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愣住,他看著麵容秀美語調真誠的徐嬈,竟艱澀得難以言語,隻能吐出兩個字:“徐嬈……”


    見他這麽為難,徐嬈也就自我解嘲般地嗬嗬笑開,這些年來,朱元璋雖然沒有親自前來,可是他的耳目卻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山腰的花看著野,實際上是他命人栽的,依著時令次第續續熱烈地開著,她偶爾自峰巔俯瞰,便能瞧見山底下那連片成海的花朵。


    似他昔年不遺餘力的燦爛笑容。


    她在這裏安生立命,從不短了吃穿用度,庵裏的尼姑們對她恭敬有加,不是沒有原因的。


    隻能說,他一直都在,一點一點地妄圖滲透到她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徐嬈的思緒繞遠,最終回過神時朱元璋已經盯著她看了許久了,對方為難地解釋:“徐嬈,唯獨在這件事上……你知道紫越隨我一道出生入死,她不但是我的皇後,也功在社稷,你不……”


    “不用說。”徐嬈伸出手打斷他的話,朱元璋滿心愧疚,徐嬈卻幽幽道,“你重你的情義,這很好,也很對,我實在不明白,時至如今你我還有什麽可回首的餘地。朱元璋。”


    她直白地喚他的名。


    從他登基帝位以後,便是昔年的一襟袍澤也顧著身份漸行漸遠,馬紫越以夫為天,更加不敢直呼他的名姓,可是朱元璋卻萬萬不曾想到,禦極以後第一個喊他名字的,是他曾以為最不可能的徐嬈。


    可這聲音如此冷,竟透著徹骨的寒氣。


    她接著說,“你久在沙場,也該看透這生死,該明白誰是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我不過是你年少時的一個遺憾罷了,隻怕在你心底,馬紫越早就有了無可替代的地位,我方才不過隨口一提,你便著急地要為她辯護……”


    她眼眸如水,定定地看著他,“朱元璋,別再說什麽惦念這種話了,就算我信,我這顆心也不會再為任何男人生了波瀾。”


    “至於我為何帶發修行,”她語調一頓,朱元璋的呼吸跟著停了一瞬,她曼語解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隨時都可能去往地底下,萬一見了他們,我也總該有個交代,不是為你,也不是為這世間的任何一個男人。”


    朱元璋沉思了,她說的話,語氣不重,但語意字如千鈞,他沉吟地終於問道:“如果今日站到你麵前的是朱重八,一個涉世不深的小和尚呢?如果小和尚讓你和他走,你會不會走?”


    徐嬈聞言先是驚訝,然後又失笑,“你怎麽會有這種問題?”


    她嗬嗬笑出聲,“就算小和尚在,我都四十來歲的女人了,當他娘都夠了,哪裏配得上他?”


    她笑夠了,冷靜下來道:“不過,朱重八在我心底永遠是最好最優秀的男人,他值得世間最好的女子來配他。”


    朱元璋呆住,他木然地盯著徐嬈,不忍地低歎,然後他站起身繞過一方木桌走到她跟前,凝視著她單薄的身子,最終解下了身上披著的鬥篷披到她的身上,一邊為她係著錦帶一邊輕語:“這些年,身子都不曾大好?我命人送的那些藥材,你到底用過沒有?”


    “也用過。不過,我這身子跟個無底洞似的,用了多少藥也填補不了了,索性由他去了,左右我十多年前合該死了,如今這多出來的如許光陰要多謝恩公慷慨施救。”她說著自己的生死,宛如看破紅塵般隨性灑然。


    朱元璋歎息道:“徐嬈啊徐嬈,你為何總是這麽……你總有辦法叫我無計可施,無可奈何,卻偏又舍不下,忘不掉,你叫我怎麽是好。”他直是歎息連連,“我總在想,紫越差你差在哪兒,她寬宏大量,善解人意,我說我要前來尋你,她甚至願意讓出正宮之位,我實在不明白她有什麽可挑剔的。”


    “一個問題,我思考了十年,直到最近決心要來尋你,我才明白,她差的,隻是一個在我心底的位置而已,先給了你,就沒辦法空出來給別人。你說的話我不想怎麽反駁,隻這一句,在我心底占據無可替代的地位的,這麽多年始終就隻有你一個。”


    他的眼神很真誠。


    這時候,突然有一個侍衛匆匆提劍而入,朱元璋皺著眉,侍衛拱手稟報道:“啟稟皇上,方才抓獲了一群山匪,經審訊得知,那群山匪正是看上了……額,”見朱元璋臉色不大好看,他轉著眼珠又尷尬地回道:“看上了靜怡師太,所以深夜前來擄人。”


    這靜怡師太,正是徐嬈方外之名。


    一聽自己的女人受到了無名小卒的覬覦,以朱元璋的傲氣是斷然不能忍的,他看了眼眼神清明的徐嬈,仿佛對她的招蜂引蝶有些怨怪,然後他領著那士兵大步而去。


    徐嬈知曉他現在的脾氣,心中隻擔憂他發作起來,正將對他的怨氣都撒在無關的旁人身上,也腳步匆匆地跟去。


    一直跟到了庵裏的前院,此刻不甚寬敞的院落裏立了幾十名尼姑,中間綁著一堆蹲在一處的山匪,另外朱元璋領來的侍衛一手拿火把一手拿刀恭敬地等在一處。因為山匪對士兵的主人破口大罵,為防朱元璋聽著不喜,侍衛用棉布團將他們的嘴都封住了。


    若是顧著朱元璋要親自處決,他們早就給了這群匪類一人一個痛快。


    朱元璋出門來,隨行而來的小太監見狀,將另一件鬥篷緊跟上前披在了朱元璋的肩上,他性子浮躁不定,自己攬著披風便又腳步匆匆而來,這時眾侍衛齊刷刷便下跪行禮:“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時,所有被綁的山匪都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娘的喂,怪不得莫名其妙落了網,竟然色膽包天看上了皇上的女人喂!


    山匪頭子悔得慌,卻不曾料到那個九五之尊竟然移步靠近了自己,他驚恐萬分,朱元璋卻上來扯落了他的棉團,這下山匪頭子再也不敢罵朱元璋一句了。


    這山匪頭子是個英俊的年輕人,臉上字眉骨往臉頰右側還有一道修長的刀疤,這眼神明亮清澈,真是像極了他年輕的時候,光是想到這一點,想到徐嬈也可能把他當成自己的替身,心底陡然騰起一絲不快,他斂著唇負手往回走,吩咐下去:“殺了他!”


    “等等!”朱元璋這命令還沒下去,披著他的鬥篷的徐嬈便匆匆走下的石階,朱元璋心思一動,有點後悔了,徐嬈走到那年輕人的麵前,隻一瞧便發現了朱元璋不審先殺的症結所在,此刻那年輕人聽聞皇上要殺了自己,正驚駭地瞪著那雙明亮的眼。


    徐嬈不忍,她走到朱元璋的身邊,對他福了福,“皇上,饒這人不死吧,他雖有賊心,卻未得逞,看來應是罪不至死,至少在元朝應是如此的,貧尼也不曉得大明律例又當如何,若有衝撞,還望皇上恕罪。”


    她這一番話,分明是在拿元律與明律對比,若是此刻他否認了這番話,就是明擺著承認了明律之於元律的嚴苛,他這個皇帝的失敗。


    她可真會把他往風口上推。


    一時間,朱元璋盯著神色認真執拗的徐嬈,眼神幽深了幾許。


    作者有話要說:  唔,本來這一章該結局了的,不知道為什麽呆呆竟然結局不了了?唔,咱們下章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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