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兒進了內室,身體發軟,歪在榻上,平兒緊張的往外看了看,示意無人,鳳姐兒拿手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茶葉沫子,咬了咬唇,壓低聲音,蹙眉道:“平兒,你說二爺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剛才他那些話,明顯兒是在懷疑我呢。”


    鳳姐兒心內焦急,夫妻兩個關係好不容易緩和了點兒,倘若放利子錢的事,讓他知道,可不得鬧個天翻地覆。可勁的想著辦法倒騰錢,出去亂嫖賭,夫妻關係再次惡化。


    平兒斟酌了一會猶豫道:“奶奶,我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鳳姐兒見平兒吞吞吐吐,眉頭擰成一個川,不悅道:“都什麽時候了,還矯情這些虛禮做甚麽?”


    平兒輕輕道:“奶奶素日裏忙的腳不沾地,將府中大小事務管理的服服帖帖,闔府上下皆誇讚奶奶殺伐果決,做事有條有理,是個能為妥當的人兒。可又有幾個人能看到奶奶背後的付出艱辛,心力交瘁,見天的連個囫圇覺都沒的,更甭說身子骨操勞的都不大利索,還得忙碌一大家子的繁事,冷眼瞧著,我都替奶奶心疼。”


    鳳姐兒聽了眉頭舒展開來,輕輕呷了一口茶水,平兒連連歎了口氣接著道:“娘娘省親的事也定下來了,這蓋別院的事,還不得奶奶前去操持,裏裏外外哪樣能離了奶奶,哪個人能像奶奶這般料理的如此周全。”


    鳳姐兒展顏笑道:“嘴裏抹蜜了不成,盡挑些你奶奶愛聽的話說,沒得害臊,哪有自個兒捧自個兒的理。”


    平兒溫和的笑了笑道:“奶奶,我說的可全是真話,倘若一星兒半點假話,就讓我舌頭生個釘子,爛了舌頭,生滿口的瘡。“


    鳳姐兒啐了口,喝了口茶,平兒婉兒笑道:“不過話說回來,這身體是自個兒的,奶奶保重金體才是最要緊的,沒得操那些心,白白累壞了自個兒。不管二爺疑不疑心,橫豎不是件好事何苦來操這心?‘得放手時須放手’,何苦為了這利子錢的事,和二爺生分了,兩兩相厭呢,倒不如樂的施恩,盡早將這些錢收回來,別再繼續下去了。依我說,縱在這屋裏操上一百分心,終久是回那邊屋裏去的,沒的結些小人的仇恨,使人背後含恨抱怨。”


    鳳姐兒長歎口氣道:“我何嚐不知道那些人背後嚼我,是個醋缸子,十裏開外都能聞道一股酸味。我怎的不想和二爺關起門來,好好過日子,可你也瞧見了,你們爺那脾性,但凡油鍋裏的錢,都會撈出來話呢,外麵有掙不的幾個錢。冷眼瞧著他這幾天,好似轉了性,對我們娘倆體貼起來,可哪個能保準會長久呢。可知男人家都見一個愛一個的,一心一意的,十個裏也挑不出一個來。我這也是被逼出來的,嚴密提防他沾花惹草,可哪裏管的住他的心。沒得辦法,隻有牢牢抓住錢,心裏才會稍稍安心點兒。”


    鳳姐兒往向窗外,幽幽道:“你是知道的,咱們家所有的這些管家奶奶,那一個是好纏的錯一點兒他們就笑話打趣,偏一點兒他們就指桑罵槐的抱怨,‘坐山看虎鬥’,‘借刀殺人’,‘引風吹火’,都是全掛子的本事,哪個不是白眼狼,況且我又年輕,不壓人,怨不得不把我擱在眼裏。闔府裏那些下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的,看菜下碟兒,我倘若不多長個幾個心眼兒,不要強掐尖點兒,巴結這個,奉承那個,早不知被多少人給踩到泥裏去了。”


    鳳姐兒推心置腹道:“家裏出去的多,進來的少,一年進的產業又不及先時,再幾年就都賠盡了。隻表表麵看起來風光無限,這幾年我倒貼進去的,不知道有多少。要不是我典當了些陪嫁東西,支騰過去,過日子。哪裏能撐的下去。你也瞧見了,大老爺雖然襲了爵,大房卻偏偏住在偏僻的角落,若不是我太太的親侄女兒,上麵又哄著老太太,指不定被擠到哪個牆旮旯去了。我委屈點不算什麽,可二爺一個大老爺們,將來是要繼承這家業的,我不幫他照看著,誰人去操這份心呢。一家子大約也沒個不背地裏恨我的。我如今也是騎上老虎了。都打量著我不知道呢”


    平兒替鳳姐兒續了茶水,傾身道:“奶奶,您對二爺肺腑之心,二爺知曉了,也會對奶奶感情不盡的,何苦和那起子小人一般見識,奶奶的難處,我們二爺也知道呢。”


    鳳姐兒笑道:“好個沒臉的丫頭,今兒個光替你二爺說好話了,說,你收了她多少好處,將你收買了。”


    鳳姐兒原本隻是打趣,卻見平兒脫口而出道:“奶奶,你別說,二爺倒真給了我一百兩銀子好處費呢,讓我替他在奶奶麵前說話好,討好奶奶呢。”事實上,賈璉給了平兒一千兩,讓她自己存起來做私房錢,不用告訴鳳姐兒。”


    鳳姐兒怔愣,作勢錘了一下平兒,平兒掩嘴笑了笑,對鳳姐兒使眼色,努嘴,鳳姐兒抬頭,隻見賈璉正依靠在門上,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個兒。


    鳳姐兒臉上猶紅,心內突突,假意嗔道:“好好一個爺們,竟學起人家娘們偷聽起牆角來了。”不知道他聽進去多少,心七上八下的。


    平兒告了聲罪,起身走了出去,賈璉拉著鳳姐兒的手道:“你們背著我鬼鬼祟祟商量些什麽呢?”


    賈璉見鳳姐兒紅了臉,拿過鳳姐兒的杯子,灌了口,連笑了幾下,從袖子中掏出一疊銀票:“大爺賞你的。”


    鳳姐兒定了定心,心中暗暗鬆了口氣,還好沒聽見先前的話。又見銀票麵上都是些一百,五百的大票子,起碼得有一萬多輛,鳳姐兒十分驚詫啐他一口不確定道:“呸,這是哪裏來的。”賈璉民唇笑而不語。


    鳳姐兒板起臉:“莫不是你背著我偷偷藏了些私房錢,好養那些小老婆。”


    臉色雖不善,卻難掩一股喜氣,將錢攏進袖子。


    賈璉歪在榻上,翹起二郎腿,搖晃著,漫不經心道:“身子都被你掏空了,哪裏還有功夫去玩女人。”


    賈璉卻是沒有撒謊,昨夜睡了個小粉頭,不屬於女人,隻有傻子才會將這事說出來。


    賈璉一點兒也不擔心,那幾個會嚼口舌。他剛剛可是將幾人的借據,還給賈蓉、賈薔幾個,樂得落一個好名聲,那幾人上趕著討好自己還來不及,哪裏會混說半句不是,隻怕會燒香拜佛將賈璉供起來才是。


    賈璉可沒少打趣,讓賈薔以身抵債,賈薔聽了氣的直跺腳。


    每每想到賈薔跳腳的模樣,賈璉就覺得好笑。


    鳳姐兒狐疑:“沒事偷著樂什麽呢?”


    賈璉伸手勾了勾手指,擺起大爺的款兒:“爺身體泛著呢,過來伺候爺,鬆鬆筋骨。”


    鳳姐兒聽了,嗤的一聲笑了,向賈璉啐了一口:“我比不得那些貪圖銀子的,再替上些,也不夠我一彈指的。把我王家的地縫子掃一掃,就夠你們過一輩子呢。說出來的話也不怕臊!倒衝起大爺來了。”


    鳳姐兒一麵罵罵咧咧,一麵走到榻邊,坐下,替賈璉捶腿,賈璉眼皮子翻了下,斂下眸子中神色,拍開鳳姐兒的手,翻身坐了起來。


    鳳姐兒本以為賈璉會破口大罵,和自個兒置氣,卻見賈璉聲音溫柔如水,捏著自個兒的肩頸處:“瞧,人長的跟個天仙似的,脾氣卻這般火爆。這邊如次的緊硬,怕是勞累過度了,以後可得好好休息,別操心了。”


    出乎意料的關懷備至,鳳姐兒麵有愧疚之色,聲音軟下了幾分,謝過賈璉,賈璉笑道:你是我女人,關心你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何苦整得如此生分”


    鳳姐向來聰明伶俐,自我反省,小聲道:“我以後再也不說我們王家了不成?”


    賈璉眼神深邃:“可又見外了不是。”


    鳳姐兒岔開話題,問起省親園子的事情,賈璉不動聲色的說道:“你這小日子在,沒得去操心那些做什麽,隻管在家中好好將養著身體便是。”


    鳳姐兒欲開口辯駁,賈璉慢條斯理的倒了杯水,潤了潤嗓子:“掙錢是爺們的事,爺說了剛才那些隻是賞你的。”


    鳳姐兒詫異,賈璉從懷中再次掏出一疊銀票,麵額皆是過千的大票子,累計起來有三萬左右,賈璉放到鳳姐兒手中,不甚在意的道:“這些你自己看著花,我不會過問你用到哪處。”


    賈璉在鳳姐兒驚疑不定的眼光中,套上靴子,整了整衣服:“眼光需要放長遠點,蠅頭小利才是正正經經的不夠塞牙縫的。”


    賈璉揭起簾子,叫上在外等候的賈琮,一起去了次間用“早點。”


    留下鳳姐兒獨自思索賈璉話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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