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理解你們是怎麽打出全滅結局的。”藤丸立香雙手支在模擬室操作台的空位上,一臉沉痛。


    她不是很想複述之前的一刻鍾裏模擬室中發生的……喜劇片劇情。


    “你們有六十四個人,我給你們每個人發了四個彈夾——我算過火力,娜迦的鱗片雖然能減免大部分傷害,但還沒到爆彈打不穿的程度。就算你們什麽都不管隻對著它持續開火,隻要能命中三分之一以上就足夠把它亂槍打死。”


    何況這玩意兒威脅最大的招式是強化解除技能。午夜領主這一群純物理戰士身上又根本沒什麽能被解除的強化,四舍五入,藤丸立香扔給他們的是一個單純的麵板怪,隻要肯堆數據就能自然堆死。


    但這群順風局背後捅刀,逆風局四散而逃的散兵遊勇就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整個過程裏,隻有賽維塔一個人的表現還算勉強能看。他在戰鬥開始時迅速地從自己的舊部中拉出了一個十二人的隊伍,進行了簡單的編隊之後向龐大的怪物做出了試探性的射擊,在意識到爆彈對鱗片的殺傷非常有限之後,試圖轉而攻擊娜迦背後的翅膀。


    也不能說他這個計劃沒成功,畢竟他們在抵近射擊後成功卸掉了娜迦的一隻翅膀,但這種怪物能飄在地麵上又不是全靠翅膀,所以在接下來的幾秒鍾裏,吃痛的怪物以自己龐大的質量讓靠得太近的小隊付出了包括領隊在內的慘痛代價,然後剩下的五個人就自然地作鳥獸散了。


    ……總而言之不能全算是賽維塔的問題,他隻是吃了情報的虧,又對怪物的戰鬥力有點太想當然了而已。


    其實按藤丸立香的預測,如果賽維塔處於情報充足且能自如使用靈能的情況下,應該是費點力就能單刷成功的。至少她覺得幻境裏她手下的那個賽維塔裏昂可以。


    另外值得一提的一個亮點是迪海爾·佩科。這位混沌戰幫新血不知是有所計劃還是瞎貓碰了死耗子,總而言之,他成功在幾乎是爆彈槍最大射距的位置上擊中了娜迦的一隻眼睛。但除了這個之外,他實在是沒什麽值得稱道的地方了。這位在審判之旅中喜提紅手套的新人在意識到娜迦注意到他了之後轉身就跑——把自己的後背亮給敵人之後會發生什麽,應該是不用多說的。


    剛剛在模擬中“死”了一次的午夜領主們逐漸從虛擬的精神衝擊裏恢複了過來,並且顯然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與模擬室相連的音頻線路中漸漸開始傳來一些稀稀拉拉的抱怨聲,而藤丸立香不是很關心他們具體在抱怨什麽。


    好歹她也是治理過諾斯特拉莫的通關選手,已經深刻理解了“不是所有人的所有意見都值得一聽”這個道理。


    “我大概知道問題出在哪了。”她按照自己的節奏和思路自顧自地對著麥克風往下說,“反正所有類似的、對‘集體活動’有需求的工作都差不多,最低限度的標準是不能對身邊的人有敵意。但你們做不到這個‘最低標準’對吧?”


    模擬室裏發出了一陣哄笑,就好像這群午夜領主聽見了什麽非常可笑的事情一樣。藤丸立香也不在意,隻是繼續講她的童話故事:“總而言之,為進度與效率之類的事情考慮,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在三天內成為朋友。”


    笑聲更大了,連賽維塔都在這句話之後出言反駁起什麽,隻可惜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了其他六十三人的笑聲裏。藤丸立香漫不經心地開始設置控製台上的參數,仿佛隨口一說似的表示:“為了讓大家都成為朋友,我想想,大概從所有人都在模擬內‘死’上個差不多一百次開始吧?”


    剛剛在模擬內被巨大娜迦拍死過一次的午夜領主們心頭一凜,笑聲戛然而止,在片刻的寂靜之後又是山呼海嘯的抗議聲。隻可惜,少女柔軟的聲音從廣播係統裏輕易地撕開了所有不滿的咆哮聲,異常和煦地輸出著冷酷的話語:


    “我對斯巴達式的英雄教育也略知一二,畢竟我的老師大多也非常嚴格。”藤丸立香笑眯眯地說,“總之現在給大家以三天為期限安排了賴光媽媽的人格矯正套餐,希望大家不要真的被當做蟲子碾死,而且能在生死之際摒棄前嫌,和自己身邊的人真正成為‘朋友’哦——”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控製台和模擬室之間的通訊就被切斷了。午夜領主們眼前的場景再次轉變為一片文明程度很低的居民區,街道是青石板鋪路,隻能說還算寬闊,四周是磚瓦與木質構造的不怎麽結實的房屋,稍遠處有一條小河,道路延伸到小河邊上時,在那裏生長出了一座朱紅色的木質拱橋。


    一個明顯是女性的黑影正從那橋上端莊地向著午夜領主們緩步逼近,在這個過程裏,她慢慢地抽出了腰間的一把略有弧度的長劍。


    人群中又傳出一陣哄笑,夾雜少許不理解的聲音。他們絕大部分都沒有將這個模擬出的黑影當一回事——從體型上來看,那不過是個相對高大一些的凡人女性,身上的護甲和武器雖然礙於各種原因無法看清,但也能輕鬆地明確認知到,那些東西都不具有什麽複雜的機械結構,顯然單純而原始。


    隻有賽維塔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這個黑影給他的感覺,和貞德·alter非常相似。


    ——而且這次,藤丸立香沒在模擬中給他們任何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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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為什麽也在裏麵。”康拉德·科茲不滿地抗議,“他明明不需要這些也能帶領好一整支隊伍。”


    “——是啊,依靠你獨斷的寵愛。”藤丸立香也不滿地反駁,“賽維塔裏昂做得到是因為他是賽維塔裏昂!伱到底意沒意識到你隨心所欲的偏頗到底在你的軍團裏埋下了多少隱患?你好歹也是個原體,我不信你在回歸帝國那段時間裏沒人教過你帝王學。”


    科茲露出了相當嫌棄的表情:“帝王心術……那些都不過是謊言與謊言堆壘起來鑄成的假象罷了。”


    “我能理解你過剩到完全沒必要的正義感使你對‘說謊’這個行為有所抵觸,但容我提醒,上一個隻說真話的原體是羅格·多恩,而帝國之拳運轉得無可挑剔。勸你別扯這些站不住腳的借口來為你的不作為辯護。”


    “你什麽都知道,幹嘛要問我呢?”


    “另一個友情提醒,是你的提問發起了這個話題。如果你真的開始決定‘要做點正事’,我非常建議你在行動之前首先用你原體級別的大腦好好思考一下這麽做的後果,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啟用你的預言天賦——反正在契約穩固之後,預言帶來的衝擊是我們共同承擔的。”


    藤丸立香頓了一秒,然後很突兀地轉去了下一個話題:


    “還有一件事,經過之前發生的一些事產生的綜合考量,我覺得有必要在風暴邊界號上設置一個帝皇的神龕。”


    科茲沒出聲,但立刻以肢體語言和表情非常誇張地表現出了他的驚訝。


    “你那麽看著我幹什麽?”


    “我不覺得我的記憶出了問題,你之前不是堅定認為‘帝皇不是神’嗎?”


    “這個跟那個又不衝突。”藤丸立香理直氣壯,“帝皇是人又不妨礙擺他的神龕確實有用。帝皇自己都不介意這個——雖然他的不介意是完全出於實用性角度的。”


    藤丸立香萌生這種想法也是完全出於實用性角度:在概念上可以接續帝國國教基盤,在異界化的風暴邊界號內增添一層守護,淨化可能偷渡進來的混沌力量,作為靈能基站和帝皇遠程聊天,還能讓偶爾心血來潮四處轉轉的帝皇本人在偷偷降靈時有個地方能待住。多種目的一次滿足,經濟又實惠。


    她把這些理由一條條詳細解釋給了康拉德·科茲,可惜,後者顯然不是很理解這種完全的功利主義思想。他臉上的表情顯示他很難評價藤丸立香的這種行為,並且對此持反對態度。


    但他也同樣清楚,這事兒他說了不算。他可以發表抗議,隻是最終的結果最多也不過是讓藤丸立香把帝皇神龕從顯眼的公共場合改到人跡罕至的艦船深處去而已——至少他已經從上述的解釋中明白地意識到,這個行為確實是會產生戰術意義的。


    前提是,她對這個神龕的功能設想都能成真。


    “行吧。”科茲最後提出疑問,“但如果一個神龕就像你說的那樣能做到那麽多事,那帝國的教堂中為什麽沒有遍地出現帝皇的神跡呢?”


    “因為神跡的出現不是自然現象,而是帝皇主觀上的行為啊。”藤丸立香以理所當然的態度說著能在轉瞬間氣瘋三分之一國教人員,讓另三分之一國教人員向她下跪,順便令最後三分之一國教人員將她打為異端並實施絕罰的話,“就像你在你的軍團裏明顯更喜歡賽維塔裏昂那樣,我覺得帝皇在目前的整個帝國裏還算更喜歡我。我能排行前十名的那種。”


    科茲一時語塞。但首先他不信國教,其次他也對這一確實存在的客觀事實早已有所認知。他認為自己不需要再一次對這個問題發表感言了,於是幹脆決定就這麽結束這次談話。可惜,藤丸立香依然用一種“征求意見”的眼神盯著他,讓他有點渾身發毛。


    “幹什麽?”他沒好氣地問,“你要做的話就去找索姆尼提款開工啊?傑斯塔爾現在是個文明世界,不缺能在幾天內完成一座小型神龕的工匠。”


    “不行,這種在魔術意義上有說法的東西在製作過程裏也講究一點儀式性的。”她這麽說,“我覺得我們最好還是自己動手來做。”


    科茲被這句話裏的複數第一人稱啟示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這是你的船。你當然可以命令你覺得需要的人去做事。”科茲迅速地向後退去,試圖在不好的預感成真之前鑽進某處黑暗的陰影就此遁走,但緊接著,一條憑空出現的金色鎖鏈就纏住了他的腰間——在對神性特攻的“天之鎖”的控製下,正因為他是半神之軀,才完全無法掙脫。


    “這可是你說的。”藤丸立香拽著鎖鏈,語氣非常愉快,“那就一起來用大理石和金箔開始做帝皇的小雕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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