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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講述我圍繞八九寺真宵展開的那場夏日大冒險之前,我想先在這裏為大家介紹一位女生。雖然我是這麽說,不過她其實並沒有參與那場大冒險,甚至跟那次大冒險沒有一絲一毫的關聯。畢竟我跟她認識的時期,是在夏天早就過去、甚至是幾乎能稱之為冬天的季節,所以那件事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跟她扯上任何關係的。那麽,她明明跟我接下來要講的這個故事沒有任何關聯,但為什麽非要在開頭介紹這樣一個毫無關係的人物呢?老實說,我沒有自信能很好地表達出我想說的意思,怎麽說呢,總之她就是會讓人產生這種想法的哪一類人。


    說白了.那就是在想起某種沒有任何解決辦法、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糟糕透頂的經曆時,會莫名其妙地同時聯想起來的——或者說就像原本隻想著打開衣櫃的第二格,結果卻在關上的時候由於空氣壓力,而把第三個也弄開了那樣的感覺吧。至於哪個才是準確描述…她這個人的比喻,我就真的無從判斷了。


    作為一個常見的比喻,人們常說給布丁澆上醬油的話就會變成海膽的味道,現在這種情況就跟那個一樣,表麵上好像完全沒有關係,實際上也真的是毫無關係,可是在回憶的時侯卻會被人同時想起來。這究竟應該說是感覺器官的矛盾,還是該說是一種假象呢?如果要勉強形容的話,她就是一個像“不含果汁的碳酸飲料”一樣的女人。明明完全不一樣,卻有著相同的味道,如同合成染色劑和化學調味料那樣的——徹頭徹尾的假貨,簡直就像兄贗品的代言入一樣的女人。


    困惑。


    煩惱。


    麻煩事。


    還有失敗、後悔。


    跟這些東西一起被收容在同一個抽屜裏的高中一年級生,就是她——我的新學妹,忍野扇了。


    作為介紹一個比自己年幼的女生的介紹文,這些用詞實在是有點過分,不過我想就算她聽到我這麽形容她也隻會一笑置之,所以沒有必要太在意,為此感到內疚當然也是毫無意義的事。


    順便一提,把她——小扇介紹給我認識的人就是神原。有個超級可愛的學妹轉學到了一年級的哪個班啦——她當時是這麽跟我說的。既然是對可愛女生的情報異常了解的神原告訴我的消息,其真實性自然足毋庸置疑的,可是在實際上跟那個女生見麵的叫候,我卻完全沒有產生任何感想的餘力。


    因為我跟她剛見麵,就被她狠狠揍了一頓。


    至於我為什麽會去見她、又為什麽會被她狠揍一頓這個問題,就等我把事情敘述到那個時候(當然還是在有那個機會的情況下)再說吧——在想起有關八九寺的事情時,我就會同時想起小扇說的一句話:


    “阿良良木學長,你知不知道十字路口的交通燈,有一瞬間會同時變成紅色的?”


    就是這樣。


    “那是什麽啊?難道是工作人員在做檢修的時候?”


    “不是不是,是比那個更頻繁的啦——阿良良木學長你每天都應該會看到的。”


    “每天都看到……不,我可從來沒見過啊。而且要是那種事頻繁發生的活,我想到處都會鬧出交通事故亂成一團的吧。”


    “就是為了避免鬧出交通事故,才會出現這種日常性的現象呀。你這個笨蛋,怎麽還不明白嘛。不過如果說穿謎底的話,這其實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呢,阿良良木學長。從縱向的交通燈轉紅開始,到橫向的交通燈轉綠為止,總是存在著3秒鍾的延遲哦。因為如果同時轉燈的話,一些冒失司機的魯莽行動就很容易引起交通事故了呀。”


    “三秒……那根本算不上是瞬間吧。哪裏會有人把三秒鍾也說成是瞬間的啊。”


    “你就別雞蛋裏挑骨頭了吧,阿良良木學長,你的性格可真是糟糕透了耶。換句活說,這就是全部都處於靜止狀態的空白三秒鍾啦——反過來說,則並不存在交通燈全部轉綠的瞬間。那也許真的隻有在工作人員檢修的時候才有可能了。如果我是設計者的話,一定會構築起構造上絕對不會出現那種情況的係統啦。畢竟對任何人來說,安全肯定比危險要好多了嘛.”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嘛,根本不需要你在這裏特意強調。””不,你就讓我在這裏強調一下吧,這可是很有趣的事情哦,阿良良木學長。意味著危險的紅色信號燈充滿了世界的那一時刻,卻是比平時更加安全的時刻;反而是意味著安全的綠色信號燈充滿了世界的那一瞬間,形成了比世上任何地方都更危險的場所——這樣的一個矛盾。危險信號超出某種限度的話,就會構造出安全地帶;反過來說,安全信號超出某種限度的話,就會製造出純粹的無法地帶。別說三秒鍾,就算是一秒鍾也難以生存呢。”


    “……對健康有好處的東西很準吃,好吃的東西基本上都很容易長胖——你就是在說這個吧?”


    “也對呢,的確是這樣。明明腦子很笨,理解倒是挺快的呢,阿良良木學長。”


    “能得到你的讚賞實在是無上光榮啊。”


    “我可沒有稱讚你,是在諷刺你耶。在綠燈亮起的時候,很多人都懷著仿佛受到神明庇護似的心情走過斑馬線——實際上根本沒有那回事呀。那隻不過是風險減低了一半而已,隻是比全部同時變綠稍微好一點罷了。如果不想遇到危險的話,


    我看還是不要過馬路的好哦。”


    “你要是這麽說的話,就算在人行道上走路。也同樣有可能被哪個醉鬼司機莫名其妙地撞上來吧。”


    “嗯,的確也有那個可能性。不過正因為這樣,才應該提出剛才的主張呀。必須由某個人——比如說我,來提出這樣的主張。我們必須讓人們知道這個世界是何等危險的地方。什麽世界很和平,充滿了夢想與希望,充滿了救贖,人與入之間為了彼此相愛而生存,大家都應該和睦相處,孩子也必須獲得幸福之類的——就因為一個個都滿懷陶醉地說著這些話,才很容易被別人算計到了呀。那些戰地的孩子們.就算沒有受過教育也有著更清醒的頭腦呢.至少他們對人生更有貪欲。因為他們眼中看到的並不是綠色信號燈,而全部是紅色信號燈嘛。”


    “在和平的國家裏像傻瓜一樣生存的權利——我想這應該是每個人都應該享有的吧。畢竟人類已經為此花費了數千年時間才走到這一步的啊。”


    “那隻是日本獨有的想法啦,或者也可以說是這個國家的宗教。不過我可以斷言說,日本這個國家在一千年後肯定是不存在的。”


    “那對任何一個國家來說也都一樣吧。世界上也沒有哪個國家能維持同樣的體製一千年那麽久。這根本不需要去查閱曆史書,完全是理所當然的事。”


    “對,這是理所當然的。日本也許會滅亡,世界也有可能會滅亡。可是有的人卻偏偏不正視這種理所當然的事,卻跑去搞什麽定期存款的,這才讓人覺得可笑嘛。雖然是半哭半笑的笑啦。”


    “然後呢?”


    “嗯?”


    “那麽,說到底,小扇你到底是想說些什麽嘛?還真是個不得要領的家夥。雖然外表完全不一樣,不過在這方麵你跟你叔叔還真的很相像啊。”


    “你說我像那樣的人我也絲毫不覺得高興,甚至還想控告你損壞名譽呢。不過這次我就大人有大量,把它當作稱讚的話來理解吧。沒什麽,我其實就是在提醒人們要注意。你看人家不是常說嘛,夢想不是用來想像的,而足用來實現的——不過這應該是相反的吧?夢想並不是用來實現的,應該是用來想像的。這才是真理吧?雖然想像自己將來的理想姿態很開心,但是一旦要付諸實現的話,就必須每天都作出平淡無奇的、或者說是徒勞無功的努力——過著一種地獄般的生活。為什麽人非得做那種事不可?簡直是荒唐到極點了


    。即使隻是單純的妄想。也可以讓人過得很幸福了嘛。”


    “跟依靠妄想來獲得幸福相比,實現夢想獲得幸福的幸福度應該會更高吧?”


    “絕對沒有那回事。”


    “沒有嗎?”


    “沒有,沒有的啦。比如說任何人都向往過、而且也希望自己將來能實現的——不管是搖滾樂明星也好,運動健將也好,或者是漫畫家和大公司老板也無所謂,你隻要想像一下這些人的現實生活就很容易明白了。你覺得他們過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嗎?依我看絕對沒有那回事吧。要頤慮到跟雇主之間的關係,還要受到排名和級別的影響,有時要向讚助商點頭哈腰,有時又要設法討得支持者們的歡心,那真是太痛苦了耶。所謂的實現夢想,實際上就意味著體味到自己夢想的乏味之處啊。”


    “你的意思是說,越是接近夢想,就越要注意自己跟周圍的關係嗎?這的確是性格扭曲的人經常說的話。不過也有人因為獲得了顯赫的身份而過得自由自在吧。”


    “你是說那些自由自在地過著生活,在被周圍人疏遠和討厭的前提下生存的家夥嗎?你難道認為會有人希望成為那樣的家夥嗎?懷抱著要成為那種家夥的夢想?我看應該正好相反吧。”


    “嗯,的確正好相反。”


    “所以啊,阿良良木學長。我們必須告訴人們,與其那麽辛苦地去拚搏奮鬥、在各種客觀因素的影響下將快樂夢想轉變為痛苦無奈的現實,倒不如坐在電視機的顯像管前麵一邊吃著零食邊眺望著那些實現了夢想的人更來得有效率呢。我們必須發揮出狹義心腸。雖然圍繞夢想進行想像是非常值得稱讚的一件事.但是絕對不可以實現夢想。我們應該把這個觀點宣揚出去。”


    “……現在使用顯像管的電視,都幾乎全部被淘汰了啊。雖然它們的圖像據說是出乎意料的漂亮。現在流行的都是液晶和等離子之類的了。”


    “哈哈,也就是說電視的畫麵和節日都同樣變得淺薄不堪了嗎?”


    “我並不是在說那種帶有批判色彩的話。其中也有很多有趣的節目。”


    “你這樣為他們辯解,究竟會得到什麽人的愛呀?阿良良木學長。就算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也不會有任何人來保護你的哦?反而是你應該保護信號燈。並不是信號燈保護你,而是你來保護信號燈。比如說舉起雙手,或者揮起小旗子之類的。”


    就是這樣的感覺。


    她自始至終都是這副模樣。她本來似乎是想告訴我“十字路口的交通燈全部變紅的時間是三秒鍾”這個小知識,可是結果卻牽扯到了人生、主義,甚至還說起了夢想——那就是名為忍野扇的十五歲女孩子。而我則在回憶起八九寺真宵的時候想起了這樣的一個小知識。


    跟迷路的少女同時回憶了起來。


    前方的信號燈全部都是紅色。


    在綠燈亮起時過馬路,卻被車子輾到的——


    伴隨著在十幾年前死去的那個女孩子的回憶,一起想了起來。


    伴隨著那個夏日的大冒險——以一件極其瑣碎的事情作為開端,可是結果卻演變為卷入了整個現實的大問題的那個故事,同時回憶了起來。


    但是,如果在那個故事結束之後,我對於小扇的雜學知識,對於平時總是把我駁得無言以對的她,提出唯一的一句異議吧。


    那就是——


    在交通信號燈之中,除了紅色和綠色之外,還存在著一盞黃燈。


    而這一點,正是她想要提醒人們注意的事情。


    002


    “啊,你不就是鬼哥哥嗎。你還活得很有精神呢。這樣我也就安心了,而且還很羨慕呢。”


    我先說明了,我並不打算將那一天——也就是暑假的最後一天·八月二十號,星期天——遇到斧乃木餘接這件事,看作是一切事情的開端。


    她(我不知道這麽稱呼是否正確,雖然斧乃木的自稱有點男性化,但她的外表確實是個可愛的年幼女孩子)隻不過是在那裏而已,如果僅憑這點就向她追究這件事的責任也實在太過分了。因為就算被她這樣子搭話,我也是完全可以采取無視態度的。


    我跟斧乃木並不是什麽好朋友的關係,彼此之間也並不怎麽投緣——反而最近圍繞我那不可愛的妹妹,還跟她陷入了某種你死我活的局麵。


    何止是無視,即使一見麵就馬上咬住她不放也是相當正常的現象。


    當然.這樣的條件對斧乃木來說也是一樣的,她明明也可以咬著我不放(這並不是比喻.斧乃木的確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然而她卻以這種算不上懷念的聲音同我搭話(盡管臉上還掛著難以猜透她在想些什麽的木然表情)。對於這一點,一般想來也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吧。


    總之.不管怎樣——


    在路上聽到如此可愛的女童聲音叫出自己的名字,的確是一種很愉快的體驗。


    即使對方的身份是怪異。


    或者應該說.正因為她是怪異?


    ‘喲,斧乃木。”


    我回應道。


    地點是在路邊。


    那個地方,是離我居住的阿良良木家並沒有多遠的一個十字路口。也就是說,在我的身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身穿覆蓋腳踝的長裙、有著似曾相識的相貌的一位女孩子。在我察覺到她的同時(嚴密來說的話,應該是她比我還要早零點幾秒吧),斧乃木也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存在。


    信號燈是紅燈。


    不,正好在那一瞬間,信號燈已經轉變為綠色了。


    那是意味著安全的顏色。


    “好久不見……也還說不上吧。雖然總覺得上次見麵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


    不過實際上卻是最近的事呢。嗯……”


    雖然說出來有點丟人,不過我當時還是首先確認了一下周圍的狀況.


    我並不是害怕被路人目擊到自己跟女童說話的場麵(那種纖細的思維方式,已經早就從我身上蒸發得無影無蹤了),我所害怕的對象,是操縱著身為式神的斧乃木的某個陰陽師的存在。


    影縫餘弦小姐。


    該不會——或者說,既然斧乃木在這裏的話,那個人也有很高的概率會隨著她來到這個小鎮吧……我正是為此感到忐忑不安。


    在那種情況下,用“來襲”來形容恐怕也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那站起來意味著暴力、坐下來意味著破壞的身影,就跟恐怖分子沒什麽兩樣。不管怎麽說.我也是不希望再跟她見上第二麵了……


    如果隻是重逢的話還好說。


    再戰什麽的,我可真是敬謝不敏了。


    總而言之,就目前看來,她本人似乎並不在這附近……畢竟那個人並不是會躲藏在什麽地方偷看的那類人(作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原則,影縫小姐是不會在地上走路的),如果環視一周也看不到她的蹤影的話,大概就可以安下心來了……


    “你不用擔心的,鬼哥哥。姐姐她並沒有跟我在一起。在這裏的人就隻有我斧乃木餘接,就是說隻有我一個了。”


    看到了我的警惕動作(或者說,那恐怕已經可以稱之為形跡叫疑的一連串舉動了),斧乃木還沒等我提出問題,就搶先一步作出了回答。


    “我和姐姐其實也不是整天都在一起的,你大可不必把我們當作一個整體來考慮哦,鬼哥哥。我們並不是一個整體,隻能算是一個二人組合罷了。”


    “噢……”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活,那可就謝天謝地了。


    因為影縫小姐實在有點太那個了啊……


    雖然要說她是好人還是壞人的話,也應該算是好人才對(也可以稱之為正義的體現者),不過她在某些


    方麵還是無法接受像我這樣的存在呢。


    “可是這麽說來.你倒是一個相當自由的式神嘛。說起來,在初次見麵的時候,斧乃木你不也一個人迷路了嗎?”


    “我可沒有迷路,你別隨便侮辱我哦。我隻不過是問了一下路罷了。”


    “那樣難道也不算是迷路嗎?”


    “如果光是問路就算是迷路的話,這世界上就不存在不迷路的孩子了耶。你想嘛,人家不是常說嗎?不恥下問是一時之恥,恥而不問則是一生之恥哦。”


    “嗯,的確是這樣。”


    “也可以說告訴人是一時的優越感,不告訴人是一生的優越感呢。”


    “絕對不存在那麽糟糕的諺語。”


    畢竟斧乃木她總是板著一張臉,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故意裝糊塗還是怎的,不過作為一種義務,我還是吐槽了一句。


    她並沒有露出特別開心的表情,但看起來也不像是被人反駁而感到不快的樣子,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回答是不是合適。


    還真是個難對付的孩子啊。


    雖然我也不會強求她變成一個表情豐富的人,但至少也該表露出適合她外表年齡的感情吧……嗯?


    “對了.斧乃木。”


    “怎麽了?”


    “我從剛才開始就覺得有點不對勁,說起來在上次見麵的時候,斧乃木你好像有一種獨特的說話方式吧。比如說在台詞後麵加上一句‘我用笑嘻嘻的表情說’之類的東西。”


    “閉嘴。”


    她以低聲簡短地駁斥道。


    那實在是一個低得不知道是誰說出來的聲音。


    其中還蘊含著豐富的感情色彩。


    那是充滿後悔和苦澀感覺的陰暗感情。


    “那是我的黑曆史……”


    “…………”


    是嗎。是這麽回事嗎。


    她終於察覺到那種說法有多糟糕了啊……


    雖然我不知道那究竟是她自己發現的還是被誰指出才意識到的,不過……怎麽說呢,根據她剛才的低沉聲音來推斷,恐怕應該是後者吧……


    “我不會再露出笑嘻嘻的表情了……”


    “不,你本來就沒有啦……那麽,斧乃木。”


    雖然我本來想進一步深入追問,不過考慮到她此刻的內心感受.最後還是放棄r。於是,我馬上就切換到另一個話題上。


    就當作為她留點情麵吧。


    做人嘛,無論對方是人類還是非人類,對待小女孩還是應該溫柔一點的


    這就是我阿良良木曆一貫標榜的宗旨.


    “你來這裏做什麽呢?”


    “來做什麽?喂喂,鬼哥哥。你這麽說不是很奇怪嗎。這個小鎮難道是你家的庭院還是什麽的嗎?我可不知道沒有許可就不能進來哦,那真是多多失禮了。”


    “…………”


    這樣的角色性格還真是難以捉摸。


    盡管取消了那個奇怪的語尾,但是她的奇怪說話方式卻似乎依然健在——不過話說回來.不管她用什麽樣的方式說話,臉上也還是一副毫無表情的樣子,無論如何也會令人產生一種違和感。


    雖然這麽說或許有點過分,但她的確就像機器人一樣。


    “也不是我家的庭院啦。”


    就順著她的意思吧。


    對待小女孩要溫柔一點。


    “不過畢竟是我居住的小鎮,所以如果斧乃木你要做什麽奇怪事情的話——”


    “你是說要妨礙我的行動嗎?”


    “不,我是說我可以幫你的忙啦。”


    “……你還真是個爛好人啊。”


    她以無奈的口吻說道。


    當然,她的表情依然是沒有絲毫的變化。


    “難道你以為我絕對不會幹壞事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有一半是吸血鬼,也算不上是人類。如果不考慮你們的身份是專對付不死身的幽靈殺手的話,我們之間也應該不存在任何敵對的理由吧。”


    “不過那個理由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忽略不計的啦。”


    總之我就是被人家叫來的啦——斧乃木回答道。


    聽她的口吻好像是完全無所謂似的。


    甚至沒有半點說明的感覺。


    “或者應該說是被派遣而來的吧,畢竟我是式神。不過詳細內容我並不知道。因為我對自己要跟什麽戰鬥這種事沒什麽興趣。雖然你對我好像很信任,不過一旦接到命令的話,就算對方是小女孩我也會毫不留情地滅掉哦。”


    “滅掉……”


    不知為什麽,她的話中隻有這個部分顯得很粗暴。


    甚至令人感到她好像不習慣說這種話。


    當然,如果應用她的必殺技“多數例外規則(unlimitedruiebook)”的話那當然是可以“滅掉”大多數敵人的。


    “……不過也算啦。總之,雖然我不知道你奉了誰的命令要幹什麽事,不過你可別胡亂破壞我的這個小鎮啊。”


    “嗯,這次因為姐姐不在,所以不用擔心。”


    “你這種保證的方式也好像有點問題吧。”


    “對了。”


    “嗯?”


    “鬼哥哥你才是呢,你的主人上哪兒去了?不,現在應該你才是主人吧。雖然我不太清楚……總之,那個……嗯……”


    “啊啊,你是說忍吧。”


    我領悟了她的意思,於是回答道。


    她一邊看著我的影子——


    “忍的話這個時間還在睡覺呢。我跟那家夥也是二人一組的嘛。當然,我們同時也是無法分割的整體啦……”


    “是嗎。”


    一邊麵無表情點了點頭。


    不過非常明顯的是,斧乃木她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這一點是完全可以肯定的。正如我在影縫小姐那裏吃了不少苦頭那樣,斧乃木也在忍那裏吃了不少苦頭啊……


    雖然我們彼此都不會開口明說,但內心還是殘留著一個相當大的心理陰影。


    “不過那種像冒牌貨一樣的吸血鬼,我也是不會害怕的啦。”


    “…………”


    這種虛張聲勢的樣子也很可愛。


    轉眼一看,我發現交通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轉紅了。不.我們畢竟也談了這麽久,信號燈恐怕早就切換過許多次了吧。而且,現在那信號燈又立刻轉綠了。


    “我們過去吧。”


    “嗯。”


    我跟斧乃木並肩走過了人行橫道。


    當然,我們也沒有舉起手來,或者手拉手地走過去。


    唔——


    那麽,怎麽辦好呢?


    看來這次斧乃木參加的故事,跟我似乎沒有什麽關聯性…也就是說,不管怎麽想,這也是應該盡可能避免扯上關係的事情。


    但是話雖如此.要是在知道這一點的瞬間就各自分道揚鑣的話,也好像有點寂寞,反過來說,在她因為我和忍的關係而出現在這個小鎮的時候,也許最好的選擇就是早早撤退吧。


    “斧乃木.我再確認一次。你其實並沒有迷路對吧?”


    “真囉嗦。不過你既然說到這份上的話,我也可以向你問問路啦。”


    “我不是那個意思……”


    “既然你說到這份上,我也不介意讓你請我吃吃冰淇淋的啦。”


    “不,我更沒有那個意思了。”


    這種露骨的催促算什麽嘛。


    就算你突然間說出這樣的話,這裏畢竟不是什麽大城市,可沒有隨便都能買到冰漠淋的便利店啊。


    啊啊,不過前麵走遠幾步的話,應該有一間商店。


    那裏好像就有冰淇淋賣。


    現在畢竟是夏天。


    “好啦,那我就請你吃吧。”


    “嗯?你在說什麽呀,鬼哥哥。我從頭到尾說的全都是開玩笑的嘛。”


    “因為我是個不懂得開玩笑的男人啊。”


    “不行啊,怎麽能讓你請我吃哈根達斯的冰淇淋呢。”


    “這個玩笑我懂。”


    “最好是請我吃爆漿巧克力雪糕。”


    “拜托你別說出這種期間限定商品的名字好不好,這樣一來我在極端緊迫的時間安排下寫稿的事實就會露餡了啊。”


    然後,我就真的請她吃了。


    不過那也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金額。


    哈根達斯什麽的本來就沒有賣。


    買了就吃也算了,可是邊吃邊走的話也實在太不像樣,所以我和斧乃木就在附近的花壇邊上坐了下來.


    如果是高中生自己一個人做這種事的話,那就跟邊走邊吃一樣丟人現眼。不過一旦有這樣一個小女生在身邊的話,這幅情景就會馬上充滿了溫馨的感覺。氣氛這種東西,的確是無法刻意創造出來的呢。


    雖然還算不上是笨拙的地步,但是斧乃木似乎打不開冰淇淋的袋子.所以我就替她弄開了。


    “對了,鬼哥哥。在說謝謝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道謝的話你就不能說得正常一點麽。是什麽事啊?”


    “或者說,應該是我一直都感到在意的事……就算說我是因為很在意那件事才向鬼哥哥你搭話也毫不過失。”


    “是過分吧。”


    “你那個背囊,是人家給你的嗎?”


    斧乃木舉起沒有拿著冰淇淋的那隻手,指著我背在背上的背囊說道。


    這該怎麽說好呢。


    雖然從大小上來說由我背起來是剛剛好的尺寸——對,如果由小學五年級的女生背起來的話就會顯得有點過大的一個背囊。


    或者說——


    “啊啊,不,這不是人家給我的——”


    我一邊小心注意不碰到她的冰淇淋一邊放下背囊,然後擺在自己的身邊。雖然我不知道裏麵塞著多少東西,但是這個背囊還是相當重的。


    “是八九寺忘記帶走的東西啦。”


    “忘記帶走……是嗎,我好像問了不該問的事呢。耶孩子,已經去世了吧。”


    “不,這並不是有什麽沉重意味的事情,也不是她的遺物之類的東西啦。”


    我說道。


    “今天正好那家夥來我家玩,就是那時候,那粗心大意的小家夥就忘記帶走這個背囊了。”


    “哦……這跟鬼哥哥的確不怎麽相配呢。”


    “你少管。這又不是我的東西,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背帶的部分鬆垮垮的,就像笨蛋一樣啊。”


    “你就不能說得好聽點嗎.”


    “啊,對不起。”


    斧乃木馬上道了歉,然後重新說了一遍:


    “背帶的部分鬆垮垮的,把你的笨蛋本色表露無遺呢。”


    “還真夠坦白的!”


    “沒想到連背囊這東西也會忘記帶走呀。”


    “嗯…她的確是很少會放下背囊,不過今天她好像很累的樣子,還在我的床上睡覺了。那可是我的床上啊?”


    “為什麽你要強調這一點?”


    “她就是在那時候放下背囊,擺到房間的角落裏,然後就那樣忘記帶走了。所以,我現在就為了把東西還給她而四處找她啦。”


    本來我當時是馬上就追上去的,可是那個步速奇快的小孩子身影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所以我現在就隻有隨便走走看能不能碰上她了——旱知道這樣我就應該騎上自行車來找她。


    老實說,我已經基本上放棄了找出八九寺的打算。剛才正好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聽到了斧乃木叫喚我的聲音。


    “…不過那孩子,應該是依附在道路上的幽靈吧?明明這樣,卻可以隨心所欲地到鬼哥哥的家裏玩?還真厲害呢……”


    “啊啊,那家夥的自由自在的特性,就連我也不得不感到佩服。”


    不過那家夥在迷路蝸牛騷動的時候,已經從地縛靈升級為浮遊靈了,所以雖說是依附在道路上,但也並沒有受到道路的束縛(應該是這樣),所以也並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情。


    “咦?我說,剛才雖然在無意中推進了話題,不過話說回來,斧乃木你也知道八九寺的事情嗎?”


    “你在說什麽糊塗話嘛,鬼哥哥。不,鬼哥.”


    “別給我起什麽‘鬼哥’的綽號好不好。”


    搞不好很容易被固定下來的啊。


    從角色上來說也是這樣。


    “哥鬼。”


    “都叫你別說了。”


    “我第一次見到鬼哥哥的時候.那孩子不就正好在你身邊嘛。”


    “是這樣的嗎……啊啊,說起來的確沒錯。”


    “鬼和幽靈的二人組。即使從我這種立場的人看來,也是相當罕見的組合——所以那時候我也忍不住向你們搭話了。那絕對不是因為迷路。”


    “…………”


    這聽起來也好像太假了。


    雖然無法從表情上判斷出發言的真偽,不過她似乎是一個不怎麽會撒謊的孩子。


    從這方麵來說——


    跟八九寺正好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


    “可是,幽靈忘記帶走東西…這真的是很罕見的事呢……話說那孩子原本是怎麽變成幽靈的呀?”


    “誰知道。”


    雖然我知道,但在這裏還是裝糊塗算了。


    我就是裝糊塗的曆君。


    雖然也不是說起來很複雜的事情,但這畢竟是八九寺的隱私…或者應該說是跟她的身份有著深厚關係的問題。


    雖然我覺得對跟八九寺一樣是怪異的斧乃木說出來也沒什麽大礙,但反過來說,也許更應該采取慎重的態度吧。


    “我本來也是人類啊。”


    “咦?”


    聽了斧乃術不經意間的發言,我馬上大吃一驚。與其說是不經意間的發言.倒不如說是突如其來的表白更合適。


    “也沒必要吃驚到那個地步吧。你本來不也是人類嗎?不——根據姐姐的說法,你現在也是人類吧。”


    “不知道,這方麵的確是有點暖昧……說起來,上次我還沒有搞清楚這方麵的事呢.我說斧乃木,你是什麽怪異來著?”


    “你問我是什麽我也很困擾。畢竟是姐姐獨自創造出來的、有著相當強的原創要素的式神嘛。不過我——從基礎上來說的話,應該算是憑藻神吧。”


    “憑藻神?哦,是那個嗎——本來道具被使用一百年就會形成靈魂,可是在差點到百年的時候卻被扔掉,結果就憎恨主人之類的東西吧……是不是?”


    “大致上是這樣啦。”


    對於我憑著模糊的知識作出的回答,斧乃木點了點頭.


    “不過我卻是人類的憑藻神呢。”


    “咦?”


    “被使用了百年的人類的憑藻神……不,或者說是屍體的憑藻神吧。不過關於這件事,姐姐一直都叫我保密的。”


    她還說要是對別人說出來的話就非得把那個家夥殺掉不可呢——斧乃木接著說出了一句充滿火藥味的話。


    不,這已經不是充滿火藥味那麽簡單了。


    你為什麽要把這樣的情報告訴我啊?


    難道你對我有什麽怨恨嗎?


    別把對忍的恨意發泄在我身上啊。


    快把我的冰淇淋還來。


    “咦?那就是說,斧乃木你雖然看似小


    孩子,但實際上已經超過百歲了嗎?”


    “怎麽會,我可以不是那種後期高齡者。”


    斧乃木搖頭否定道。


    不愧是把忍當成老太婆看待的斧乃木,她似乎對年齡方麵有著特殊的講究。


    “我的人生,其實是從姐姐將我複活的那個時候開始的。”


    “複活——?”


    “所以我其實已經死過一次了。死了之後,再複活。畢竟陰陽師很擅長反魂術啦——對了,鬼哥哥。在這種意義上.你知道我和你之間的區別在哪裏嗎?不,對於那個名叫八九寺的幽靈來說也是啦。”


    “區別?要問有什麽區別的話……我覺得大家都完全不一樣啊。”


    吸血鬼。


    幽靈(自縛靈→浮遊靈)。


    式神。


    雖然作為怪異這個門類來說也許可以稱之為同類.但那隻不過是類似哺乳類的大門類……不,應該是更籠統的——像是脊椎動物那種大類的感覺吧。


    我反而覺得很難找出什麽共通點。


    “共通點自然是有的啦,那就是本來都是人類這一點。”


    “啊啊…的確沒錯。不過要是按照這個分類的話,接下來不就沒有區別了嗎?我、八九寺和斧乃木,三個人本來都是人類,而且也都死過一次——”


    “我就是說那種‘死法’導致的區別啦。鬼哥哥的話是不死身,也就是在死的同時變成了不死身。嚴格來說的話,這種狀態並不能算死。”


    不死身。


    不死。


    所以不會死。


    “也就是說,對鬼哥哥和那個吸血鬼來說,並不是死了之後又活過來,而是在沒有死的情況下繼續生存至今。”


    “唔……”


    當然——


    雖然在說法上有點問題,不過她說的也的確沒錯。


    “相對來說,我就是已經死了,然後在死了之後複活過來。但是這跟原來的生命、原來的人生完全不一樣。與其說是複活,倒不如說是轉生更恰當呢。”


    “轉生。”


    “對,而且我也沒有繼承生前的記憶嘛——也就是我已經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個存在。”


    至於那個女孩子的幽靈——


    斧乃木一邊注視著八九寺的背囊一邊接著說道。


    “則並沒有活過來——死了之後.沒有複活,保持著死的狀態。大概那就是名為幽靈的存在吧。她並沒有繼續生存.也沒有轉生——勉強說的話,那就是死的延續。”


    “…………”


    “我說,鬼哥哥。這樣看來,你覺得我們之中哪一個是最幸福的呢?不,我想我們三人都分別算是走運的那一類了——應該算是很幸運的人了。一般來說,死了的話就到此為止了啊。可是我們在死後還能繼續保持意識,這應該可以說是一種幸運啦。”


    “……我想,這種事恐怕也不能一概而論吧?”


    對於斧乃術的提問——


    我——無法作出回答。


    即使對“誰最幸福”這個問題來說也一樣——而且——


    那真的可以稱之為幸運嗎?


    我不知道。


    畢竟我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在春假期間體會到了地獄般的經曆啊——而且八九寺不也因此而經曆了十多年的彷徨生活嗎?


    即使對斧乃木來說也是如此。


    既然她向我提出這種問題,就意味著她也不認為自己過得幸福。


    反而。


    反而應該是……


    “你曾經想過自己是為了什麽而誕生於世上的嗎?”


    看到我無法作出回答的樣子——


    斧乃木又進一步提出了問題。


    非但沒有對我客氣。


    反而是繼續發起追擊。


    就好像在責備著我一樣——不,這簡直就是真的對我懷有什麽怨恨似的詰問狀態。


    為什麽。


    她到底在怨恨我的什麽呢?


    “……在我還是初中生的時候,也曾經想過那種問題。不過最後還是沒有得出答案啦。”


    “我可是從出生的時候就一直在想了。正確來說應該是死去的時候?不,應該說是從轉生的時候一直在想吧。總覺得應該是有什麽意義的——否則的話,我就覺得自己不應該存在於這裏。”


    “…………”


    因為是怪異。


    因為是奇怪而異樣的存在。


    怪異總是有著與自身相應的存在理由——這個,應該是忍野咩咩說過的話吧。


    雖然人並沒有出生的理由,但怪異卻一定有其產生的理由的……


    “正確來說的話,應該是死去的意義吧…我本來以為如果是你的話也許能為我回答這個問題.而且聽說你還在姐姐麵前說了一番很威風的話呀。”


    “不…那種事,我根本沒有辦法回答啊。”


    我慎重地挑選著字句回答道:


    麵對在我身旁一邊吃著冰淇淋一邊麵無表情地提出令人煩惱的問題的怪異.我說道:


    “就算是八九寺,我想也應該沒有辦法回答你吧。如果你是在這個意義上向我詢問那家夥變成幽靈的經過的話——”


    “那當然是在這個意義上提出的疑問了。”


    “那家夥並不是因為想當幽靈而變成幽靈,而我自然也不是想成為吸血鬼而變成吸血鬼的啊。對,就是順其自然地演變成這樣的結果,僅此而已。”


    “那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


    “不,根據你剛才說的話,對你斧乃木來說,其中還存在著影縫小姐的確實意誌吧。”


    “姐姐的……”


    “並不是自然而然……也不是順其自然,而是存在著確實的意誌。當然,至於那是什麽樣的一種意誌,我是根本無法想像出來的……且專門對付不死身的幽靈殺手,隨便使用反魂之術真的沒問題嗎?”


    如果問為什麽要選擇專門對付不死身的話,她就會回答“因為那樣就不會出現下手過重的情況”——(即使這樣,我也覺得她有點下手過重了)——但是明明如此,作為自己使役式神的斧乃木卻經曆過死亡,這就是說——


    “……使用反魂之術的情況下,就不算是不死身的怪異——難道是這樣的解釋嗎?不過我覺得這麽說也太恣意了,或者說是以自我為中心的解釋。”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的話,是絕對不能稱之為不死身的啊,鬼哥哥。”


    所以我才渴望知道——


    我重新活過來的意義。


    轉生的意義。


    “姐姐她為什麽——要讓我重獲新生呢。”


    “……雖然我沒有辦法回答你,但是不管其中有著什麽樣的意義或者理由,我想你也一定不會接受的。”


    我說道。


    對於這個無法知道正確答案的問題,作出了最低限度的——蘊含著誠意的回答。


    我老實說道:


    “對於這種有關生命的問題,是不會得出讓人接受的答案的。因為既然活著,就要麵對著各種不合道理的事情。”


    即使不是怪異也同樣如此。


    光是平平凡凡地活在世上,就要麵對各種不合理的現象。


    莫名其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


    “也許吧。毫無道理可言也許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不過,如果確實如此的話,在這樣的一個世界裏.寧願死了之後再活過來也要繼續生存下去的必然性……除了對世間有所留戀之外,還有別的什麽因素嗎。”


    我是這麽想的——


    斧乃木已經把冰淇淋吃完了——但是卻仿佛還在繼續確認著它的滋味似


    的,依然叼著那根木棒。


    這樣的舉止很不像話,就像小孩子似的。


    雖然臉上依然是毫無表情。


    然而這樣的行為,看起來卻似乎反映出了她內心的焦躁。


    “就好像早就完結的係列故事一直不停地拖下去那樣,明明已經看過大結局了,可是接著還有第二季那種感覺呢。”


    “你這到底是在說什麽啊…?”


    她有什麽必要這樣子攻擊自己?


    就當作是第二輯不就好了?


    “難道鬼哥哥你不覺得——對於一部有著完整結局的電視劇來說,要繼續看結局後的情節發展是令人很難接受的一件事嗎?”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


    這實在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不,在各種意義上說也是這樣啦。


    “如果你問我是畫上完美的句號功成身退好,還是頑固不化而晚節不保好的話,那當然是前者比較好啦。不過這好像也是旁觀者的一種主觀性的意見。至少在我來說,在變成吸血鬼之後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遇到任何好的事情啊。”


    不。


    反而是遇到了很多很多的好事。


    “如果沒有了春假以後的人生會怎樣?”這種想像,光是稍微想一下我就覺得可怕——那是多麽寂寞的人生啊。


    跟戰場原和神原的關係變得親密起來,也是在我成為吸血鬼之後發生的事——跟千石的重逢也是,如果我在春假期間死掉的話,就不可能實現了。


    而且。


    我後來還認識了八九寺——


    “那麽也就是說,八九寺這個孩子,就是為了跟鬼哥哥你認識,才變成幽靈的嗎?”


    “不,絕對沒有那回事啦…為什麽你會這麽想啊?那家夥當然有著她自己的理由,並因此而迷路,同時也在現世四處彷徨啊——雖說那所謂的理由……或者說目的,已經在三個月前就實現了……”


    “是這樣的嗎?那她為什麽還要繼續充當幽靈呢?明明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和留戀了啊。”


    “誰知道……”


    這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即使是她本人也好像完全沒有頭緒的樣子。


    她也許隻是在裝糊塗吧。


    “說起來,我最喜歡的班長曾經說過一句話呢。也不記得那是在什麽時間和場合說的……不僅限於人,所有的生命誕生於世上的理由,就是某個人或者某種存在所懷抱的切實願望的結果。”


    “願望的——結果。”


    “她說不管是什麽東西,最初都是由‘希望存在這樣的東西’的感情孕育出來的——所以如果說什麽根本不想出生於世上,不想變成這樣子之類的話,也完全是不合道理的。她還說過,就算那不是自己所期望的結果,也會有人因為這樣而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呢。”


    大概是在春假吧。


    還是說在黃金周的時候呢。


    又或者是在文化祭之後。


    羽川翼——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就好像汽車在路上行駛,是因為有人期望著出現汽車這種存在那樣——飛機在天上飛,也同樣是因為有人懷抱著想飛上天的願望。”


    斧乃木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存在著一個期望斧乃木重新活過來的暴力陰陽師。


    雖然我剛才說什麽順其自然、自然而然的話,不過從這個意義上說,我之所以會變成吸血鬼——也同樣是因為有人期望著這樣的結果。


    而八九寺——八九寺又如何呢?


    如果說那家夥被蝸牛附身而迷路——是起因於那家夥自身願望的話……


    現在她處於那樣的狀態——究竟又是誰的願望——得到實現的結果呢——果然還是八九寺她自己本身嗎……?


    還是說。


    或者……


    “……總覺得這麽說太偽善了,真讓人討厭呐。”


    斧乃木看來還是覺得無法接受。要問無法接受到什麽程度的話,那就是連說話的語氣也發生變化的程度了。


    別說什麽“呐”好不好。


    明明是個小女孩。


    “與其說是偽善,倒不如說是充滿說教的味道呐。感覺這完全就是班長最愛說的話呐。我看那個人一輩子都當班長就好了呐?”


    “快變回原來的口吻,你是誰啊。”


    “所有的一切.都是某個人期望的結果嗎——嗯,也許的確是這樣吧。就算是戰爭,也是基於某些人的意願而爆發的吧。那不是像姐姐那樣的戰鬥狂人,而是有什麽人可以從中獲利。就是這麽回事吧?”


    “唔……如果說得難聽一點的話,的確就是這樣。”


    “那個背囊的孩子也是這樣嗎。”


    “不——”


    我老實到答道。


    回答了我剛才想到的事情。


    “——那個我還不知道。不過如果按照這個理論來說的話,那應該也是某個人期望的結果。無論是怪異還是幽靈,任何人都不期望的東西,是不會誕生的。”


    “嗯——”


    還是有點偽善啦——她這麽說道。


    “那麽鬼哥哥,如果你下次見到那個孩子的話,你就代我問問她吧。不管是把背囊送回給她的時候,還是在房間裏約會的時候,都無所謂。”


    “你叫我代你問……是問什麽阿?”


    “那個還用說嘛。”


    斧乃木站起身來——


    “變成幽靈之後,是否過得幸福。”


    這麽說道。


    就好像那裏有一個攝像頭對準她拉近鏡似的——她以笑嘻嘻的表情說道。


    當然,她的臉上依然是麵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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