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舍的奴仆將魚清理好,並送上其他生肉、蔬菜和美酒,一切準備妥當,聶不凡和樊落兩人隻需要自己動手燒烤便可。


    小火燃起,烤肉被烤嗞嗞作響,灑上各種佐料,香氣立刻撲鼻而來。


    樊落翻著手裏的魚,目光卻盯著一臉饞相的聶不凡。


    “嗯。”聶不凡將烤熟的魚放在鼻尖聞了聞,滿意道,“好香,可以吃了。”


    吹吹氣,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一邊燙舌一邊海吃,吃得心滿意足,粗食野物也被他吃成人間美味。


    樊落忍不住微笑,胃口大開,也準備動手開吃。


    正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國師大人,不知你也到了雅舍,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樊落收斂笑意,目光冷邃。


    聶不凡一邊吃,一邊循聲望去,隻見幾名衣著華麗的男子不請自入朝這邊走來。


    為首一人年約三十四五,一身牙白錦繡長袍,金簪束發,手執玉扇,腰垂圓玉紅繩結,腳踏流雲靴,身材魁梧,長相俊則俊矣,就是眼睛有點小,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個隻有眉毛的奇特存在。


    他身後的幾人也穿得十分講究,雖然沒有無眼君風sao,但也不失名門貴胄特有的“驕”氣。


    “咦?這不是韋侍書嗎?”無眼君笑得很親切,“當日在圍場,侍書三言兩語便令希圖國使者折服的事跡早已傳遍朝野,如今有緣得見,果然俊雅脫俗,氣度不凡。”


    聶不凡就不懂了,他是怎麽看出一身油漬的他“俊雅脫俗,氣度不凡”的?


    “魯公子,今日本官與韋侍書小聚,不希望有人打擾,還請你自便。”樊落語氣冷淡地逐客。


    “出來遊玩何必如此拘謹呢?人多不是更熱鬧嗎?”無眼君完全無視樊落的疏離,自顧自地落座,其餘人遲疑了一會,在無眼君的示意下,隻得坐下。


    樊落將手上的食物放下,正要起身離座,聶不凡搭住他的手臂,止住他的動作,小聲道:“要走也是他們走,哪裏輪到我們讓位?”


    吐出一根魚骨頭,聶不凡直直地望著他們。他暗自嘀咕,明明看不到這位無眼君的眼神,卻感覺他的視線一直粘在樊落身上,透著幾分邪色和不懷好意。難怪樊落不喜歡他,企圖不要太明顯啊!


    無眼君見兩人這個模樣,毫不在意,自顧自地吩咐奴仆加菜,盤盤碟碟很快就將一張不大的桌子占滿了。


    “大家不必客氣,想吃什麽盡管吃。”無眼君大方地招呼,似乎完全將這當作自己的主場了。


    其餘人紛紛捧場,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無眼君拿起酒壺幫聶不凡和樊落斟滿酒,舉起酒杯道:“難得同桌而食,在下先幹為敬。”


    樊落冷哼一聲,聶不凡繼續吃魚。


    無眼君放下酒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一邊去端肉脯。


    聶不凡手一伸,準確地插住盤子裏的肉脯,然後朝遠處一扔,接著就見不遠處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飛出去的肉脯瞬間消失無蹤。


    其餘人都沒有注意這一幕,隻有樊落不經意瞥見。


    “韋侍書,你這是什麽意思?”無眼君臉色微變。他可以不在意樊落的冷淡,但身邊這位不過是個沒有品階的小小侍書,就算有聖寵,也不過是個上不了台麵的人物,憑什麽如此明目張膽的找茬?


    聶不凡很誠懇地道歉:“不好意思,手抽。”


    手抽?手抽能抽得如此有軌跡?


    無眼君嘴角抖動了幾下,瞥了樊落一眼,忍下這口氣,伸手去拿另一盤肉脯。


    誰知聶不凡又故技重施,在他取用之前,先一步將肉塊甩了出去。


    無眼君一拍桌,怒道:“韋小寶,別以為我對你客客氣氣,你就真當自己是什麽東西!”


    樊落聞言,目光淩厲如冰刀般地射向他。


    無眼君一顫,底氣弱了幾分,但很快又傲氣道:“國師大人,這便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國師兄,我們請了客嗎?”聶不凡問道。


    “沒有。”樊落很肯定地回答。


    於是聶不凡又轉向無眼君,用很清楚明了的眼神看著他。


    無眼君的臉色紅黑交疊。


    聶不凡暗想:原來這人的臉皮厚度還沒有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比起他來差遠了。


    無眼君狠聲道:“今天我非得讓你們陪酒不可,我還不信了,事後有誰敢找我的麻煩!”


    他手一揚,示意其餘人過來助威。


    聶不凡和樊落被幾人圍了起來。


    無眼君拿起酒壺和酒杯,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邪笑道:“接下來,我讓你誰喝誰就得喝!”


    聶不凡軟軟地靠在樊落身上,對無眼君說:“你們這是想仗著人多強行施暴嗎?”


    無眼君得意道:“你要這麽理解也行。若是現在給我賠罪,然後乖乖陪我喝幾杯酒,我就不計較你們之前的無禮。”


    “若我們不答應呢?”聶不凡懶懶問。


    “那就別怪我用點非常手段。”無眼君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臉上露出極其猥瑣的表情。


    周圍眾人也發出了然於胸的笑聲。


    聶不凡悲憫地望著他們,歎道:“唉,看來今天不能善了了,待會掙紮起來,允許求救嗎?”


    “哈哈,在雅舍,誰敢管我們的事?你盡管求救。”


    “好吧,我明白了。”聶不凡拿著筷子敲了敲,對著他們身後喊道,“夥計們,可以上了!”


    無眼君等人下意識回頭,立刻看到一大片雞成合圍之勢出現在他們身後,有的站著,有的臥著,有的吊在樹上,有的藏在土裏,行動無聲無息,細小的雞眼中冒出精銳的光芒,殺氣騰騰。


    “咯咯!”為首的花姑娘一聲令下,所有雞都飛騰起來,朝著無眼君等人鋪天蓋地地撲來。


    “啊……啊……”一陣陣尖叫相繼傳來。


    無眼君等人四散逃竄,但無論往哪個方向都會受到攻擊,抓、撓、咬、啄、扒、踩等各種招式全都在他們身上得到演練。


    幾名翩翩公子很快被蹂躪得不成人形。


    聶不凡在一片雞毛中,閑閑道:“別說我不近人情,我允許你們求救。”


    “救……救命!”幾人終於受不了,出聲喊叫。


    “嘿嘿。”聶不凡又道,“盡管叫,在雅舍,誰敢管我們的事?”


    樊落噗地一聲笑出來,暗道這家夥實在太損了。看著幾人狼狽的樣子,剛才的不愉快全都煙消雲散,似乎隻要有他在身邊,隨時都能保持愉快的心情。


    “這……是怎麽回事?”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院子外傳來。


    聶不凡循聲望去,隻見李翊、王詩禪以及衛頔三人先後走進來。


    咦?他們居然會碰到一塊。聶不凡暗自稀奇。


    “李公子,衛盟主,救命!”無眼君見到他們,就像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掙紮著朝他們跑去。


    李王衛三人同時閃身,理也沒理他,繞過混亂的雞群,徑直朝聶不凡走去。


    聶不凡又敲了敲碗,招呼道:“好了好了,小懲大誡,今天就繞過他們。大家辛苦了,過來一起開餐吧。”


    雞群咯咯咯幾聲,慢慢停止攻擊,一隻接一隻地走過來,路過幾人時還不是補上幾爪。


    很快,聶不凡和樊落周圍都被雞群占據了,李翊等人隻能被擠到外圍。


    “衛大人,你要為我們做主啊!”無眼君捂著青紫的臉,憤怒道,“韋小寶仗著有皇上撐腰,竟然公然欺辱士子,實在是不可饒恕!”


    衛頔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應該慶幸自己沒有傷他。”


    無眼君睜大眼睛——這回聶不凡總算看到了他的眼珠,滿臉不可置信,隨即又看向李翊和王詩禪道:“李兄,王兄,同為名門之後,難道被一個無名小卒欺辱了也隻能忍氣吞聲?”


    李翊看都沒看他一眼,兀自用腳將雞撥開,不客氣地擠到聶不凡身邊坐下,引得好些雞不滿地往他身上堆。


    王詩禪倒是施舍了他一個眼神,彌勒佛似的笑道:“魯公子,退一步海闊天空,太過執著容易引發心魔。”


    他已經心魔了!無眼君心裏在滴淚啊,怎麽一個兩個都維護那個小子?


    努力睜開那雙一線天般的眼睛,看到聶不凡熟絡地跟幾人打招呼,他頓悟了,原來這個看起來沒啥身份的家夥,才是真正不能惹的存在。


    他這個虧算是白吃了。


    無眼君帶著一顆受創的心,一瘸一拐地領著他的同夥離開這個院子,眼中滿是憤恨和不甘。


    “你們怎麽來了?”聶不凡一邊將桌子上雞弄下來,一邊問道。


    “聽說你在這,便過來了。”李翊回道。


    “你們吃了嗎?要不要一起?”聶不凡從一隻雞爪下奪過一盤蔬菜,又問。


    望著一片狼藉的桌麵,幾人沉著地表示還沒吃。


    聶不凡立刻歡迎道:“正好,一起吃吧,我和國師都沒吃。”


    這怎麽吃?


    在眾雞環伺下,幾人盡量保持風度,端坐如山,沒有表現出絲毫異狀。


    他們暗自決定,如果聶不凡吃,他們也要陪著麵不改色地吃,不能在其餘人麵前丟份。


    幾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戰意盎然,各自做好了與雞同食的準備。


    這時,聶不凡突然站起來,衝幾人道:“走,我們另外點餐,去屋裏吃。”


    聶不凡朝屋裏走了幾步,見幾人仍然一動不動地坐著,奇怪道:“怎麽不走?難道你們想和它們一塊吃?雖然我不介意你們培養感情,但這麽吃,是不是太粗狂了一點?”


    幾人表情僵硬,暗自暴躁,尼瑪他們剛剛思想建設了半天到底是為什麽?這樣很暴露智商好嗎?


    很快收拾好心情,他們裝作沒事人一般,各自拍拍雞毛,往屋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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