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接連幾日大雪,密而厚實的濃霧遮擋住路人的視線。時間飛快過去,初一如期而至。


    這日,滿天濃厚陰沉的濁雲,重重陰霾籠罩著紫禁城,鵝毛似的雪花唰唰灑下,凜冽的寒風呼嘯吼叫,風雪交加,肆虐著滿樹枯黃的樹葉。屋簷下掛著一排排其形各異的晶瑩透亮的冰淩。光禿禿的枝頭上烏鴉蜷縮著腦袋身體,瑟瑟發抖,發出沉悶刺耳的呱呱叫聲。


    賈璉打著哈欠,倦怠未醒的在內侍服侍下,穿戴好衣服,抹脂擦粉,好一翻忙碌,才收拾整齊。


    賈璉伸了個懶腰,聲音透著沙啞:“皇上呢?”。


    小寧子理了理賈璉的滾毛衣襟:“今兒是聖母皇太後的生忌,皇上剛去了福壽宮給聖母皇太後上香去了,皇上讓公子在暖閣等他。”


    小寧子打點好賈璉後,告了聲罪,匆匆忙忙帶著人前去福壽宮伴駕。


    天際的曙光掙紮著突破層層陰晦昏暗的濃雲,泄出一縷縷觸目驚心的暗紅色。


    賈璉一手捧著鎏金手爐,揭起窗屜,從玻璃窗內往外一看,地下積雪甚厚,天上仍是搓綿扯絮一般鋪天蓋地,眼前一片白茫茫,地上蜿蜒著一排排深一腳淺一腳的雪印,幾個老太監正在那裏掃雪開徑。


    空曠的大殿內靜悄悄的,賈璉歪著腦袋,斜靠在暖榻上,屋內攏著高達三四尺的巨大掐絲琺琅九龍熏爐,暖香撲鼻而來。賈璉伸手摸了摸身下,觸手溫熱,暗忖,古代人的智慧簡直就是不可估量獨具匠心。在沒有空調暖氣的時代,竟也能想出如此構思奇妙的火牆火道用來抵禦寒冬。


    賈璉見時間還早,索性合衣,蓋著錦被靠在金絲繡龍引枕上打盹,屋外偶爾有幾聲微弱的蟲鳴聲傳來。


    賈璉心中默數著“一、二、三”,三字還未數完,賈璉透過眼睛縫隙,隻見一人探頭探腦的隔著玻璃窗往裏瞧,瞧了幾眼後,又將腦袋縮了回去。


    賈璉嘴角抽了抽,右眼皮子跳了下,莫非遇見電視裏常演的,殺人越貨居家旅行必備的奇門武器迷香。賈璉早想見識一番,古代窮凶惡極的歹徒,拿個小管子,向內吹氣,將人擄走的場景。然後自己乘賊人自鳴得意之時,驟然襲擊歹人,不屑的冷笑:“他娘的,毛都沒長全的兔崽子,想算計大爺,回家再修煉個一百年吧,爺在這方麵可是你們老祖宗,這些都是爺玩剩下的。”(笨,玻璃窗戶,能戳個洞麽?)


    賈璉豎著耳朵,聽了小半天,隻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從遠一點兒的地方傳來。


    賈璉心暗笑,這些人耐心還行,不過終究是逃過不爺這雙法眼,腦海中發散的腦補一番,正得意間。忽然間覺得眼皮子越來越沉,迷迷糊糊間似乎看見了威風凜凜,全身上下無處不散發著正義之氣的小警冒,雙臂如鐵鉗子狠狠的抓住自己的雙臂,薄薄的嘴唇如刀削:“秦劍南,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你也可以請律師,我們也可以幫你請律師。不過現在你被捕了,你最好乖乖的束手就擒,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意識越來越沉,神識越來越遠,失去知覺,不省人事。


    兩個穿著體麵的小太監,掩著鼻口,走了進來,一個尖嘴猴腮,一個吊著三角眼,賊兮兮的眼睛在屋子內溜了好一會,一眼看去就不是正經的好人。


    其中一人咳嗽了下,打開窗子,撩起尖刺的嗓子:“老貨們,別添炭火了,一頭肥豬都能給熏死了,何況是個人。”


    外麵悉悉索索的動靜瞬間停了下來。


    “嘖嘖,瞧瞧這沒用短命皇帝怪會享受的,這小白臉眉是眉,眼是眼,生的一副勾人魂的模樣,天生的尤物。”色迷迷的眼睛巡視著賈璉的臉蛋,手指在上麵掐了一把,將染上脂粉的手指,伸進嘴中,舔了幾下,意猶未盡。


    “哼,你知道個屁,這人可是皇上的寶貝疙瘩,那新鮮的牛奶跟水的往宮內送,再黑的身子都能染白了。”不懷好意的將賈璉的袍子撩起一角,隔著中褲在賈璉大腿根處狠狠的碾了幾下,又恨不能他跨下的玩意長在自己褲襠下。


    “呸,隻知道鑽皇上的褲襠,下作。”說著言不由衷的話,眼中冒火,在賈璉的胸脯上揉捏了幾把。


    “比你舔貴人的腳丫子強點兒。”腰一扭將身邊的人撞開。


    “你活膩了不成,這人可是蕭閣老指名要的,你占點兒便宜不打緊,倘若留下點掐痕,你我可是要人頭落地的。”


    “作死的閣老,這麽個美人兒到了他手中哪兒還有半點兒活命的機會,白白浪費糟踐了美人兒。閣老那家夥事兒可是金槍鐵戟,被搗上一個晚上,運氣好的話,還留條賤命,運氣不好的話,出來就是一具血淋淋的屍體。”一人啐了一口,語氣中充斥著濃濃的嫉妒。


    “瞧你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莫非你親身體驗過不成,就算閣老玩剩下的也輪不到你,更何況是皇上疼在手心裏的寵幸過的人,多著帶把的人兒等著排隊呢。我們能頂個鳥用,沒了子孫根連個男人都不是”。心有不甘。


    兩人正在抬杠互相傾軋的時候,屋外走進一個年紀稍長的管事太監,身後帶著兩個一前一後走進來的低眉順眼的小太監。


    尖嘴猴腮哈腰示好,巴結道:“喲,周爺您來了,外麵雪大,怪冷的,快屋內請。”


    周爺名喚周槐,是敬事房的領事大太監,手下執掌上百太監。


    周槐眉皺了下,眼皮子都不抬,看都未看兩人,帶著兩個低眉不語的小太監,直接越過三角眼,尖嘴猴腮,周槐伸手指了指,兩個小太監上前去將賈璉身體抬起。


    三眼角踹了一腳尖嘴猴腮,搓了搓手,陪著笑臉:“周爺,這人可是夏爺吩咐奴才照看的,萬一有個閃失,奴才可擔當不起這罪責,不知周爺可有夏爺的手令。”


    周槐冷哼一聲,一個巴掌直接甩了過去,三角眼半邊臉登時紅腫起來,眼淚含在眼中,敢怒不敢言,誰讓人家是夏爺的外甥,自個兒不是找死麽?上趕著多管閑事,多追問了句。


    周槐一腳踹上去,三角眼滾到一邊,周槐破口罵道:“你是不是當我死了?瞪什麽瞪,不服氣?該死的雜種,問你娘個錘子,老子是夏爺的外甥,老子就是手令,再多管閑事,老子就打死了你,你道我舅舅會不會怪罪我呢?”


    三角眼跪在地上滿口央求告饒,周槐眼角亮出淩厲凶狠,拳打腳踢,口中嗷嗷直罵:“你們這些狗奴才眼中隻我舅舅,不把老子當回事是不是,硬是要和我作對,小看老子,沒個眼見力,難道老子離開了舅舅,就辦不成大事了。”


    周槐是六宮都太監夏秉忠的外甥,平日仰仗著夏秉忠的勢力,在宮內橫行霸道慣了的,什麽人神共憤、無恥下流的勾當都能幹的出來。


    說難聽點兒,皇宮內最不缺的就是人,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枉死在宮內的角落,人命這玩意兒,在宮內是最不值錢的。


    在宮內生存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學會眉眼高低,明哲保身,得過且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莫去管分外之事,惹禍上身,隻要就將點兒完成上麵的交代就行了。


    尖嘴猴腮縮了縮身體,不敢去看被打的麵目全非的三角眼,其實三角眼並沒有做錯,夏秉忠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交代兩人務必親自將賈璉帶去福壽宮,不能出任何差池。


    主子交代的事做好了不一定有賞,倘若做不好,那隻有死路一條。


    可眼下卻橫生枝節,夏秉忠的外甥忽然橫插一腳,過來提人,三角眼也隻是盡本分問了那麽一句而已,就遭受無情的毒打,實在夠冤枉。


    所謂親不間疏,這個道理尖嘴猴腮還是懂的,眼一閉,反正這是他們自家舅甥兩個的事,萬一出了紕漏,完全可以將責任推到周槐身上。


    打的精疲力竭的周槐拍了拍手,踢了踢蜷縮在地上咳嗽的三角眼:“別咳了,咳的老子心裏煩,一邊兒呆著去。”


    三角眼咬著牙齒,不再發出任何聲音,身體不停的顫抖著。


    尖嘴猴腮剛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眼前一黑,一記有勁的手刀從腦後襲來,連驚呼聲都未來得及發出,重重的摔倒在地,腦袋瓜子冒著血。


    發完一腔怒火的周槐,恍惚間似乎看見了滿天閃爍的星星,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


    賈璉蹙著眉頭咳嗽了幾下,眼角迸出冷厲的目光,氣勢洶洶的揣著鎏金手爐,上麵猩紅的血不停的流了下來,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主兒。


    賈璉羞憤交加,臉都快綠了,他奶奶的著了這些龜孫子的當了,陰溝裏翻船了。


    兩個低眉順眼的小太監其中一人急忙拉住賈璉,賈璉全身籠著股狠勁,架勢大有要將人活活砸死的趨勢,笑道:“算了,算了,這些人不過是聽人吩咐的可憐蟲罷了,何苦和他們計較,白白氣壞了身子。”


    賈璉扭頭,氣呼呼道:“紫英,我還沒找你算賬,他奶奶的,你給老子聞的是什麽破玩意,臭不可聞。”回頭也要讓這小子聞聞那玩意。


    馮紫英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下,訕訕的笑了聲,總不能堂而皇之的告訴他,你吸了過多的迷煙,解藥就是茅坑裏的那一團團臭烘烘的粑粑。


    這不膈應人麽。


    賈璉沒再追問,大差不離的也猜到是什麽玩意了,賈璉扔掉鎏金手爐,拿著帕子擼臉,恨不得將臉上擼下一層皮來。


    賈璉一麵擼臉,一麵十分精準的飛腳揣了幾腳尖嘴猴腮,哼哼唧唧道:“他娘的想占老子的便宜,活膩歪了。”心裏尋思著這些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迷香熏了進來的。


    賈璉衝著正在拿身子捆人的那人道:“湘蓮,捆結實點,等回來再收拾這幾個王八羔子。”


    柳湘蓮眸色一沉,一手提了一個,直接將手中兩人砸到外麵的雪地裏,濺起一片雪花,柳湘蓮陰沉著俊臉,退回幾步,將血肉模糊的三角眼扔到外麵,跟扔塊破抹布似的。


    賈璉隻錯愕了一下,也未責怪柳湘蓮心狠手辣,畢竟這些人是準備要自己身家性命的,送自己去黃泉的,你既然對我起了殺意,我自然是投桃報李,以牙還牙。隻不過有點兒意外平日偶爾有點兒小暴躁的柳湘蓮會直接痛下殺手。


    馮紫英眉心狠狠一跳,抿著嘴角,笑容僵硬了幾分。不禁想到外麵幾個老太監在廊簷底下,在出氣口處,放進加了料的銀霜炭,不知不覺的讓賈璉著了道。兩人跟著周槐進來宮殿門口的時候,柳湘蓮臉色不虞的說是要方便一下,沒一會兒功夫便趕了過來,想來那幾個老太監的下場也是和這幾人一樣,被打昏了丟在雪地中,不消片刻功夫,便會被凍僵甚至凍死。比直砍殺幾人來的還要讓人不寒而栗。


    柳湘蓮走了過來,隨手在龍榻上抹了把手,湊到賈璉耳邊:“你下次小心點兒,可別再著了別人的道,倘若來遲了,你可要被人吃幹抹淨了。”牙齒咬的咯吱吱響。


    賈璉擺了擺手:“哪能啊,經一事,長一智,爺腦袋又不是漿糊做的。”


    柳湘蓮臉色柔和了幾分著對賈璉笑了笑:“妝都胡了,我幫你重新補一下,呆會兒還有一場惡戰要打,你也順道休息下。”


    賈璉點了點頭,從善如流的坐了下來,柳湘蓮手腳麻利的幫賈璉補好妝,給他換了身太監的衣服。


    馮紫英找了個尿急的借口,手快的將幾人移到一間空房間中,掩起房門,能不能活下去,權看幾人造化了。


    柳湘蓮看馮紫英出去,心內暗暗翻了白眼,賈璉不置可否笑了笑,可沒錯過馮紫英眼中的不忍。隻裝作不知而已。


    賈璉喝了盅熱茶後,暖了暖身子,柳湘蓮和馮紫英一左一右攙扶著神誌不清,萎靡不振的賈璉,往福壽宮趕去。


    作者有話要說:\\(^o^)/~,本來想虐一下璉二爺的,想想還是算了,不忍心呢,受點小折磨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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