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宜人,天空藍得幾近刺眼。


    從天空往下俯視,江都鎮上意外地有著相當多的綠地——上野山林、神鄉土堤,以及各藩邸的防風林。


    朝西邊眺望過去,可以看到山頂覆蓋著殘雪的美麗富司山。


    日之本國這個國家真美。


    正因現在是太平盛世,樹木才能夠免遭戰火波及、成長茁壯;不光是人,樓息在這兒的鳥類與小動物。甚至是妖魔——也都因此才能安心地讚頌和平。


    結束天空之旅後,烏鴉天狗在鋪設五色大顆碎石子的緣廊前將桐緒放下,旋即從鳥形化成了人形。


    【咦!你是!】


    桐緒大吃一驚。眼前的人居然是黑發、黑眸、沉默寡言的木隱。


    「喵喵——?(為什麽木隱公子要把我抓走?)」


    「請恕在下失禮,您沒受傷吧?」


    烏鴉天狗的降落地點,正是德河將軍家的城堡、在雨過天晴的藍天下大放金鯱瓦光輝的江都城本丸(注23:城堡中的核心建築。)緣廊前。


    木隱效力於住在將軍家的鬆壽王,也就是說,命令木隱將桐緒帶來這兒的,其實是鬆壽王……?


    「您脖子上的蕾絲真可愛。是紗那王大人為您係上的嗎?」


    木隱將桐緒脖子上歪掉的蕾絲重新綁好。


    「桐緒大人,真是難為您了。受到這種待遇,簡直是無妄之災啊。」


    【咦!?】


    木隱剛才好像對著黑貓喚了「桐緒」。為什麽他知道桐緒變成了貓?  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或許他可以幫桐緒變回人形!


    「喵——!(快幫我變回原形!)」


    「好好好,您放心吧。在這之前,我們先將泥巴衝幹淨吧。」


    木隱在井水邊洗去踩進水窪好幾次的桐緒身上的汙泥,接著前往江都城本丸大奧。(注24:江戶城中最深處的女性居室部分,也是將軍後宮的代稱。)


    城內相當寬廣,走進大奧後,都不知道拐過幾個彎了。或許是顧慮到紗那王的感受吧?木隱沒有抱著黑貓,因此桐緒隻能緊跟在後,行走於細致光滑的走廊之上。


    走了好一陣子之後,木隱終於在一間拉門緊閉的房間前停了下來。房內傳出了女子們嬌滴滴的聲音。


    「鬆壽王大人,在下木隱。」


    「喔,你回來啦?辛苦了。」


    拉門自動打開了。房裏有五、六名美豔的後宮佳麗,桌上擺滿備式各樣的點心,甚至還有酒——現在還是大白天呢。


    正中央有個披著一頭琥珀般耀眼金發的人,大搖大擺地倚著扶手,攤開檜扇。


    「喵喵!(鬆壽王!)」


    在美酒佳人的環繞下享盡齊人之福——這裏簡直就是酒池肉林。


    大奧的佳麗們不是專為服侍將軍一人而來到這兒的嗎?為什麽會圍在鬆壽王身邊?如果她們是愛搶別人東西的鬆壽王一把搶過來的,那他還真是個令人咋舌的狐仙大人。


    「唉呀!貓!是貓耶,鬆壽王大人!」


    「雖然是肉餅臉,不過這隻黑貓好可愛唷!」


    嗬嗬嗬——後宮佳麗們不約而同地笑了。


    「喂喂,別取笑她了,它可不是一隻普通的貓喔。」


    鬆壽王站起身來,蹲在閃著金色大眼的桐緒跟前。


    「木隱,這隻黑貓是紗那王的愛貓嗎?」


    「是的。」


    「……你是桐緒嗎?」


    「喵!(是的!)」


    聽到有人叫出自己真正的名字。桐緒不禁開心得伸直前腳,想要告訴大家:我就是桐緒。


    「這……它不會說話,真傷腦筋。」


    「它一直跟化丸、紫澱待在一塊兒,在下認為不會有錯。」


    木隱這麽一說,鬆壽王不由得重重低下頭來。


    「紗那王還不知道這隻黑貓是桐緒吧?」


    「是的。不過,紗那王大人非常的寵愛它。」


    「適合係上蕾絲的愛貓啊——真令人嫉妒~」


    鬆壽王帶著些微不懷好意的眼神戳了戳桐緒的鼻子。總之,這下可以證明鬆壽王認定了黑貓就是桐緒,桐緒總算可以安心地鬆口氣了。


    「我要去天守閣。」


    丟下這句話後,鬆壽王將後宮佳麗們留在房內,抱著桐緒、帶著木隱,瀟灑地走到大奧的走廊上。


    這位金毛九尾狐仙大人邊走還邊對中途過到的佳麗們送秋波,當然也沒忘記揮手。每當他一放電,美女們就彷佛失了魂般地呆呆佇立一旁,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


    「鬆壽王大人,您想如何安置桐緒大人?」


    木隱看起來相當心神不寧。


    「我不知道耶——」


    「是不是應該將紗那王大人叫來?」


    「別急嘛,難得情況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對吧?桐緒。」


    鬆壽王又戳了桐緒的鼻子一下,這使得桐緒開始不安起來。「有趣」?什麽意思?


    「想必雅陽現在正千方百計地追查桐緒的下落吧?」


    【雅陽小姐!】


    鬆壽王方才親昵地喊了那名將桐緒變成這副德行的罪魁禍首,這讓桐緒更加不安了。


    鬆壽王完全不明白這隻黑貓的心情,隻是露出神似紗那王的美豔笑容,吩咐木隱:


    「木隱,去把雅陽叫來江都城。」


    ※  ※  ※


    江都城本丸天守閣是鬆壽王平時居住的房間。


    那裏是個不可思議的空間。


    它是否連接著別的次元呢?其寬敞程度完全讓人認不出這是狹窄的天守閣,窗外的江都大街有時光亮如白晝實則為燈火之夜,有時則是深紅色的黃昏,時間與空間仿佛都沒有規則可言。


    桐緒覺得這兒跟妖魔之道有點相似。那時紗那王說妖魔之道是一種不存在時間、空間既念的奇妙地帶。


    眼前的世界是如此的不可思議,而室內卻依然像是白天,不知從何處照射進來的陽光強烈得令人睜不開眼。


    桐緒在心中盤算著緊急時刻該如何從這裏逃脫,垂著眼仔細觀察這個房間。


    這房間奢華得令人為之歎息,滿滿的上等家具。鬆壽王斜後方的上座左邊盡頭,擺著一座和紗那王愛護有加、一模一樣的六曲半雙金屏風。


    原來如此。兩各半雙屏風湊在一起,就是一組完整的金屏風了。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鬆壽王這句話連說了好幾次,於是桐緒趕緊停止東張西望,麵對鬆壽王。寶座上的金發男子在扶手上拄著腮幫子,望著桐緒。


    「桐緒,這個。」


    鬆壽王朝著手心吐出一團狐火,遞給桐緒。


    「別害怕。這東西會幫助你恢複原形,吞了它吧。」


    「喵——(可是這是火焰耶~)」


    「吞下去。」


    桐緒無法違抗鬆壽王,隻好豁出去地咬下這團狐火。她一直催眠自己「總比吃老鼠好」,但意外地狐火其實一點也不燙,也沒有味道。


    「喔?」


    鬆壽王操出身子,偏了偏頭。


    「喔?喔?」


    「喵?」


    「喵什麽喵。奇怪,怎麽沒恢複原形?」


    「喵——(這是我要說的話吧。)」


    「嗯——雅陽這丫頭,到底施了什麽法?」


    之後桐緒又被逼吞了好幾團狐火,吞得都快打嗝了,但依舊沒有變回人形的跡象。


    除了木隱之外,鬆壽王身邊尚有幾名英俊瀟灑的美男子手下隨伺在側;每個人都興味盎然地望著這隻無法變身的黑貓,害得桐緒又羞又悲從中來,隻好卷


    起尾巴、縮起身子。


    【連鬆壽王的力量都無法幫助我恢複原形,我是不是注定一輩子得當隻貓了……】


    鬆壽王在手心敲打著檜扇一邊偏著頭,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這個小習慣,像極了紗那王。


    「木隱,紗那王的天尾呢?」


    「我從烏響那兒奪回來了,就在這裏。」


    「把它拿過來給我。」


    「遵命。」


    木隱隨即將桐緒的黑漆愛刀上呈給滿臉嚴肅的鬆壽王。


    「喵、喵!(那是我的刀!)」


    這是聯係桐緒和紗那王的重要信物——天尾移之刀。


    鬆壽王緩緩地將刀子拔出刀鞘。刀刃上閃耀著藍白色狐火……照理說應該要有狐火的。


    【奇怪?】


    桐緒歪了歪頭。它好像跟平常的天尾移之刀有著微妙的不同。


    「桐緒,這把天尾移之刀是用來保護你的東西,但現在它中了雅陽的妖術,聽不見你的呼喚。」


    「喵——(怎麽這樣~)」


    難怪刀刃完全失了原本的生氣。刀身上失去的狐火的光輝,死寂地沉睡著。


    「不隻是你,連紗那王的呼喚也起不了作用。遭到封印的它,寄宿其上的天尾現在既是紗那王的東西,也不是紗那王的東西。桐緒,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意思是說……現在紗那王隻有八條尾巴?】


    「明明是自己的天尾,卻怎麽呼喚都毫無回應。我想,連紗那王也沒料到竟然有人封印了自己的天尾吧。」


    【為什麽雅陽小姐要做這種事……】


    桐緒和雅陽、烏響素不相識,為什麽他們要對一個初次見麵的人如此狠心?桐緒實在想不透。


    「桐緒,你應該也很想要天尾蘇醒過來吧?」


    「喵、喵(那當然啊)。」


    「既然如此……」


    鬆壽王站起身來,倏地單膝跪地,將嬌小的桐緒壓在榻榻米上。


    「鬆壽王大人,您在做什麽!」


    鬆壽王無視木隱的呐喊,表情嚴肅地舉起天尾移之刀。


    【什、什麽?現在是什麽情形!?】


    桐緒奮力掙紮、想逃離鬆壽王。


    「桐緒,別動喔。」


    鬆壽王的眼眸閃耀出金色光芒,用力揮下陷入沉睡中的刀。


    「喵————————!(紗那王,救我!)」


    桐緒嘶聲力竭地大叫,閉上雙眼。


    沙!——耳邊傳來了砍斷血肉的聲音。


    唰!——桐緒聽見了血柱噴灑在地的聲音。


    但是,桐緒並沒有人頭落地。深呼吸一次、兩次之後,桐緒慢慢睜開眼睛,驚見紅色的鮮血有如南天竹的果實般濺了一地。


    進不是桐緒的血,而是飛奔前來替桐緒擋下這一刀的紗那王背部噴出來的血。


    「小緋!」


    【紗那王……!?】


    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氣息。


    一頭亂發的紗那王單手拄著地板,保護了桐緒。


    「喵——!(紗那王!你流血了!)」


    「桐緒,你沒事吧?」


    【紗那王!】


    「……夜桐,原來如此,你果然是桐緒。」


    紗那王伸出染血的手溫柔地抱緊了黑貓。他的動作是如此輕柔,彷佛害怕隻要一緊抱就會弄壞桐緒。


    「紗那王大人!」


    「王爺!」


    人形化丸和紫澱這才從金屏風衝了出來。他們兩人看著紗那王鮮血汩汩的背部,嚇得目瞪口呆。


    「鬆壽王,你瘋了嗎!」


    「誰教你隨便闖進來的?我有我的打算。」


    「打算?那就讓我聽聽您的打算吧。這隻黑貓就是桐緒,敢問您為何要對它下手!?」


    「壓根沒發現黑貓就是桐緒的你,竟還敢跟我大放厥詞。」


    鬆壽王手上的天尾移之刀似乎因紗那王的血而解除封印,蘇醒了過來,轉眼間閃出了藍白色火焰的光芒。


    「天尾,回來我身邊!」


    嗡!——紗那王一聲令下,天尾便乖乖地離開鬆壽王的手,開始移動,這證明了天尾聽見了紗那王的呼喚。


    受到封印的天尾,藉由染上紗那王的血而再度重生為紗那王的天尾。


    「這裏太危險了,請到這兒來避難!」被紫澱抱在懷裏的桐緒,望著在金屏風前僵持不下的這對兄弟。


    鬆壽王的眾多部下趕緊跪倒在地,向怒氣衝天的紗那王行禮。


    正中央的鬆壽王故意重重地坐到寶座上。


    「木隱,幫紗那王療傷。」


    「遵、遵命!」


    紗那王睜著銀色的眼陣瞪向靠近他的木隱,眼神有如冰霜。


    而木隱則像是被施了定身術般,動都不敢動。


    「……木隱,是你嗎?是你冒充紫澱,在妖魔之道襲擊桐緒嗎?」


    「不,不,在下豈敢……」


    「那是霧島嗎?還是結城?凶手是烏鴉天狗沒錯……!」


    紗那王的聲音充滿著受到壓抑的怒火,驚人的殺氣幾乎讓天守閣為之凍結。


    紗那王狠狠地掃視周遭一圈,麵色鐵青的部下們不約而同地先是搖頭、接著低頭。


    「害桐緒變成這個樣子的,是兄長您嗎?」


    「紗那王,你冷靜點。凶手不是我。」


    「那麽,敢問為何桐緒會出現在這裏,而兄長又握著這把刀?願聞其詳。」


    紗那王的頭發向上飄動著,怒不可遏。他的怒氣引發了地鳴,天守閣開始微微晃動。


    背上的血流到了紗那王緊握刀柄的那隻手,汩汩地滴到地板上。


    「小緋,先把傷治好要緊。抱歉,我不是有意害你受傷的。」


    「既然如此,為何您要揮刀!桐緒可是我的主人!」


    「就是因為你對桐緒太過執著,事情才會演變到這地步的!」


    鬆壽王難得怒吼,抱著桐緒的紫澱和一旁的化丸都不禁嚇得全身僵直。


    「您的意思是……這全是我的錯?」


    紗那王那閃耀著銀色光芒的眼眸不安地動搖了;鬆壽王乘勝追擊,無情地繼續說下去。


    「還是你就幹脆讓桐緒一輩子當隻黑貓?好好疼愛這隻癮物吧。」


    「兄長!」


    紗那王身上放出一道閃電,朝著鬆壽王直奔而去。


    這道閃電毫不留情地劃破了鬆壽王如絹的俊秀臉頰,也割斷了他的金色長發。


    「紗那王,你……!」


    鬆壽王摸了摸臉,發現指尖染血,身上瞬間爆發出怒氣騰騰的妖氣。


    「你想反抗我?」


    「請您將桐緒恢複原形。」


    紗那王的身上再度發出了閃電。


    「紗那王,你想動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鬆壽王踢了寶座一腳,站起身來。卷曲的金色長發,不可思議地輝映著照進室內的陽光。


    這對兄弟此次的爭吵可不是紙相撲或雙六就可以解決的。木隱和其他部下們嚇得不敢出聲製止,而化丸和紫澱也對紗那王這前所未有的盛怒模樣啞口無言。


    【住手、你們兩個快住手!】


    鬆壽王的四周漂浮著幾團猛烈的狐火,隻要他一聲令下,隨時都會撲向紗那王。


    【怎麽辦,怎麽辦……】


    現在這副貓樣,根本無法阻止這兩人。好想現在就恢複人形——


    天尾。


    桐緒開始呼喚紗那王手中的天尾移之刀。


    【天尾,回來我身邊!】


    桐緒心想,既然


    紗那王的血可以解除紗那王天尾的封印,那麽隻要它染上桐緒自己的血,或許就可以由黑貓變回人形了。


    【天尾,回來我身邊!】


    桐緒踢了紫澱的胸膛一腳,跳到地板上,奮力呼喚天尾,而纏繞著藍白色火焰的天尾移之刀也聽見了桐緒的呼喚。


    天尾栘之刀彷佛受了絲線牽引一般,脫離紗那王的手,朝金屏風前的黑貓直飛而去。


    在場所有人都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大驚失色、全身僵直,唯有紗那王及時反應,在刀鋒接觸到桐緒前對刀刃下令道:


    「天尾,你的職責是守護桐緒!」


    宛州呼應紗那王的命令般,藍白色火焰變得更加猛烈,刀鋒就這麽毫不留情地刺進黑貓的背部。


    啪哩————————!


    現場傳出了玻璃碎裂般的尖銳聲響。


    刺進身體的刀刃帶來強大的衝擊,桐緒差點為之崩潰。


    但是,桐緒隻感覺到衝擊,並沒有感受到痛楚。


    這是因為,刀刃攻擊的並非黑貓,而是覆蓋在黑貓全身的無形結界。


    釘在桐緒身上的結界在天尾移之刀的力量下瞬間碎裂,隨著咒術的消失而分崩離析,沙啦沙啦地碎了一地。


    結界碎片儼然光彩奪目的雪花自空中灑下,睜開雙眼,桐緒發現自己正四腳著地一一但現在她已不再是黑貓,而是個人。


    「恢複了?我變回人形了!」


    全身不再毛茸茸,也沒有胡子和尾巴了!


    「桐緒!」


    「紗那王!」


    桐緒奔向紗那王,紗那王也朝著桐緒直奔而去。兩人用力地握緊彼此的手,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紗那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的傷要不要緊!?」


    「這沒什麽,不用管我了。」


    「怎麽可以不管!你流了這麽多血!」


    「我不在意。隻要是為了你,流再多血我都甘之如飴。」


    紗那王露出了夜桐曾見過的笑容,撫向桐緒的黑發;他的動作充滿了憐愛與心疼,彷佛正在拉著一條條的結緣繩。


    「紗那王……」


    「桐緒,隻要你沒事就好。」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好?你又跟我哥打賭了?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舉手?」


    「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嗯,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說完後,桐緒順從自己熱切的情感,撲進紗那王懷裏。當她是黑貓時無法環抱紗那王,現在她達成這個心願了。


    「謝謝你,紗那王。夜桐也很開心喔,它覺得你對它很好。」


    「這樣啊。」


    紗那王也抱住了桐緒。他的胳膊是這麽的強而有力,使桐緒心中那塊總是滾動著的東西幾乎要為之融化。


    (紗那王的胸膛,好溫暖……)


    就讓我再多享受一下這份甜蜜吧。


    在場所有人都默默地望著他們,率先開口的正是鬆壽王。


    「受不了,你們兩個真會給人添麻煩。」


    「兄長……」


    「到底要我幫你敲多少邊鼓你才要有所進展?紗那王,你心中應該早就做好決定了吧?」


    鬆壽王這麽一問,紗那王便毫不猶豫地緊緊抱住桐緒。


    桐緒不明所以,隻能默默地看著紗那王與鬆壽王,但鬆壽王似乎已從這個擁抱看出了紗那王的答案。


    鬆壽王滿意地點點頭。


    「就是這麽回事,雅陽。這下你了解紗那王的心意有多堅定了吧?」


    鬆壽王聳了聳肩,轉頭望向金屏風。


    「你看見了吧?雅陽。出來吧。」


    「雅陽?」


    紫澱偏了偏頭,而化丸則跳了起來、大吃一驚。


    「雅陽大人!?上野那件事指的果然是翠蓮王大人的宅邸!?」


    「翠蓮王……?那不就是紗那王的姐姐嗎!?」


    桐緒驚叫出聲,嚇得她說不出第二句話。


    將自己變成黑貓的雅陽,居然就是翠蓮王?


    在眾人的熱烈注視之下,一位宛如朱紅朝陽的紅發佳人板著臉現身了。


    ※  ※  ※


    「姐姐……您為何在這裏?」


    紗那王看到這突然現身的紅發佳人,倏地露出略帶傻氣的表情,愕然地開了口。


    翠蓮王是鬆壽王的妹妹、紗那王的姐姐,也是天狐之一。


    也就是說,她的真麵目是紅毛九尾狐。


    雅陽——不對,當桐緒首次見到翠蓮王時就覺得她的笑容神似某人;這也難怪,畢竟他們是姐弟。


    桐緒曾聽聞翠蓮王居住在江部首屈一指的歌舞伎名門——市河一門中,上野那座宅邸,想必是市河傅十郎的宅邸吧。


    桐緒不小心和翠蓮王對上了視線,覺得有些尷尬,而翠蓮王倒是目露紅光,狠狠地瞪了回來。


    雅陽曾說過有隻偷腥貓偷走了她的重要寶物。


    (貓……原來那是在說我啊……)


    「是姐姐您將桐緒變成黑貓的嗎?那麽,之前在派烏鴉天狗在妖魔之道襲擊桐緒的人也是您?」


    「小緋,我隻是擔心你……」


    「是姐姐您幹的好事嗎?」


    麵對紗那王的冰冷回應,翠蓮正明顯地動搖了。


    「不要用這麽可怕的眼神看我嘛,小緋——」


    「是姐姐您幹的好事吧?」


    紗那王連紱確認了兩次。由於他實在太殺氣騰騰,桐緒便出聲插話,想要緩和氣氛。


    「紗那王,等一下。那個啊,我會從妖魔之道進入雅陽小姐的宅邸,真的隻是湊巧罷了。將我變成黑貓的人或許是雅陽小姐沒錯,但我想這跟冒充紫澱一事沒有關係吧?」


    「桐緒,你閉嘴。」


    化丸也扯了扯桐緒的袖子,要她別進去攪局。


    能在此擔任仲裁之責的,就隻有鬆壽王。


    「小雅,快跟小緋道歉。」


    「兄長!難道兄長願意眼睜睜看著這個來路不明的人族丫頭搶走小緋嗎!?」


    翠蓮王向鬆壽王討救兵,這時紗那王豎起銀色長發咄咄逼人地說道:


    「姐姐,桐緒是我的主人。愚弄桐緒,就等於愚弄我。」


    「怎麽這樣,小緋居然跟我頂嘴……兄長,小緋欺負人家啦——」


    哇——翠蓮王哭著對自己的哥哥撒嬌,而鬆壽王隻是推開她回道:


    「小雅,我這做哥哥的可沒蠢到會被你的假哭所騙。再說,你做事不知分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想被小緋討厭嗎?」


    「為何您要對桐緒下手?」


    「那是因為,她好巧不巧闖進我家……」


    「這樣啊,好巧不巧闖進你家。你把她當成撲向燈火的夏日蚊蟲嗎?」


    「兄長~」


    「不過呢,將桐緒帶進妖魔之道的凶手,就是烏響吧?」


    「咦,那個烏響公子!?」


    桐緒想起了烏響那充滿惡意的眼神,覺得很不舒服。這麽一說,妖魔之道的那個冒牌紫澱眼神也相當灰暗。


    「烏響,翠蓮王是不是命令你將天尾搶回來?盡忠職守是件好事,但你別忘了,桐緒可是紗那王的主人。」


    烏響被木隱帶到鬆壽王麵前,戰戰兢兢地答道:


    「請您不要責罵翠蓮王大人。翠蓮王大人是出於對紗那王大人的關心,才會出此下策。」


    「烏響,我說過了。不準再對桐緒出手,否則我二太子決不輕饒——」


    紗那王的語氣充滿著製裁的意味,嚇得烏響不住顫抖。


    「為何你要


    接連兩次對桐緒出手?」


    紗那王的眼中閃耀著銀色的光芒。受到那雙眼眸控製的烏響忍不住痛苦地搔抓自己的咽喉,彷佛有雙看不見的手正勒住他的脖子。


    「紗那王……」


    桐緒害怕地搖了搖頭,紗那王見狀隻好邊歎氣邊將視線移向翠蓮王。


    「翠蓮王。」


    「討厭,不要把我當成外人嘛。叫我姐姐,小緋。」


    「今後不從再對桐緒下手,即使是開玩笑也不準。如果翠蓮王您不肯罷休,那我將賭上紗那王的名號不借奮戰到底。」


    「小緋……!兄長?小緋不肯叫人家姐姐啦——他拋棄了我,選擇了桐緒——」


    哇——翠蓮王抱著鬆壽王嚎啕大哭,宛如一個吵著要糖吃的孩子;這樣的形象,跟那一晚的雅陽有著天壤之別。


    (該怎麽說呢?與其說她是姐姐,倒不如說比較像妹妹。)


    桐緒傻眼了。不知該說這對兄姐對弟弟過度保護,還是該說他們過於溺愛。


    「好好好,好可憐喔。小緋,你也該適可而止了吧?不要對小雅太壞嘛。」


    哼!——紗那王轉過頭去,彷佛想將桐緒藏在自己懷裏。翠蓮王這下哭得更淒慘了,簡直淚濕了衣袖——不過不知是真哭或是假哭就是了。


    鬆壽王輕撫著低頭哭泣的妹妹的背部,說著:「好好,小雅,別哭了。待會兒哥哥會好好訓小緋一頓的。」


    紗那王冷眼望著他們,朝金屏風邁出步子,似乎覺得此地無須久留。


    「回家了,化丸、紫澱。」


    「是,小的遵命!」


    「是!」


    紗那王拉著桐緒的手往前走。這時——


    「嗯?紫澱?小緋,慢著。」


    抱著鬆壽王哭泣的翠蓮王怱地臉色一變,若無其事地喚住紗那王。


    「還有什麽事嗎?姐姐。」


    「你剛剛是不是說了『紫澱』這個名字?」


    翠蓮王偏著頭,問向不耐煩地轉過頭來的紗那王。她那雙朱紅的眼眸,注視著紗那王身後的紫澱。


    「紫澱怎麽了嗎?」


    紗那王隨著翠蓮王的視線望向紫澱。


    「是?在下怎麽了嗎?」


    「果然是你!你不就是紫澱嗎!」


    「是的,在下是紫澱,刀鬼坊紫澱……」


    看來,紫澱對將桐緒變成黑貓的翠蓮王沒什麽好感。他露出警戒的眼神,打量著這位紅發佳人。


    「是我啊,是我雅陽!你忘記了嗎?」


    翠蓮王奔向紫澱,握著他的雙手用力晃動,彷佛想喚醒沉睡中的孩子般大叫著「紫澱、紫澱」。


    翠蓮王對待紫澱的方式實在太過親昵,看得桐緒目瞪口呆,而紗那王也開始好奇姐姐和紫澱的關係。


    「紫澱,你認識我姐姐嗎?」


    「呃。雅陽大人、雅陽大人……啊!」


    紫澱想了老半天,終於敲了一下手心。


    「紫澱,你想起來了嗎!」


    「不認識耶。您是不是認錯人了呢?」


    紫澱爽朗地一笑置之,而翠蓮王則失落地垂下了肩。


    「你喪失記憶了嗎?我給你的龍笛呢?」


    「龍笛?您是說這個嗎?」


    紫澱從懷中掏出龍笛,翠蓮王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地發出「喔~!」的一聲。


    「果然是你,你就是紫澱!這支繪有蓮花金蒔繪的龍笛,不就是我賜給你的東西嗎!」


    「不會吧!?在下紫澱的公主就是翠蓮王!?」


    桐緒驚歎一聲,紫澱馬上湊過來向桐緒求救。


    「公主,在下現在是公主的第一家臣!我根本就想不起上一位公主的模樣!」


    「公主?」


    翠蓮王一頭霧水,於是紫澱便快速解釋了一番。


    「在下現在是公主的第一家臣,王爺的第三家臣!」


    「王爺?公主?」


    翠蓮王越聽越混亂,不禁皺起眉頭;鬆壽王悄聲對她說道:


    「小雅,王爺是指小緋,公主是指桐緒。附帶一提,我是殿下喔。」


    鬆壽王似乎很高興自己的稱呼是「殿下」。


    「桐緒是公主?」


    「呃……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對不起……」


    桐緒姑且向翠蓮王道了個歉。


    「我不知道這中間出了什麽差錯,總之紫澱是我的付喪神。」


    「紫澱是姐姐的……原來如此,難怪可以幻化成如此完整的人形。」


    紗那王重新從頭到腳打量了紫澱一次。


    「我跟紫澱……沒錯,我跟他是在前年的劇場町火災中失散的。」


    「咦,劇場町火災?」


    桐緒脫口而出,望向紫澱。沒錯,桐緒還記得幾年前的劇場町發生了一場大火,以仲村座為首的眾多劇場被燒個精光,過了半年之久他們才重新開演。


    可是,紫澱說他和公主是在某個時代的某戰場中失散的……?


    「哈哈哈,您一定是認錯人了!在下和公主是在站場的熊熊烈焰中失散的。」


    「是呀,我聽到的願望是如此。」


    桐緒一附和,紫澱便開始洋洋得意地開始述說:


    「那天在下為了讓公主順利逃脫,一個人擋在敵兵麵前承受了數十支弓箭……」


    「紫澱,那是鳴田屋的招牌戲碼,你說的大概是那出戲的大綱吧。」


    翠蓮王感歎地攤開扇子。


    「你看太多戲了。以前你常常跟傳十郎對台詞呢。」


    「什麽!?你居然說在下的記憶是戲劇的大綱!?」


    「等、等等。紫澱,你還是再仔細回想一下比較好喔。你說的熊熊烈焰是戰場上的火海?還是戲劇町的火災?」


    桐緒出來緩頰,但紫澱隻是回了她一個令人不安的笑容。


    「這個嘛……在下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你怎麽可以不清楚啊!」


    「嗬嗬嗬,因為我住在鳴田屋,所以紫澱看戲看得走火入魔了。」


    心情好轉的翠蓮王,看得出來相當欣喜於此次的重逢。


    紫澱努力回想朦朧記憶中的戲碼大綱,兩相比對之下,發現確實如翠蓮王所言。


    紫澱身世之謎,就這麽平凡地結束了。虧桐緒還以為紫澱和公主之間或許有過什麽戲劇化的往事,比如說身份懸殊的戀情之類……


    看來,桐緒也看戲看得走火入魔了。


    「紫澱,你不在的時候,我每天都好無聊喔。來,跟我一起回去吧。」


    「且慢。在下現在是公主的第一家臣。」


    「公主……你是說桐緒嗎?」


    「是的。在下為了保護公主免受害蟲的侵擾,必須無時無刻陪在公主身邊。」


    紫澱說到「害蟲」兩字時,桐緒和化丸不約而同地望向紗那王。


    「看什麽看。」


    紗那王難為情地攤開檜扇。


    不如這樣吧!——紗那王身旁的翠蓮王雙手合十。


    「我找個人代替紫澱不就得了。烏響,你來當桐緒的第一家臣吧。」


    「咦!?不要,我才不要別人來當我的家臣呢!」


    桐緒連忙搖頭,黑發烏響也跟著頻頻搖頭。


    「在下是翠蓮王大人的部下!請恕在下無法為此等野蠻公主效勞!」


    「這是我要說的話吧!我怎能收這種壞心眼的人當我的家臣!」


    兩人麵麵相覷,接著又「哼!」地互相別過頭去。烏響對翠蓮王過於忠心,以至於言行舉止總是不知分寸。


    「我不需要紫澱以外的家臣。」


    「公主……在下感謝公主的厚愛。」


    紫澱感動地為之鼻酸,而桐緒也不禁激動地濕了眼眶。


    就這樣,當在場所有人都認為拿這兩人沒辦法時,紗那王徐徐地開門了。


    「紫澱,回去翠蓮王身邊。」


    「可是,王爺!」


    「你擔心害蟲會作怪是吧?那麽,歡迎你隨時來挑戰。」


    紗那王的曉以大義反倒使紫澱垂下了頭。


    「王爺……您的意思是在下已經沒有用處了嗎?」


    「難道不待在桐緒身邊,你就不是她的家臣嗎?」


    「不,當然不是。」


    「那問題不就解決了?即使相隔兩地,你還是可以當桐緒的第一家臣。」


    「王爺……!」


    雖然紗那王看來如此冷淡,但桐緒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正是紗那王最誠心的餞別之詞。


    「我可以允許你當紗那王的第三家臣。」


    化丸身為紫澱的歡喜冤家,也以第一家臣的身份安慰了紫澱。


    「不要!在下還是不想離開公主!」


    「嗬嗬嗬,紫澱,別耍任性了。」


    翠蓮王揪著紫澱的領子,連拖帶拉地將他拽向金屏風。


    「兄長,鬧出這麽場風波,真是勞煩您了。小緋,原諒我吧;還有,桐緒——」


    「是、是!」


    桐緒打直了腰杆。


    「歡迎你隨時再來找我玩。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無聊了,嗬嗬嗬。」


    嗬嗬嗬——桐緒也回了個客套的笑容。誰知道翠蓮王這次又會為了打發時間在桐緒身上下什麽咒?


    「各位,告辭了。」


    「公主——!王爺——!」


    如此這般,紫澱終於回到了真正的公主——翠蓮王身邊。


    「我覺得啊,小緋這個王爺的稱號好威風喔——」


    當眾人正沉浸在感傷裏時,鬆壽王這句話將氣氛破壞殆盡。


    木隱和其他部下們開始竊笑,而桐緒和化丸也開始笑個不停,而當事人紗那王隻能狠狠地瞪著他們。


    「回去了!真令人不悅。」


    紗那王甩動銀色長發,冷冷地說道。


    ※  ※  ※


    桐緒以行人穿越江都天守閣的金屏風,走在妖魔之道上,朝著風祭道場邁進。


    雖然現在少了紫澱,隻剩紗那王和化丸陪伴著她,不過既然他在翠蓮王那兒,那就隨時都可以見麵。


    現在不過是恢複到了以前的狀態罷了。


    「噯,紗那王。」


    紗那王牽著桐緒走在不可思議的道路上。腳下是江都的黃昏景致,而天空則是大放光明的白晝;天與地,目前正徐徐地向右轉動。


    化成白貓的化丸,雀躍地在紗那王和桐緒前方又跑又跳。


    「紗那王,我好高興自己又可以以人類的樣貌跟你相會。」


    「……」


    紗那王沒有答腔,桐緒隻好選擇沉默。


    不過,紗那王的掌心傳來了溫度。


    一切盡在不言中——桐緒用力握緊紗那王的手。


    有好長一段時間,兩人隻是默默地走著。


    不,說不定這段時間僅足於眨眼數次,但桐緒卻覺得好漫長、好浪漫。


    桐緒忽然想起了什麽,於是以空著的那隻手掏出懷中的紫色發帶。


    紗那王說這是他的寶物。為了珍惜它,它還將發帶小心翼翼地收在螺鈿風格小盒子裏。


    桐緒無法不在意這條發帶,她好想知道紗那王的這條發帶藏著什麽樣的往事。


    桐緒總覺得自己曾見過這種紫色蕾絲……


    「紗那王。」


    「桐緒。」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了。


    「啊,紗那王,你先說。」


    紗那王的表情和往常一樣高傲。


    「桐緒,今後做事不要太魯莽。」


    「……是。」


    「不要讓妖魔有機會纏讓你。」


    「這是命令?」


    「沒錯。」


    桐緒刻意大大地歎了口氣。紗那王隻會講這種話嗎?


    他對夜桐就那麽溫柔。


    「你就是這麽自以為是。早知道我就一輩子當夜桐,不要變回來了。」


    「但是夜桐可不會頂嘴跟舉手喔。」


    紗那王微微地回過頭來。


    「難道你覺得不會舉手比較好嗎!」


    「……最重要的是,夜桐不會擅自跑去找藤真。」


    「啊……」


    沒錯,說到底,正是因為桐緒想找藤真,她才會被拐入妖魔之道,才會被冒充成紫澱的烏響趁虛而入。


    不隻如此。桐緒之所以會中了翠蓮王的法術變成黑貓,也是因為她疑神疑鬼、甩開紗那王的手擅自跑開的關係。


    錯不在大家,所有的錯、一切的錯,都在自己身上。


    做事不要太魯莽——紗那王說的一點也沒錯。


    「對不起,紗那王。」


    「我不想聽你道歉。」


    「那,謝謝你?」


    桐緒緊握紗那王的手,停下腳步,將額頭靠在紗那王那披著銀色長發的寬悶背部。


    紗那王為桐緒擋下天尾移之刀所受到的一大道背傷,已經消失了。絹織衣袍上絲毫沒有血痕或破損的痕跡,他的發絲和衣袍依然飄散著如常的伽羅香。


    「紗那王,今後你也要和我們一直在一起,好嗎?」


    「……你這是以主人的身分在命令我?」


    紗那王沒有回頭,桐緒無法得知他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


    但是,桐緒從那低沉的嗓音中感受到了溫暖。


    「對,這是命令……不對,是約定。我會努力的。」


    努力成為一個稱職的狐狸主人。


    「因此……」


    因此,你不要去找新的主人了。


    真希望以主人的身分對紗那王下這道命令。


    桐緒繞到紗那王麵前,伸手撫著他冰冷滑嫩的麵頰。


    紗那王彎下腰來,調皮地將臉頰湊向桐緒。


    「咦?幹嘛?」


    「我會錯意了嗎?上次這樣做時,夜桐舔了我的臉呢。」


    「啊!」


    那一口輕舔——


    「那、那、那、那是!因為我那時是夜桐才那樣做的!我才不會舔你第二次呢!」


    「是這樣嗎?」


    紗那王攤開檜扇,得意洋洋地湊近滿臉通紅的桐緒。桐緒真後悔那麽做,這下被他抓到小辮子了。


    「不管以前如何,總之我絕不會再舔你第二次了!」


    「是喔,真無聊。」


    白貓化丸過來蹭了贈桐緒的腳。


    「嗯?化丸?怎麽了,你嘴裏叼著什麽……哇、哇——————!」


    化丸嘴裏叼著隻老鼠,真不知是從妖魔之道的何處叼來的。


    「桐緒,這老鼠給你。我知道你缺的是什麽了,你缺的是老鼠!吃下它,你的胸部就會變大,也會比較有姿色喔。」


    「怎麽可能啊!我才不吃老鼠!」


    桐緒放開紗那王的手,往後退了兩、三步。


    「桐緒!別放開我的手!」


    「啊,對喔!」


    但已經太遲了——


    桐緒的身後開了一個縱向橢圓型洞穴,此時她已無路可退。


    「桐緒!」


    桐緒對紗那王伸出雙手,但依舊後仰地跌了進去。


    「不要——紗那王——————!」


    桐緒仰望著映照江都黃昏景致的天空緩緩地向右轉動


    ,一邊發出有氣無力的悲鳴,一邊掉進洞裏。


    接著,她猛地摔進了一個地方。


    ※  ※  ※


    「公主!?您怎麽了!」


    「咦,紫澱!」


    數座燭台照亮了黑暗,這是間明亮的房間。布製屏風掛著繽紛的絹綢,擺在在緣廊和室內的交界處。牆邊有個氣派的金蒔繪裝飾櫃、同樣圖案的梳妝台以及圓形玻璃金魚缸。


    這是那座既可怕、又令人懷念的上野宅邸。


    「公主,這麽快您就來看在下啦!」


    「噓——!噓——!」


    「噓——?原來如此,這是密會對吧!」


    「不是這樣啦!!」


    察覺到房內有人聲的屋主,從掛著繽紛絹綢的布製屏風後頭探出臉來。


    「唉呀,桐緒。」


    「你、你好。」


    「這回你又湊巧路過此地嗎?你來得正好,好好待在這兒吧。」


    翠蓮王那果實般赤紅的雙唇,不懷好意地綻放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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