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謹言第一眼瞧到他那個弟媳婦時,就覺得眼前發黑、牙根發疼、心髒跳動的速度,幾乎要打出節拍來了。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長歎道,“我對不起爹和娘的在天之靈……”


    坐在聶謹言旁邊的溫小婉,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這世間哪有那麽多十全十美的事,全能讓你碰到,長得都和林黛玉一般西子捧心的大家閨秀,會跑到深山野嶺占山為王來,別做夢了,


    不過……憑良心說,眼前這姑娘長得確實有點彪悍了些,連她瞧著都有些不忍入目了,但誰叫她有膽子把聶謹行聶二爺辦了,那生死都躲不過是聶家人這個事實了。她隻能說一句恭喜了。


    跪在地上的賽玉環也覺得很冤枉,她哪裏知道看著又白又傻又柔又弱的弟弟背後,會有一個這麽強勢這麽不好惹的兄長。


    她當初把人劫上山來時,還以為這位叫聶謹行的小美男是被人迫害、無家可歸或進京趕考的落魄書生呢——戲文果然害死人啊。


    眼前這人帶著大批侍衛圍攻她的山頭時,她還扯著她劫上來的小美男滾床單呢,結果……被人掀了被窩,慘不忍睹了。


    怪不得她把這名小美男扔到床上時,這小美男哭得梨花帶雨地嘶喊著‘哥’。


    當時她還奇怪呢,小美男為什麽要喊‘哥’,要是換做她,在碰到這事時,她必然要喊‘爹’啊‘娘’的,怎麽也輪不到叫兄弟姐妹啊。


    如今她總算明白了,這小美男喊他哥的原因了。


    坐在堂上原是她這個山大王專用虎皮椅位置的那個男人,周身散發出強大的氣勢,她跪在堂下那麽遠的地方,還能清楚地感受到。


    恕她眼拙,她真沒有看出來眼前這男人與她滾了半個月床單的小美男,到底有哪個地方相象到足可以稱兄論弟的地方。這真是一個娘生的親兄弟?


    被蹂躪半個月的聶謹行,在見到他哥之後,抱著他哥一頓哭,連著發三個毒誓,重點強調再也不離家出走了,外麵的世界太可怕了,連女人都……都會強x。


    這要不是他自己的親弟弟,聶謹言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都快要氣死他了。


    他一手培育出來的弟弟,他以為完全沒有問題呢,即使看著文弱一點兒,也不應該給他辦出這事來啊,這叫他情何以堪。


    要不是溫小婉攔著,他即使不踹上一腳過去,也會狠狠地罵他幾句的。


    “謹行性子弱,你就別在嚇他了,這些道理我與他說,他總會明白的,”


    聶謹言得承認溫小婉說得有道理,謹行自幼一人生活,說是活過快三十年了,卻幾乎沒與幾個正常人接觸過,各種能力都比一般人欠缺些。


    他之前又一再緊逼,弄地適得其反了,眼前這次,確實不能硬來了。


    他強壓著氣,本就肅然的一張臉,更顯得鐵麵閻王,堂上堂下除了溫小婉,就沒有一個人敢抬頭喘氣的,連著聶謹行坐在那裏,都有些如坐針氈了。


    聶謹言抬抬眼眸,淡淡開口道:“你叫賽玉環?”


    聶謹言的聲線低沉,發暗卻不啞,說出來的話一字一句,吐字極清晰。音量雖不高,卻有著說不出的震撼力,跪在下麵的賽玉環,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賽玉環自覺她平時也算得是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須眉,可直到今日,麵對著聶謹言時,她忽覺自己……她自己其實也挺小女人的。


    她繼續維持著低頭的姿勢,隻輕輕地點了一下,連哼都沒有哼出一聲來。


    “你父母呢?”


    聶謹言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夫妻,能養出這麽一朵奇葩姑娘來,還有……見不到姑娘的父母,他不好說親啊,既然已經同房,那也隻能將錯就錯了。


    他們聶家過百年的規矩,不能在他們兄弟兩個這裏斷送了,得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就得對人家姑娘負責,妻有出、不納妾。


    聽聶謹言問她父母,賽玉環驚悚了,這難道是要刨她家祖墳?挫骨揚灰神馬的……


    她母親是生她時難產而亡的,她父親原是這山頭的前一任山大王。


    她父親自她母親去世後,身體就大不如前了。要不也不會在她十六歲時,就把山寨的事都交給她處置的。


    入了冬之後,她父親的身體尤其不好,一直在後山養病呢,她抓個小美男上山的消息,還未及通知她父親呢。


    不是她想瞞著她父親,她是想著她多少也要和小美男養出些感情後,再把她和小美男的事告訴給她父親,然後風風光光地在山頭上,大辦一場婚宴,給她老爹衝衝喜。


    她想的簡單,還以為這搶來的小美男可以放到山頭,做一輩子的壓寨小郎君,不急於一時半刻。


    誰曾想這才一個月沒到,夫妻恩愛還沒有接觸出來,就招來堂上坐著的那尊大神。


    也不知道這位大神到底是什麽底細背景,怎麽像是從地獄十八層走上來的十殿閻王呢?


    除了對溫小婉輕言細語過,聶謹言對任何人,都是一個態度,要不溫小婉的爹靖王爺總說聶謹言長了一張死人臉呢。


    聶謹言沒那個耐性,對同一個人問同一句話,說兩遍以上的。他積威甚重,一般由他直接麵對的人,他不用開口問,那些人就主動開始交待,一個字不敢遺漏了。


    賽玉環跪在那裏躊躇著不說話,溫小婉眼瞧著聶謹言的臉色越來越不好,隻得開口道:“好妹子,快別跪著了,謹行他哥也是和你開玩笑的,都是一家人了,哪還用行這麽大的禮。”


    溫小婉站起身來,走下堂去,伸手去扶跪著的賽玉環,邊扶還邊對一旁坐著臉色蒼白如紙的聶謹行道:“謹行,你還不過來扶你媳婦一把。”


    不管有沒有拜過堂,事實已經有了,這個名份總是要認的了。


    溫小婉之前悄悄問過聶謹行,行房過後,可有見過……見過床單上……


    聶謹行平時是木訥軟弱了些,但畢竟也是在小倌館裏長到十幾歲的人,溫小婉說得那麽直白了,他怎麽還能不懂。


    他微不可察地點頭,一張清秀的俊臉,紅得快滴出血來了。


    溫小婉長歎,既然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哪怕是被迫,這一遭就也不能不認了。


    不管聶謹言在堂上如何端著兄長的架子,如何瞧不上賽玉環的長相家世,但在心裏卻是認下賽玉環這個弟妹了——要不依著聶謹言的脾氣,還能讓賽玉環跪他?


    這可不是說笑呢,能在他聶謹言麵前跪一跪,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他瞧不上眼的人,早由人架出去處理了。


    在這場戲裏,溫小婉十分清楚她要扮演什麽角色,聶謹言要是唱黑臉的,她就得跟著唱紅臉。


    聽到嫂子叫他去扶賽玉環,聶謹行遲疑了片刻,卻還是站了起來,走到賽玉環的身邊,顫顫地伸出了手,“起……起來吧!”


    與賽玉環生活在一起的這半個月,說不出什麽滋味來,若說真是一點兒不能忍受,他也不會活到現在了,隻是叫他認賽玉環做‘媳婦’,他心裏還是有些犯嘀咕的,畢竟他是被迫的那個啊。


    瞧見和自己滾了半個月床單的小美男,還是在人家提醒的情況下,才想起伸手過來,扶她起來,她就覺得心裏無限委屈。


    多少年沒有哭過的賽玉環,竟有了些淚意圍在眼圈裏,卻不敢真正地哭出聲音來。


    她剛剛可是瞧到了,小美男抱著堂上那位閻王嗷嗷大哭時,那位閻王的臉色,難看得什麽似的,要不是小美男的嫂子攔著,那位閻王怕是連小美男都要揍的。


    她要是這個時候哭出來,惹得那閻王心情更不好,接下來的景況怕是會更糟糕吧。


    她到是不怕她自己有什麽三長兩短,她是怕她山頭上養的這一大家子,還有她的父親……


    “好妹妹,你父母呢?”


    溫小婉拍了拍賽玉環那雙比她整整大出一圈的手,感歎不已。


    她與賽玉環從身形上來說,站在一起,竟一點不違和,還蠻有些相般相配的意思。她和她弟妹明明都是女人,這鬧得可是哪般啊。


    “我……我娘早……早就過世了,”賽玉環強吞下去淚水,嗓間有些哽咽地說:“我爹他身體不好,他不知道我做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和我爹和我山上的兄弟們沒有關係,求求你,放過他們吧,他們都有老有小的……”


    早知道會有眼前這個局麵,當初她就不霸王硬上弓了,先從培養感情開始了——至始至終,她也沒有後悔搶聶謹行上山來。


    堂上坐著的聶謹言,臉色更黑,而聶謹行已經低下頭,不敢去看了,隻下意識地往溫小婉的身後躲。


    “姑娘怕是誤會了,不管你和我家謹行是怎麽相識的,但夫妻之實總是有了,我相公的意思……”溫小婉故意頓了一下才說:“我們聶家,門風向來清正,講究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得是明媒正娶,聶家之上已沒有高堂,所謂長兄如父,謹行和你的事,我相公想和你父親商議一下,咱們這婚事要怎麽辦?”


    她還是替聶謹言直接切入正題吧,免得耽擱久了,又出什麽羅亂來。


    聶謹行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婚事不能再耽誤了,難得上天給緣份,叫聶謹行和賽玉環兩個陰差陽錯有了這麽一段,她若是不順水推舟,眼看著們兩個彼此錯過這段,以後怕是再難成了。


    賽玉環直了眼睛,目瞪口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訥訥地問:“成……成婚?這……這是真的?不是……不是要滅我們全家吧?”


    溫小婉強撐著笑意,臉上的表情幾乎扭曲得哭笑不得了——這姑娘說話可真有意思。


    “妹妹玩笑了,這怎麽會,我和謹行他哥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得不行,妹妹一瞧就是個好生養、帶福氣的,這門婚事,我們聶家十分滿意。”


    賽玉環再次陷入目瞪口呆時,坐在正堂上,一直嚴重不爽的聶謹言總算平衡了些。


    什麽都不主要,隻有‘好生養’三個字甚得他心。


    作者有話要說:靠之,回來晚了,下午就寫完了,想更的。但公司修暖器,修到發大水……


    回到家後,我的小狗病了,折騰到現在。還有一章,可能要晚一點更了,能等的親們等,不能等的親,明天早上來看。大約在淩晨一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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