉過了頭。


    綠珠今日風頭大出,這一曲跳罷,香汗淋漓,身上綃紗透了幾層,麵紗也被風吹落塵埃,那張精致得難言難畫的臉蛋浮著兩朵海棠薄紅,底下倒抽涼氣之聲此起彼伏,且驚歎未絕。昔年潘嶽以俊美及愛妻之命傳於天下,但對於綠珠的美貌,卻仍是讚不絕口的,確然天姿國色。


    當是時,石崇滿意地笑了。


    綠珠輕盈蕩著碎步,行至石崇麵前,歡喜親切地笑著,喚了一聲:“石郎。”她的腳上還纏著幾圈金鈴鐺,腳步匆匆,鈴聲宛如仙樂。


    石崇將手一招,笑道:“過來坐罷。”


    綠珠便依言做到了石崇身邊。


    本來姬君漓身邊的碧瓏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了,可大家還是覺得她的美少了幾分靈動之氣,隻是形美而已,所謂美人在骨不在皮,碧瓏骨相皆是上乘,但難免少了幾分生氣。


    尤其兩人愛穿這綠衣裳,對比之中,高下立判。


    碧瓏絲毫不著惱,反倒笑盈盈地將姬君漓靠住,“這個稱呼倒妙,我以後喚你‘姬郎’可好?”


    好個鬼!


    姬君漓不悅地皺了皺眉,沉聲回答:“你若惦著自己的小命,便老實點。”


    碧瓏唇角下拉,生氣了,再不言語。


    石崇放肆大膽地將綠珠攬入懷中,綠珠笑意燦燦,宛然相就,石崇道:“可帶了笛來?”


    說罷,綠珠的粉拳便砸在了他的胸口,“石郎喚得這麽急,妾身連衣裳都來不及換,哪來的功夫去找根笛子?”


    “真是可惜。”石崇一歎,悵惘道,“我今日認識了幾個朋友,你的藝技,竟不能教他們一見。”


    綠珠橫波妙目將台下一掃,果然見了不少新麵孔,她將櫻唇勾起,燦爛地說道:“這幾位姿儀不凡,想來不是尋常之人,石郎若有心,將他們多留幾日便是。金穀園這麽大,總也不會短了他們的吃食不是?”


    果然還是綠珠蕙質蘭心,石崇滿意一笑,這笑多了幾分含蓄。


    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酒宴既行,諸人欲告辭離去,石崇一一含笑以應,且命人將其送出府門,幾十趟下來,場中便隻剩了姬君漓和樂湮等人。


    姬君漓一直巋然不動安穩如山,樂湮卻是一直在等著他先動身。這般一來二往,便落在了最後。


    正要告辭離去,石崇卻因生了留客的心思,挽留道:“幾位既是遠道而來,山高水遠跋涉艱辛,不妨留下多住幾日,亦讓石某人多盡地主之誼。”


    旁人不知道,姬君漓和樂湮對石崇那還能不了解?這貨最好炫富了,昔年與王愷鬥富的故事那都名揚天下了,現在隻怕也是有此意的。


    雖然暗地裏有些不齒,樂湮卻歡喜地笑道:“那就多謝啦!”更加親昵地將白秀雋挽住。


    白秀雋頭疼無奈,搖了搖頭,也隻能謝了石崇的“美意”。


    美人綠珠一旁盈盈淺笑,心思靈透的她,自然看出了這幾個人之間的情愛糾葛,隻怕那幾人,也並非都是男子罷,當下她抿唇兒格格了兩聲,便倒在了石崇的懷裏。


    ……


    這金穀園裏連茅廁也比人家內室高級,就別說這真正的內室了。


    樂湮滿意地將雕甍繡闥環視幾遭,便在南苑敲開了白秀雋的門。


    白秀雋臉有困倦之意,沒好氣地看著這個擾人清夢的女子,“你怎麽不去找那個姓姬的男人,你找我幹什麽?”


    “找你幫我氣他啊。”樂湮笑眯眯地在他的臉上拍了拍,“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嗎?你幫了我,我便送你去。”


    白秀雋沉墨的眼色洶湧著幾分冰冷的危險,他側目睨了樂湮一眼道:“你這人說話反複無常顛三倒四,我可不會輕易信你。”


    “試試嘛,你也不虧是不是?”樂湮搖著他的右臂請求。


    虧當然是不會虧的,但是氣姬君漓?真是……想想都令他開心啊。


    “好。”


    答應得這麽爽快?


    樂湮將自己光潔的下巴摸了摸,若有所思地偷瞟了白秀雋一眼,他森冷寒峻的麵孔時時都是這般嚴肅的,不苟言笑的,應該,不會是騙她的罷?


    殊不知,某隻隱匿在暗處秋千架後的怪鳥已經將這話聽了個分明。不過,在這個事兒上,它自然是完全向著樂湮的,因而它得知丫頭原來並未如它所想那般忘本之後,心裏還挺高興的,在金穀園春光盡鎖的紅雪香海之中盤桓幾遭,便打著盹兒,靠在主人屋子上的瓦礫休息起來了。


    彼時,姬君漓正一個人坐在月下,玄衣如幕,背影沉凝蕭索,宛若古畫。


    滿園春紅之中的白描一筆,卻格外引人注意,他沉默無言,眼眸不知安放何處,便聽到身後一道溫柔的引人沉溺的男子笑語:“阿湮真是頑皮,怎麽到這兒來了?”


    ……阿湮。


    姬君漓原本放鬆的手在這一瞬捏緊了,鮮血橫流。


    身後有拂柳穿簾之音,姬君漓頓了頓,唇瓣抿得發白,眼瞳之中卻未有半分漪瀾。直至她走近了,仿佛是得到了整個世界般的歡喜,她俏生生地依著那個白衣男子,腳步匆匆地闖入他的黑色地帶。


    樂湮顯然也是看到了姬君漓,她沒有流連地轉頭回了一句:“白家哥哥,你給我舞劍好不好?”


    ……白家哥哥。


    他們什麽時候這麽親密了?姬君漓一手撫心,這裏邊,心酸如潮,悶痛如絞。他那狡詐的壞心眼的又可愛的丫頭,如今終於,也是別家了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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