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彌!」


    晴朗的午後。


    在溫度恰到好處的混凝土地板上仰麵朝天地躺著,像懶貓一樣貪睡懶覺的美彌古,微微地睜開眼睛。


    這個春天轉入的都立高中的屋頂。


    仿佛能把一切都吸進去一樣蔚藍的天空,春日裏燦爛的陽光,把寬敞的屋頂照得十分明亮。


    美彌古在那正中間躺著。身邊放著今天早晨剛買的早報,仿佛馬上就要飛走一般隨風飄動。


    天空萬裏無雲。


    打攪晴天午睡這麽無比幸福時光的人是……。


    「我說美彌!明明沒在睡~」


    美彌古隻好把眼睛睜開。


    青梅竹馬的——雖然這麽說,其實是在這個春天開始念的都立高中的教室裏,與七年後再次見麵的——田中琴理站在那裏。


    有著大眼睛和稍微低但是非常可愛的小鼻子。


    半披肩的頭發和校服的百褶裙,在春風中飄蕩。


    「什麽事啊,琴理。好煩啊—」


    美彌古在陽光下眯縫著眼睛抬頭看琴理。


    「不是、『好煩啊』吧,美彌。老師生氣了。說什麽,又是獅子堂那家夥不在。轉入二年級,不是才一個月嗎?你卻被老師盯上了」


    「…………」


    「還以為美彌是個聰明的孩子呢」


    「……嗯?」


    「聰明的孩子,是不會讓老師記住自己的名字哦。能做到不會引人注目。但是美彌,太顯眼了」


    「好煩啊—」


    美彌古露出一副很麻煩的表情坐起來,琴理給他撣校服上的灰塵。美彌古瘦瘦的脊背,那感觸透過夾克校服傳達過來,琴理的手不知所措地停了下來。


    揚起灰塵,琴理咳了幾下。美彌古微瞪著她,「差不多,不要再美彌美彌的叫了。叫得我像個女人一樣」嘀咕到。


    「那麽……」


    琴理歪著頭。


    「塞巴斯蒂安?」


    「……也不要用洗禮名*叫我啊!」(※注:洗禮名是基督教信徒受洗禮時取的名字。)


    美彌古皺著臉,盤腿坐在混凝土地板上。琴理窺視著那張伶俐的小臉和,散落在額前飄動的黑頭發。


    無論怎麽看都是日本人的、纖細端正的相貌,但是靠近一點就會發現隻有眼睛是藍色的。像要被吸進去的,藍寶石一樣的顏色。


    琴理紅著臉移開視線。


    (小時候明明不在乎……。做我的仆人,爬樹、玩過家家遊戲之類的。但是現在為什麽?)


    到了17歲的春天,久別重逢也已經過了一個月。彼此之間說著,你還是老樣子啊,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到對方的臉時心就會砰砰的跳。


    「……怎麽了?」


    美彌古不可思議地望著站在那裏不動的琴理。


    「哎。……不不,沒什麽!」


    琴理慌慌張張地回答。


    「隻是來叫你去上課。走—啦,回教室吧」


    美彌古聳了聳肩。


    「跟不上,課堂。又沒上過幾次課」


    「你還好意思說啊!」


    琴理一臉驚訝地回過頭。美彌古對自己說的台詞無聲的笑了。看著那表情,琴理的臉上的表情也從驚訝變成奇怪,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出來。


    「真是的……其實是,經過連續幾次的跳級,早就畢業了美國哈佛大學的天才少年吧」


    「……是以前的、天才少年。現在的我……」


    美彌古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臉上回到麵無表情「隻是個遊手好閑的家夥。是個不去上課,跑到屋頂睡午覺的笨蛋高中生」小聲嘀咕。


    琴理「才不是那樣……」說到一半,注意到美彌古的臉上浮現出十七歲少年不應該有的悲傷的神情,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美彌……)


    畏縮地坐在他旁邊,抱著膝蓋。


    (美彌,去美國之後,很快就成了大學生……雖然分開之後有些寂寞,但是想到、一定會過著快樂充實的生活,所以在心裏默默地支持……)


    一個月前,在成為高中二年級後的新教室裏,突然再會的青梅竹馬,好像變成另外一個人裝著一副懶漢的樣子。


    (又不上課、又不參加班級活動……一直都在打瞌睡……。在美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而且,為什麽又回到日本了呢。很想問、但是不好問啊……)


    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美彌古再次躺下。


    琴理連忙搭話「我說,美彌」。


    「所以說,什麽事啊」


    「那個……」


    躺在地上望著琴理。


    「有什麽事吧?快點,說吧」


    「唉?」


    美彌古把身子翻過去。那張充滿才氣的小臉看不見了。


    「往常,隻是把我叫起來閑聊時,說話的音調不一樣」


    「…………」


    「田中琴理。你大概,有什麽特別的事情要找我商量才到屋頂的吧。可是,開始和我搭話之後,大約……」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的時間,還在猶豫要不要說。肯定是,很難跟人商量的事情吧。但是,要和別人商量的話,能想到的就隻有我了」


    「…………好厲—害,美彌」


    琴理禁不住,走到能看見美彌古臉的地方。窺視那理智的、閃閃發光的藍色眼睛。


    「那就是,美彌醬的絕技,pro、pro、pro……咦,什麽來著」


    「是,profiling。我在哈佛大學法學係畢業以後,作為實習生在美國fbi學到的,犯罪行動心理學。預測異常犯罪者的所有性格、行動對嫌疑人進行審問……」


    「對,就是那個!好厲害,美彌。像魔法一樣,能猜出誰是犯人吧」


    美彌古哧哧地笑,看著坐在旁邊的琴理的臉。


    「但是,剛才的不一樣」


    「啊……是嗎?」


    「不需要用到、那種能力。因為,琴理容易懂嘛。從小時候起。隻要是琴理的事情,我、什麽都能知道」


    「唉—,是因為馬上就露在臉上?」


    「對。還有……」


    聲音變得很小,好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美彌古嘀咕。


    「我、經常看著琴理的關係、吧……」


    琴理愣了一下「……唉?」反問道,可是美彌古卻裝作不知道又翻身到另一邊。瘦小的身體,好像在藏青色的茄克褲子裏遊泳。


    琴理小聲地,對美彌古的後背說。


    「其實、呢……。有件事想商量一下,美彌」


    美彌古再次翻過身來,麵向這邊。藍色的眼睛好像在說,那就說吧?望著琴理。


    琴理結結巴巴地說。


    「我、最近、在上補習班。在那裏遇見的女孩子的哥哥,是個非常好的人。太晚了就會來接妹妹回家。也會擔心我、一個人走夜路會危險,所以經常順便送我回家。可是……」


    說到這裏,琴理合起小手放在胸前,好像在乞求一樣看著美彌古。


    「直到這個月……電視的新聞裏,突然出現那位哥哥的名字。居然作為可怕的事件的犯罪嫌疑人被逮捕了。還在想怎麽可能呢,可是今天早上看新聞,說供認了……」


    含著淚的眼睛,眨了幾下。


    忽然發現,美彌古,和剛才懶漢的樣子判若兩人,露出嚴肅的表情坐起來。


    「琴理。那該不會是指……」


    撿起放在屋頂混凝土地板上的、馬上就要飛走似的早報,遞了過去。


    「是指,這個嗎……?」


    標


    題上寫著『《骨天使》殺人事件犯罪嫌疑人供認罪行!』激動人心的文字。


    「……嗯」


    美彌古的臉上,好像在膽怯,又好像是在責備琴理,浮現出微妙的表情。琴理看到,急忙解釋說。


    「但是,別相信報道。絕對、不是那個人。因為、那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嘛。大家,不知道,所以才會這麽責備他。肯定,有什麽內幕……」


    「大部分的異常快樂殺人犯」


    美彌古打斷了琴理的話。那低沉的聲音,琴理嚇一跳,把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好像,不是平時的美彌。到底是怎麽了……)


    美彌古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


    「琴理,根據profiling的數據。大部分的異常快樂殺人犯,是印象非常好、周圍的評價也非常好的人物。社會上層人士的情況也很多。他們為地區開發盡一份力,為青少年團體和教會的慈善事業等也盡一份力,受到人們的尊敬。……虛偽的尊敬」


    美彌古,茫然失措地看著琴理。琴理陷入沉默。


    「是、嗎……」


    琴理還是用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表情,站在那裏。


    向屋頂的出口走去。美彌古轉過身背對著她要躺下……卻又坐了起來。


    看著琴理的背後,


    「那個,琴理……」


    琴理慢慢地轉過臉。


    「嗯?」


    「和剛才說的那種人物,是同一種人嗎?」


    「……唉?」


    「那個、非常好的、哥哥,他」


    琴理歪著頭,緩緩地走回來。


    「有些、不一樣吧……。美彌的話,太難懂,不太明白」


    美彌古凝視的眼神,好像在說繼續。於是,琴理慢慢地說。


    「確實是個好人,但是,不怎麽、受、尊敬……。一直想當搞笑藝人,所以總是開玩笑。好像,是叫滑稽的人嗎?送我回家的時候也是,居然踩自己的褲腳摔倒了,而且就那麽一直滾下斜坡呢。那個時候嚇了一跳呢。因為,一般,不可能那麽摔倒吧?」


    「嗯……?」


    美彌古陷入沉思。陷入迷惘的藍色眼睛布了一層迷霧。


    「那……可能真的不是啊」


    「唉?」


    拿起早報,仔細地重讀一遍。


    琴理目不轉睛地看著美彌古,提心吊膽地說。


    「那個、聽說、美彌。在fbi呆過一陣子,對pro、pro……pro什麽的非常熟悉,而且,好像、現在……不是說,寄宿在偵探事務所嗎?關於事件的、調查之類的、能不能拜托一下,才……」


    美彌古沒有把臉從報紙上抬起來。


    琴理垂著頭,表情變得悲傷。


    「才怪呢……對不起。沒道理嘛。突然請求一些奇怪的事情,我也真是的。不要放在心上,美彌」


    「我說、琴理……」


    美彌古一直把臉埋在報紙上,小聲說。


    「我啊,隻是個極為普通的高中生哦。至少、現在是……。什麽事情也做不到。交給大人們辦就可以了。不是有,運作這個世界的司法和警察製度之類、的嗎」


    「交給、大人……」


    琴理的神情變得陰鬱。


    美彌古瘦弱的肩膀抽動了一下。看著他的側臉,琴理想要說什麽……但是又把嘴合上了。


    兩個人安靜下來,學生們的笑聲、腳步聲、還有投球的聲音從下麵的操場傳過來。早春的冷風吹動兩個人。


    (交給大人們、嗎……)


    琴理在心裏歎氣。


    (美彌……可能、把那個“約定”的事、忘記了吧。那時還是個小學生,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一直記得,而且非常珍惜……怎麽會呢……)


    冷絲絲的風還在吹。


    察覺到琴理縮起脖子,美彌古把臉從報紙上抬起來。


    把校服的茄克脫下,隨手披在琴理的肩上。


    「謝……謝謝」


    琴理微微一笑,美彌古低著頭「嗯……」地嘀咕一聲。


    琴理閑得無聊,抬頭仰望天空。春天的天空好像要把一切都吸進去一樣,無邊無際地延伸……。


    那天放學後。


    美彌古漫無目的地,回到課堂和掃除都早已結束的2—b班教室裏。


    格子花紋的領帶好像馬上就要解開,脫下來的茄克搭在肩膀上。走到自己的坐位,把掛在桌子旁邊的單薄的皮包拿在手上,徑直走出教室。


    在角落的坐位上嘰嘰咕咕聊天的幾個同班同學,麵麵相覷。


    「那家夥,是誰呀……」


    「不就是那個,名字有些奇怪的家夥嗎。換了班級之後,女生們,不是吵著可愛啊帥氣啊之類的……」


    「啊—,四分之一混血、藍色眼睛的?」


    「對。而且,聽說足球踢得很好。……可是,平時一直都不在呢,教室裏」


    那些談話不知道聽沒聽到,美彌古若無其事的走出教室,啪嗒、啪嗒地走在走廊裏。


    突然,前麵,有個巨大的影子擋住了去路。


    「……總算找到你了」


    2—b的班主任老師。體育大學畢業,作為教育熱心的熱血漢子受到pta的高度信任。


    美彌古吃了一驚,抬頭望著那肌肉發達穿著西服的男人。


    「獅子堂·塞巴斯蒂安·美彌古!!」


    「……別用全名叫啊~」


    小聲嘀咕的聲音好像沒有傳到肌肉男老師的耳朵裏,老師舉起黑色封皮的考勤記錄冊子,用書角砸在美彌古的頭上。


    砰!


    「疼!」


    「不是喊疼的時候吧,獅子堂。你轉到這裏已經過了一個月。考勤天數是最低限度。小測驗的分數也是最低限度。一直都是比不及格分數線多出一分」


    「厲害吧」


    「笨蛋!」


    砰!


    再一次,考勤記錄冊子砸落下來。美彌古低著頭,盯著老師的腳邊。


    「碰巧運氣好而已!除非知道所有的答案故意那麽做,得剛好及格的分數什麽的,絕對不可能會有第二次。下周的模擬考試不及格,你就完蛋了。真是的……對了!」


    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麽好事一樣油膩的臉在發光。


    「你,給我看一下書包裏的東西。檢查攜帶的物品!」


    「唉~,為什麽啊!?」


    「不用問快點拿出來。不要忤逆長輩!」


    從美彌古纖細的手上,強行把書包奪過來。打開並倒過來,書包裏的東西全都撒落在走廊。


    錢包、匣子和gameboy。老師誇張地吃了一驚,


    「你,教科書放哪去了。筆記本呢?唔……」


    連錢包和匣子裏麵也仔細地檢查一番。從匣子裏麵拿出一張照片,對著表情驚訝、一言不發的美彌古,說「這是什麽?」


    因為退色變成深棕色的照片裏,映著藍色眼睛的小學生男孩子和,看起來非常友好的女孩子。男孩子的腰間別著玩具劍。女孩子身上纏著雷絲窗簾當作禮裙……。


    美彌古突然變得不高興起來,想搶回照片。老師開心的,舉到美彌古碰不到的高度,大聲說。


    「真是、什麽呀,這個書包裏麵。喂,你們同一年級有過天才少年知道嗎?雖然沒有公開個人資料,可是經過連續跳級去哈佛大學留學,還上過新聞。真是、和某個勉強及格的人,雖然年齡一樣卻是月亮和王八啊。哈哈哈」


    「老師,其實我就是那個天才少年。……才怪呢」


    「哇哈哈。夢話等到睡覺的時候在說吧,獅子


    堂。好,因為這樣,這個就沒收了!」


    拿起美彌古的gameboy,不顧走廊零亂的書包和錢包,彰顯著自己迅猛的肌肉揚長離去。


    「等……」


    張著嘴目送的美彌古,輕輕地咂了一下嘴,然後蹲下來把零亂的物品收好放進包裏。


    摸一摸自己的頭,被考勤記錄冊子狠狠地敲打的部位。


    然後站起來,往反方向緩緩地走去……。


    ☆


    東京都澀穀區。


    從jr原宿地鐵站下車,在表參道*的慢斜坡走下來,就到了年輕人的時尚發信基地foret原宿的摩天大樓聳立的神宮前十字路口。在十字路口的中心,從大街進入分岔道,小型的古衣鋪和唱片店、nike專賣店等,為年輕人時尚打扮所需要的店鋪擁擠的排列在一起,被稱為內部原宿的區域——從美國返還統治權以後,急速發展起來的區域——從放射線狀擴散開。(※注:日本地名,位於東京原宿青山一帶,涉穀附近。)


    但是,有少數神秘的建築物,連熟悉新店鋪的年輕人也會不知道它們的存在。


    其中——偵探事務所就是其中之一。


    從大街的岔道進來,拐幾個小彎。漸漸地來往的人也少了,在陰暗的道路上,感覺到不安的時候,道路也走到盡頭,看起來早應該拆除的老舊平房就會出現。


    靠近一些,替代門牌的銀色金屬板映入眼簾。


    《雨之森偵探事務所》


    雖然用小字寫著《隨時接待》,但是卻找不到事務所的電話號碼、營業內容以及休息日。


    進一步說的話,沒有做任何的廣告,按行業分類的電話簿裏麵也沒有記載……。


    「嚕嚕嚕、啦啦啦~」


    不知是從什麽地方,小聲哼唱的聲音正在接近。


    同時,還有沙、沙、地腳步聲。


    過了一會兒……香香的烤麵包的味道飄過來。


    「嚕嚕嚕、啦啦啦~嚕嚕、啦啦、嚕嚕啦~嚕、嚕嚕、嚕啦嚕啦啦~」


    有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用那不符合重低音的嗓門心情愉快地唱著歌,在拐了個彎之後,身影出現在眼前。


    臉龐像希臘雕像一樣,輪廓非常的清晰。筆直的長發緊緊地係到後麵。白色的襯衫上披著較薄的茄克衫,手腕上銀色念珠時不時顯露出來。


    粗糙的長筒皮靴,發出沙、沙、地聲音。


    與他本人不相稱的好吃又香香的味道,好像是從緊緊抱著的紙袋裏發來。


    「唔—嗯……!」


    他在偵探事務所門前停下腳步,把臉伸進紙袋裏「好香的味道~」滿足地說。


    「下午茶,還是要配那家店的烤麵包啊。那麽,趕緊泡好紅茶,暫時先度過溫馨的午後……」


    手放進長筒褲後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像女性一樣白細的手指握著鑰匙,對著《雨之森偵探事務所》破舊的木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向郵筒走去。


    攙雜著廣告的幾封信。看到寫著「雨之森悠先生」的信封時「這個,是寄給我的吧」點頭。


    「還有,這個也是、我的。唔,這個是……」


    裏麵攙雜著一封航空信。他——雨之森悠,臉上突然露出沉思的表情,先看收信人的姓名,又翻過來確認寄件人。


    「這是……他的、吧……」


    默默地抓了那些信,開鎖走進偵探事務所。


    事務所裏麵——。


    和從外麵看時的陳舊的樣子完全不同,白色的牆壁和顏色光亮的窗簾十分耀眼,是一個寬敞的房子。裏麵有一個很大的窗戶,敞開就可以看到有一個小庭院。房間的中央有一個很大的餐桌。在那對麵鋪著地毯,還有沙發和可以在組合音箱下放鬆的廣闊空間。


    對麵有廚房和大冰箱。烤箱周圍擦得閃閃發光,好像非常清潔。


    椅子和沙發各有兩個。在那對麵,有兩個通向單人房間的門。說是偵探事務所,感覺更像是兩個人一起生活的普通房間。


    悠啪嚓,按下電燈的開關。


    餐室的燈開了。


    悠的動作非常熟練,一邊哼著歌,一邊把烤好的麵包紙袋放在桌上,再把成捆的信也放在桌上。站在廚房開心地往水壺裏倒水。


    架在火上的水壺發出咕嘟咕嘟地聲音,紅茶的葉子和牛奶、白糖也準備好,就在這時……。


    門口有開門的跡象。


    「……我回來了—」


    沒有幹勁、沒有氣力的招呼聲傳來,同時穿校服的高中生走進餐室。砰,把單薄的學生包扔在桌上,迅速地把茄克脫掉的同時把領帶解開,「呃——……」呻吟一聲。


    「渾身疲倦。待在學校的時間,太長啦」


    廚房的悠,回過頭露出微笑。


    「你回來了,美彌古」


    悠拿著黃銅茶壺和裝滿紅茶葉子的玻璃瓶。高中生——獅子堂·塞巴斯蒂安·美彌古,露出顰蹙的麵孔看著他。


    「什麽呀,悠。又是、午後的喝茶時間嗎?」


    悠沒有回答,把煮好的熱水注入壺中,再以優雅的動作把沙漏放好。


    然後笑著說「紅茶是治愈人生的良藥哦。美彌古」。


    「哈?」


    「會為你提供恬靜又充實的時間」


    「啊—……」


    美彌古含糊其詞地回答,撲通地坐在椅子上。


    看見烤麵包的紙袋「啊!喜歡這裏的麵包。不論哪一個都超好吃」,說著取出長方形麵包。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以神、及子、及聖靈的禦名……嘀咕嘀咕……我開動了!」


    適當的做完祈禱之後,馬上開始啃麵包。


    「喂。那個是要用黃瓜和鮭魚做成三明治的……」


    「唉—。不需要,那種。嗯咳…………卡在喉嚨裏」


    悠慌忙往杯子裏倒紅茶。美彌古咕嘟咕嘟地喝幹,突然,發現旁邊放著一封航空信。


    美彌古時不時用眼角瞄著那邊。


    悠裝作無意地口吻說。


    「是從美國寄來的航空信」


    「……我的?」


    美彌古沒有要拿起來意思。


    「寄信人是,美彌古的、fbi時代的上司」


    「啊啊、那個大叔啊—」


    美彌古的心情忽然恢複過來,拿起航空信嘩啦嘩啦粗暴地打開信封。斜拿著用英語打印的信,看完之後,把臉抬起來。


    看見悠正在用擔心的表情俯視著自己,於是聳了聳肩。


    「概括一下信上的內容就是『還好嗎,小男孩?』吧」


    悠的表情緩和了一些「是這樣啊……」小聲嘀咕。


    「我的……」


    「什麽?」


    美彌古咬了一口麵包。


    「曾經是我的、老師,他…………尼基,遺屬的近況。妹妹們打起精神,還在上中學。聽說」


    「…………」


    「所以,請美彌古也,加油吧……,要我這樣轉達給你」


    悠默默地,在空杯子裏倒紅茶。


    「他說的加油、是指什麽啊……」


    美彌古口中嘀咕。


    沉默在流動。


    美彌古自暴自棄地把麵包放進嘴裏,再把紅茶咕嘟咕嘟地往胃裏灌進去。


    「晚飯會吃不下的哦」


    美彌古笑了。


    「嗬哼。不要小看成長期的食欲。悠……晚飯,是什麽?」


    「越南風味的生春卷和螃蟹炒飯。蛤仔和絲蔥做的湯」


    「好像很好吃啊——!」


    美彌古大聲叫著,眼睛在閃閃發光。悠聽出他是


    在勉強自己,皺起眉頭。


    「……發生,什麽事了嗎?」


    美彌古陷入沉默。


    悠像貓一樣敏捷地坐到忽然變得低落的美彌古身邊。一邊輕輕地摸著頭發,一邊看著美彌古。


    寬敞的房間又回到安靜,最後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原來如此」


    兩個人移到了沙發上。


    美彌古盯著寬屏電視的畫麵,手上握著ystation2的操縱杆,沉浸在競技遊戲裏。


    在那旁邊,嫌腿太長一樣盤腿坐在沙發上的悠,用水果刀靈巧地削橙子皮。


    隻把皮削落下來,然後切一大塊橙子的果肉,拿到美彌古的嘴邊。美彌古啊—張開口含到嘴裏,其間一直注視著遊戲畫麵。


    「是小琴嗎。好像是,美彌古的青梅竹馬吧」


    「後唔。木哈西怒你唉」(※注:邊吃邊說,大概是「對。太不可思議了」的意思)


    美彌古咀嚼著說。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因為父母的工作關係去了美國。之後過了七年再次見麵。不過……真是不可思議」


    美彌古的臉轉向悠。


    「她啊,和以前完全沒有變。所以我,好像……」


    「嗯?」


    「鬆了、一口氣。……想,原來也有不會變的東西呀」


    競賽遊戲結束了,把操縱杆扔到地板上。


    「但是啊……琴理她,居然也說同樣的話。看見我在吃午飯之前劃十字,就在那裏笑著說『美彌還是老樣子,是個基督教徒呢』。取笑我『祈禱時候的表情,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呢—』……」


    說著又把臉轉過來。


    悠凝視著牆壁在思考著什麽。注意到美彌古的視線又轉回來,開玩笑地說。


    「是美彌古的,初戀嗎?」


    「別、別說、無聊的話啊…………」


    美彌古慌慌張張地低下頭。


    然後,忽然變成沉思的表情,小聲嘀咕。


    「琴理……她,不知道還記不記得。那個時候的“約定”……。但是,是小時候的事情,應該……。忘記了吧。肯定、隻有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想看看悠的反應,回過頭。


    悠正在看新聞報道。是《骨天使》的報道。美彌古試探性的望著他。


    報道全部都讀完之後,悠抬起臉。


    「美彌古」


    「嗯?」


    「這個事件的嫌疑人已經自首,事件已經解決了。現在隻要在公審中證明被告有罪就結束了。是已經解決的事件。而且,好像也不是我們調查的那種類型的連續殺人事件」


    「嗯……」


    「但是……美彌古,好像注意到什麽呢。因為小琴在煩惱……好像不隻是、這樣呢。美彌古,你是,覺得這個事件有內幕嗎?」


    「……說內幕,倒不如說是」


    美彌古低下頭。


    然後突然把臉抬起,一口氣說出來。


    「根據琴理說,這家夥是典型的輕率兼糊塗蟲。夢想是成為一名搞笑藝人。我在fbi行動科學科當實習生的時候,所學的犯罪行動心理學——profiling完全不吻合。豈止這樣還是相反的那一類型。輕率的人所犯的罪,悠,最多也隻是、猥瑣物陳列罪或者誤想防衛過當。這說不定,就像琴理說的那樣。是史上最大的冤罪事件。可是這件事,目前,隻有我、發、現……」


    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捂住自己的嘴。


    「美彌古?」


    「不,什麽都沒有。悠,剛才的忘掉吧」


    「美彌古……」


    「可以了。你也知道,我是……」


    倏地站起來,蹣跚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悠露出擔憂的神情,把手放在美彌古的肩上。美彌古好像逃避似的,從悠的手中掙脫出來,走進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


    悠露出嚴肅的神情,注視著緊閉的門。然後,視線落在被美彌古掙脫的手掌心上。


    悠緩緩地,歎了一口氣。


    那天夜裏。


    吃完飯,美彌古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美彌古的房間有六張榻榻米的寬度,床上麵鋪著藍色方格圖案的幹淨床單,還有幾乎沒有用過的學習桌。孑然一身回國的這個春天,悠準備了一整套春天穿帶的衣服,放進小壁櫥裏。隨便看一眼,就像是一間普通的學習用房間。


    在床上雙手抱膝想事情的時候,從外麵傳來關門的聲音。


    (又要出門了嗎,悠……)


    美彌古望著大門口方向,自言自語。


    (白天,在我去上學的時候也是,做各種調查的吧,一定。而且,在這種夜晚也是……。本來,這個偵探事務所也是為了收集那個情報而開的。其實我去協助他會更……不)


    使勁搖頭。幹爽的前發朝著反方向搖晃。


    (我……什麽都不想做……至少現在還……)


    過了三個小時左右,美彌古等得疲倦加無聊的時候,又從外麵傳來開門的聲音。美彌古倏地站起來,去餐室。


    「回來了嗎—……」


    「吵醒你了嗎?」


    看得出那聲音稍微帶著疲勞的色彩。有些在意就窺視悠的臉色。


    好像看見出門前沒有的、疲勞和悲哀的神色。原先端正精悍的臉,現在也能看見青白的血管。


    悠的精巧纖細的手指。那手指根部、也就是拳頭部位,略微有紅色……好像看到了血一樣的顏色。在美彌古注意到的同時,悠好像要隱藏起來一樣急忙去盥洗室,洗完手再回來。


    「……唔?」


    悠歪著頭,看著美彌古。憐愛的眼神。美彌古慌忙說「不是……。我一直醒著。完全沒問題」。


    悠的臉突然變得很嚴肅,


    「還是、睡不著嗎?」


    「不是。都說沒問題啦。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在、學校裏睡覺」


    「…………」


    陷入沉默。


    悠站在廚房,泡著兩個人份量的咖啡。因為是夜晚泡得稍微清淡一點,倒進馬克杯裏滿滿的一杯。自己的這份用黑咖啡,美彌古的那一份加入足夠量的牛奶和白糖。


    用茶匙攪勻之後,輕輕地把馬克杯遞給美彌古。美彌古雙手握著馬可杯呼呼地吹。


    坐在椅子上的悠,從口袋裏掏出香煙盒。藍色的包裝。是法國製的《gauloises(※譯者注:高盧煙)》。在法國傳聞,吸了這個香煙接吻會變得更加甜蜜。


    銜上一根點火。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後,像焚香一樣甜甜的、柔和的香味開始飄蕩。


    「那個、關於《骨天使》的事情」


    「噗!?」


    美彌古不由得,把嘴裏含著的甜咖啡噴了出來。


    「唉。什麽呀,悠。去調查那件事啊」


    「因為有了很多線索」


    「線索……嘛,雖然會那樣」


    美彌古用遞過來的餐巾擦拭嘴角。


    抬頭看悠,發現他一邊吸煙一邊看著自己。


    取出一捆a4紙的資料,遞給美彌古。美彌古先雙手合十之後,接住貼著被害者照片的資料,看得入神。


    「請和我一起溫習一下吧,美彌古。根據新聞報道,《骨天使》殺人事件是三件連續殺人事件……」


    美彌古開始讀資料。


    第一件是四月一日。千代田區尼古拉教堂岔道的水溝裏安放著十五歲少女的屍體。死因是勒死。


    這個事件使得世間一片嘩然,是因為屍體的現場情況。被害者的腹部被十字剖開,三根肋骨被取出。然後,不


    知道為什麽,把肋骨銜在被害者的口中。


    第二件是兩周以後。地點同樣是尼古拉教堂。體重超過一百二十公斤的巨漢中年男子,安置在尼古拉教堂的入口處。


    他的腹部也被剖開,四根肋骨被取出來後插在腹部,之後還把四個豬頭擺在那裏。


    豬頭的入手途徑以經查清,是在橫浜的中華街,但是犯人、犯罪動機尚不明確。


    第三件是五月十日。是尼古拉教堂的祭壇前。十九歲女性俯臥在那裏,背部剖開……肋骨被取出,為了比作天使的翅膀而裝飾的屍體被發現。


    後來,因為相繼發生可怕的事件而加強了巡邏的警衛員,結果在案發現場發現了一個男子,進行拘捕。作為三件連續殺人事件的《異常快樂犯罪者》進行逮捕。


    男子的名字叫菅野和哉。是二十歲的自由職業者。


    ——美彌古翻資料的手,突然停下。


    「稍等一下,悠。這裏……」


    美彌古指著資料的一處,抬頭看著悠。悠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點了點頭。把煙頭掐滅。


    「是的。關於那個,媒體上還沒有發表。最快也是明天早晨吧」


    「那麽,悠……根據這個,也就是」


    悠用嚴肅的表情點了點頭。


    「對。屍體增加了」


    「因為菅野和哉的口供?」


    「是的」


    悠一邊在空杯子裏倒咖啡,一邊用溫和的語氣說。


    「當初,以為是三件連續殺人事件,後來由於菅野和哉的口供,變成了四件連續殺人事件……」


    第一件和第二件之間,空白的兩周時間裏。在那某個地方,又有一個人被殺。在菅野和哉的口供中提到的地點上,最後的屍體被找到了。


    被害者是瘦弱的老人。屍體的腹部被十字剖開,被取出十一根肋骨插在了自己的頭部。


    美彌古,微微地皺起眉頭。


    「據驗屍官所說,屍體的頭部『就像生日蛋糕一樣』」


    房間裏陷入沉默。


    美彌古好像要取暖一樣雙手握著馬克杯,一點一點地含進嘴裏。


    過了一會兒小聲地,好像說悄悄話一樣,


    「在真犯人的誘導下,供出自己原來不知道的罪行……。這種冤案過去也發生過。好像是九三年,在洛杉磯……」


    剛要說出來,慌忙緘口不語。


    悠看著美彌古一會兒翻資料、一會兒又放回桌子上,站起來。


    「我去淋浴。」


    「唔?……啊啊」


    美彌古的心已經不在這裏。


    不久,廚房的另一側的浴室裏傳來唰啊啊啊……的聲音。美彌古再次陷入沉思。


    過了一會兒,悠腰上纏著浴巾走出來。長長的濕發散落在肩上,水滴時不時的從滑膩又緊繃的肌肉流下來。


    從後麵靠近,碰到陷入沉思的美彌古的頭發。


    「……唔?」


    「美彌古,還有……」


    美彌古回過神來,回頭。悠小聲嘀咕。


    「擔當這個案件的檢察官也,已經決定了」


    「這麽快啊」


    美彌古好像吃了一驚,掙大眼睛。


    「這說明了這次事件有多麽重大」


    「嗬—。什麽樣的家夥?」


    「市井征一郎,二十五歲」


    悠拿出新的資料,交給美彌古。


    上麵載著一個男性的臉部照片。


    能聯想到魚肚皮的白色皮膚。從透過銀邊眼鏡看這邊的眼神冷靜而透徹。領帶係的恰到好處,無可挑剔的樣子。


    美彌古皺眉頭。


    「像……蛇一樣的家夥啊!」


    「是在精英大道上勇往直前的元老級人物。經手的案件有百件以上。有罪率百分之百的aa級檢察官。喜歡看到鮮血的、鋒利的魔劍。好像還被稱之為《檢察院最後的ecalibur》」


    美彌古陷入沉默。


    悠接著說。


    「這裏複印了他負責的主要案件的審判結果」


    美彌古接過資料,嘩啦嘩啦快速翻動。


    那裏羅列的都是些令普通人難以理解的法律專業用語,但是美彌古並沒有感到不快,歪著頭看完一頁翻下一頁。有時點點頭,有時發出不滿意地聲音,讀了幾頁後……。


    抬起臉。


    美彌古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家夥……」


    「嗯?」


    「沒有什麽,罪的意識嗎」


    悠換上t恤衫,坐到美彌古的對麵。


    「落在這家夥的手中,無罪也都會變成有罪。而且被判實際服刑的幾率非常高。因為會和辯護方強行進行司法交易。確實這樣一來,在檢察院的戰績會陷入上位的人手中吧……可是」


    美彌古把資料扔到桌麵上說「真無聊啊」。


    「這家夥是為了自己做司法工作。從犯過的罪、從沒有犯過的罪中盡力救出別人,這才是從事司法者的義務。但是這家夥隻是為了自己……揮劍、擊敗、在鮮血與悲鳴之中,提高自己的戰績……」


    美彌古中斷話頭,一言不發。


    把資料翻來覆去,反複讀了幾遍,暫時繼續著思緒。


    悠坐在他的對麵,用憐愛的目光望著美彌古。


    「……這樣,能贏才怪呢」


    美彌古突然嘀咕。


    「唉?」


    「啊,不是。這個叫菅野和哉的男人,無論請多麽有才能的辯護律師,他本人在怎麽努力……在這麽齊全的案情證據下,而且檢察官又是那個男人……。就算真是無罪的,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得救吧……」


    「是的……」


    「那樣的話,會傷心吧。琴理……」


    悠的眼神變得冰冷,目不轉睛地看著美彌古。


    好像微帶怒火地問道。


    「為什麽那麽在意那個孩子啊,美彌古。對美彌古來說,是那麽特別地存在嗎,小琴」


    「唔……」


    抬起臉的美彌古,好像在看很遠的地方。


    在桌子上手托腮歪著頭。幹爽的前發撒落下來。


    「琴理是、我……第一個、想要守護的人。但是,沒能做到……所以我、和琴理做了約定……」


    「唉?」


    「啊……不,沒什麽。悠」


    美彌古緘口不語。


    房間陷入沉默。


    隻有牆上的鍾表嘀、嗒……地聲音在回蕩。


    悠開口想要說什麽的時候,突然……。


    叮鈴鈴鈴鈴、叮鈴鈴鈴鈴——。


    餐室裏的電話鈴聲響了。


    美彌古嚇得哆嗦了一下,在椅子上縮成一團。擔心地看著他膽怯的樣子,悠站起來,拿起電話。


    「您好,這裏是雨之森偵探事務所」


    美彌古坐在椅子上抱著膝蓋,注視著悠。


    「……啊啊,剛才,真是多謝。是的……這樣啊……知道了」


    用手擋住聽筒,向美彌古低聲說「我在工作上的電話,美彌古」。美彌古好像鬆了一口氣,呻吟著站起來。


    美彌古緩緩地走回自己的房間,輕輕地把門關上。


    「嗯,是的。……知道了。那麽把那資料寄到這邊。是的……」


    悠一邊接電話,一邊注視著關上的門。


    不久掛了電話,悠大歎了一口氣。


    (美彌古……。雖然已經精神了很多,但、還是……。每天能正常去上學,姑且還是可以放心吧,可是……)


    把桌上的資料整理好放進櫥櫃,馬克杯和茶匙拿到廚房去洗。


    發


    出咯噠、咯噠的聲音,用清潔的抹布擦幹,放進古色古香的碗櫃裏。


    然後,開門走進自己的房間。


    悠的房間和美彌古的房間有著不同的裝飾,木質地板上放著取代床的白色床墊以外,什麽都沒有。靠著牆立在那裏的吉它——吉普森(gibson)的lespaul——現在好像也沒怎麽用過,蒙上了一層灰塵。


    悠直接躺在墊子上。


    牆壁的另一邊就是美彌古的房間。盯著那道牆壁,悠再次、大聲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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