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羅斯大教堂布道廳內,因超大型靈能儀式而升騰的氣浪與翻湧的金色火焰散去後,藤丸立香在靈能產生的低溫中緩緩呼出了一團水汽:


    “所以,這個奇怪的人員分布是怎麽回事?”她向著麵前騰開了幾乎所有座椅的禮堂發問,“我原本以為你們會有一套具體且行之有效的選拔方式。”


    禮堂當中,一位同樣身著雕飾華貴的群青色常勝軍鎧甲,但身上沒有任何禱文,同時也顯然不屬於之前帝國攝政劃撥到藤丸立香身邊的那支隊伍中成員的極限戰士回複:


    “確實是這樣的,考慮到任務的性質,我們選拔的方式是進行全軍比武,擇優分配現界名額。我們已經成功利用亞空間中時間流速不穩定的性質做出了專用的場域,可以在現實宇宙中的三十秒之內完成所有程序。”


    “……我大概能理解了。”藤丸立香語氣飄忽地轉向了禮堂的一側,把自己的目光釘在了一個與眼前的群青色海洋格格不入的身影上,“但這又是怎麽回事?”


    “他們隻說是‘全軍比武’。”那位被盯住的,黑金配色盔甲,帶有十字標記,頭盔上帶有桂冠雕飾的阿斯塔特戰士沉著地回應,“但他們沒有對可以參與的軍團作出限製。”


    藤丸立香緩緩捂住了臉。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西吉斯蒙德。”她帶著一點絕望的語氣說,“是我的錯嗎?是我在你麵前鑽過太多規則的空子了嗎?”


    帝皇冠軍,前帝國之拳,黑色聖堂戰團首任大元帥,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深度參與了藤丸立香幻境試煉的西吉斯蒙德,在略微頷首後義正辭嚴地表態:“帝皇也認為伱應該加強一下身邊的安保力量。”


    藤丸立香長歎了一口氣:“行吧,我就當是這樣好了。但是——你又是怎麽回事啊?!”


    她又轉過頭,將目光狠狠紮向稍遠處的一位同樣顯眼的、身著華麗紫色甲胄的戰士。後者表現得顯然沒有之前一位混入羊群的黑羊那樣泰然自若。


    “嗯……我看到有人在搞比武大會誒。”帝皇之子二連長,軍團冠軍阿庫爾多納,明顯是搜腸刮肚地找出了一個相當蹩腳的借口。


    “得了吧,你確實是武癡,但你也不是完全不會看氣氛。”藤丸立香幹脆地跳過了中間的論證過程,直達了或許隻有他們倆才知道是怎麽回事的結論,“說吧,這次是塔維茨還是維斯帕先?”


    “……是儀式長者瑞拉諾。”阿庫爾多納的聲音裏明顯帶著心虛的意思,“你也知道,他從回來之後一直都有點……瘋瘋癲癲的。”


    “明白了,等我們解決了眼前的事情之後再細說這件事。”藤丸立香的思路顯然在這裏又跳過了一大段內容,“既然你蹭了極限戰士的名額現界,就多少有點作為客人的自覺。可別像在鋼鐵之手裏那樣隨時準備反客為主,費魯斯先生願意忍你可不代表——”


    “——我完全明白!”領會到這些話意味著“自己不會被遣送回境”的阿庫爾多納立刻支棱了起來,回應的聲音也重新變得中氣十足。


    忽略掉在一邊安靜搖頭的西吉斯蒙德,藤丸立香重新把目光移向了她本來預定召喚出的極限戰士們。在迦勒底的技術支援下,帝皇的咒縛軍團在現界時所維持的狀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接近亡者在生時的樣子。他們原本扭曲焦黑,被纏繞著的鎖鏈與靈能火焰覆蓋著的盔甲顯出了原本的塗裝,質感也與現場他們依然活在當下的兄弟們一般無二,幾乎隻能通過動力甲上的裝飾與型號差別對雙方進行區分。


    “蓋奇戰團長,請調度你的部隊。”在帝皇巨像的注視下,藤丸立香的聲音清晰地在被精心設計過聲波投射布局的布道廳內回蕩,“全員登上風暴邊界號,我們要對泰羅斯北部戰場進行支援——希爾二連長,我建議你把你的注意力從西卡留斯先生身上收回來,你的原體正在前線準備單挑莫塔裏安呢。”


    “——啊?”群青色的極限戰士裏,一個同樣醒目的紅頭盔瞬間以近乎要把自己脖子折斷的速度轉了過來,“那我們還不快走?!”


    ——


    在一處近乎被活物般的亞空間完全吞沒的戰場中,基裏曼的護衛隊已經開始與仿若進行著腐朽的大遊行一般行軍的納垢軍隊展開了交火。動力武器所產生的電弧與爆彈和火焰帶起的光芒在沉悶的霧氣當中不斷地明滅,但其中最為惹眼的,還是本該作為“保護對象”的羅伯特·基裏曼本人。


    雖說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帝國攝政的萬金之軀自然需要周全到不容有失的保護,但很多人容易因此而忽略掉一點:他是原體,而原體本身,則是帝皇為了完成大遠征而精心製作的,在精密度與完成度上都堪稱空前絕後的,戰爭機器。


    極限戰士原體如同一團攜帶著橙紅色火焰的風暴一般,直直地碾入敵陣。護民官柯肯催促著他的禁軍同僚試圖跟上原體的腳步,但他們很快發現,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手持帝皇之劍的羅伯特·基裏曼勢不可擋。他看似魯莽地令自己陷入了群敵環伺的狀態,然而實際上,他的每一次動作都在轉瞬間經過了精密的推演和計算,劍上的火焰在他的周身被織成了細密的網,能夠燒盡任何一個敢於靠近的惡魔宿主本質的精華。


    甚至於,來自後方載具和友軍的炮火彈道也在他的統籌之中,從他的身側,身後飛來,與他近乎密不透風的出色劍技相結合,輕而易舉地撕裂著混沌的敵人在現實中的軀殼。複仇之子自如地行在彈雨中,仿佛行在他的國土。


    意識到那把劍能夠徹底斬斷無生者不存在的生命之後,惡魔大軍因為恐懼而退卻了。基裏曼毫不猶豫地抓住了這一機會,作為楔形軍陣的最尖端,再一次帶動整個部隊更加深入納垢的陣勢當中。


    他在此處將自己化作一件活生生的武器。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樣下去隻會令自己和自己的部隊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在被亞空間吞噬後,他的部隊已經從戰場上被隔斷了,目前能夠仰仗的隻有他自己,以及他身邊的、不過百餘人的護衛隊,還有一輛必須均衡地分配火力與大功率通訊基站的耗能,因此絕算不上致命武器的指揮車而已。可對於納垢來說,顯然不是如此。


    被迷霧掩蓋了的軍陣,比基裏曼最開始時預想的要大得多。


    原體麵前的惡魔因恐懼而被他逼退,卻一直有更多沒有智力的行屍不知疲倦地簇擁上來。霧氣中傳來蠅群嗡嗡作響的聲音,體型巨大的蟲群攜帶著腐爛的頭顱,在足夠接近後便將它們投向帝國的戰陣當中。毫無疑問,所有人都看得出它攜帶著致命的瘟疫,並試圖用遠程火力將它擊碎在空中,但當那些腐爛的頭顱碎裂的刹那,其中爆開的綠色孢子雲才是致命的殺招,甚至連星際戰士都會立刻在那樣的毒霧中倒下。


    基裏曼的楔形戰陣在不斷地縮小,幾乎就要被看似無窮無盡的惡魔軍隊吞沒了。


    ——實際上,他在賭。賭那個憑空落在他指揮車上的白衣男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在意識到這處戰場徹底陷入亞空間之後,基裏曼就已經完全清楚,自己跳進了莫塔裏安的陷阱中。或許這是由某種邪惡巫術造成的效果,但這確實令他無法從四周的戰場上調取增援與火力支援,甚至也無法從戰場上撤退。隨即,他立刻推演得出,在陷入如此絕境之後,他能做的就隻剩下“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點而已了。


    理論:如果在泰羅斯大教堂中發出遠火打擊的是那個奇異的男人,且他表示自己得到的任務是“保護帝國攝政的安全”,那麽他就不會眼睜睜看著最絕望的事態發生。


    實踐:基裏曼的理論是正確的。


    從某個瞬間開始,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類似於“站在正開火的熱熔武器附近”的、被炙烤一般的熱浪。拖曳著青藍色火焰的箭矢如同斜飛的雨點一般,經由曲射落在了納垢的行屍與惡魔之間。


    這種火焰雖然顏色不同,卻仿佛也同樣有著與帝皇之劍上纏繞著的火焰相似的作用。在它經行之處,超自然的迷霧也被一同灼燒殆盡,當它落在某個惡魔宿主的身上時,不僅會在物理上造成客觀的傷害,也同樣會令惡魔本身從靈魂深處發出恐懼的尖叫。


    在這一輪實際效果堪比轟炸機投彈支援的箭雨過後,基裏曼從自身所處、短暫寧靜下來的戰圈中回頭,往指揮車的方向看去。


    那個男人依舊手持弓箭,一派平靜地站在車頂,沒有任何要對現狀發表感想的意思,就好像他完全不關心他的保護對象在做什麽一樣。


    阿周那隻是在執行“保護帝國攝政的人身安全”這一個任務而已。其他的事情與他無關。


    咪嗚(六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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