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正在屋子裏擺弄禦扇,見賈璉進來,俏麗的丫鬟擺上滾燙的茶水,精致的果點,退了出去,賈赦心情不錯,白的胡須一翹一翹:“兒子,你不知道昨兒個二老爺知道王氏想毒害林丫頭未果,氣的臉色鐵青,頭冒青煙,哎呦,那個老臉黑的跟塊炭似的,看著崩提多痛快了。”


    賈璉笑了笑,撚了塊桂花糖糕吃了一塊,剛想伸手再拿一快,賈赦用力拍了下賈璉的手,不滿道:“兒子,你別隻顧著吃,聽父親把話說完,再吃也不遲。”笑的十分誌得意滿。


    賈璉含笑,端起茶杯,賈赦撚胡須,笑得合不攏嘴道:“二老爺素來愛臉麵,喜歡裝斯文,在老太太麵前討好賣乖,聽得王夫人犯下天理不容,昧了良心的黑心事後,氣的七竅生煙,跑到佛堂揚手就給了王氏一個忒響亮的巴掌,打得王氏當場就嚎啕大哭,質問二老爺竟然敢動手打他,二老爺羞愧難當,揚言要休了這個豬狗不如,黑心黑肝的狠毒婦人,怒罵她髒心爛肺,不配做人,因財起意,毒害無依無靠的親侄女,讓他沒了臉麵,愧對賈家列祖列宗,愧對妹妹和妹夫侄女,家中人。”


    賈赦說完腿一抖一抖:“比戲台子上演的戲曲還要熱鬧百倍,二老爺鬧得佛堂人仰馬翻後,一氣之下病了,哎喲,照我看這哪裏是病啊,是心病啊,沒臉出來見人了。聽說老太太將二老爺叫進房中聊了很久,據說正病著呢”


    賈璉待賈赦得瑟玩,笑道:“且不管他是真病,還是裝病,父親莫不是忘了還有件正緊事沒辦?”


    賈赦一拍腦門子:“快,兒子乘二房落魄沒人主事,我們抓住他們把柄,一舉拿下當家大權,搬回榮禧堂,走,快隨父親去老太太那走一趟。”


    賈璉揉了揉眉心,拉住神情激動的賈赦,把他按到床榻上坐好:“父親喝口茶水,潤潤嗓子,這事不急,且不管何人當家,這家以後終歸是大房的跑不掉。”賈府裏奴才一大堆,派係又多,即便是大房掌權,那些奴才亦有辦法瞞天過海,暗度陳倉,斂財攬權,下絆子,欺上瞞下的。這吃力不討好的事,為了個管家的虛名,賈璉不會去做,也不同意鳳姐兒去接這個燙手山芋。


    賈璉輕笑道:“父親可還記得鄭伯克段這個橋段?”


    賈赦渾濁的雙眼漏出一點精光,點了點頭:“春秋時,鄭伯兄弟要密謀造反,蓄謀已久,朝臣都勸說鄭伯動手除之,但是鄭伯卻一直隱忍不發,而且變本加厲的嬌之縱之,誘使其弟段叔日益猖狂,段叔終於起兵作反,這時他壞事做盡,人人得而誅之,失人心,天怒人怨,鄭伯一擊殺之。”


    賈璉笑道:“父親這個時候不僅不能落井下石,反而應該替王氏稍稍求下情,做做表麵樣子。再說了我和你說的大事,並不是這個件。”賈璉伸手指了指案幾上的禦扇。


    賈璉耷拉的眼皮猛的一突,如醍醐灌頂:“天煞的,都忘了這件大事了。”


    賈赦和賈璉到賈母院子中的時候,寶玉正滾在賈母懷中,撒嬌道:“老祖宗,母親突然生了病,您就讓孫兒去看望下母親吧。”


    賈母摟著寶玉,摸了摸寶玉的臉寬慰道:“你娘怕病氣過給你,等她身子好了些,再過去請安問好也不遲,別辜負了你娘疼你的一片好心。”


    寶玉扭麻花似的纏著賈母,賈母笑道:“鴛鴦,去取上好的燕窩過來,讓寶玉帶給玉兒,這吃客人家的燕窩也不是個長久的辦法,送寶玉去姑娘那玩耍去,仔細服侍著。”


    寶玉聞言燕窩,倒也將王夫人的事拋諸腦後,樂嗬嗬的隨鴛鴦去取燕窩,興衝衝的去看黛玉去了。


    這時屋外響起腳步聲,賈母眸子跳動幾下,歪在榻上,賈赦和賈璉在通傳下,走了進來。


    賈赦和賈璉給賈母請安後,入坐,自有丫鬟擺好茶水,賈赦說道:“兒子聽聞老太太身子不大利索,可有請太醫瞧上一瞧了?”


    賈母淡然道:“不必了,我也很是喝不慣那些苦湯藥,隻要兒孫們成才,懂大體,少給我添些堵,這氣一順,心情一好 ,病自然好了。”


    賈赦嘴角斂下,臉上有些尷尬,賈璉見賈赦麵上崩不住,似乎想甩臉色,拂袖走人,忙遞眼色過去,笑著說道:“父親和孫子很是擔心老太太身體,這不巴巴就跑過來跟前盡孝道,說話逗趣,給老太太解悶呢。”


    賈赦借坡下驢,順勢說了個笑話:“一家子一個兒子最孝順,偏生母親病了。各處求醫不得,便請了一個針灸的婆子來。這婆子原不知道脈理,隻說是心火,一針就好了。這兒子慌了,便問:‘心見鐵就死,如何針得?’婆子道:‘不用針心,隻針肋條就是了。’兒子道:‘肋條離心遠著呢,怎麽就好了呢?’婆子道:‘不妨事。你不知天下作父母的,偏心的多著呢!’”


    賈璉撫額,恨不得拿塊豆腐撞暈過去,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賈母聽的渾身亂戰,嘴唇哆嗦:“你給我滾出去,你眼裏既然沒得我老婆子,我這裏也容不得你。”


    賈赦原本是打算照著賈璉的劇本走的,誰知剛坐下,說上一句話,便被賈母不冷不熱嘲諷了下,心裏一口怒氣就堵到嗓子眼了,不吐不快,出言不遜,衝撞了賈母。


    賈母劈頭蓋臉的怒罵,賈赦眼皮子一翻,冷哼:“老太太你就好好將養著身體吧,我和璉兒先告退了。”


    兩人出了賈母的屋子,冷風一吹,賈赦的發脹的腦袋也清醒了幾分,覷了幾眼眉眼含笑的賈璉,賈赦氣道:“不孝子,笑話老子?”


    賈璉笑道:“哎,還真應了那句話,家有一老,好比一寶,父親的脾性在兒子看來很是可愛的很。”


    賈赦啐了口:“呸,說話個沒正調子,滾一邊,礙老子的眼。”


    賈璉笑了笑,真個拔腿走了,賈赦嗔道:“哎,兒子,還真的滾了,事情咋辦呢。”


    賈璉也不過是故意和賈赦鬧著玩,逗逗他,哄他開心,跑過來,小聲道:“闔府都知道大老爺性子怪異,不著三六,做事不管不顧的,全憑著性子來,你再去躺老太太那也沒人敢笑話你的。”


    賈赦瞪了一眼賈璉:“你滾吧,老子不稀罕你出得餿主意。”


    賈璉努嘴,賈赦順著賈璉的目光看去,遙遙便見賈政正往這方向走來,賈璉眼尖一溜煙跑了沒個影。


    賈赦抬頭看著園子的景色,等著慢吞吞走過來的賈政,笑道:“弟弟身體可大好了點。”


    賈政還禮:“勞煩大哥掛心了,已經好多了。”


    兄弟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進了賈母的屋子。


    賈母對著賈政臉色柔和很多,眼風狠狠剮過賈赦,賈赦佯裝不知。


    賈政昨兒一夜未眠,眼下略帶黑青,精神不濟:“母親,兒子想休了王氏,留下王氏,徒添禍端,累計兒孫,萬一傳了出去,兒子就得背上千古罵名,不忠不孝不義,沒有臉麵去見賈家祖先和妹夫他們,無顏麵對黛玉。”


    賈赦從旁勸道:“弟妹不過是一時糊塗,豬油蒙了心,才做了錯事,罪不至此,再說了林丫頭眼下好好的,我們請名醫給她治一治,也是無大概的。”


    賈母覺得賈赦的態度匪夷所思,不過此時也顧不得琢磨賈赦的心思,安慰道:“你大哥說的話在理,若是因這事將王氏休了,才真的會將事情張揚開來,眼下玉兒並不知曉此事,我們更加用心照顧玉兒彌補過錯才是,休了王氏倒不打緊,可宮內知曉此事後,你讓娘娘如何在宮內立足,萬一因此事觸怒了皇家,你讓我拿和麵目去見祖先們。”


    因關乎元春的未來,賈政沉默片刻,眉頭蹙起,好久才點了點頭,不再談及此事。


    正當賈母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賈赦突然道:“說起這觸怒皇家的事,我們虧欠國庫的銀子還得想辦法上繳才是。”


    賈母沉下臉:“好端端的又提這個做什麽,向國庫借銀子又不是我們一家,但凡王侯公爵隻要接過駕的哪家沒借過錢,遠的不說,就拿和我們賈家關係不錯的甄家、王家不都是欠著巨款,這麽多年下來,也沒見上麵追查過,你一而再再而三,舀著這件事不鬆口,難道你想我們家落得傾家蕩產的下場麽?”


    賈赦冷笑:“傾家蕩產倒是輕的了,隻怕再不還上,倒真個家破人亡了。”


    賈母嗬斥:“閉上你的臭嘴。”


    賈政起身,忙道:“母親 ,消消火,兒子覺得大哥說的話是個理,昨兒北靜王來訪的時候,還曾談及到還款的時候,兒子因王氏的事,一氣之下倒亂了方寸,將這事給疏忽了。”


    賈母聽得同北靜王有關,怒氣緩了幾分,賈政解釋道:“北靜王昨天笑談的時候無意中提起,他們家為何在四王中位置顯赫,深的皇家恩寵,一門榮耀不斷,原來是當年老北靜王在世的時候,曾私下將因接駕虧欠國庫的銀子還清,繳入國庫,替皇家度過國庫空虛期的荒年,才被皇家重視,簡在帝心。”


    賈赦連忙附和,昨兒聽得真真的,當時北靜王喝了點酒,脫口而出,後來又借酒醉失口,遮掩過去,讓我們將笑話聽聽便罷,別往心裏去。


    賈母更了顏色,闔起雙眸,怒氣褪去,陷入沉默。


    屋內安靜的落針可聞,半晌,賈母長長歎了口氣:“罷了,罷了,府中每日花銷大,又建著娘娘省親的園子,雖不至於入不敷出,卻也是度日艱難,還是先還一部分罷了。”


    賈赦眸色淡了下,瞳孔一縮,自然不願意隻還一半的說法。


    正在這時,賈珍和賈璉在丫鬟的通傳下,走了進來。


    賈珍上前行禮後,一臉肉痛的從懷中掏出厚厚一疊銀票:“老祖宗,這是我好不容易東拚西湊,東挪西貼的才湊全的五十萬兩銀子,其中三十萬兩用來歸還國庫的欠款,還有二十萬兩是姑老爺寄放在孫兒處,將來好給林妹妹做陪嫁的錢。”


    賈珍將銀票遞給賈母,紅著眼睛補了句:“再多也沒有了。”


    賈母擺了擺手:“我也乏了,你們都先回家去,讓我好好想想。”


    賈赦回到家中,迫不及待追問賈璉:“你是用什麽辦法讓珍哥掏出一大筆銀錢的。”


    賈璉笑說:“我哪裏有辦法啊,昨兒去北靜王府的時候,北靜王突然說起,他門下一清客,去郊外辦事,無意中路過一個莊子,聽的一個姓焦的醉漢,在那亂嚷亂叫,說:‘要往祠堂裏哭太爺去,那裏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每日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麽不知道的。’


    那清客覺得有趣,便和焦大聊了幾句,沒曾想焦大腦袋喝的暈乎乎的,口無遮攔,說出來的話有天沒日的,唬的那清客也是魂飛魄喪,連忙連滾帶爬的回了王府,告訴了北靜王。


    賈璉歎氣:“我不過是將原話說給珍大哥一聽,他一聽之下,嚇的臉色都變成金紙,就把錢拿了出來,想來這會在家中置辦重禮去北京王府呢。”


    賈赦聽了嗤笑:“各門另戶,誰管誰的事都夠使的了。從古至今,連漢朝和唐朝,人還說‘髒唐臭漢’,何況咱們這宗人家!誰家沒風流事珍哥也是下作的,打量著我們不知他背著我們和蓉哥兒媳婦胡混呢,真的是一葉障目,自欺欺人罷了,這下可好,焦大捅了馬蜂窩了,還不想辦法去賄賂北靜王,瞞了這見不得人的醜事。”


    賈璉揉了揉眼角:“這是東府的事,和我們不相幹,隨他去吧,我尋思著北靜王也不是胡亂嚼舌根的人,將事情聲張出去。倒是父親明兒得硬氣的將錢要了過來,還了才是。免得夜長夢多。”


    賈赦點了點頭,他自然也不想掉腦袋,賈璉低聲湊到賈赦耳邊道:“二太太被關佛堂,周姨娘又自請進佛堂陪二太太,趙姨娘回了老家,兒子冷眼瞧著,二老爺這一病,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可心人,也不是個辦法。”


    賈赦眸色透亮,嘴角上翹,拍了拍賈璉的肩膀:“兒子,你真行啊,這麽缺德的辦法都想的出來。”


    賈璉嘴角抽搐:“父親過獎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之璉為奸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野黛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野黛兒並收藏紅樓之璉為奸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