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落頂著一對黑眼圈醒來,還沒整理好受了一夜刺激的情緒,就聽到下人來報:“韋公子準備出府遊玩,是否要派人隨行保護?”


    “什麽?他要出府?”樊落驚問,“他有沒有說要去哪?”


    “韋公子並未言明,隻是說今天天氣好,出去活動一下筋骨。”


    活動一下筋骨?樊落嘴角抽了抽,吩咐道:“先攔住他,我馬上就來。”


    他迅速梳洗完畢,穿上便裝趕到府門處。乍眼望去,仿佛看到了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聶不凡一身赤紅長袍,靜立在晨光中,衣邊處的金色鱗紋隱隱流彩,寬帶垂腰,流蘇搖曳,長發半垂,勾勒出他俊俏的容貌。


    如此張揚的一套服裝,穿在他身上竟然有種別樣的魅力,如太陽般奪目,如牡丹般絢麗,卻又不失雅致。


    但是,他穿著這一身出去,是不是太顯眼了?而且這套衣服看起來似乎有點眼熟。


    樊落問:“你的衣服從哪裏來的?”


    “這個?”聶不凡低頭看了看自己,笑吟吟道,“好看嗎?是管家叔叔帶我到舊物儲藏室找的,那裏都是你不要的東西,我就隨便挑了。”


    樊落用銳利的目光看向管家,管家忙低下頭。


    這套衣服是某個對他別有用心的人送給他的,一直被他當作一種侮辱束之高閣,想不到管家還沒將它處理掉,現在又勾起了他不愉快的記憶。


    “你若想出去,就換一套衣服。”樊落冷聲道。


    “為什麽?我覺得挺好的。”


    “換掉!”樊落語氣嚴厲。


    聶不凡偏頭看了他一會,隨即攤手道:“好吧,你既然這麽堅持。”


    樊落表情緩和,正打算再說些安撫的話,就見聶不凡一邊往裏麵走,一邊開始寬衣解帶,嘴裏還說著:“你讓我換的,所以你得負責再給我找一套好看的。”


    喂,別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脫啊!


    樊落臉色陰鬱,快步走上前,拉住聶不凡的手就朝自己的房間衝去。


    “砰”地一聲關上房門,樊落將聶不凡拉進臥室,打開衣櫃示意道:“這些隨便你挑!”


    聶不凡抬眼望去,衣櫃中全是顏色單一而不花俏的服裝,衣料倒是很講究,無一不是上品。


    他對比了一下自己和樊落的身高,糾結道:“國師,你確實不是在寒磣我?你的衣服我能穿嗎?”


    樊落看著比他矮本個頭的聶不凡,心情莫名地變好了。他勾笑道:“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寬大一點未必不能穿。”


    “你確定?”聶不凡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選了一件青灰色的衣服。


    他也沒有顧忌,直接就在床邊換起來。


    樊落斜靠在長椅上,默默地看著。


    他褪下一身赤紅,露出裏麵潔白的中衣,衣領微敞,肌膚如玉,背部線條優美,隨著手上的動作而起伏。


    低垂的側臉,微翹的睫毛,上揚的嘴唇,似乎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風情。


    樊落腦中突然浮現昨夜在合歡圖上看到的畫麵,交頸和眠,肢體纏繞,兩男子之間也能盡享歡愉,隻是其中一人的臉變成了他……


    樊落捂住唇,呼吸有些急促,身體有些發熱,心髒也不規則地跳動起來。他一陣慌亂,忙轉過頭不敢再看聶不凡。


    “國師,麻煩幫我係一下腰帶。”聶不凡走過來,將手上長長的腰帶遞給樊落。


    樊落接過來,見他張開雙手,下巴微揚,一副等著服侍的模樣。


    他並未起身,就著坐姿繞過聶不凡的腰。聶不凡又靠近一步,方便他纏繞,兩人幾乎貼在一起,連呼吸聲亦清晰可聞。


    不經意低頭,聶不凡發現樊落的耳朵竟然紅了,他大感好玩,眼珠一轉,惡作劇似的在他耳邊輕輕吹了一口熱氣。


    樊落身子一僵,猛地抬起頭,正好與聶不凡四目相對,兩人的嘴唇幾乎碰到一起。


    時間仿佛靜止,曖昧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湧動。


    “腰帶係好了嗎?”聶不凡小聲問,打破了這份寧靜。


    “沒有。”樊落眉目含情,魅色無邊,嘴唇微微上翹,似在誘huo又似在邀請。


    聶不凡認真看了半晌,突然嚴肅道:“國師,你有一雙媚眼,實在不該暴殄天物,應該多出去逛逛,看天下有誰能抵擋得了你這樣的凝視?”


    “是嗎?”樊落目光深沉,低著嗓音道,“至少,你就不受影響。”


    聶不凡笑眼彎彎,回道:“因為我也很媚,看!”他將手指點在眼尾往上頂,頂出兩條斜斜的眼線,看起來就像一隻睡眼惺忪的貓。


    樊落忍住笑意,逐漸恢複清明,迅速幫他係好腰帶,起身拉開距離,說道:“行了,我們出門吧。”


    “好。”聶不凡率先走出了房間,一臉朝氣迎向晨光。


    樊落伸手捂住胸口——剛才,他差點就吻上去了……


    “想去哪裏?”坐上馬車,樊落問。


    聶不凡豪氣幹雲地回答:“晏舜最大的賭場。”


    “駁回!”樊落毫不客氣地否決。


    “那就最大的戲院。”


    “駁回。”人多嘴雜,烏煙瘴氣。


    “最大的畫舫。”


    “駁回。”登徒浪子太多。


    “最大的澡堂!”聶不凡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善了。


    “駁回。”一群人chi身luo體共處一室,共用澡水,成何體統?


    聶不凡不滿地質問:“那你說,晏舜到底還有什麽地方是能去的?”


    樊落回道:“茶樓,雅舍,棋室,書院,你選一個。”


    聶不凡癱軟:“國師,你未免太無趣了!能有點別的追求嗎?”


    “學你一樣吃喝嫖賭?免了。”


    “咱們也可以不嫖不賭啊!”聶不凡搭住樊落的肩,又提議道,“不如去郊遊踏青?”


    “帶你出門已經是極限,出城絕對不行。”樊落可沒忘記這家夥正打算利用他跑路。


    聶不凡躺倒在毯子上,哀嚎道:“你太不仁道了!我要抗議。”


    “抗議無效。”國師淡淡道,“既然你沒主意,那就由我決定了。丘叔,去雅舍。”


    車外一聲吆喝,馬車加速移動起來。


    “雅舍是幹嘛的?”聶不凡有氣無力地問道。


    “賞景,遊湖,聽曲,作畫,寫詩,下棋,釣魚。”


    原來就是一座綜合型休閑會所。


    雅舍位於城北一隅易於,環境清幽,景色宜人。


    聶不凡隨著樊落進入雅舍,立刻有長相清秀的童子相迎,將兩人帶進一座獨立的院子。


    跨進院子前,樊落的腳步頓了頓,視線朝某個方向掃了掃。從出門開始,就感覺有人在尾隨。他心中明了,皇上肯定派了人在暗中保護聶不凡。


    “今天雅舍來了些什麽人?”樊落問侍童。


    侍童恭敬道:“有魯尚書家的興源公子,翰林學士賀之書大人,以及幾名新晉士子。”


    樊落目光微沉,點頭道:“知道了,去吧,這裏沒事了。”


    侍童行禮而去。


    這時,聶不凡從屋子裏跑出來,一手拿著釣魚竿,一手抓著一把鐵簽,興奮道:“我們今天吃燒烤吧?先釣魚,然後自己燒烤。”


    樊落笑著點頭。


    兩人各拿了一根魚竿,走出院子,來到池塘邊。


    樊落喜靜,釣魚對他而言也是不錯的消遣。隻是他沒想到聶不凡竟然也有安靜的時候,雖然坐沒坐相,但神態悠然,雙眼半合,似乎很享受這種寧靜。


    他的心也跟著寧靜了。


    不過遺憾的是,兩人運氣不太好,釣了一上午也沒釣上幾條魚。


    樊落安慰道:“沒事,待會讓侍童給我們準備新鮮食材,一樣可以燒烤。”


    聶不凡倒沒有沮喪,隻是在湖麵上四下掃視。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一團黑影從水裏冒出來,正是娃娃!


    果然,隻要他走到什麽地方,他的雞就會跟到什麽地方,平時躲躲藏藏鬼鬼祟祟,但想找的時候絕對一找一個準。


    聶不凡揚手喊道:“娃娃,弄幾條大魚上來。”


    樊落疑惑地向湖中看去,隻來得及看到什麽東西潛入水中,蕩開一圈漣漪。


    “那是什麽?”樊落問。


    “我的好夥伴。”聶不凡得意道。


    樊落挑眉,沒有再問。


    不過片刻,靠近岸邊的水麵上一陣翻騰,然後一條魚被用力拋出來。


    樊落下意識接住,入手滑膩,感覺很怪異。


    “厲害,接得真準。”聶不凡將水桶提過來,讚道。


    樊落忙將魚丟進桶中,用另一隻手拿出手巾,剛準備擦手,又有一條魚朝他飛來,他下意識接住——兩隻手都濕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水裏接二連三地往出冒魚,像認準目標一般,全朝著樊落射去。聶不凡很自覺地退開幾步,一邊看國師大人施展空中抓魚絕技,一邊拍手助威。十來條魚,一條不漏,全進了桶,飛灑的水珠濺了兩人一身。一向優雅的樊落,狼狽之餘,比之平常少了幾分嚴肅,多了幾分活氣。


    聶不凡對水中招手道:“夠了,夠了。”


    水麵咕噥一聲,露出一個濕答答的雞頭,衝聶不凡眨了眨眼,隨即又隱沒了。


    樊落指著雞頭消失的地方,半晌說不出話來。剛才不是他眼花吧?那是雞?一隻會潛水抓魚的雞?


    聶不凡將漁具收拾好,意氣風發對樊落道:“走,烤魚去!”


    “哦。”樊落又看了看湖麵,有些神思恍惚地跟在他身後。


    其實,有一隻能戰勝老虎的雞在前,現在又出現一隻會抓魚的雞也沒什麽好奇怪了吧?


    兩人剛離開不久,樹後就探出一個人影,他朝兩人離去方向看了看,然後迅速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還沒能將國師拿下,要不要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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