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兩具屍體的頭部割下並互相調換……”自稱為中越正一的男人,以鏡片之後的朦朧醉眼看著匠千曉。“若說這是出於凶手扭曲的邏輯及美感,那就沒得討論了;不過,倘若其中有個極為合理的理由呢?如何?匠先生,你怎麽想?”


    “這……”中越正一的那雙大眼與他的五官不搭調。千曉一麵興味盎然地觀察著對方的眼珠動向,一麵喝了口杯中的酒。“是實際上發生的案子嗎?”


    “是實際上發生的案子,最近才發生的。”


    “呢……”千曉似乎已有醉意,隻見他緩慢環顧居酒屋兩、三遍。“現任刑警可以和一般市民談論這種話題嗎?而且還選在這種地方?”


    “不,案子已經解決了。”中越效仿千曉環顧店內一周後,才姑且降低了音量。“調查小組已經解散,殺了兩個女人的凶手也——”


    “查出來了?”


    “是的,查明了。但遺憾的是,已經自殺了。”


    “自殺……”千曉似乎沒發覺自己送到口邊的酒杯已然空了。“確定那人是凶手嗎?”


    “確定,已有決定性的證據。順便說一聲,”他的眼鏡反射著燈光,宛若看穿了千曉的心思一般。“她的自殺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她……?凶手是女的嗎?”


    “她名叫真田奈津代……唉,”為了掩飾突然住口的不自然,他拿起杯子豪邁地一飲而盡,卻發現自己的酒杯也早已見底,便露出了苦笑。“畢竟是在這種場合的話題,你就當它是假名吧!總之,已經知道凶手是真田奈津代,她殺害兩人的動機也已查明了。”


    “兩人——那兩人的假名呢?”


    “土居淑子和……”或許是對乖乖作陪的千曉心生好感吧,中越首次露出了不帶防備的微笑。“穗積陽子。”


    “你說她殺害了兩人的理由已經查明——”


    “對,但不知何故,奈津代割下淑子與陽子的頭顱,並將淑子的頭顱放到陽子身邊、陽子的頭顱放到淑子身邊;她這麽做的理由,我們到最後還是不明白。”


    “哦……”千曉無法預測話題將如何展開,歪著腦袋說:“不過,或許就和……呢,中越先生剛才說的一樣,沒什麽合理的理由,隻是出於扭曲的邏輯及美感。”


    “當然有這種可能,不,實際上應該就是如此吧!所以這個案子也已宣告偵破。隻不過,一旦開始好奇,就會忍不住試著理出前因後果,因此才想請教匠先生的意見。”


    “哦……”千曉以分不清讚同與否的含混態度點了點頭。結束了咖啡店的打工之後,千曉一如往常地上公告澡堂洗去汗水,又來到時常上門的居酒屋。正當他坐在櫃台前小酌一杯時,有個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男人自稱是中越正一,為安槻警署的現任刑警。千曉訝異著刑警找上自己有何貴幹,而那男人則表示自己是從同事及咖啡店的女學生常客口中聽見了千曉的風聲,得知千曉對於難解的事件總能顯現敏銳的洞察力,因此想請他聽聽自己的故事。


    “你剛剛說,殺人的動機本身——”千曉似乎也頗感興趣,先替對方斟酒,才為自己的杯子添酒,卻發現酒瓶已空空如也。他又重新叫了瓶酒。“已經查明了?”


    “我來詳細說明吧!被害人之一土居淑子原本是個上班女郎,被殺時則是在市內的俱樂部當女公關;她和殺手奈津代曾為了搶某個男人而發生三角糾紛。”


    “你知道那男人是誰嗎?”


    “知道,是一個叫鬆浦雄一的男人。”


    “鬆浦……”千曉正要以口就杯,啜飲像香菇一樣膨脹滿溢的清酒,卻突然抬起眼來:“他是什麽來頭?”


    “就是俗稱的小白臉,以半同居的形式吃奈津代的軟飯;當然,他和淑子似乎也關係匪淺。自高中輟學以來,雖然做過幾份工作,卻都不持久;到處向女人借宿,是個典型的無根浮萍。”


    “既然他是原因,表示三角關係之中是淑子占上風嘍?”


    “嗯,應該是吧!”


    “殺害穗積陽子的動機呢?”


    “這就比較複雜了,和另一件殺人案有關——”


    “另一件……?”


    “或許你已經知道了,前幾天,有個女人在電車道前的某個公寓裏被殺,屍體還被切成數塊;被害人叫做鹿島扶美,凶手則是犯罪現場的住戶,名叫真田彰,在房屋中介公司上班——不……應該說是被當做凶手才對。”


    “這麽說來,凶手另有其人嘍?”


    “對。雖然有點離題,我還是把來龍去脈說明一下,不然你恐怕無法理解奈津代殺害陽子的動機。”或許是嫌清酒杯喝起來不夠痛快吧,中越也學千曉拿玻璃杯倒酒。“真田彰將鹿島扶美的屍體分裝於垃圾袋,並丟棄至公寓的垃圾集中處;當時有人檢舉他亂丟垃圾,犯行因而曝光。隻不過,從一開始便有好幾個調查人員對他的行動感到懷疑。案發當天是星期六,而真田是在伴晚企圖棄屍;當天並非垃圾回收日,在那種時段丟垃圾,肯定會被附近的居民檢舉。即使他非丟不可,為何不等到半夜……”


    “請等一下,這麽一提……”


    千曉突然憶起學生時代的學長邊見佑輔曾提過的故事,便打斷了中越的說明,並簡要地敘述了目擊被害人鹿島扶美與穗積陽子爭吵的保險推銷員之事、該推銷員說不定是凶手之事,以及如此推斷的根據——有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在公寓附近的佐川書店大量囤購色情雜誌之事。


    “原來如此。”趁千曉說明之時,中越再度開始飲酒。“這推論還蠻有趣的。”


    “這麽說來……事情並不是這樣的嘍?”


    “不是。首先,讓我訂正你學長的誤會。目擊鹿島扶美與穗積陽子爭吵的保險推銷員之所以在公寓待到伴晚,是因為她學生時代的同學正好住在那裏,她到同學家裏聊了很久之故。”


    “啊!是這樣啊!”


    “而決定性的誤會,便是在佐川書店大量囤購色情雜誌的女人並非那個保險推銷員。”


    “是別人……嗎?”


    “對,不過你的學長說對了一件事:囤購色情雜誌的女人和殺害了鹿島扶美的女人是同一個……隻不過,並非如你學長所推理的一樣,她囤購雜誌和殺害鹿島扶美之間並無直接關係。”


    “咦……這麽說來,她囤購色情雜誌是另有用途咯?”


    “對,我會依序說明。我就別賣關子,直接說出殺害鹿島扶美的凶手名字吧!她叫做兼鬆敦子——”


    “兼鬆……?”


    “我又得離題了,不過這件事我就簡略帶過。簡單地說,兼鬆敦子在尋找某個害死他兒子的女人。”


    說來巧合,關於這件事,千曉並不需要詳細說明。因欺詐意味濃厚的聯誼中介而義憤填膺地兼鬆健夫,在大馬路上叫住了始作俑者的女學生,卻被血氣方剛的高中生們誤以為是色狼而拳腳相加,因而身亡……敦子正是他的母親。


    “害死寶貝兒子的女人,聽說正在和一個叫做真田彰的男人交往——敦子打聽到這個消息後,為了得到那個女人的情報,便造訪真田的公寓。當時真田不在,上班去了;在家的是鹿島扶美。此時發生了一個不幸的誤會。敦子詢問前來應門的鹿島扶美:‘你和真田彰是什麽關係?’她自以為問的夠委婉了,但鹿島扶美卻起了疑心,反過來質問敦子是什麽人;敦子一時答不上來,鹿島扶美便更覺得她可疑,試圖趕她回去。這種態度看在敦子眼裏,像是做賊心虛,因此她繼續逼問鹿島扶美的名字。鹿島扶美心生畏懼,更想快點打發他,因此態度越發硬化。這讓敦子更加確信眼前的就是她要找的女人,於是便殺了她。但她的對頭其實並非鹿島扶美……”


    這麽說來……千曉在胸中整理起因果關係。真田不光是鹿島及穗積,還和島岡萬裏子有關係?也就是所謂的腳踏三條船?


    “回家後的真田發現鹿島扶美的屍體,大吃一驚;而他認為這一定是‘她’幹的。所謂的‘她’,便是島岡萬裏子;對花心的真田而言,算是正牌的女友。”


    島岡萬裏子——這個名字終於登場了;敦子追蹤的真正元凶……


    “真田為何確信殺了鹿島的是萬裏子?他似乎沒有明確的根據;而假如這是眾女子爭風吃醋的結果,照理說也有可能是穗積。也許他並不重視穗積,對他而言,穗積可有可無,管她是不是殺人犯,與自己無關;但要是萬裏子,可就傷腦筋了。真田大概很迷戀她吧!倉促之間,他隻想著必須替她掩飾,於是將鹿島分屍,並高調地選在伴晚丟垃圾,借以吸引附近居民的注意;等調查焦點集中到自己身上後,再主張真凶必然是穗積陽子。當然,這是屍體損壞罪;但對真田而言,反正案發時自己正在上班,很快便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因此,他為了包庇島岡萬裏子,計劃讓陽子背黑鍋。”


    “原來如此……還真複雜啊!”


    “接下來談談真凶兼鬆敦子;她殺害鹿島扶美後,便前往佐川書店。犯下了殺人罪,她原本就打算自首;隻不過,她希望能將自己的動機公諸於世。害死兒子的女人曾當過‘天際視野’大樓的宣傳海報模特兒——敦子查明了這一點,但印有那女人的海報早被全數回收,當時街上的海報已無那女人的身影;敦子便將她從佐川書店囤購而來的猥褻裸照一張一張地貼在這些沒印著女人的海報上。我想他應該充滿了恨意吧!當然,居民見了便阻止她,警察也來質問她的理由——這就是敦子的目的。當她被問起為何惡作劇時,她就這麽回答:‘本來印在這張海報上的賤女人害死了我的兒子,所以我剛剛殺了她報仇。’”


    “還真是……大費周章啊!”


    “敦子大概認為世人都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吧!將自己的犯行宣諸於世,對她而言具有儀式的意義;她憎恨,卻也滿足。敦子以自投羅網的形式被捕,她甚至感到喜悅;但當她知道‘天際視野’的代言模特兒另有其人時,不由得哭了出來——”


    “這我懂了……但奈津代為何會因此事對穗積陽子抱有殺意?從他們同姓真田這點來看,真田奈津代應該是真田彰的家人吧?”


    “沒錯,是妹妹。”


    “陽子差點被真田彰陷害,真田彰的妹妹卻殺了她?這關係弄反了吧?”


    “奈津代似乎原本就討厭穗積陽子,說她是讓哥哥墮落的女人;以她的邏輯來看,雖然凶手是兼鬆敦子,但既然受害的是哥哥,就肯定是穗積陽子的陰謀。”


    “……還真是狗屁不通耶!”


    “是啊!她的性格非常偏激。據奈津代從前的同學所言,她是典型的戲劇化人種。”


    “戲劇化……?什麽意思?”


    “她常臉不紅、氣不喘地說些讓人懷疑是不是漫畫和連續劇看太多的台詞,而且不是開玩笑,是一本正經地說。”


    “哦……比如說?”


    “比如說她國高中的時候,會故意帶著校規禁止的耳環並現給同學看,表示這點小事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不是率屬於學校權威的羔羊,而是反權威的急先鋒。假如光是這樣倒也還好,但她總是自我陶醉,自以為是主角,完全不看周遭。所以她的同學們都不想理會她。”


    “哦……”


    “她因違反校規被訓誡,老師對她說:‘我已經聯絡你的家長了。’她竟然嗤之以鼻,回答:‘你們就隻會聯絡家長而已嘛!’一本正經地說著這種不知從哪部校園連續劇學來的挑釁台詞,而且唯獨這句話是以標準的東京腔說。雖然有些人會以違反校規為榮,但奈津代並不是基於任何原則才這麽做的,單純隻是為了自我陶醉,把自己當成校園連續劇的女主角。所以,無論是為了何事收到訓誡,她都是同一種反應,就是反唇相譏:‘隻要是老師說的都對啊?’老師及同學們私底下都說她完全看不見現實,與其說她是問題學生,倒像是精神上出了差錯。”


    “原來如此,所以才說她戲劇化啊!”


    “陽子跌下樓梯並骨折住院,因而擁有完整不在場證明之事,似乎讓奈津代很不高興。‘為什麽那種女人會有不在場證明?明明就很可疑嘛!為什麽警方都不懷疑?’我本來還以為她是在說笑,但她卻是很認真的;而且眼睛完全不看著我,大概是在凝視聚光燈下的自己吧!當然,現實中根本沒有聚光燈。”


    “擁有完整不在場證明的人反而可疑——這種偏見也很戲劇化呢!”


    “一點也沒錯。我想她八成也知道自己過了演校園連續劇的年紀,所以改朝懸疑連續劇的女主角發展了吧!”


    “所以她是因為女主角意識作祟,才把穗積陽子殺了?”


    “她大概覺得自己是行俠仗義吧!她殺害了土居淑子也是基於相同的理由。淑子對奈津代而言,是妨礙自己純潔愛情的壞女人;她瞧不起睡到日上三竿、傍晚上班、半夜三點回家的女公關,認為殺了她也是理所當然。”


    “奈津代本身是從事什麽行業?”


    “藥劑師。據說她工作相當認真,隻不過和同事們相處時也是一樣自我陶醉,表現得像是午間劇場的女主角一樣;因此工作以外的時間,同事們都敬而遠之。總之,對奈津代而言,和遵規蹈矩的自己相比,淑子是非常不檢點的人。事實上,淑子的性格確實不太檢點,不知該說她散漫還是缺乏社會常識,滿不在乎地積欠自己所住的高級公寓租金,電話費也沒交;她被殺時,電話還在停機狀態。”


    “那土居淑子是過著沒電話的生活啊?”


    “她似乎覺得無所謂,反正沒電話又不會死。淑子就是這種達觀……或該說放棄人生的虛無性格。其實在三角關係之中,她根本無意與奈津代爭奪鬆浦雄一;就算雄一和奈津代在一起,她也不在乎。換言之,奈津代隻是在唱獨角戲。”


    “被風塵女子橫刀奪愛的女主角——也就是說,奈津代又陷入了一貫的自我陶醉。不過,要真是如此,那淑子還真倒黴耶!被一個一廂情願地編造三角關係來自我陶醉的女人怨恨、殺害……實在令人同情。”


    “穗積陽子也是啊!奈津代瞧不起淑子,認為她是個不檢點的酒店女郎;但對陽子呢?卻是嫌她太死板而輕視她。陽子在市內的牙醫診所擔任牙科助理,性格一絲不苟;雖然工作認真是很好,但相對地,同事邀她去喝酒,她會以宗教為由拒絕,完全不奉陪,是個乏味的女人。”


    “宗教?”


    “她似乎非常沉迷於某個新興宗教,無法自拔;所以工作一結束就直接回自己的公寓,吃完飯後,九點就上床睡覺。”


    “哇……”


    “晚上九點以後,無論是誰來訪都決不開門,電話也不接,切換成語音答錄。”


    “這也是基於宗教上的理由?”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不過,切換成語音答錄時都是使用擴音功能,所以隻差沒拿起電話筒,還是能確認來電的是誰。”


    “感覺上……聽陰險的。”


    “就是說啊!總之,陽子就是這種一到九點就睡覺的女人。”


    “這麽一板一眼的人,竟然能和真田彰那種花花公子交往?”


    “或許交往時,陽子以為他是個正經的男人吧!正因為從沒想過真田彰會另有女人,才在撞見鹿島扶美時大受打擊,震驚得跌下樓梯並因而骨折。”


    “奈津代認為是陽子讓哥哥墮落?正好相反吧!假如說是真田彰讓陽子墮落,我還比較能理解。”


    “在奈津代看來,


    陽子和過去的宿敵‘學校’、‘老師’一樣,都是假借陳腐道德之威的‘體製派’。這種滿嘴規則、失去人性的女人竟然陷害哥哥,不可饒恕——她就是這麽想的,一旦陷入自我陶醉,便看不見周圍。就算奈津代說她對於殺人行為完全不抱任何罪惡感,我也不意外;因為她自以為是連續劇的主角嘛!當然什麽都能正當化。”


    “於是她就殺了兩人——是在同一天殺的?”


    “是同一天。奈津代先到陽子的公寓殺了她;這是當然的,光天化日之下,哪有心情犯案呢?對於陶醉在連續劇中的她而言,殺人當然得在晚上進行才有氣氛。但土居淑子傍晚開始上班,不在公寓裏;而陽子一到九點,不管拿什麽借口找她都不會讓人踏進屋子一步,因此隻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陽子解決。穗積陽子的推定被殺時間為晚上七點到九點之間。”


    “奈津代殺了陽子,並割下陽子的頭部?”


    “當然。接著奈津代算準了淑子回家的時間,帶著割下的頭顱到淑子的公寓去,並殺了淑子;殺人時間推定為淩晨兩點到四點之間。”


    “奈津代將淑子的頭部也割下,並和陽子頭顱互換……不過,有奈津代殺害兩人的物證嗎?”


    “有。奈津代殺害兩人後便回到家中,在黎明時上吊自殺;她的衣服上附著了大量的被害人血跡,從那噴霧狀的血跡判斷,應該是隔斷兩人頭部時留下來的。除此之外,她的身上還沾著疑似被害人的頭發。鑒定結果顯示,血跡和頭顱確實屬於土居淑子及穗積陽子。”


    “頭發——是割下頭部時不小心一起剪斷的嗎?”


    “不,其實關於頭發,還發生了件頗有意思的事。不知為何,奈津代不光是調換了陽子和淑子的頭部,還剪斷了兩人的頭發。”


    “剪發……?”


    “陽子本來就是短發,所以看起來變化不大;但淑子留著一頭漂亮整齊的長發,卻被剪得又短又醜——”


    “是奈津代剪的?”


    “隻有這個可能。”


    “為何要刻意這麽做?”


    “好了,這個問題,我期待稍後能由匠先生來為我做詳細解釋。”中越露出別有含義的微笑,似乎並非全無頭緒。


    “啊……?”千曉帶著難以釋懷的表情把玩著空杯。“奈津代確實是自殺嗎?”


    “對,她上吊的那個公寓房間,窗子全從內側上了鎖,門也掛著防盜門鏈。”


    “密室——”


    “對,完全的密室。我可以斷言,絕沒有外人使用任何伎倆出入房間的跡象;奈津代是自殺,這一點你可以相信。”


    “哦,我懂了。”


    “以自殺為自己的殺戮收場,也是奈津代的戲劇性演出吧!我想她應該很幸福,因為她是在究極的自我陶醉之中往生的。”


    “原來如此……也可以這麽說啊!”


    “問題是,她為何割下被害人的頭顱?匠先生,她不隻割下頭顱,還將頭顱互換,這是為什麽?從奈津代的性格來想,或許這也是她的演出;為了完成她主觀的……或該說是偏激又自私的‘複仇’,也許這是必要的安排,但——”


    “但或許有其合理的理由也說不定,對吧?”


    “我就是想知道這個理由。如何?匠先生,你可有什麽想法?”


    “沒有。”千曉幹脆認輸。“我毫無頭緒。”


    “你的個性還真是淡泊啊!啊!對了、對了,我還沒提供完所有資訊,這樣當然無法假設;真是失禮了。”


    “還有什麽資訊嗎?”


    “在陽子的公寓中,發現了奇妙的字條。”


    “字條?”


    “內容是這樣的。”說著,他從口袋中拿出筆來,在紙杯墊上行雲流水地寫下:


    其在


    石女


    之頭這


    孩實中


    “其在、石女、之頭這、孩實中?”千曉的嘴抵著酒杯邊緣,喃喃說道:“什麽意思?”


    “不清楚。”中越露出‘這要你來想啊!’的表情。“還有,陽子的雙親說,案發當晚,他們曾打電話到陽子的公寓;他們知道女兒過了晚上九點就不會接電話,所以在電話答錄機留言要她回電。不過呢,別說是父母的留言了,陽子的電話答錄機裏連隻字片語都沒有。”


    “沒有半個留言?”


    “沒有半個留言。我們一再詢問她的父母是否真有留言、是否確實在案發當天留言,她的父母表示絕對無誤;這表示語音留言是被人刻意消除的,但不可能是本人,因為九點以後,她早已被奈津代殺死了。”


    “那是奈津代消除的?”


    “有可能,但她為何要這麽做?”


    “或許是因為……裏頭有不能留下的語言留言吧?”


    “也許吧!我補充說明一點,陽子的電話有個附加功能,能從外部輸入密碼,消除語音留言。”


    “這麽說來……”千曉不解中越刻意補充這一點的真意為何。“有可能是奈津代以外的某個人從外部消除了留言?”


    “可以這麽說,請記住以上這些資訊。”中越緩緩拿出了一本看似創作雜誌的書籍,放在櫃台上;標題是‘虛無通信’。“——這是本地的推理小說迷發行的,而這裏——”他打開目錄。“能請你看看這個部分嗎?”


    標題映入了千曉的眼簾:“推理劇·輪遞殺人案”。作者為紀須磨愈(kisumaiyasu)——大概是取kissmyass的諧音吧!


    “……‘吃屎吧’?還真是偏激的筆名啊!是在惡搞、還是——”


    “內容也挺惡搞的,總之請你先看看。哦!對了、對了,還有一點要補充說明的。奈津代從犯案的幾個月前開始,就一直為騷擾電話所困。”


    “騷擾電話——?”


    “是無聲電話,拿起話筒後隻聽得到呼吸聲,掛掉了又會再度打來,而且是每三十分鍾打一次。說來這也是常見的模式,但奈津代一個人住,覺得害怕,就把電話停了。”


    “哦……”


    千曉沒問這件事又代表什麽含義,姑且拿起了中越遞過來的推理小說創作雜誌,開始閱讀上頭的作品。作品以戲劇形式呈現,共有七個女人被殺,並被割下頭顱;第一個被害者的頭顱放到第二個被害者的身體旁,第二個被害者的頭顱則被放到第三個被害人的身邊,以此類推,往後遞延。標題的‘輪遞’二字,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這七個人被殺後,帶著第七個頭顱的男嫌疑人自殺,整個案子看似落幕;然而真相卻出乎意外……這便是整個故事的梗概。


    內容的確很惡搞,該說太假呢?或是太過極端?被害人竟在幕間出來打招呼,讓人摸不清作者究竟有無真正撰寫作品之意。再說,為何不用小說形式而寫成戲劇?這點也讓人十分好奇。


    “——這本創作雜誌,”中越看準了千曉讀完作品的時機,又在懷中添了新酒。“其實是在奈津代房裏發現的。”


    “也就是說……”千曉半信半疑地倚在座位上。“奈津代將這部‘輪遞殺人案’裏的殺人方法照本宣科地執行了?你的意思是這樣嗎?中越先生。”


    “到也不是照本宣科,不過意思差不多,是將推理劇中的第五號至第七號被害人——薰穀誌保、藤原綾、殿岡櫻直接代換為真田奈津代、穗積陽子及土居淑子來執行。”


    “那劇中的橫井讓二又是代換成誰?”


    “別無他人了吧——鬆浦雄一。”


    “這麽說來,奈津代原先是打算將自己和那兩個女人殺害後,再讓鬆浦雄一背所有黑鍋……?”


    “我想應該是。如何?匠先生,你怎麽想?”


    “的確……”千曉像是在


    撿選詞語一般,喝了兩、三口酒之後才說道:“是有許多共通點;不論是被剪短的頭發,寫有其在、石女等文字的字條,以及牙科助理的存在……”


    “我忘了說,”中越似乎當真忘得一幹二淨,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奈津代公寓廁所裏的抽水馬桶裏,有包塑料袋裝的彈珠沉在裏頭。”


    “彈珠……咦?”千曉本以為自己是猛然探出身子,沒想到卻成了扭扭捏捏的緩慢動作;看來自己開始醉了。“這麽說來……不是真的鑽石?”


    “對,是彈珠。”


    “怎麽可能?”


    “哦?”千曉的反應似乎正如中越所預期,隻見他興高彩烈地問道:“為什麽你認為不可能?”


    “因為……因為,假如奈津代真要實行‘輪遞殺人’至少她本人要相信那是真正的鑽石啊!不然怎麽會動起實行‘輪遞殺人’的念頭?”


    “沒錯,”中越用力點頭,“你說得對。”


    “但奈津代的確試圖實行‘輪遞殺人’,至少她實行了一半;這代表她認為那是真正的鑽石,而不是彈珠。換句話說,有人誤導奈津代認定那是真鑽石……”


    “對,正是如此,所匠先生所說的一般。那個人會是誰呢?”


    “沒別的可能了——鬆浦雄一。”


    “原來如此。假如事情的發展與推理的內容完全一致的話,要奈津代保管彈珠的,確實隻有鬆浦雄一了;少了他對鑽石的執著,交換頭顱的手法就無法成立——”


    “事實上,手法完全沒成立。雄一既沒割下奈津代的頭顱,也沒帶著頭顱到陽子的公寓去,更沒被字條所騙而帶走淑子的頭顱。”


    “這是為什麽?”


    “看來所有的劇本似乎都是雄一寫下的。使用紀須磨愈這種低俗筆名的作者,八成就是鬆浦雄一吧!他利用奈津代自我陶醉的單純性格——”


    “他的目的是什麽?”


    “殺害土居淑子……”


    “殺害土居淑子?為什麽?”


    “因為她殺害了雄一的母親——鬆浦康江。”


    “土居淑子她……?”中越相當驚愕,拿下了眼鏡凝視千曉。看來他似乎不是為了鬆浦康江是死於土居淑子之手而吃驚,而是因為千曉知道此事而訝異。


    那是之前千曉的朋友保彥來訪時談起的一件案子:凶手銬住第一號犧牲者並加以分屍,對第二號犧牲者也打算如法炮製之際,卻因她的男友出現,是以隻殺了男友便逃之夭夭——在這件案子中,一個叫植田的男人被當成凶手,而土居淑子則是僥幸撿回一命的第二號犧牲者;但千曉對於案件的真相卻有截然不同的見解。


    聽完千曉對於鬆浦康江案的假設之後,中越說道:“……我懂了。那雄一又為何要殺穗積陽子?”


    “我想雄一和陽子應該無冤無仇吧!換句話說,他並未積極地暗示奈津代殺人,隻是碰巧知道奈津代對淑子及陽子懷有殺意,順水推舟而已。隻要淑子被殺,陽子的下場如何,他並不在乎。”


    “不過,這表示雄一也打算殺害奈津代。當然,這是以雄一就是‘輪遞殺人’的作者為前提。”


    “雄一本來就沒打算讓‘輪遞殺人’完成,因為要是完成,自己就得背上殺害三個女人的罪名。總之,隻要讓奈津代替自己殺掉淑子,其他的都無所謂……”


    千曉不知想到了什麽,輕輕拍打自己的臉頰後,便沉默下來;他的樣子宛若凝視著浮遊於空中的某種物體,並維持這個姿勢不動。


    “匠先生……?”


    “不……”千曉終於開口低喃道:“不對,不是這麽回事。雄一原本就打算殺了奈津代,八成是嫌她礙事吧!想在除掉淑子之際,順便讓奈津代一並消失;他從一開始就有此意,才會寫下‘輪遞殺人’……”


    “這是什麽意思?匠先生。你這話聽來,好像是雄一殺了奈津代一樣,但這是不可能的。剛才我也說過,奈津代是自殺錯不了,這點不容置疑。”


    “我知道,所以是雄一設計讓奈津代自殺的。”


    “是怎麽辦到的?”


    “很簡單,隻要別讓‘輪遞殺人’完成即可。雄一本無意完成‘輪遞殺人’,他先對奈津代施予暗示,讓她自發性地定下計劃,事實上卻被雄一操控於股掌之間。一旦奈津代殺了淑子,雄一根本不會替她完成之後的計劃。”


    “換句話說,他沒赴奈津代的約?在推理劇中,橫井應薰穀誌保之邀,去見完成所有準備並等著被殺的她;奈津代殺害兩女後,也回到自己的公寓,等待事先約好的雄一前來,但他卻沒出現,因此‘輪遞殺人’無法完成——到這裏為止,我還能理解;不過,就算雄一沒出現,奈津代為何要自殺?這未免太奇怪了。奈津代既然想讓雄一被黑鍋,表示她亦有殺害雄一之心;即使雄一沒出現,完成不了‘輪遞殺人’,何不殺了雄一後再自殺?一般人應該會這麽想:雖然‘輪遞殺人’無法完成,替換頭顱的工作也完全付諸流水,但事到如今,哪管他三七二十一——”


    “沒錯。”千曉以充滿確信的聲音說道:“雄一也明白,要是自己沒出現在奈津代的公寓,她肯定會不顧劇本,獵殺自己;因此雄一必須先一步讓她死亡。”


    “你的意思是——讓她自殺?”


    “沒錯。”


    “不過,要怎麽做?”


    “讓她以為自己死了。聽好了,是這麽一回事。奈津代一心確定雄一會去找她,若是她在此時接到雄一遇上交通事故身亡的通知,她會怎麽想?她當然會以為雄一死在前來與自己相會的路上。她煞費苦心安排的‘輪遞殺人’無法完成,但也無法重頭來過,因為自己已殺了兩個女人;於是,相信一切已然落幕的奈津代便上吊自殺,結束自己的生命——”


    “雄一要怎麽讓她相信自己遇上了交通事故?”


    “裝成警察打電話給她。”


    “匠先生,你這說法很有道理,卻忘了我剛才的補充說明。奈津代的公寓裏沒有電話,因為她受不了騷擾,把電話停掉了。這樣要如何以電話聯絡奈津代——”


    “關鍵就在這裏。”千曉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對方的臉。“你該報上真名了吧?還是得由我來揭穿呢——鬆浦雄一先生。”


    *


    “你是什麽時候……”鬆浦雄一並無驚訝之色,反倒像是因不必再偽裝中越刑警而鬆了一口氣。“什麽時候發現的?”


    “從一開始就發現了。”


    “從一開始?”


    “從你自稱是中越正一開始。其實我見過中越先生。”


    “怎麽……”雄一咯咯笑了起來,仿佛在說這是犯規手段。“搞什麽,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是一位姓平塚的刑警介紹給我認識的。我這話對本人有點過意不去,但他長得不像你這麽帥;而且,我聽說他不會喝酒。”


    “哎呀呀!”雄一拿下似乎不帶度數的眼鏡,放進口袋中。“害我白佩服你一場。既然這樣,你為何不說破,繼續陪我演戲呢?”


    “因為我完全摸不清裝成現任刑警的人到底想談什麽。再說,我也好奇為何會找上我。”


    “這是因為……”雄一舔了舔嘴唇後,似乎轉了個念頭,將端在手中的杯子又放回櫃台。“這是因為……唉,其實說白了,對象不是你也無妨;我隻是想把鬆浦雄一的犯罪說給別人聽罷了。不,犯罪這個字眼並不正確,因為我沒做任何抵觸法律的事;要說我做的事,就隻是以紀須磨愈的筆名寫下了推理劇,並讓真田奈津代閱讀,還有——”


    “所以,”千曉仍執著於‘犯罪’這個字眼。“你是想炫耀你的完美犯罪?”


    “不是的。我並沒打算以鬆浦雄一的身份告白


    ,隻是想以第三者的立場找人談談。不過,自稱刑警果然是個敗筆。其實淑子上班的酒店常有安槻警署的人光顧,大概是對淑子沒戒心吧,和她說了不少事情;而那些事透過淑子,又傳進我的耳朵裏來。”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對佐川書店及兼鬆敦子的案子那麽清楚?”


    “是啊!就是這麽回事。或許是因為對刑警抱有親切感,才會不由自主地謊報中越的名字吧!算了,這不重要。總之,我隻是想找個人談談,希望有人理解我設下的機關;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你的風聲,說你是這一帶小有名氣的偵探,才興起了試探你的念頭。不過……”雄一感歎道:“不過,沒想到你竟然知道我媽那件案子的真相……”


    “不是知道,隻是我個人的假設而已。”


    “你曾向警方提過我媽那件案子的真相嗎?說植田隼人不是真凶。”


    “不,我沒說。”


    “為什麽?”


    “當時我還不認識警察。我和平塚刑警是在我阿姨被殺後才認識的。”


    “就算不認識,至少可以以市民的身份請他們重新調查吧?要是你這麽做,我——”


    “你就不會策劃殺人了?”


    “我本來想說‘沒錯’的……我這麽說很卑鄙嗎?”


    “我不知道。”


    “這話可怪了,還有人能像你一樣什麽都知道嗎?讓我們回到原來的問題上吧!”


    “原來的問題……?”


    “為什麽奈津代——不,都這種時候了,換個正確的說法吧!為什麽我要讓奈津代交換兩個被害人的頭顱?這就是原來的問題。如你所發現的一般,我利用奈津代戲劇化的性格,以筆名寫下推理劇,並不著痕跡地拿給奈津代看;當然,我沒讓奈津代發現作者是我。我早料到奈津代會被‘輪遞殺人’影響,模仿第五到第七宗犯罪;因此才刻意把一些瑣碎的細節——比如陽子及淑子的發型、牙科助理等職業——安排得和現實一模一樣。換作一般人,應該會疑心為何與現實如此吻合,但奈津代卻不同。”


    “因為她立刻把自己投射到薰穀誌保身上了。”


    “沒錯,奈津代自我陶醉,深信照本宣科地實行這個推理劇就是自己的使命。她大概從沒擔心過警方遵循著這個劇本找出真相吧!就這樣,我沒弄髒自己的雙手,就成功地解決了殺害我媽的土居淑子。不過,匠先生,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何我特地撰寫‘輪遞殺人’這麽麻煩的故事?我之所以沒寫成小說,是認為推理劇比較利於奈津代理解;為了讓人際關係更加淺顯易懂,我在每一幕都加上角色說明,因為我認為這樣比較有效果,而奈津代也果真上了鉤。不過……不過,假如隻是想引奈津代上鉤,我並不需要撰寫割頭、輪遞之類的複雜劇本。”


    “沒錯,完全沒這麽做的必要——照理說沒有。殺了淑子及陽子後再殺了你,接著自殺——就算隻是這種這種單純的故事,奈津代也應該會輕易地自我投射,乖乖上鉤的。”


    “對,沒錯,正是如此。其實我起初想寫的也是這一類的故事,但卻發現了一個問題。你猜是什麽問題?匠先生,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你不想被殺,當然得讓自己活下來,因此得在奈津代殺了陽子及淑子之後,偽裝成警察打電話給她,但電話卻是個問題。奈津代的公寓沒有電話,因為她長期受電話騷擾,早已將電話停了;此時,你想到可打電話到陽子或淑子的住處去。既然奈津代的性格易陶醉於故事之中,不難料想她會和推理劇一樣,在十三號星期五實行計劃。而目標之一的陽子又過著極為規律的生活,要預估犯案時間也不困難。”


    “正是如此。”


    “陽子的住處有電話答錄機,而且還是隨時維持在擴音狀態,即使去電話時奈津代正在殺害陽子也無妨,因為就算不拿起話筒,留言也會傳到她的耳中;所以你隻需算準她殺完陽子的師匠並打電話過去,就能達成目的。比方說你可以這麽說:‘這裏是警局,有個叫鬆浦雄一的男人被車子撞死了。我們想聯絡與他同居的真田奈津代,卻聯絡不上;假如你知道她人在哪裏,能請你代為聯絡嗎?’——單方麵地留言給陽子,便切斷電話。”


    “我說的內容正是這樣。”


    “之後,你用密碼從外部消除這些留言。陽子父母的留言之所以消失,正是出於這個緣故——因為你消去了整卷帶子的內容。隻不過,我不明白你是怎麽查出密碼的。”


    “很簡單。一個見到真田彰本性後又因而骨折,身心都受到創傷的女人入院後又被另一個男人的甜言蜜語所欺騙,”他意有所指地掀起了嘴角。“如此而已。”


    “原來如此。然而,你卻發現自己的算盤有個漏洞,就是殺人順序。不管再怎麽想,奈津代都應該會先殺陽子;因為陽子九點之後決不開門,想騙她開門,恐怕隻有裝成失火了。但是,何必花這些功夫?反正淑子一向晚歸,先殺掉陽子要來得省事得多。奈津代自然會這麽想,而你也不難料到她的想法。但這麽一來,你可傷腦筋了;要是在隻有陽子被殺的階段留給奈津代,說不定她會打消殺害淑子的念頭。對奈津代而言,殺害淑子的動機是你;要是你死了,說不定她的恨意就消了。而殺害陽子的事情將帶給她沉重的壓力,促使她直接自殺——”


    “對……你說得一點也沒錯。這麽一來,就沒意義了;因為我真正的目標是土居淑子……”原先帶著淡淡笑容的雄一,表情突然變得迷茫。“我想我不是為了報我媽的仇。對於我媽被殺之事,我並沒怨恨過;反倒是和我姐姐分開,給我的打擊很大。我想最令我痛苦的,是自己的命運被改變了吧!從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會和一般人一樣上大學、成為上班族,卻因為母親被殺,打亂了整個計劃……不,”雄一的嘴角再度浮現諷刺的微笑。“我還是別抱怨了。請繼續吧!”


    “鬆浦雄一以外身亡的假消息,不在土居淑子被殺後留下就沒有意義;那應該怎麽做呢?既然知道淑子被殺的順序在後,隻能打電話到淑子的住處,但淑子住處的電話卻因為沒交電話費而打不通……”


    “我可是煩惱了很久,還想過要不放棄假留言,改想別的方法;不過陽子總是設成擴音通話狀態,這種好條件不用實在可惜。所以我絞盡腦汁……”


    “而你想出的辦法,就是讓奈津代對換兩個被害人頭顱的特大伎倆。”


    緩緩喝幹酒杯後,千曉不忘確認酒瓶是否見底,才站起身來;他沒詳細點過,就將鈔票放在櫃台前,背向鬆浦雄一,頭也不回地走出店門。


    “——這才是推理劇‘輪遞殺人’裏埋藏的‘陷阱’。奈津代以為對換頭顱是為了完成輪遞手法而做的準備,但事實上,當奈津代將兩人的頭顱調換時,這出戲便已經落幕了。真虧你想得出來啊!沒錯,這就是對換頭顱的意義、合理的理由——讓凶手再度回到案發現場。以奈津代的情形來說,殺了陽子及淑子後,為了對換兩人的頭顱,她勢必得再次回到陽子的公寓——也就是最先的殺人現場。這樣,你的計劃就完全成立了。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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