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認識這個男人的第一天起,流火便開始經曆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出格,直到再也看不見原先的軌跡,直到完全將自己迷失其中。


    那是一個八月卻依舊火熱的豔陽天。


    流火一個人拖著碩大的行李箱,步履有些闌珊地行走在機場的正廳裏。


    令人焦躁的廣播及通告聲接連不斷,夾雜著場景中雜亂的對話,果真是讓人喪失興致的絕佳地點。


    流火向四處望了望,好不容易尋了個空位坐下,卻是被身後啼哭的嬰孩鬧得愈發心煩意亂,而正是剛要起身的時候,一不小心失了重心,便是活生生栽倒在麵前這個男人的手心裏。


    “小姐,你還好吧?”


    是略帶關切的語氣,夾雜著一絲令人傾心的溫和。


    “唔……”流火吃痛地挪了挪腳跟,抬頭卻觸到了近處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神,“我沒事,謝謝你。”


    “這裏有些吵,要不要去那邊坐坐?”


    原以為對話便該這樣輕易結束,而剛欲離去的流火卻又被這一句生生拽回了腳步。這下果真是進退兩難,礙於方才的“恩惠”,流火即便再不情願也隻好拖著步子向著那方身影隨了去。


    而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兩人各自忙著手裏的事,雖是靜的,倒也不失和諧。


    “乘坐中國東方航空前往美國紐約的旅客請注意,我們現在開始安排登機。同時,我們邀請頭等艙和商務艙或東航會員率先登機。”


    流火抬頭看了看,候機廳內人們都已紛紛站了起來,便低頭收了手上的東西準備離去,“今天謝謝你了。”


    觸到的依舊是那一束令人有些著迷的眼神,男人站起來,麵露笑容,“你太客氣了,但是剛好我也是這班飛機,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先上吧?”


    流火回過頭,滿眼驚異,卻倒也是鎮定地點了點頭。想來一路也沒人隨同,何況麵前人亦是一副謙謙君子模樣,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來的好。再者說,這機上乘客數以百計,若不是買了彩票中了頭獎,又怎麽如此有緣再次同坐呢。這般想罷,流火便不再自我計較了,也是順著那人的步子向前走了去,一路依依地跟著,乍看來頗有幾分令人憐愛的樣來。


    當然,這世間的事大抵都是無巧不成書,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流火的驚愕卓然是實實在在寫在了臉上,一分不差,淋漓盡致。


    “從你跌在我懷裏那一刻我就覺得我們有緣了,”麵前人笑著伸出手,“安君軒。你呢?”


    “流火。”


    “流火?”男人眯起眼,卻是一把握過麵前人一雙纖纖玉手,而麵上依舊仍是笑著,“我很喜歡你。”


    “啊?”冷不經地打了個寒戰,流火抬起頭,一臉的不知所從,“我,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是麽?”原先的溫和微微顯出了繼續皎潔,深邃目光下透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音調,“作為回報,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麽?”


    “你說。”


    “可以借你肩膀一用麽?”這個叫安君軒的男人依舊還是笑著,然而語氣卻是那樣讓人難以拒絕。


    隻是一切都是那樣的快,當流火還不知如何回應的時候,那一邊早已枕了過來。男人溫暖的鼻息輕打著那處玉臂,柔軟的氣息扶搖直上,不禁吹紅了那一處麵頰。


    “那個……”流火僵直著身子,言語裏滿是不自然的頓點,“我說……”


    “怎麽了?”男人睜開眼睛,卻依舊是紋絲不動地枕著,眼神裏或是戲謔,亦或是些許令人難以理解的稚氣和玩味。


    “算了……沒什麽。”流火紅著臉,最終還是訕訕放了架子。


    “請大家係好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流火低下頭,不經意間撇過身邊枕著的人兒,那處的簾幕低垂,確實是叫人心生好感的帥氣英俊。而如此這般叫人咋舌的“豔遇”,卓然是叫人禁不住臉紅心跳的。


    十五個小時的旅程說長不長,說短自然也不短。這麽一路僵直地坐著,說什麽也是叫人難以接受的吧。這般想著,流火不自覺地放鬆了身子,眼皮亦是順從地搭了下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流火忽覺有什麽東西在身上遊走,一寸又一寸,溫和柔軟。每到一處溫柔的停靠撫摸,讓人禁不住浮想連篇,流火就這樣閉著眼享受著這種陌生溫暖的刺激,禁不住地加快了呼吸。這大約是夢吧,流火想,果然是太累了麽。


    “流火,喜歡麽?”


    “唔……”流火應和著,卻是忽然發覺了什麽,猛地睜開眼,之間麵前人微微笑著攬著自己的纖腰,麵如桃花笑滿麵。


    “噓……”安君軒輕手捂住麵前人方欲喊出的櫻口,低頭再次枕了回去,“流火,你不會是做春夢了吧?”


    “我……”


    “我也就是借你肩膀一用,”安君軒眯起眼,輕佻起流火側臉的發,“不過,要是你要,我也可以哦。”


    如此的輕浮挑逗,如此的戲謔,如此的得寸進尺,讓流火驚異的是,自己竟沒有一絲的惱怒,反而是臉紅心跳、反而是不做所措的樂在其中。


    似是看出了麵前人的困惑不安,安君軒笑著收了手,安分地動了動身,又是繼續睡了去。


    我這是怎麽了?流火紅著臉望著麵前人,心底不由一陣酥麻。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卻又怎樣都回憶不起來。


    而或又是長途跋涉的困倦,兩人便是一路這樣相互依著,似是情侶般親密,卻又多了些許叫人難懂的晦澀。


    八月的紐約一如既往的燥熱,流火拖著行李走出機場,不由鬆了鬆方才扣緊的領結。


    “流火,”回過頭,隻見那熟悉的麵容步步走來,笑容依舊是溫和,然而卻又多了幾分叫人難以言喻的曖昧,“怎麽走的那麽快,是怕再見到我麽?”


    安君軒說著走了過來,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麵前人的反應。


    “不……”說不是那或是假的,從小循規蹈矩而成的女孩竟在如此情形下做出這番出格之事,這多少讓流火有些難以適從。


    “你去哪兒,我送你吧。”這安君軒倒也是不依不撓,順手接過了流火手下的行李便是自顧自向著招車區走去。


    “我……”眼看著麵前人的越走越遠,流火亦不得不加快了腳步,而縱使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方才機上一幕幕卻也叫人好拒不得。便是隻好再次順了那人的話,一路小跑地跟了去。


    “你怎麽都不問問我到底什麽目的,”後視鏡裏的人依舊是笑著,“難道不怕我把你拐走了?”


    流火被這一問倒也不知從何而答起來,本已緋紅的麵色下又是一陣燥熱。“可是,這是……出租……”流火支支吾吾地答著,便是連自己都不知話從何來。


    “流火,”鏡中人猛地回過頭,言語中忽然多了幾分嚴肅,“喜歡麽?”


    流火被這忽如其來沒頭沒腦的一問驚得沒了辦法,抬頭卻見那處眼神中的隱隱期待,便又不好意思再不作答,“你說……喜歡……什麽?”


    “你說呢?”


    安君軒的反問來的不早不晚,恰好掐中流火疾奔的小心髒,那一頭便又是一陣叫人窒息的酥麻。


    “我們才剛認識……”流火喃喃地說著,卻是連自己都無法把持的微弱語調。


    “我們才剛認識麽……?”安君軒頓了頓,然而卻再沒進行下去,隻見他稍稍低了頭,嘴角不知是笑意還是其他。


    就這樣一路的燈火闌珊。紐約的八月在流火眼裏忽然有些明媚起來。


    “那個,我到了。”望著車內那一雙眸子,流火的語氣裏透出些許流連。而這一次,他卻再未下車追上,也未戲謔地同她說些輕浮挑逗的話語,隻是笑著擺擺手,便隨車一路駛出了視野。


    這一切,來的過於突然,在流火看來是如夢境般地叫人不知所措,而又是那樣欲罷不能的歡喜。


    隻是那雙眸子,還有那樣熟悉的觸感。似曾相識下,幾分是從回憶裏濺起的喜歡。


    而約莫真的是太累了吧,以至於竟是這樣的胡思亂想起來。


    流火這樣想著,便是再也堅持不住,倒頭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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