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裏,時間正在緩慢的流逝。


    由於是節日,所以孩子們特別多,他們有的在滑梯,有的在蕩秋千,有的在踢足球,十分的熱鬧。


    沙地中有兩個男孩正在堆城堡。我和撒旦大人吃完可麗餅沒事幹,就看著他們發呆。


    等到城堡完成,兩人高興得手舞足蹈。當他們長大後,這一定會成為他們快樂的童年回憶。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大概是這裏年紀最大的男孩跑進沙地之中。


    他跟那兩個孩子是不是有仇,甚至認不認識我都不清楚。能夠明白的隻有,他打算來搞破壞這件事。


    突然,他一腳踩進城堡。


    實在太難以置信了,兩個男孩都呆住。就在那時,城堡勢不可止的崩塌了。


    回過神來,孩子們眼淚嘩啦啦的流,放聲高哭。


    平和的空間被暴力打碎,大家將注意力放在沙地。


    即使被周圍的人盯著,那個男孩並沒有足下留情,依舊一心一意地不斷踐踏著。


    事情再惡化下去,演變的結果不是一般的打架,而是強者對弱者單方麵的暴力。


    在我學到的知識中,人類的小孩,不同年齡的體格差是相當巨大的。小學生之間,即便僅僅差一歲都無法反抗。


    不知他是不是也意識到這一點呢?不過無論怎麽說,能夠將自身的能力用至極限來向整個公園散布惡意,從這點來看,他已經是個難能可貴的人材了。


    從早上的例子來看,撒旦大人也該采取行動,她不可能對這樣的人材置之不顧。


    如我所料,撒旦大人眯著眼睛,慢慢站起。


    「撒旦大人……」


    「吾知道,他也相當值得讚賞。」


    撒旦大人的氣息變得薄弱,如同之前那樣進行概率操作。


    當我以為要再進行洗禮儀式時,「不過,吾要讓他知道何為人上有人。」


    撒旦大人留下這麽句話,就走向沙地。


    什麽意思呢?他跟隨便停車的混混還有在超市滑滑板的孩子之間有什麽區別嗎?


    我目送著撒旦大人的離開,感覺到她全身好像散發出鬥氣。從那奇怪的模樣,我終於理解主人她的深思熟慮,而為自己的膚淺感到慚愧。


    撒旦大人是打算讓他明白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


    如我們所見,他是個出色的壞蛋。看到這樣的人,令魔王之血騷動不已。無論他怎麽厲害,也有必要讓他體會到世界上一山還有一山高。


    要讓他親身感受,在這個不公平的世上,有的人是絕對贏不了的。這亦是身為魔王的尊嚴。


    撒旦大人鎖定目標,隨後飛奔而出。


    逼近目標的瞬間,撒旦大人輕輕一躍,隻見她雙腳齊出,向前一伸。


    那男孩還在專注他的破壞活動,而撒旦大人的雙腳深陷他的背脊,將他擊飛,一頭插進沙地中。


    出現了!666必殺技之一,神奇☆雙腿飛踢!


    著陸成功的撒旦大人馬上站起,開始踩踏死魚般的男孩。


    不斷的,不斷的踩踏,一心一意的踩踏,就像男孩踩踏沙城的翻版。


    由於突如其來而陷入混亂中的男孩,終於感受到痛楚和恐懼而嘶聲大哭。


    周圍的人毫不知情,以為男孩不知為何被彈飛,然後痛哭而已。


    家長們皺眉低語,應是對大哭的男孩感到困惑無誤。


    不言而喻,勝利是屬於撒旦大人的。


    成功向他植入恐懼感後,撒旦大人擦了擦汗,向這邊舉起勝利的手勢,而我也豎起拇指來回應。


    但是,一個前所未見的男人就在那時出現了。他十分年輕,打扮隨便。


    而撒旦大人還沉醉於自己華麗的動作之中,連男人站到她身後也沒注意。


    突然,一拳落到撒旦大人的頭上,咚的一聲。


    由於太過突然,我來不及無法阻止。


    「太過份了,笨蛋。」


    聽到男人的聲音我才回過神來,立馬跑到撒旦大人身邊。


    「沒事吧,撒旦大人?」


    撒旦大人當場抱頭蹲下,沒有回應。


    我該怎麽辦?雖然看上去沒有外傷,然而不能為此感到安心。可能會內出血,也可能骨頭斷了。


    我不安得心都亂了,頭腦一片空白不知該怎樣做,隻懂得死死注視著撒旦大人。


    「能站起來嗎?」


    那時,我背後傳來男人的聲音。


    反射性的回過頭,看見那男人將破壞沙城的孩子扶起,還摸摸他的頭。


    那種態度使我很生氣,不由得出聲。


    「喂,你這家夥!」


    男人這才留意到我,一副嫌麻煩的樣子說道。


    「…你是那位小妹妹的監護人吧?作為長輩,你不好好管教小孩怎麽行?」


    那無禮的言辭使我更不爽了,我上下打量他。


    身高約一米七,應該是高中生了。留著一頭短發,雙手插袋,怎麽看都是個標準的年輕人。唯有眼神比較銳利,盯著這邊。


    現在對他的了解隻有這種程度。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他是個怎樣的人,而是他做過些什麽。


    他居然敢傷害撒旦大人,換言之,他是敵人。


    敵人就得消滅。


    站在男人麵前,我把力量集中在腰間的右手。不知可不可以像早上那樣控製力道,再說我也無法壓抑內心的混亂。


    傷害撒旦大人的,誰我也不會放過!


    正當我想出手的時候,「慢著,莉莉絲。」被撒旦大人製止了。


    撒旦大人站起來,含著淚握住我的裙角。


    「主人,請稍等片刻,我很快就能解決。」


    「聽話,吾說了,等一下。」


    使魔不能違抗主人的命令,我唯有停止行動。撒旦大人擦掉眼淚,踏前一步,直視那個男人。


    「汝,為何要打吾?」


    撒旦大人那與孩子外表不相符的語氣,使男人眉頭一皺。不過他很快就平複心情,指著被毀的沙城說道,


    「我經過的時候,剛好看到他在搞破壞。當我正想去製止,就見你把他踢飛,於是就來製止你。」


    撒旦大人隻是默默地聽著,目光不曾從男人身上移開。


    「當然,錯的是他。隻是,不能因為這樣就對他亂打亂踢。凡事都有個限度,過了,好事也會變成壞事。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打吾就在限度以內嗎?」


    男人點點頭,根本不將對撒旦大人施暴當一回事。那態度讓我再度燃起殺意,敢對撒旦大人說教,真是好膽量啊。


    然而撒旦大人還是拉住我的裙角,不讓我有所行動。


    「主人,這家夥狗口吐不出象牙,讓我了結他吧。」


    「……如今這個人情冷暖的世界中,敢教訓陌生孩子的人類可說寥寥無幾。不覺得他相當有男子氣概嗎?」


    撒旦大人對他下了如此評價。


    看來撒旦大人不但不生氣,反而有點高興。雖說我不太能理解,似乎撒旦大人有些在意他。


    主人的意思高於個人情緒。既然如此,我也隻能收起我的殺意。我深呼吸一下以平複情緒。


    ——說起來,


    他的話語當中,我感覺有點奇怪。


    「撒旦大人,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什麽?」


    「這個男的看得見撒旦大人嗎?」


    現在撒旦大人停止了概率操作,不過也是因為被男人打而中斷的。所以理所當然的,現在大家都用好奇的眼光看著我們。


    隻是


    ,男人打撒旦大人時,概率操作是在進行中。


    一般人的話,應該不可能注意到撒旦大人。


    「嗯?嗯,那是——」


    「啊,那樣子啊!」


    不待撒旦大人回答,我已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這麽簡單的問題,在問之前就應該想到。


    一般人注意不到的話,也就是說,這個男人不是一般人,不是平平凡凡,隨處可見的青年。


    撒旦大人要繼續觀察他。為了了解男人有什麽利用價值,需要更詳細的認知,所以才阻止我出手。


    「就是這樣子吧?」


    「呃,嗯。對,就是這樣。」


    撒旦大人自信的回答。果然是那樣!


    不愧是撒旦大人,觀察力之高使我慚愧,真為自己的單純感到羞恥。所謂的有男子氣概,也不過是種掩飾。


    那樣的話,就能體諒撒旦大人的行為。當然,就算不能理解我也不打算違背主人的命令。總之,恢複冷靜的我點點頭以示同意。


    「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沒有對我們的對話感到奇怪,男人插話道,「首先向他們問話吧。」


    說完後他轉向孩子們,屈膝,用相同的高度看著他們。


    「喂,你。告訴我們,為什麽要那樣做?」


    他向那個破壞城堡的男孩問道。他粗暴的語氣令男孩膽怯,男孩邊抽鼻涕邊一頓一頓的訴說緣由。


    男孩本來今天是計劃和家人一起去遊樂場玩的。那是在兩周前已經決定好的事,他一直期待著這天的到來。


    然而到了今天早上,他的父親臨時有緊急的工作,不得不去。父親不顧男孩拚命請求去上班,因此而取消計劃。


    無比失望的男孩,閑來無事到處遊逛,來到附近的公園。看到孩子們玩得那麽開心,他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不由自主地踩踏沙城。


    男孩的敘述到此為止。


    簡單來說就是遷怒,不過明白事情起因後,那兩個男孩也原諒他了,反而對他有些同情。


    男人聽到這番話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是歎了歎氣,粗暴的將男孩的頭發弄亂。


    「你啊,為這種事就發這麽大脾氣,以後有你辛苦的。世上還有更多不公平不講道理的事情啊。」


    雖不知這番說辭是不是安慰,不過男孩聽到後,大概心情也好了些,就不哭了。還向那兩個孩子道歉,事情圓滿收場。


    「好,輪到小妹妹了。」


    我以為事情結束了,誰知道男人居然看著撒旦大人這麽說。


    「吾怎麽了?」


    「你對這孩子施暴了吧?那就該道歉啊,當然,如果你也有你的原因的話,可以說出來。」


    撒旦大人撅著嘴,相當的不高興。


    的確很難辯解,雖然有原因,但即使跟他們說是為了讓他明白人上有人,他們也不能理解。而且還沒知道男人的真實身份前可不能直接表明我們的來曆。隻是要向人類的孩子低頭,身為魔王的尊嚴可不允許這種事。


    「……哼。」


    撒旦大人拉著我的手,貼近我耳邊低聲說。


    「莉莉絲,將剛才買的零食分一些給這些孩子。」


    「呃,這樣好嗎?」


    「沒所謂,給些他們喜歡的。」


    原來如此,物質誘惑是簡單直接且非常有效的手段。與其無條件的承認過錯,不如保持『施與者』的立場。


    我打開口袋,取出一些零食。


    「愚蠢的世人啊!心存感激的接受施舍……」


    我還沒說完,撒旦大人就打斷了。


    「要裝作一般人。用正常的說法,正常的。」


    「啊,那樣啊。嗯…你們餓嗎?想吃糖嗎?」


    我將手上的糖果挪向孩子的麵前。他們略帶顧忌的看看我,又看看糖果。我露出微笑,點點頭。三人忽視一眼,然後一人拿一顆。


    「這樣可以了吧?」撒旦大人誇耀勝利般說。


    「嗯,他們也覺得可以就行了。」


    男人搔搔頭答道。


    太好了。看來主人心情變好了,現在可以安心了。


    「我說……」


    見撒旦大人心情變好,那個破壞沙城的男孩開口說。


    「嗯?什麽?」


    「那個……謝謝,姐姐。」


    他低下頭,猶豫的說。在他之後,那兩個小孩也「謝謝」「謝謝」的道謝。


    「城堡,讓我也幫忙重建吧。」


    凶手本人不好意思的說,兩個孩子聽到後,眼睛閃閃發光,同時點頭。


    「嗯,一起玩吧。」


    孩子們已經不理會我們,專心的堆沙城。發生過那樣的事情,沒想到現在居然能這麽友好。


    公園恢複原來的平靜。周圍的人也對我們失去了興趣,繼續各玩各的遊戲。


    「那個,主人。」


    「怎麽了?」


    「被道謝了呢。」


    「是啊。」


    「難得那時那麽險惡,真是可惜。」


    「沒辦法,偶爾也會發生這樣的事。而且重要的是,那家夥。」


    撒旦大人往旁邊一瞥,那個男人看著孩子們的笑容,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沒錯,無論要付出多大的犧牲,也要取得他的情報。


    察覺到我們在看他,他轉向這邊,規規矩矩的道歉。


    「剛才真是抱歉。」


    「嗯?汝指哪件事?」


    沒想到他突然道歉,撒旦大人亦有點驚訝。


    「就是剛才打了你。還痛嗎?」


    「哦,這件事啊。不用介意,那怎麽看都是吾的錯,被打也是正常的,反而是吾該說幸好被汝阻止了。……給汝添麻煩了,有什麽吾等能幫得上忙的嗎?就當作對汝的報答。」


    突然間提出這樣的請求,男人很困惑。


    「就算你這麽說,也沒什麽需要你做的……」


    「相見亦是有緣,無論有什麽困難都會幫的。」


    「……啊,幾乎忘記了,剛好有件事。」


    男人咂舌,手叉腰,看來想到了什麽事,跟著看向撒旦大人。


    「那就麻煩你了。增加人手就能減少麻煩,而且有監護人就不會引起問題了。拒絕別人的善意也不太好。」


    「善意嗎?善意,算了。善意,嗯……」


    撒旦大人小聲的嘟噥著,她可不喜歡善意這種說辭。


    「不過對你們來說可能很無聊。不,其實我也覺得很無聊。」


    「什麽都沒問題,快點帶我們去吧。」


    「哦,這樣啊?我是沒所謂。」


    看來對話結束了。雖然男人好像還有話想說,不過他閉上嘴,開始向前走。


    「說起來,還不知道汝的名字。」


    撒旦大人在他身後問。


    「我叫愛澤,愛澤悟。」


    他沒有回頭,邊走邊答。


    我有種事態向著奇特的方向發展的感覺。不過是像平常一樣出來購物,結果卻變成查探這個名為『愛澤悟』的真麵目。


    我個人倒是希望幹脆利落的解決他,然後回家打掃。


    不過我隻是使魔,唯有服從主人的命令。


    而且我有自信,隻要是為了撒旦大人的完全複活,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忍耐!雖然不知道這個愛澤是什麽人,不過弄清楚之後,撒旦大人就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在那之前我唯有默默完成自己的工作。


    麻煩也好什麽也好盡管來吧!隻要能查明你的真相,怎麽無聊的事我都會笑著麵對。


    重新下定決心,我和撒旦大人四目相投。


    我們默契地點頭,像早上那樣牽著手跟在他身後。


    ——十分鍾後,我們見識到世上最討人厭的事情。


    「啊,終於來了。太慢了,悟。」


    「真煩啊,不過在周圍閑逛了一陣子。」


    我們來到了車站前的廣場。由於節日的關係,這裏到處都是人。


    剛到步,就有一個女的向愛澤搭話。


    她戴著無框眼鏡,大約跟愛澤同年,身高比我略矮。一身樸素的衣服,留著一頭齊肩的頭發。


    「咦?她們是?」


    她看著我們,歪著頭問。


    「啊啊,她們是,呃,你們叫什麽名?」


    「……」


    撒旦大人沒有回答,凝視著眼前的女子。她右手拿著火鉗,左手拿著半透明的大垃圾袋。


    「算了。現在先不說那,來,悟也拿著。」


    女子將一個垃圾袋遞給愛澤。愛澤咂舌,不厭煩的拿過。


    「真是的,為什麽一直要我幹這種活?」


    「又來了,都說了這是為悟好啊。」


    「謝謝你的關心,想做的話就自己去嘛。」


    「你不做就沒意義了。」


    「……愛澤,汝到底要做什麽?」


    撒旦大人打斷兩人的對話。


    「這還不明白?撿垃圾啊。算是公益活動的一種吧。」


    聽到這句話,撒旦大人臉色發青,汗流如水,手腳發顫。


    「公、公益活動……多麽可怕的詞語啊……」


    撒旦大人會害怕是當然的。


    公益活動,是惡魔最為忌憚的事情。


    在公眾場所撿垃圾,是一種一分錢也得不到,卻充滿博愛精神的行為。要身為魔王的撒旦大人去做,不止是精神,在肉體上也是一種很大的折磨。


    「…………莉莉絲,計劃變更,吾先回去了。」


    撒旦大人用力地握拳,不愉快的說。


    「是的,深感體會。」


    我低下頭,心中充滿同情。


    愛澤正和眼鏡女聊天,沒有留意我們。從他偶爾指向我們這邊,可以推測他在向眼鏡女說明我們來幫忙的事情。


    「莉莉絲,汝留在這裏幫愛澤。不情願也盡量忍著吧。」


    「我了解。不過,這些東西怎麽辦?」


    我輕輕舉起右手,手中拿著一大袋剛買的零食和果汁。


    「吾拿回去就可以了。」


    「呃,行嗎?這可不輕啊?」


    「汝以為吾是誰?一袋兩袋東西,難不倒吾。」


    撒旦大人從我手中奪過袋子。中途,她失去平衡幾乎跌倒。


    「那個,真的沒問題嗎?」


    「囉嗦!吾說了沒事就是沒事。」


    撒旦大人臉色通紅,雙手抱著袋子。怎麽看都不像沒事。


    「莉莉絲,交給汝一個任務。」


    明明不是沒問題,但撒旦大人還是保持威嚴的發言。


    「吸收愛澤肉體一部份帶回來。多小也沒關係,就算細胞的一部份也可以。但是,在不知道他身份之前,不能對他有所加害。任務完成之後,便馬上回來。」


    果然,撒旦大人感覺到他有某些奇特之處。不然不會這麽費勁查探他的真身。


    「我明白,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嗯,吾期待汝的成功。那,吾先走了。」


    說完,撒旦大人就走回家了。看她步履闌珊,實在是擔心不已。


    啊,跌倒了。


    她望過來了,眼睛還泛著淚光。


    沒問題嗎?真的沒問題嗎?


    撒旦大人奮力站起,揮揮手示意不要看過來,然後再度邁步前進。我強忍住跑過去的衝動,現在我還有更應該去做的事情。


    為了斬斷這依依不舍的心情,我忍痛轉過身。


    撒旦大人,我保證會完成任務!


    所以,所以一定要平安到家啊!


    「咦?那個小妹妹回去了?」


    當我握緊拳頭祈禱時,愛澤問。


    「啊啊,是的。有點急事要去做。」


    「讓那麽一個小孩自己回去,沒關係嗎?」


    「你這家夥!將我主人當白癡啊!她絕對可以一個人順利到達的。」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而且,你怎麽突然這麽生氣?」


    啊,不行。要偽裝成一般人,一般人。


    「沒問題的。不要看她那樣,其實挺能幹的。」要笑,要笑。


    「既然你這麽說,那就算了。那你要來幫忙嗎?」


    「嗯,我很樂意。」


    我馬上笑著回答。雖然不爽到極點,不過,忍耐,忍耐。


    「那,拿著這個去那邊撿垃圾吧。」


    「嗯嗯,我很樂意。」要笑,笑。


    從愛澤手上接過垃圾袋,公益活動宣布開始。


    這種事毫無難度可言,連小學生都能做到,比在家打掃還要輕鬆。


    然而撿垃圾的過程中,我一直忍受著痛苦。以前都不知道,公益活動是這麽的令人難受。


    參與增加善意的活動,是使魔最羞恥的行為。就算是主人親口下達的命令,也不得不懺悔一下。


    啊啊,撒旦大人,請原諒我吧。


    我現在在做好事……


    兩小時後,活動順利結束。


    對人類來說或許是一件體力活,但非人類的我卻不感疲勞,反而是精神上已經到極限了。


    洗過手後,我坐在廣場的椅子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真是的,這兩人的興趣真怪異。將難得的節假日浪費在這種事情上,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更不能容忍的是,街上因此而充斥著善意,令撒旦大人離完全複活遠了一步。


    不爽,十分的不爽。


    「辛苦了。」


    突然,頭上有人在說話。抬頭一看,原來是愛澤。


    「很無聊吧?真是感謝你的幫忙。」


    他苦著臉,用手帕擦手。看來和我一樣,也是剛洗過手。


    「不用在意。是我自願去做的。」


    我生硬地答道。


    看來愛澤和我的心情一樣,不過我對他的印象不會因此改變。畢竟他曾對撒旦大人動手。


    「是嗎。也是呢,撿垃圾的就你最認真。」


    居然對我說出這麽失禮的話。


    的確,身為撒旦大人使魔的我,撿垃圾不過輕而易舉,而且為了取信他們也不敢去偷懶。不過他不明白,這不代表我情願去做。


    「說起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


    愛澤突然想起,於是便問。疲累的我沒有多想,順口回答。


    「我叫莉莉絲。」


    「莉莉絲?名字真怪。」


    「你說什麽!你對我主人取的名字有什麽意見嗎!」


    ……我將這番話從喉嚨中吞回肚子裏,平常心,平常心。


    「?」


    他疑惑的看著我,在他想開口前,被一股聲音打斷了。


    是那個眼鏡女。


    「垃圾的處理,也完成了。」


    她走過來,向我們遞出雙手。手中拿著果汁。


    「你也有份,我請客。」


    「咦,可以嗎?」


    「你也辛苦了,就當作我的謝禮吧。」


    眼睛女天真的笑著。


    真是大方的人呢。免費的不拿白不拿。拿回去給撒旦大人作手心也好啊,這麽想,心情總算好些。


    我接過果汁,高興的笑了。


    「我先去洗手了。」


    她說完


    就走向洗手場。同樣拿到果汁的愛澤不滿的盯著她。


    就這樣看,他根本就是個普通的年輕人,到底他跟其它人哪裏不一樣呢?我完全看不出來。


    感覺到我在看他,他轉過頭來。


    「有事嗎?」


    「啊,沒有。隻是在想,你們經常做這些事啊?」


    隨便找些話搪塞過去。


    「嗯,還好吧。總被她逼著,不過沒辦法,跟她的孽緣斬不斷。」


    「哦。」


    不過隨便問問而已,我並不感興趣。


    「之後我們要去吃午飯了,你打算怎樣?」


    他指了指廣場中的大鍾,已經快下午一點了。


    老實說,我想早點回去。我還沒試過跟撒旦大人分開這麽久的。隻是任務還沒完成,不能這就走。


    ……不,等等。難道這不是完成任務的絕好機會嗎?


    公益活動時那麽多人,不好出手。再說我們剛認識不久,那時他對我多多少少也有些戒備。


    而現在,他有點鬆懈了,也許是因為累了吧。


    隻是,不能傷害他,這就有點問題了。


    這真是相當嚴苛的條件啊,不過絕不是沒可能的,應該有什麽辦法才對。


    我仔細的觀察他,窺視他的神情。就在他拉果汁拉環的時候。


    「……嘖」


    愛澤迅速收回手指,指頭滲出紅色的液體。


    「沒事吧?」


    「嗯,小事而已。」


    愛澤看著自己的手指毫不在乎的說。在指尖的傷口處,有血流出來。


    ——機會!


    「這種小傷,舔一下……」


    他話沒說完,我就抓住他的手。然後迅速的含住他那隻手指。


    他還沒把握事態,隻懂不知所措的看著我。隨後回過神,縮手想把手指從我的口中抽出,不過手被我緊緊的抓住。


    「喂,你在幹什麽?」


    愛澤滿臉通紅,但我不理會他的疑惑。即使他拚命掙紮,在我非人的力量麵前不過是螳臂擋車。


    啾啾,我就這樣從傷口中將血液吸到嘴裏。


    血液當中有主人的細胞,也就是人體的一部份。這樣就成功奪得!


    以防萬一,我還用粗糙的舌頭仔細的舔了傷口一遍。而這樣,令愛澤麵色越來越紅。


    「啊,你,你在搞什麽?」


    突然,有人大叫一聲。


    一看之下,原來是眼鏡女紅著臉指著我們。


    「舔,舔男人手指這種事!還,還是剛認識的!明明相處不到幾個小時!太,太,太不純潔了!」


    被妨礙了,再繼續估計不行了。


    不過需要的東西已經到手,留在這也沒有。


    我鬆開手,擦了擦嘴。


    「愛澤,我要回去準備午飯了。」


    「啊,啊,哦,哦。」


    他結結巴巴的,而且一跟我對上眼就馬上移開視線。到底有沒有聽請我說的話呢?


    「那我走了,拜拜。」


    我揮揮手,然後馬上就走。


    「等,等一下!」


    無視眼鏡女的喝止,我如脫兔般跑離現場。


    我隻想快點回去向撒旦大人報告!


    現在我全身充斥著任務成功的喜悅感,之前的疲勞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到家後,卻沒看見撒旦大人。


    她不在房中,而在超市買的食物就隨意擺在廚房裏。


    「撒旦大人,您在哪?我完成任務回來了。」


    在我收拾時突然想到一個可能。


    走向浴室,接近時,洗澡的聲音逐漸增大。


    浴室門前,一地都是撒旦大人剛才穿的衣服。


    她果然在這。一定是因為搬那麽重的東西搞得全身是汗。


    我將衣服撿起,放進洗衣籃裏。然後我快快的把自己的衣服脫掉。


    「打擾了。」


    門一打開,蒸汽迎麵而上。


    我們家的浴室大得能夠來回跑動。往四周掃視,發現撒旦大人正在花灑那邊洗頭,滿眼淚水的。


    「啊,不行啊,要好好戴上浴帽啊。」


    「真吵,根本沒那必要。」


    眼睛雖然有點充血,但撒旦大人還是那麽逞強,明明到現在自己還不能好好的洗頭。


    「請不要那麽說。撒旦大人就乖乖的呆著,讓我來吧。」


    「……哼,隨便汝吧。」


    撒旦大人好像還想說些什麽,不過在我的堅持下,她翹著手,閉上眼,不情不願的坐在洗浴椅上。


    我將準備好的浴帽戴在撒旦大人頭上,倒上洗發水,開始替她洗頭。


    「這樣子,氣泡才不會進眼裏。」


    「吾知道,不要總把吾當小孩啊。」


    雖然撒旦大人十分不滿,卻沒有抵抗。就這樣,廣闊的浴室中隻有撒旦大人的頭發被洗發水摩挲的聲音。


    順帶一提,洗發水很普通,哪裏都有賣。僅是這樣就能將頭發維護得這麽漂亮,隻能說是天生麗質難自棄。


    用水衝掉泡沫,洗發就結束了。現在該擦身了。


    「讓我來替您擦背吧。」


    我用海綿輕輕的擦拭。


    「嗯,嗯嗯。」


    偶爾撒旦大人會因被搔到癢處而漏出聲音,不過貌似沒有令她不開心。


    重新細看撒旦大人,就是這麽幼小的身軀,負擔著魔王的重任。想到那種辛勞,使我胸中燃起一股熱火,不禁有種緊緊抱著她的衝動。不過現在還是以工作為重,忍耐,忍耐。


    「然後,到前麵了。」


    擦完背後,她回頭對我說,「前麵就不用了。」馬上就拒絕了。


    不過這對話,我們已經重複了好幾回。


    「其實我之前就想問,為什麽前麵就不需要我洗呢?」


    我提出深藏已久的疑問,撒旦大人麵色轉紅,讓我全身緊張。


    「誒,囉嗦!吾也是羞恥心的!」


    「哈?」


    「總之,前麵就不需要汝幫忙。明白嗎?」


    「既然您這麽說的話。」


    一定是有一些我無法理解的原因。要說不在意是騙人的,但有必要的話撒旦大人肯定會告訴我,多問無益。


    泡完澡後,我替撒旦大人擦身的同時,報告愛澤的事情。


    「這樣啊,辛苦汝了。」


    我說完後,撒旦大人邊穿上內褲邊讚賞我。


    太高興了,就算隻有這一句話,我的辛勞也是有價值的。


    「不過,沒想到汝會這麽大膽呢。」


    「咦?我有嗎?」


    沒想到撒旦大人會這麽說,我不由得反問。


    「還問,汝沒有自覺嗎?」


    「自覺,嗎?」


    我歪著頭,搞不清撒旦大人在說什麽。我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而已。


    「啊——,算了算了,不用在意。」


    「是。」


    撒旦大人愕然以對,我也隻好含糊的回答。


    不過,既然她說不用在意,那肯定不是什麽大問題。


    「好,將攝取的肉體移交給吾吧。」


    撒旦大人仰視我,手叉腰,閉上眼睛。


    「是,那我失禮了。」


    我將手搭在撒旦大人肩膀上,臉慢慢貼過去。


    然後,她柔軟的嘴,與我四唇重迭。


    「嗯」


    我用舌頭分開撒旦大人的嘴,將口中的唾液流向她嘴裏,使她發出呻吟。


    「嗯,嗯嗯……啊!嗯……啊!」


    撒旦大人發出窒息般


    的喘息聲,禁閉著雙目,臉上微微泛出紅暈。


    「嗯咕!」


    咕嚕一聲在她喉嚨響起,她已將我傳過去的唾液吞下。


    當然,其中包含愛澤的血液。


    撒旦大人吸收一部份人類肉體後,就能夠掌握那個人的情報。


    「嗯……」


    突然,撒旦大人張開眼睛,輕輕推開我。


    看來她已經得到結論了。


    「需要和他正式接觸才行。一些需要汝去準備的東西,沒問題吧?」


    撒旦大人仰視著我,一本正經的說。


    「需要準備嗎?這沒所謂,不過到底知道了什麽呢?」


    因這唐突的要求感到迷惑,我不加掩飾的問道。


    「莉莉絲喲,汝知道人類曆史中誰對世界的影響最大嗎?」


    撒旦大人穿上我準備好的衣服,突然反問我。


    「影響?」


    這個問題要想一想,不過還是想不出答案。


    「嗯——,實在對不起。關於人類的我學得還不夠。」


    「範圍太大了嗎?那麽說道偉人汝會想到誰?」


    「這次是偉人嗎。這種人倒是想到幾個。」


    「那麽那幾個人中,跟有著吾等關聯的是?」


    「呃,也就是說,跟惡魔有關,對吧。」


    有關的,多數是宗教人士。而其中跟惡魔關係特別深的,而且對世界影響最大的人物。


    ——瞬時浮現一個人。


    「主人,難道會是那個人嗎?」


    「嗯,就是他。」


    「也是呢,怎麽可能。…………呃?」


    「就是汝所想的那個人。的確,正是如此才難以想象。」


    撒旦大人雙眉顰蹙,而我驚訝得不知該作出怎樣的反應。


    無視我,撒旦大人繼續說道。


    「那家夥,本以為隻是個庸俗的男人,沒想到居然身懷這樣的秘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嗎,得來全不費工夫。」


    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那撒旦大人的反應也是可以理解的。


    的確,他對人類的影響難以衡量,他的名世上無人不知,說世界以他為中心轉動也不為過。


    很多東西因他誕生,也有很多東西因他滅亡。有的人覺得他是救世主,亦有人認為他不過是個欺詐師。


    沒錯,他就是——


    「愛澤悟,就是耶穌基督的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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