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發時,曹植並未監督行刑。因即將過年,他還在走訪幾乎農家,如今大雪傾城,也不知外城百姓在年前可有飽暖困難。待他晚間歸去,縣尉因事出有變已將袁傑釋放。


    門下掾史則再次查案,他詢問諸多目擊的百姓,再命令史前去驗屍。而令史歸來後,道婦人與小孩頸間繩索勒痕並無任何蹊蹺,乃是自盡。門下掾史踟躇不能斷案,縣丞卻擅自將此案定為袁傑無罪,並將他放了。


    曹植聽聞兩人這般上報,怒極反笑起來。兩人見曹植笑了起來,隻以為將曹植好友袁傑釋放是對的,也俱是舒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刻,他們卻聽得曹植猛然一掌拍在案幾之上,發出“嘭”地一聲,震地兩人也很是怔愣。


    兩人將目光從曹植那雙手上移,對上曹植森冷如冰的雙眼,迅速垂下頭,渾身都顫了顫。


    縣尉心中暗自發苦,因為這件事本是縣丞所為,他隻是不曾阻止被牽連而已。


    縣丞心中更是委屈。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之所以這般做,本就是為了討好曹植。畢竟曹植這些年以文采見長於外,而袁傑又是曹植好友,甚至曹植還在興起時寫過一首詩誇讚袁傑。而以曹植年紀來看,也不過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公子。此事既然峰回路轉,甚至連百姓都看不透真相究竟是什麽,想來曹植也會釋放袁傑的。


    那麽由著他們來做這個出頭鳥,曹植也能保主名聲,不是更高興了麽?


    怎知事與願違呢?


    兩人心中無奈,曹植略一思索便能明白,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冷笑。然後他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凝視他們。


    一時殿內唯有死寂,他們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以及愈來愈快的心跳聲。


    很多時候一個人麵無表情不說話,便是最難捉摸的。曹植見他們臉色越來越難看了,終於開了口緩緩道:“是誰做主將袁傑放了?”


    袁傑自然已被袁氏要回去了,現在恐怕已在家中入睡了。縣丞渾身顫抖,一時間隻能戰戰兢兢道:“是在、在下……”


    曹植又凝視他許久,淡道:“你下去罷。”


    縣丞渾身一顫。他滿麵慘白,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曹植已不管他了,侍衛也將他“請”了下去。


    曹植連看都沒看一眼,問縣尉道:“那些更改了供詞的百姓,你都放他們回去了?”


    縣尉拭了拭額角,賠笑道:“在下覺得他們有些問題,是以都拿下了。”


    曹植又道:“令史呢?”


    縣尉小心抬首。他瞧著曹植麵無表情的模樣,輕聲道:“大、大概還在家中……”


    他瞥了縣尉一眼,見他滿麵慘白,便嗤笑一聲:“派人去看著他,其餘也不用管了。”


    “是……”


    “命人去審問那些更改供詞的百姓,順便去他們家中看看。再去找個令史,去好好驗屍。”他聽得曹植這般說,“此事若是做好了,是將功折罪;做不好,你也不必回來了。”


    縣尉頭皮一緊。


    他忙躬身行了個大禮,轉身出門。


    屋外風雪襲人,寒風蕭瑟。


    翌日,曹植迎來了一個人。


    ——崔琰。


    曹操離去前說過一句,還請魏郡諸將好生管著曹植,免得他做事太過出格。這句話雖是一句客套話,畢竟曹操已將鄴縣權權交由曹植,豈容他人指手畫腳,但曹操畢竟這般吩咐,他們也要盡心盡力照看曹植。


    崔琰驟聞此事,隻覺一派荒唐,心中也十分惱怒。見曹植如今還是按兵不動,便以為當真是他命人放了袁傑,急忙趕來勸誡於他。


    曹植也知道他的來意,便命人上了茶,待崔琰說完大堆禮義廉恥,才恭敬道:“崔大人請用茶。”


    崔琰頓了頓。他慢條斯理飲了口茶,緩緩道:“難道縣令當真要無視那袁傑如此作奸犯科,令無辜之人枉死,反而叫惡人逍遙法外?”


    曹植不答,反問道:“崔大人可有辦法?”


    崔琰微皺了眉。他凝視著曹植,似乎覺得曹植的態度有些奇怪,不禁道:“此事依在下看來,本是那袁氏族人不甘長子袁傑就此被斬,便買通了百姓與令史做偽證。那麽,隻要證實這些是偽證,真相自能水落石出。”


    曹植微笑了起來:“是,曹植也已令縣尉前去探查一番。”


    崔琰眼中這才有了一些驚訝。


    他抬眼去看曹植,見曹植麵上還是無懈可擊的溫雅微笑,心中不由有些疑慮。


    崔琰對曹植其實並不熟悉。畢竟曹植年幼時太過低調,唯一能出名在外的便是他寬厚的性格,以及年幼能文。但是年幼能文,並不代表著這些文是好文,也善作文。直至後來曹衝去世,他們才開始關注這位一直被忽略的四公子。


    然哪怕曹植被廣為人知起來,哪怕曹植文采非凡,他也並不打算改變他的立場。


    ——擁護曹丕為世子。


    他們這類士族大夫,心中最為根深蒂固的除了漢家天下,便是長幼有序這一思想。是以哪怕曹操看中曹植在文學之上的建樹,也無法改變他們的思想。


    哪怕他的侄女已為曹植之妻。


    但在今日看來,曹植仿佛與他所知曉的又有些不同。崔琰凝視著他,眉頭皺的愈發深了。


    曹植目不閃爍與他對視,麵上依然是微笑,“大人莫憂,此事不久便可真相大白。”


    崔琰見他眼中坦然,心中微安。他頷首道:“縣令明白,在下也便心安了。”


    曹植微笑愈深。


    他起身對崔琰行了個禮,笑道:“多謝伯父教誨,曹植定謹記心中。”


    崔琰飲茶的動作頓了頓。


    他今日來,名為勸誡,實已有斥責之嫌。而曹植已命人如他所言處事,那麽他的斥責簡直就是師出無名,莫名其妙。


    但如若他是站在長輩角度,則又是不同。而事實上除了歸寧時,曹植喚過他一聲伯父,從來是尊稱他為璀大人的。


    崔琰想明白了關鍵,便豁然起身,複雜難辯地對著曹植行了一禮:“四公子通達,在下慚愧。”


    曹植避開這一禮,將他扶起身道:“伯父可想念豫兒?不如曹植命人將他抱出來罷。”


    崔琰聞之,眸中忽有隱約悲慟。


    因為他的侄女早年喪父喪母,他看著可憐,便養在自己膝下。這麽多年過去了,早已被他當作親生女兒看待。本以為是為她尋了門好姻緣,卻不想她甚至來不及享福,便因難產而香消玉殞。


    他歎了口氣:“也好……在下,還未見過小公子。”


    兩日後,門下掾史查得推翻先前供詞者俱是收受袁家賄賂,而另一名令史驗屍後發現屍體並非


    曹植最終下令將此事主謀俱是斬首,沒收袁氏財物,將袁氏其餘家人充為流民耕田種地。還有一眾受賄、作偽證的百姓,俱抓入牢中關押一年,同時沒收受賄財物、罰其入田間勞作耕種。然後罷免縣丞,任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文士。然後命文書起草,上報曹操。


    曹操聞之,麵上並無任何異常。


    建安十八年正月,曹軍進至濡須口,破孫權江西營,獲其都督公孫陽。於是孫權率軍七萬至濡須,與曹操對峙。


    春季來臨,便代表著最為繁忙的農耕也來臨了。


    曹植這些日子除了處理政事,再加巡查百姓耕種。這本是縣令必做之事,是以他也不打算如走訪時般瞞著身份。甚至有的時候,他也會挽袖,向百姓學習耕種之法。而百姓瞧見曹操之子竟親自下地耕種,也愈發勤勞起來。


    閑暇時期,曹植便揣摩天下地貌局勢圖。


    如今張魯與鍾繇據守巴西,與劉備持續戰三月有餘。雙方互有攻守,卻皆未傷及根本,卻到底還是作為守城方的張魯與鍾繇更勝一籌。


    隻是……為何是巴西呢?


    郭嘉瞧著西川地勢地貌,心中忽然有了一種想法。尚未等他抓住這一絲靈感,他收到了曹植的來信。


    曹植在信中言,如今荊州兵馬空虛,倘若鍾繇、張魯進攻荊州,豈不就能拿下荊州了麽。


    郭嘉豁然醒悟!


    他猛然起身,去尋找曹操,對曹操道:“如今張魯、鍾繇等人守巴西而拒劉備,然劉備本意乃是拿下西川。如此,一旦他繞路而行,無法保證成都安危。”


    他說完這一句話不久,西川傳來一個消息。


    ——諸葛亮在前不久做了一個出乎眾人意料的決定。他們放棄進攻巴東,轉道直取成都。


    措手不及,真正的措手不及!


    鍾繇、張魯知曉時,已是三日後了。他們當下領輕騎追趕,卻在德陽之處被埋伏在此的張飛、趙雲等人所劫殺,甚至兩萬輕騎,大半死在大石陷阱之下!


    鍾繇、張魯大敗。


    後續精兵尚未趕來,而劉備的三萬大軍已繞過德陽,直臨成都。


    劉璋如今的身體已越來越不好了。但他瞧見大軍兵臨城下,鮮見的,麵上沒有絲毫慌亂。他鎮定地下令封城,鎮定地下令親衛兵將他的妻兒,自密道之中送出去。


    如今的成都還剩下一萬兵馬。隻要他關閉城門,便可拒劉備於大門之外,然後,他必會被追趕而來的鍾繇與張魯餘兵擊殺。


    他大可高枕無憂。


    然而當真如此麽?


    便在這一個夜裏,成都守城將領大開了城門,將劉備迎入成都。劉備並不殺劉璋,反而將他囚禁起來,號令成都一萬兵馬,一同抗曹。


    不久,鍾繇、張魯退離成都,退守綿竹。


    作者有話要說:次奧!!!!!!!後天考試了!!!!曹小植好pr保佑你娘一定要考上前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然我讓你一輩子都吃不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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