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審的第一天早晨,是個初夏的陽光照射下來的好天氣。


    霞關的車站前,除了平日裏上班的人,還有新聞社的卡車和看熱鬧的人而擁擠不堪。東京特別法院前麵,握著話筒的采訪記者和攝影記者、還有想要旁聽的人們湧上來,警衛員們拚命地攔住。


    引起全日本關注的《骨天使》殺人事件,公審即將開始的那個早晨,司法長官發表的緊急通知為『非公開審理』。其理由是前所未聞的『因為被告方的辯護律師是未成年』。


    為了看公審而來的人們發出的異議和怒號聲中,從國民中選出的十二名陪審員,在警衛員的守護下,消失在法院裏。


    於是有關人員到達時的擁擠也結束,一個停下工作的攝影記者,忽然發覺到什麽似的說。


    「好像……是不是,有十三人啊?說著我是陪審員走進去的家夥」


    「唉?是嗎?」


    采訪記者也靠過來,開始回放剛才的畫麵。


    「第一個人、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十一、十二、十三。……真的耶。」


    有一個,令人在意的男子在裏麵。將頭發往後整齊地束起來的高個子男子。大概是個學校的老師,被身材短小的學生們圍著「老師,陪審員加油哦」在聲援他。那些學生們也一起進法院了吧……?


    「唔嗯—……」


    攝影記者歪著頭。


    「……嘛,算了」


    法院一樓的深處。為辯護方的有關人員分配的安靜的休息室裏,美彌古幾人總算鎮靜下來。


    白色的瓷磚地板。長長的桌子和管製椅子雜亂的排在那裏。找到水壼和茶具的琴理和菜花,正準備泡四個人的日本茶。


    美彌古「呼—……」地舒了一口氣,把東西放在長桌上,找個近邊的椅子坐下。


    「真糟糕啊……。竟然會引起那麽大的騷動」


    悠繞到美彌古的後麵,兩隻手搭在雙肩上。注意到那修長的手指和優雅的動作,菜花仿佛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一樣慌忙把視線挪開。


    「是啊。從下次開始就從後門進出吧,美彌古」


    美彌古點點頭。看到琴理把茶放在桌子上,仰起臉微笑著說「thankyou」。


    之後,一會兒翻一翻悠抱過來的資料,一會兒又開始思考著什麽。偶爾喝口茶水,再放回到桌子上。


    和琴理一起靜靜地坐在牆邊的菜花,忽然開始慌慌張張地來回看地板。好像在找什麽東西,輕輕地把休息室的門打開,走到外麵的樓道上。


    天棚低,寬度又窄,昏暗的樓道。菜花不安地蜷縮著身子,開始在地板上找。


    「……怎麽了?」


    「呀!」


    蹦起來回過頭。悠從門縫裏露出臉來,看著這邊。菜花「那個、那個」好像有些緊張,吞吞吐吐地,


    「垂飾不見了。早晨,明明帶在這裏的……」


    用手著指著細細的脖子,顰蹙著臉。


    「帶上它好像就會有好運,考試的時候也是,情人節的時候也是……隻有在這種特別的日子,才會帶。就像護身符一樣。所以,今天也……」


    (我也真是的,說這麽幼稚的話,會被討厭吧……)望著悠,有些變得不安起來。他露出認真的表情問菜花。剛才摩挲美彌古的肩膀時,官能性的不想靠近的氣氛已經消失,變得像親切的哥哥一樣浮現出溫和地笑容。菜花鬆了一口氣。


    「是什麽樣的垂飾?」


    「小小的十字垂飾。銀色的……」


    「…………是這個嗎?」


    悠從樓道的一端拿起一樣東西。菜花的臉上散發出異樣的光彩。


    「對,就是那個!哇—,太好了!」


    菜花接過來,眼睛含著淚。


    「因為擔心哥哥。我,雖然什麽也做不了,但是至少想要帶上這個。太好了……」


    想自己把垂飾帶到脖子上,可是不太順利。


    悠繞到背後,將垂飾給她帶上。菜花的心在怦怦地跳。


    「啊、……謝謝」


    「小菜。什麽也做不了什麽的,沒有那種事哦」


    仰起臉,看見悠在搖頭。


    「今天在公審上有很重要的作用哦。當然沒有達到有壓力的程度。隻要聽從美彌古的話就可以放心。……而且」


    菜花愣了一下,望著悠。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作用哦。你,作為和哉君的親屬」


    「就是要、相信哥哥嗎?」


    「是的」


    悠點點頭,菜花玩弄著手中的垂飾,低著頭,小聲說。


    「是這樣啊。悠先生也是……小琴也是,獅子堂君也是,大家……雖然沒有說出來,其實都知道吧?今天的公審,家裏的父母沒有來的原因。隻有當妹妹的我……」


    悠沒有回答。


    菜花自嘲地笑了笑,


    「父母,真的是,很隨便的生物呢,悠先生。把自己的理想強加給孩子,強迫著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強加一些不合理的理由。真的是,很暴力。可是卻在,這種時候……」


    「小菜」


    「在最需要相信的時候,卻第一個懷疑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和報道上一樣啊,那些刑警們說的沒有錯吧。明明相信,才是最為簡單的事呀。又不需要錢,又不需要時間,又不需要體力。隻要,強烈的思念就可以。可是大人卻,做不到,這一點……」


    菜花哽噎著說。


    休息室的門被打開。美彌古和琴理靜靜地走出來。琴理靠近菜花,將顫抖的手緊緊握住。


    美彌古手一直放在口袋裏,用粗暴的口吻說。


    「別擔心,小菜」


    菜花仰起臉。


    「讓大人們看著吧。什麽才是正確的」


    「嗯……」


    「我,以前……」


    美彌古的聲音變低。


    「我,以前……還很小的時候,輸過、一次。需要去戰鬥、勝利、守護的時候,卻敗的慘不忍睹。因為大人的欺騙。因為被扭曲的語言。所以才想要得到力量。我可以發誓。戰鬥,並一定會取得勝利。以《語言》為名的我的《盾》」


    菜花呆呆地聽愣住了。


    她的身邊,琴理嘴唇半開,注視著美彌古。


    (剛才說的……難道是、美彌。和我做過的約定……?嗯嗯~,不可能。但是……)


    注意到琴理的視線,美彌古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慌忙,


    「差不多、我、要換衣服了。這個樣子……」


    指著都立高中的校服。


    悠點點頭,指著休息室。


    「以經準備好了」


    美彌古,好像要逃避盯著自己的琴理,快步回到休息室。


    休息室裏隻剩下一個人的美彌古,對心跳加快的心髒不知所措著,打開包袱。


    直直地盯著自己的琴理的臉,不時的在腦海裏閃現又消失。


    搖頭打消掉那個念頭,取出要換的衣服。


    脫掉西服上衣,解下微微鬆開著的領帶,掛在椅子上。襯衫的扣子從上到下地解開,剛脫下來,突然休息室的門打開,琴理走進來。


    「那個,美彌。剛才說的難道…………呀!?」


    注意到裸著上半身的美彌古,連忙轉過身去。


    愣在那裏的美彌古,也注意到自己的樣子,


    「對、對、對不起……」


    「嗯嗯~。我才是……突然闖進來」


    琴理背對著美彌古,想要說什麽,卻又把話咽回去。背後響起美彌古換衣服時發出的衣服摩擦聲。


    過了一會兒,


    美彌古,


    「對不起,琴理。已經可以了。麵向這邊」


    琴理慢慢地轉過身,辯護律師衣著的美彌古站在那裏。


    富有光澤的絲絨材料的黑色披風大衣。中間固定衣服的是,象征著鷹的銀色徽章。琴理眨了眨眼。剛才還是高中生模樣的美彌古的臉上,散發著文靜、成熟地氣氛。


    是籠罩著爽快的緊張感的、特別辯護律師的樣子。


    「美彌、好厲害……」


    琴理雙手舉到胸前,啪啪啪……地拍手。


    美彌古不好意思地,


    「是因為服裝的關係。……比起這個,什麽事?是想說什麽,才進來的吧」


    「啊,嗯……」


    琴理,躊躇地說。


    (剛才的,是在說和我做的約定嗎?是想這麽問的……可是變得膽怯起來了。看到、這麽出色的樣子……)


    琴理搖搖頭,


    「嗯嗯~,沒什麽。快走吧!」


    「啊啊,嗯」


    美彌古點頭,回響著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緩緩地走出房間。


    相反悠回到休息室裏,把看起來很重的資料箱子單手輕易地舉起來,大步走出去。在樓道上轉身麵向琴理,


    「走吧」


    「唉?」


    「辯護方的人,可以去旁聽席。」


    琴理點點頭,急忙朝著悠的背影追過去。


    咚……!


    東京特別法院的法庭,響起落槌的聲音。


    天棚上畫著宗教畫的拱頂法庭。中央最高席位上坐著法官,那下麵坐著書記官。而那左邊排列著陪審員的坐席,男女老少、各種各樣的陪審員,露出緊張的表情坐在那裏。


    左邊有檢察官一方的坐席,負責這次事件的檢察官市井征一郎閃耀著銀邊眼鏡,挺胸抬頭的坐在那裏。在他旁邊坐著兩名他的助手在翻著資料。右側是辯護方的坐席,菅野和哉一個人不安的坐在那裏。那旁邊的椅子是空著的。感到不安,多半是因為他的辯護律師還沒到吧。


    四個角落裏穿製服的衛士眼睛炯炯有神。中樓的旁聽席上,本來應該擠滿了人,因為成了非公開的,除了雨之森悠和田中琴理、還有隔了幾個位子盤腿坐著的花枝比沙子刑警以外,其餘都空蕩蕩的。


    法官席上年老的法官提高嗓門。


    「現在開始,進入本案件的公審。全體,起立!!」


    聽了年老的法官的叫聲,法庭內的所有人都一齊站起來,看向法官。


    恢複了安靜的法庭裏,響起吱吱—地開門聲。所有人都看過去。


    飄揚著黑色的披風大衣,美彌古緩緩地走進來。


    姿態端正,眼睛直視著正前方,朝辯護席走去。


    四處傳來「那就是,那個天才少年嗎……」「好小啊—」「不過看起來很聰明……」等等低聲私語的聲音。法官「肅靜!」,再次敲響法槌。


    在整個法庭的注目之下,美彌古堂堂地走過去坐在辯護席上。


    法官用銳利的目光瞪了美彌古一眼之後,大聲喊道。


    「全體,入座!!」


    同時響起嘩嘩地入座的聲音。


    和哉仿佛要貼在美彌古身上般靠過來低聲細語道。


    「還以為不來了呢。相當害怕呀,我…………。這也太晚了吧,律師先生」


    「沒問題,放心吧」


    聽到美彌古平靜地聲音,和哉眨了眨眼,沉默起來。


    (這家夥,和前幾天的氣氛不一樣啊……。好像,帥氣的,律師先生的感覺)


    公審就要正式開始。


    年老的法官朝檢查官席看去。


    「首先,從檢察官一方開始開庭陳述」


    「是」


    市井檢查官站起來。


    麵向陪審席,開始主張上訴菅野和哉為這次連續異常殺人事件被告的經過……


    「各位,作為慘無人道的事件來說,本案的經過非常簡單。坐在那裏的青年……菅野和哉,隻是為了自己的快樂,殺了四個毫無關係的人,並褻瀆他們的屍體。請閉上眼睛想一下……你的家人、戀人、珍貴的朋友,如果成為犧牲者的話,能原諒嗎。如果,把他解放到社會中去……」


    停頓了一下。對著睜開眼睛的陪審員們,用滲入人心的聲音,


    「下次被殺的,很可能就是對你很重要的人。不……說不定是你自己」


    法庭內一片寂靜。


    菅野和哉有些坐不住了,


    「不、不是的……。那家夥,盡說些隨便的話!」


    像是在安慰他一樣輕輕地敲了一下和哉的後背,接著美彌古站起來。


    輕輕地飄動著披風,向前走。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到陪審員席的前麵,停下腳步。


    「各位。請閉上眼睛……」


    露出還要閉眼啊、地表情,陪審員們閉上眼睛。


    美彌古用平靜地聲音說。


    「因為無辜的罪名,進過監獄的?沒有吧。我也沒有。因為這個國家是受法律保護的法治國家,那種事情不可能發生。但是,現在,在我們麵前,有個青年要遭遇那種情況。他隻不過是偶爾經過現場而已。但是,被急於立功的警察……」


    瞅了一眼旁聽席上的花枝比沙子。比沙子哼了一聲轉過臉去。


    「強行扭曲現實,任何人都不願聽他說的話,痛苦掙紮著。最初負責他的律師,被那邊檢察官的花言巧語給蒙騙,想進行司法交易。實在是看不下去。於是,我決定出現在這裏。各位……請把眼睛睜開」


    陪審員們睜開眼睛。


    美彌古的臉上浮現出天使般的微笑,環視十二個人。


    「在那裏坐著的是,不幸的青年。他手上並沒有沾染鮮血。然後站在這裏的是,他的辯護律師。相信無辜,是一個想要執行正義的人。現在公審開始了。請各位……」


    美彌古停頓了一下。


    「做出正確的判決」


    美彌古緩緩地回到辯護席,看見和哉臉色發青地坐在那裏。用不安的樣子望著美彌古問「我,不會有事吧?」


    「沒問題的,和哉君」


    美彌古低聲地回應。


    「可、可是啊。好像我,被當作殺人魔……?」


    「公審才剛開始吧」


    「但是,該怎麽辦啊?」


    美彌古小聲歎氣。然後麵向和哉,用溫和的語氣開始說明。


    「在這次案件中,因為是在現場被逮捕,而且還被媒體報道過,所以陪審員對你充滿了偏見。說是、可怕的殺人魔。所以作為辯護方的作戰,首先,要徹底改變印象。追究事件本身是其次」


    「怎、怎麽改變啊」


    「《性格訊問》」


    「哈?」


    《性格審問》是指,隻有辯護方被允許的審問形式。通過披露被告的一些與事件沒有直接關係的事情來了解人品。


    「本來想拜托你的朋友、吉井真之介君,但是連絡不上」


    「啊—。那家夥,經常,沒有目的的去海外……印度等地方」


    「……好像在日本哦。今天作為擺脫危機的代理出頭人,叫你妹妹來了」


    「讓菜花?」


    和哉好像放心了一樣,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但是沒問題嗎。她,想法很畏縮啊」


    「不用擔心。隻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去做而已」


    咚!


    法槌敲響。


    終於,第一天的公審就要開始了……。


    通過法官,傳辯護方的證人菅野菜花。


    市井檢查官站起來,


    「反對!」


    叫道。


    「被告的妹妹,與本案沒有直接關係……」


    「法官,辯護方是為了《性格審問》需要妹妹的證詞。我認為被告的家人、妹妹是個非常妥當的證人」


    法官點點頭,


    「反對無效。證人,入庭」


    市井檢察官坐回座位。好像預測到了一樣表情十分鎮定。


    在衛士的帶領下走進來的菜花,臉上還殘留著眼淚的痕跡。好像非常緊張的樣子。旁聽席上的琴理不由得喊了一聲「加油」,被法官瞪了一眼。


    菜花宣誓完之後,美彌古慢慢地站起來,站到證人席前。


    菜花緊緊地握住脖子上的垂飾。


    「你的名字是?」


    「菅、菅野、菜花」


    「與被告人的關係是?」


    「是、是哥哥」


    旁聽席上的琴理手中捏了一把汗,但是好在,美彌古和菜花按照早晨商量好的那樣順利地提及到菅野和哉的人格。約十分鍾左右的說證詞期間,陪審員看和哉的表情,冰冷刺骨的眼神,逐漸變得溫和。


    「原來如此……」


    悠點了點頭。看到琴理愣在那裏,開始小聲解說。


    「在陪審員對和哉君有偏見的情況下,即使說到事件的內容,也不會輕易的改變意見。所以,要先提及和哉君的人品」


    「原來是這樣啊……。唉—,美彌,真聰明」


    琴理讚歎著,瞅了一下過道另一邊的坐席。


    花枝比沙子刑警把修長腿盤起來,聽證詞。臉上一直掛著從容不迫的笑容。


    (為什麽這個人,露出這種表情啊……)


    有點不好的預感。


    ……琴理的預感是正確的。


    取完證詞之後,市井檢查官辭退了對菜花的反對審問。代之,


    「檢察方要求特別證據規則的權利」


    和哉,跟回到旁邊的美彌古問,


    「什、什麽啊。那個特別什麽的……」


    「……不用擔心」


    「可是,那是什麽?」


    通常,檢察官是不能告發被告的,與事件沒有直接關係的犯罪。但是能過對辯護方的性格審問提出反證時,是允許的。


    「也就是說,為了改變,辯護方為被告製造的好印象」


    「……唉唉—。不、不妙啊」


    和哉的嘴一張一合的。這時法官敲響法槌。


    「被告人,到前麵」


    「怎、怎麽辦啊」


    美彌古小聲地,


    「如實說就可以。你沒有前科吧」


    和哉不知為什麽臉色發青,蹣跚地走到證人席。


    宣誓之後,市井檢察官毫不留情,連續不斷地進行提問。


    「二月十九日。你在涉穀區道玄阪的路上違法停車了吧。然後還甩掉女警察逃跑了。因為號碼被記錄了,事後,交了罰款,那時還受到警察嚴厲的斥責」


    「是……是的」


    美彌古愣愣地張開嘴。


    (喂、喂……。沒聽你說過啊?)


    市井檢查官接著說。


    「在那三天之後,新宿區歌舞伎町的遊戲中心的牌子,被你的假麵飛踢而破損,還逃走了吧。現在店裏麵的店員發出嚴重警告,還為了防止再次發生而費盡心思呢」


    「哈、哈啊……」


    「三月五日,在世田穀區下北澤的居灑屋酩酊大醉,在吃完料理的牛肉火鍋裏小便被店主抓住了吧。這涉及到損壞器具罪。幸好,賠了火鍋的錢之後這事就當作沒有發生,但是賠錢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朋友吧」


    「哈、哈啊……不,不記得……」


    「還有,三月二十五日……」


    辯護席上的美彌古和旁聽席上的悠,同時擺出仰望天空的姿勢。


    公審在中午休息時間過後下午再次開庭。在吵雜的聲音中,有關人員絡繹不絕地走出法庭。


    在辯護方的坐席上,美彌古慢慢地站起來。


    和哉提心吊膽地問。


    「我,會怎麽樣啊?」


    那聲音,被周圍的嘈雜聲掩蓋的快要聽不見了,顯得十分無助。


    「……會變成什麽樣呢?」


    美彌古回答的聲音也非常細小。


    轉過來的臉,像是在忍耐什麽一樣抽動著。用竊竊私語般的聲音說。


    「會變成什麽樣?你是?作為輕犯罪的慣犯、酒狂、殺人魔的你——神啊,請原諒我說了不幹淨的話——會變成什麽樣呢?」


    「別、別、別生悶氣啊。……很可怕啊」


    和哉可憐兮兮地說。


    美彌古歎了一口氣,又坐回去。


    從檢察官席站起來的市井檢察官,開心地看著起爭執的兩個人,得意洋洋地快步走出去。


    美彌古瞪著那邊,再次麵向和哉。


    「記得嗎,和哉君?我最開始說的話。不管什麽樣的事情都要如實交代」


    「當、當然。記得啊」


    「我問。有沒有能成為前科的事情。你這樣回答。『當然沒有!』用聖人君子一樣的笑臉。……什麽呀,那是。你在辯護律師麵前裝腔作勢想怎麽樣啊」


    「沒有說謊啊,我,真的……完全」


    「完全?」


    「……忘掉了」


    美彌古盯著和哉的臉。


    看著那呆然若失的表情,心想(說不定真的是忘記了),歎了一口氣。


    按著太陽穴站起來,


    「知道了。……下午,再見吧」


    「太好了。還以為要被拋棄了」


    「已經,沒有隱瞞我的事了吧?」


    「沒有啊」


    和哉臉上帶著笑容不停地點頭。


    「真的?」


    「喂喂,別糾纏了,律師先生。已經,沒有了」


    和哉的笑臉變得更加深邃。


    盯著那張臉看了一會兒……美彌古走出法庭。


    樓道的旁邊,悠和琴理在等著。兩個人沉默著。


    三個人回到休息室,美彌古換了衣服之後,急忙從法院的後門出去。


    呼吸外麵的空氣平定下來之後,忽然,注意到看不見菜花的身影。琴理小聲的說。


    「在取和哉哥哥的證詞時,感到頭暈就先回去了」


    「……這樣啊」


    走進忌廉咖啡很好喝的、法院前麵的咖啡店裏,坐在裏麵的位子上。今天,可能是因為中午的關係坐位幾乎全都滿了。擺放在大桌子上的鮮花,燦爛的盛開。


    靜靜地坐著沒等多久,訂好的三人份忌廉咖啡和五香熏牛肉三明治搬上來。


    「啊,好香—」


    為了改變凝重的氣氛,琴理特意發出明朗的聲音。


    (美彌是辯護律師,悠先生是偵探。我什麽都做不到……隻能做些這種……)


    美彌古,劃了十字,嘟噥著,


    「以神、及子、及聖靈的…………我開動了」


    如同嚼蠟一般,擺出無趣的表情把三明治搬進嘴裏。好不容易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美彌古的肩膀哆嗦了一下。


    「……怎麽了?」


    「悠、那家夥……」


    悠轉過臉。


    琴理也跟著看過去。剛剛在法庭較量一番的市井檢查官和花枝比沙子刑警,親密地喝著咖啡。臉挨在一起耳語一番後,哧哧地笑了。


    (什麽呀,那是。奇怪的兩個人。好像不正經……)


    後麵進來的青年,走到兩個人麵前微微地低頭打招呼。臉色較差,是個微胖的男人。牛仔褲和皺皺巴巴的長袖衫,


    還有一雙輕便運動鞋。


    三個人在入口旁邊的空席上坐下……注意到這邊。


    悠迅速地拿起桌上的資料。琴理也看過去。


    上麵寫著那個男人的臉部照片和資料。


    名字是——吉井真之介。


    「……果然、是他啊」


    美彌古呢喃道。悠也,


    「是的。果然吉井君是被作為檢察官那邊的證人給藏起來了。剛才通過特別證據規則羅列出來的輕犯罪,情報源是吉井君吧。作為菅野和哉的朋友卻要告發的理由,雖然還不知道」


    「……一定是什麽不尋常的理由吧」


    「恐怕,下午公審時,他會作為檢察官那邊的證人出庭」


    美彌古大大的歎了一口氣。


    吉井真之介,畏畏縮縮地走過來。而市井檢察官和比沙子喝著咖啡,笑眯眯地看著這邊。


    「那、那個……是和哉的律師先生嗎?」


    看著悠問道。


    「不。律師是這邊」


    「唉!?」


    看著美彌古張大了嘴巴。


    「交、交給這樣的小孩子嗎?沒、沒問題嗎、和哉」


    「用不著你費神」


    美彌古用不高興的聲音說。


    「比起這個,你才是什麽意思?竟然在告發和哉君的一方。而且還故意躲起來」


    「沒有躲起來……。從美女刑警小姐那裏,得到了一張溫泉旅行的票。在草津住了兩宿,昨天回來的。泡得真舒服啊」


    「草津……」


    悠驚訝地說。


    吉井撓撓頭,看著三個人。


    「檢察官先生說,隻要把真實情況說出來,就不會讓和哉變得不利,也不是敵人什麽的。是、是這樣吧?啊,別啊。律師先生,用那種眼神看著……。難道,是在懷疑我嗎?切。嘛,總之……向和哉問個好。那個、哈哈哈……」


    感覺到氛圍不太安穩,匆忙離開。


    吃完三明治的三個人站起來,走出店鋪。


    「嗨,學生會會長同學」


    回頭,花枝比沙子一隻手撐在桌子上望著這邊。


    像貓一樣的眼睛上,鑲著紫色的陰影和濃濃的眼線。,洋溢著粉紅色口紅的嘴唇彎曲起來,浮現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臉色很差呀。老師,會擔心哦」


    向坐在旁邊的市井檢察官「吶?」尋求同意,檢察官噗地噴了一下。


    美彌古緩緩地走出咖啡店。比沙子和市井檢察官的笑聲,仿佛纏在那細細的肩膀上,揮之不去。


    外麵的青空,看起來十分耀眼。


    從後麵跟出來的悠和琴理,趕上美彌古。找不到合適的言語,兩個人麵麵相覷。悠搖頭示意,琴理點了點頭,默默地走在美彌古的身邊。


    美彌古的前發,被吹過來的春風沙沙地搖晃著……。


    咚——!


    法槌的敲擊聲響起,年老的法官,


    「現在開始執行下午的公審!」


    嘶啞的聲音在回蕩,陪審員席上急忙喝完午餐後的咖啡回位的陪審員們,檢察官席上翻資料的檢察官,還有辯護席上剛換完衣服回來的美彌古……一齊起立。


    椅子等聲音嘩嘩響起,年老的法官顰蹙著臉,


    「……入席!」


    午後的公審開始了。市井檢察官從容的站起來,


    「檢察方,作為證人要求審問被告的朋友」


    「反對!」


    美彌古從辯護席上站起來。菅野和哉用可靠的眼神望著他,但是「別那麽歡喜」小聲提醒之後,愣了一下。


    「隻是說說看而已。可以說是公審的形式美。……剛才檢察官不是也做過了嗎?」


    「……什麽啊,那是。那證人會出來啊。雖然不知道是誰」


    「不要動搖。看到證人也是」


    小聲叮囑和哉,美彌古用響亮的聲音跟檢察官說。


    「與本案沒有任何關係的證人,隻會無意義的延長公審」


    「有關係」


    市井檢察官鎮定的聲音,法官聽了探出身子。


    「關係是指,什麽樣的關係」


    「他是第三事件——飯量大的巨漢男性被殺、屍體上擺飾了豬的頭部——的現場,目擊到某件事」


    法官點點頭,麵向美彌古,


    「……反對無效」


    美彌古坐在椅子上,看向和哉。


    「請證人,出庭」


    坐在美彌古旁邊的菅野和哉,臉色蒼白。


    「……怎麽了?」


    「難道,那個證人是……」


    美彌古猶豫地看著瑟瑟發抖的和哉時,和哉的朋友,吉井真之介被衛士帶上來。不安地在法庭上東張西望,看到和哉之後好像吃了一驚停下腳步,多半是要用麵部表情傳達什麽。


    張大嘴巴,首先是“ス*”,接著是“マ”,最後是“ン”的形狀。然後雙手合起來,擺出道歉的姿勢。(※注:“スマン”是對不起的意思)


    法官著急地敲響法槌。


    「請證人快點坐到證人席」


    吉井連忙加快腳步,坐到證人席。


    宣誓之後,市井檢察官走到吉井前麵。


    「你的名字是?」


    「吉、吉井,真之介」


    「與被告,是什麽樣的關係?」


    「從高中開始的朋友,經常在一起玩。一周有三天一起喝、一起吃」


    「也就是親友吧」


    「哈、哈啊」


    檢察官中斷話頭,注視著陪審員席,點點頭。


    和哉不安的,


    「在幹什麽啊。什麽呀,這個沉默是」


    「是讓陪審員領會的時間。是為了讓他們知道證人是被告的朋友,並不是會故意說不利證詞的關係」


    美彌古低聲回道。


    市井檢察官慢慢地問吉井。


    「那麽,你在四月十五日……請把第三個案件的、用豬頭的那個事件發生的那天夜裏所看到的說出來」


    「是從尼古拉教堂的裏麵走過的。那個、是從打工的地方回家的近道」


    「然後呢?」


    「看到了抱著豬頭的男人。當時,我在想,一定是下次使用的素材。他,經常想出一些希奇古怪的想法……」


    因為快要離題了,市井檢察官舉手示意讓吉井沉默下來。


    「事件發生的當天夜裏,拿著豬的頭部在尼古拉教堂附近走的那個男人,現在,在這個法庭裏麵嗎?」


    「是的」


    「請指出那個男人」


    法庭裏一片嘩然。


    美彌古連忙站起來「反……!」叫道。


    但是,那個聲音沒能趕上。


    吉井的手,已經筆直地指向被告席上的菅野和哉。


    由於吉井真之介的證詞給予的衝擊太大,公審暫時休庭。


    吵吵嚷嚷的人們走出法庭。


    旁聽席上發呆地悠和琴理,回過神來,連忙朝樓道走去。


    等待美彌古從法庭出來,但是過了許久也沒有見他出來。


    於是,差不多所有人都出來的時候,美彌古與和哉慢慢地朝外樓道走出來。


    美彌古的臉像紙一樣煞白。


    美彌古默默地坐在,設置在樓道邊的長椅子上。


    和哉戰戰兢兢地,看著美彌古的臉。悠和琴理屏息注視著。


    最先開口的是和哉。


    「那個……因為覺得不說出來會好一些」


    美彌古仰起臉。


    開口,想要說什麽,卻又失去言語,閉上。


    然後慢慢地,


    一字一句地,說。


    「我讓你,把全部都說出來的吧。上午的公審結束時,叮問。你說。『已經沒有什麽隱瞞的』」


    「是……是嗎」


    「是啊」


    與平靜的美彌古相反,和哉像小孩子一樣跺著腳叫道。


    「已經、沒有了!那是……雖然注意到和吉井擦肩而過,但是、沒想到、那家夥會說出來!」


    「那個……」


    琴理插嘴問道。


    「為什麽要帶著豬頭?」


    「想做拉麵的湯汁。用豚骨汁做出好吃的拉麵給家裏人吃。對了。豬頭在鍋裏咕嘟咕嘟燒開的樣子,家裏人也看過哦」


    美彌古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嘟噥著什麽。然後看向琴理。


    「琴理,能聯絡一下他的妹妹菜花同學嗎?」


    「嗯。用手機短信」


    「跟她說馬上過來。雖然家人的證詞不能得到陪審員的確信。到了這個時候也沒辦法」


    「……美彌古」


    跑到別處去的悠趕回來。小聲說。


    「吉井真之介的裸眼視力是0.02。因為是散光眼所以用隱形眼鏡矯正著,但是帶上隱形眼鏡時的視力也達不到0.6以上」


    「要從那個路線走嗎。琴理,還是不要叫妹妹了。試試看能不能動搖吉井」


    「ok。還、是、不、要、來、了……發送」


    嗶、嗶地發送短信的琴理旁邊,悠從手機終端將吉井的眼科醫的病曆印刷完成。


    主管人員走出樓道,告知審議再次開始。


    四個人站起來,回到法庭。


    「那麽……」


    再次開始審議是,由被告方的辯護律師——美彌古開始對檢察官一方的證人、吉井真之介進行反對審問。


    「嚴重散光眼的吉井真之介君」


    美彌古走到證人前麵,故意用令人不快地語氣說。


    旁聽席上的琴理,


    (唉—,美彌,還會用這種說話方式呀。和平時不一樣呢—。果然,是真正的辯護律師先生啊……)


    佩服地注視著美彌古。


    市井檢察官站起來,「反……!」剛開口。


    還沒說完,證人席上的吉井真之介,受到美彌古的挑拔露骨地擺出生氣的表情叫道。


    「什麽啊,小鬼」


    法官敲響法槌,斥責說對辯護律師說出粗暴的話相當於侮辱法庭。在權威麵前脆弱的吉井,縮回脖子向美彌古道歉。


    美彌古聳了聳肩。然後,突然張開右手,給陪審員們看。轉身對著吉井,


    「我的這隻右手上有個很大的黑痣,能看到嗎?完全看不到吧,散光眼的吉井君」


    「什……」


    「順便說一下,我的視力左右兩邊都是1.5。在這裏也能看見,你右邊臉頰上有幾顆痣。一個、兩個、三個……」


    「別瞧不起人!能看見,右手上的黑痣!」


    美彌古露出驚訝的表情。


    轉身向陪審員們張開右手,


    「各位,有痣嗎?」


    美彌古白淨的手上,一顆痣也沒有。


    陪審員們搖頭。吉井呆呆地望著周圍。


    市井檢察官,


    「反對!法官,這是誘導審問!」


    「法官!辯護方提交吉井真之介的眼科醫的病曆作為證據!」


    美彌古將,從吉井真之介的眼科醫生那裏拿到的病曆——剛才印刷完成的——提交上去。市井檢察官不甘心地坐回去。


    病曆上,寫著吉井的視力有散光眼傾向,就算帶上隱形眼鏡也不太穩定,特別是在夜間經常會出現閃光現象的證明。


    然後,美彌古對明明沒看清楚,卻自信滿滿供出對親友不利的證詞進行追究。並沒有期待井吉的回複。驚慌失措的樣子給陪審員們留下可疑的印象,也間接的暗示「這個事件有菅野和哉以外的犯人」的可能性。


    旁聽席上的悠,


    「不愧是美彌古。用盡可能的手端,立刻將有利的方向轉換到這邊來」


    小聲說,順便說明給呆坐在旁邊的琴理。


    不遠處的坐席上旁聽的花枝比沙子刑警,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於是審議變為追問菅野和哉本人。


    「被告人,向前!」


    隨著落槌的聲音跳起來的和哉,提心吊膽地坐到證人席上。被市井檢察官責問,一時語塞,朝美彌古看過來,和剛才的吉井真之介一樣動搖。


    美彌古抱住頭。基本上,和哉和吉井不隻是朋友而且還很像。對吉井采用動搖的方法,同樣也可以對和哉采用猛攻的方式。對和哉的審問結束時,法庭裏的氣氛再次傾向於檢察官一方。一進一退,在加上開始時的差距,依然,還是檢察官側占有壓倒性的優勢。


    「……沒有決定性的證據」


    那天的審議結束,從法庭出來的美彌古嘟噥著說。


    悠瞅著那張臉。


    美彌古接著說。


    「始終都是檢察官一方為攻方。我就像個沒有武器在決鬥場上舞動的騎士。嗡嗡地襲過來的魔劍《ecalibur》,用左手上的盾牌擋住了,但是我的右手上沒有劍。這樣下去……沒有逆轉要素的話,盾牌馬上就要抵擋不住了。對……這邊沒有決定性的證據。飛濺血沫的,引向勝利的武器……」


    「可是,今天的美彌古非常出色哦」


    「決定性的證據……」


    美彌古一邊走著,一邊再重複一次。


    「能夠明確的證明和哉不是犯人的什麽證據……。沒有那個的話……」


    從後麵傳來腳步聲。轉過身,應該被衛士們帶走的和哉,為了找美彌古而走出樓道。


    「律師先生!」


    「……嗯?」


    美彌古回頭。和哉臉變得通紅,


    「呐,我會變成什麽樣?真的,已經,沒有隱瞞的事了」


    「那真是太好了……」


    美彌古露出無奈的表情說。


    和哉追上要離開的美彌古,


    「喂。現在要去哪裏啊」


    「學校啊。應該能趕上下午的最後一堂課」


    「學校!?」


    和哉發出發瘋般的聲音。


    「喂喂,數學英語,比我的辯護還重要嗎!」


    「……是去小睡一會兒」


    「在學校?」


    美彌古自言自語地說。


    「在家裏,睡不著。已經很長時間」


    還想再說些什麽的和哉,被轉過身的悠的樣子,膽怯地閉上了嘴。悠好像在暗示他別在說下去,定睛看著和哉。


    走去的美彌古的背影,瘦瘦的,就像少女一樣纖細。從和哉身上轉移視線的悠,像是保護美彌古一樣從後麵跟過去。


    ☆


    2—b的教室裏,第六節的現代語文已經上到了一半。


    黑板上寫著,芥川龍之介的小說『竹林中』的一節,教師一邊指著一邊進行說明。


    突然咣地一聲後麵的門開了。所有人停下手中的筆記,回頭。


    睡眼朦朧的美彌古,慢吞吞地走進來。把單薄的書包往桌上隨手一放,趴在上麵。


    然後,突然就睡著了。


    「……呼—」


    老師握著粉筆轉過來,想要說什麽……停下。


    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上課。


    同學們遠遠望著,低聲私語。


    「沒問題嗎,獅子堂那家夥。後天就是模擬考試吧?」


    「一定會留級的,獅子堂君」


    「但是,一直都是比不及格多一分,超極限地


    通過哦?這次也會那樣吧—」


    「一直都隻多一分?……那個,想故意那麽做也很難吧」


    「偶然的吧?」


    沉默下來,再次遠遠望著美彌古。


    美彌古一動不動,睡得死死的。


    窗外,橘黃色的夕陽慢慢地沈下去。風吹過,林蔭樹發出沙沙地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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