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火,或者說是鋼鐵之手戰團向著敵人單方麵傾瀉火力的行為,在轉瞬間便開始了。


    最初時,這像是一首精密的協奏曲,緊跟著,就變作了一曲恢弘的交響樂。在確認到敵影之後,輕武器的點射首先拉開了這場戰役的序幕。隨著敵人向前不斷的衝鋒,它們部隊的規模在此期間不可避免地暴露在了鋼鐵之手戰團的探測範圍之內,而這又反過來為戰團提供了更多可供分析的數據,從而令鋼鐵之手的炮火打擊變得更加準確且富有效率。


    數據的洪流在步調一致的戰士之間迅速地湧動,每一個新的讀數都會在其中造成一個細小的漣漪,每一個細小的漣漪都會被反饋在炮火與防禦的調整上,促使戰團向著最終的勝利邁出微小但確實的一步。這是來自老兵的教誨,先人的教誨,基因之父的教誨,戈爾貢之子從來都是這樣作戰的——他們統合每一個能夠被收集到的數據,以非凡的信息處理能力和效率計算並推演,隨後執行一個最能夠確保敵人毀滅的戰術。萬年來都是如此,鋼鐵之手就是這樣贏得了一場又一場的勝利,直至今天。


    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這句話也並非一定得作為一句宗教上的箴言來理解。


    從敵人沒有選擇直接出現在他們的麵前,而是選擇從一段距離之外向戰團已經簡單構架好的陣地進行衝鋒開始,他們的敗局就已經注定了。在短促的試探性攻擊之後,衝入了鋼鐵之手射程之內的無論什麽東西——帝皇之子,還是色孽惡魔——都迅速地被飽和式火力覆蓋輕易地撕成了碎片。


    在鋼鐵之手們精確的計算之下,沒有任何一發彈藥是完全無用的。它們都成功地擊中了,或者確保自己的同儕能夠在接下來的短時間內擊中了它們應當毀滅的敵人。陣地中的槍炮隆隆作響,鉕素引擎和機魂的怒吼回蕩在每個戰士的耳邊。在這個亞空間與現實混同的空間當中,不知為何,聲音倒是可以正常傳遞了。


    絕大多數的敵人都在真正抵達陣線之前就已經被密集的火力網篩選出了戰場,但仍然有少數的幸運兒,或者在閃轉騰挪之術上更有心得的技藝高超之徒,又或者對自己的道德底線更加寬容、能更好地利用身邊的同伴這種“資源”的惡劣者,成功地突破了彈藥的封鎖,欺近了鋼鐵之手的戰線。身著經曆過各式改造的終結者裝甲的老兵們對此早有準備,紛紛提著手中的動力錘、巨型鏈鋸劍、雙手鏈鋸斧等近戰兵器出列上前,阿維尼氏族的標記在他們的肩甲上反射著冷光。


    能夠欺近戰線的敵人在任何意義上都不太可能是等閑之輩,來自毀滅大能的賜福更是令他們迅速靈敏得過人,能夠在炮火與武器之間跳著危險且誘人的舞步。但很可惜的是,他們需要麵對的敵人也在殺戮與毀滅上同樣是一把好手。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刹那,看似勢均力敵的雙方便很明顯地各有勝負:有的墮落劍術大師期待著與自己的對手來一場武技上的刀鋒盛宴,卻在兩招之內被對方肩甲中陡然顯露出來的雙聯爆彈槍打成了篩子;有的色孽魔試圖以自己龐大的體型壓製對手,卻錯估了鋼鐵之手老兵經曆過多重機械強化後的速度與力量,直接被動力錘砸成了肉醬;有的噪音戰士狂笑著在一定距離之外演奏著手中褻瀆的樂器,利用聲波摧毀了自己麵前一片敵人盔甲之內所剩不多的肉身,然後在狂喜當中跳起了癲狂但是無意義的舞步——隨後緊接著,就被從短暫的“停滯”中再度站起身來的“終結者戰士”們以交叉火力無情地殺死;而後,裝甲之內、繼承了原主人熾烈憤怒的機魂咆哮著,揮動著武器繼續向著人類之敵發起衝鋒。


    形勢看起來還不錯。雖然略有減員,但損失仍舊在計劃之內。鋼鐵之手在第一輪衝擊當中無疑占據優勢,可惜,這必然隻是暫時的。還是那個問題:他們在兵力的數量上終究占據劣勢,而對抗中產生的消耗總是實打實的,彈藥與能量的補給也總歸會有耗盡的那一刻。如果敵人想要把這場戰鬥長久地拖延下去,那麽最終勝出的,隻會是福格瑞姆和他的主子。


    “可他不會這樣做的。”目前還沉穩地停留在中軍的費魯斯·馬努斯對這個問題這樣解釋,“我了解福格瑞姆,他會覺得這樣按部就班地穩妥取勝的手段……‘不夠精彩’。”


    “但也必須考慮你對他的估測沒有成為事實的可能性。”戴比特這樣說,“一萬年過去,他或許也有所改變。”


    林德裏克正身處於這場對話的發生地相比更靠近前線一點點的地方。首席智庫正在縱覽戰場,以靈能為自己的兄弟附加增益,令鋼鐵之手的各種機械都運轉得更加和諧且富有活力,偶爾也以靈能閃電對防線查缺補漏。恩奇都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注視著戰場的眼神中帶著點百無聊賴的憂愁。


    “我不知道。”在指揮鏈路中時刻掌握著戰況的費魯斯分了點神出來嘴硬,“至少這一萬年過去,我自己是沒怎麽變的。”


    很可惜的是,目前在他身邊的人裏,並不存在一個能夠回嘴且敢於回嘴的角色。效率至上的戴比特沒有給出任何一種在鋼鐵之手原體預期中的反應,而是直接轉開了話題:“你覺得還能撐多久?”


    “到結束為止。”費魯斯回答,“我在打殲滅戰。”


    “但如果敵人源源不斷怎麽辦?”戴比特的問題很現實,“我們沒可能一直撐下去。”


    “福格瑞姆不會有那種耐心的,在我們撐不下去之前,他肯定會出現。”美杜莎之主篤定的語氣仿佛是在陳述一個“一加一等於二”這樣的常識性問題,“而隻要我們能殺死他,這件事就能結束了。”


    戴比特擰著眉頭張口,但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另一種陰柔的、帶著繾綣纏綿之意的聲音就在轟鳴震響著的炮火聲的阻隔中,以一種奇異的、令所有人都能聽得見,並且因此而汗毛倒豎的方式填補了這一小段沉默的空白:


    “你是在說‘想要殺了我’麽?親愛的?”


    這聲音當中毫無疑問地帶有魔力,甫一出現,就令戰場當中其他所有的聲音都黯然失色,全然不值得令人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論他們當時正在做什麽,都在那個瞬間裏被那個聲音所吸引。它本該無法被分辨出來向,那聲音層疊響徹於上下左右所有的空間當中,但任何聽見了它的人都能夠準確地朝同一個方向轉過頭去,毫無偏差地讓自己的目光集中在說話那人的身上:


    那裏憑空出現了一座本不存在的,以象牙、黃金和白玉堆砌而成的高台,頂上則是一副合攏的,由無數顏色各異、五彩斑斕,甚至流光溢彩到似乎不屬於現實世界的珍珠與寶石所串聯而成的珠幔。兩隻身姿妖嬈的大守密者正身處於高台頂端,以曖昧撩人的動作從中間分開了那些密實的珠簾,已經在色孽的影響之下,近乎完全看不出昔日“紫衣鳳凰”風姿的“福格瑞姆”,麵上帶著一種靡麗的笑容,緩緩自高台之上蛇行而下。


    一位惡魔原體的戲劇性登場讓戰場上的槍炮聲與金鐵交擊聲暫時停了下來。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自覺地被吸引之際,費魯斯以自己如洪鍾般的嗓音打破了這一切:


    “好久不見,福格瑞姆。”他平靜地這樣說,“伱倒是變醜了不少。”


    咪嗚(安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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