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落沒說話,依舊隻是閉著眼睛靠著他。


    唐一栗手指劃了劃顧落的臉。


    “顧落,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可你每次麵對我,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中性人,ph值永遠是7!”唐一栗看著顧落,手指下滑,按在她的心口。“你——這裏——到底還能不能有個人在——”


    顧落‘唰’的就掙開了眼睛,心口被一股強烈的浪頭衝撞著,她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滲漏了某些東西。


    他在問她,她的心裏是否還能有人。


    他問的這麽直接,顧落失語了,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話才好。


    微微側著臉,顧落靜靜地看著上方的唐一栗。


    唐一栗右手握著顧落的手,和她十指緊扣,緊盯著顧落的眼睛。顧落隻覺得唐一栗黑黑的眸子裏,似乎有一種很柔軟纏綿的東西,在拉扯著她往下墜……


    “顧落……”唐一栗喊出來的似乎不是一個簡單的稱呼,更像是一聲輕歎。


    “唐一栗!”唐一栗剛要開口說什麽,顧落就極快的叫了他的名字,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潛意識裏,有些話,她是真不願意聽到。


    聽到了,她會不知所措,她會疼的慌!


    “上天造就了男和女,男人總覺得自己是座山,而給予女人卻是一個冠名詞——‘弱者,’其實有些東西男人女人都懂,可唐一栗,你知不知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大的疼愛是什麽?不是把女人照顧的多麽無微不至,也不是把多少錢砸在女人身上,可著勁兒的由著她花,而是娶她為妻,其餘一切不算數,珠寶首飾,哪怕蓋所房子……再名貴又怎樣?男人完全可以當做嫖了一個小姐,你說對吧?”這最後一句,顧落放低了音調,


    唐一栗驚愕地抿緊唇,心就是一刺。


    那刺紮得極深,隻要輕輕一觸到就會疼。


    “顧落,江航都跟你說過什麽?你知道唐一心?你在說她?”唐一栗聽得明白,顧落那番話明顯有所指。


    “我誰也沒說!”顧落微蹙著眉,蜷曲在他懷裏,默默聽著唐一栗有力而沉重的心跳聲。她並不渴望在唐一栗嘴裏聽到‘唐一心’這三個字,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說出這番話來,大概,她隻是想提醒一下唐一栗,不管是對誰,給你所能給予的。無法給在女人身上的東西,就不要在這個女人身上去奢望,去得到。


    例如,心,再例如,她顧落的!


    她是屬鴕鳥的,能讓沙子埋住,就讓沙子埋住吧!


    唐一栗臉上沒什麽表情,很快,顧落的腰上就是一緊,唐一栗的一隻手臂死死摟緊了顧落,顧落沒動,她清晰地卻感覺到唐一栗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


    唐一栗緩緩探手撫上顧落的臉,凝著她,拇指輕觸著她的眉心,似乎是要為她撣落結在眉間的那絲鬱結。


    “顧落,記住我今天的話,隻要你要,隻要我有,便會給。”包括婚姻。


    顧落宛如被武林高手點了穴道,頭皮陣陣發麻,渾身緊繃著,想說點什麽,喉嚨卻幹啞,發不出聲音。


    唐一栗的這番話,讓顧落失神了好一會,腦子裏有些亂,心中更是千絲萬縷理不清。


    十幾秒的呆滯之後,顧落閉了眼睛,暗自撫上心口,她提醒著著自己:她什麽都不會要,無論唐一栗能給否。


    因為她顧落對他唐一栗從來就沒有過奢望,


    因為不奢望,所以麻木!


    “唐一栗我困了,要睡一會兒!”顧落好不容易說出話來,聲音竟有絲顫音,


    唐一栗眉輕蹙,


    “好……”這一聲,裏裏外外都是妥協。


    他靜靜看著她,血液在身體內沸騰,卻也不無法再繼續說什麽。


    唐一栗明白,他想給的,顧落並不稀罕,一直就不稀罕!顧落從來就不認為和他有什麽關係,她是個薄情的人,她隨時都準備離他而去,無所牽掛的。


    心頭頓時茫茫找不著著力點,唐一栗快無法呼吸。


    一種連他自己也難以說清的情緒在胸腔不停地泛濫著、衝擊著,澀、苦、痛……可到底是什麽滋味?


    顧落不動,也沒再理他,隻是靜靜的倚在唐一栗的懷裏,過了好大一會兒,她的頭在唐一栗肩膀上蹭了蹭,眼皮越來越沉,最後真的睡了!


    ……


    清晨,陽光已經從窗戶擠了進來,


    方姨一大早就帶了早餐到了醫院,方姨一來,顧落就醒了,摸了摸塵塵,燒已經退了,隻是還差一瓶液體還沒有掛完,


    唐一栗扭了扭脖子,轉了轉被顧落壓了一晚上僵硬無比的胳膊,早都酸麻了。


    “謝謝!”顧落突然回頭對唐一栗說著話。“昨晚你一直都在幫塵塵看液體,都沒睡好!謝謝費心了!”


    唐一栗轉胳膊的動作驟停,眼睛盯著顧落,“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懂事?”


    顧落咬了咬唇,沒說話,隻是目光已經挪開了。


    這一晚上,她幾乎沒怎麽耽誤睡覺,唐一栗就不成了,不但要看著塵塵的液體,還要摟著她,給她做人肉靠墊,實實在在的是一夜沒合眼。


    方姨看了他們一眼,


    “你們兩個喝點粥,喝完了回去休息,都熬一晚上了,不就還剩最後一瓶液體嘛,我一個人在這守著就行了。”方姨邊說,邊把粥倒在碗裏,然後把兩個勺子分別交到顧落和唐一栗手裏。


    顧落喝了幾口粥,就放下了勺子,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沒多少胃口,似乎還有那麽一點惡心想吐的感覺。


    “多吃點,你已經夠瘦了,實在是不需要再減肥了!”說完,唐一栗把自己勺子上的米粥送到顧落唇邊。


    顧落搖了搖頭,“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唐一栗手臂依舊僵在顧落的嘴邊,皺了眉,就說了一個字:


    “吃!”


    “不!”顧落直接拒絕,站起來,直接把她那一碗粥端出去,倒掉了。


    唐一栗繃了臉,把自己手裏的勺子一下子就扔到了碗裏,頓時,清粥的湯水濺的桌麵上。


    方姨張了嘴,似乎想勸一下,可又不知道他們是怎麽了,別扭的原因是什麽。


    方姨歎了口氣,哪會有什麽原因,這兩個人從來就沒和諧過!


    ……


    同一家醫院,同一時間,產科門診。


    走廊的長椅上,米諾把身子貼緊江航,


    “江航,”米諾的聲音可以擰出水來,一副弱不禁風的腔調,手抓過江航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猜,這孩子肯定很高興,爸爸和媽媽一起來給他做檢查!”


    江航把自己的手在米諾的肚子上收了回來,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米諾,”


    “嗯?”米諾笑著他。


    江航臉上的神情很壓抑,有些話,早晚都得說,總拖著反倒不如來個幹脆的。


    “這孩子,還是……不要的好!”


    “什麽?”米諾的臉上笑容瞬間就消失掉了,死死盯著江航,她隻想在他的臉上探測出點什麽,“江航,你說什麽?我沒聽懂!”


    江航吞了一下口水,“我無法和你結婚了!”


    米諾皺了下眉,“沒關係,江航,今年沒時間結婚,我們明年結婚也一樣!”


    江航也不看米諾,“什麽時候都不行了!”


    “什麽意思?江航,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米諾的臉瞬間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江航站起身,狠下心來。


    看著米諾,眼裏沒有一絲情意,


    “你打我罵我都行,米諾,隻要你覺得舒服,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現在說什麽都多餘!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不能和你結婚生孩子……我遇到我想要的了……”


    怔怔的望著江航,米諾隻覺得渾身冰涼,猶若從天堂被踢到了萬丈深淵,


    瞪著他,米諾兩側太陽穴突突的跳,“顧落……是她是不是?是顧落的原因是不是?”


    江航老半天才說話,


    “說話啊!是不是顧落那個賤人?”米諾放聲尖叫,她恨顧落,她搶了她的男人,她恨她入骨。


    江航的臉色已經很難看,


    “跟顧落沒關係!有什麽對著我來。”


    “顧落跟你膩膩歪歪的,你知道她因為什麽嗎?”米諾也並不等江航的回答,一口氣順不過來,眼睛都紅了,嗓子眼的那團火氣實在是咽不下:“她跟你在一起,隻是是為了報複!可你怎麽就中招了呢?顧落那賤人到底給你灌了多少迷糊湯?”


    “米諾,注意你的措辭!”


    江航一聲低吼,米諾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嘴巴半張了一會兒,然後繼續尖叫:


    “為了她,你連我和孩子都遺棄,江航,你被她迷得還分得清東華南西北嗎?是不是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東西都給她?告訴你,我不會讓她得逞,我肚子裏是你的孩子,就算你不要,也是你的……”


    江航嘴角冷冷地抿了個弧度出來,


    “我看今天的孕檢也沒必要再做了,”江航的聲音仿佛隔了層紗,聽不出起伏。“米諾,你應該了解我,我決定的事情你知道會怎樣……”


    江航的話並沒繼續說下去,他堅信米諾會懂,


    米諾緊緊咬著牙,


    江航這個男人狠起來,比虎豹還要毒。他決定下來的事,不管對錯,都會所向披靡,勇往直前的。


    江航深看了米諾一眼,也沒再說什麽,留下米諾,江航一個人就走了,


    ……


    顧落和唐一栗一前一後,從兒科出來,在樓梯轉角處,恰好碰到已無心檢查的米諾,


    米諾一看到顧落,眼睛裏都是恨,怒氣衝衝,張牙舞爪的就朝顧落撲來,


    “挨耳光沒挨夠是不是?”米諾伸出手,“啪,”的一聲清脆,立即顧落的臉上留下紅紅的五個手指印,


    “狐狸精,我讓你賤!”米諾罵道,


    顧落還沒什麽反應,她身後的唐一栗一下子就衝了過來,鐵青著臉,用了一個手,就將米諾的手死力的鉗製在背後,頂到牆壁上,


    唐一栗手指點指著米諾,切著齒,一個字一個字地講。“米諾,你該慶幸你是個女人,否則我的拳頭早招呼你了。”


    米諾憤憤的瞪著唐一栗,對這樣的情形,有些意外,


    對唐一栗這個人,她不熟悉,但也不陌生。


    看唐一栗此時的神情,和顧落的關係那絕對是相當密切的。


    米諾不由的冷哼了一聲,眼睛瞥了一眼顧落,


    顧落唇緊抿,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眼神冷冷的,如同含著冰霜。


    “顧落,你個賤人,這麽些年沒蹤影,還能活著,看來不定被多少男人睡過了。”米諾紅著眼睛吼叫著,絕對是毫不示弱的挑釁,“唐一栗,你們男人都瞎眼了嗎?一個個還都把她當寶似的!”


    唐一栗心裏就是一疼,一股渾勁突然就上來了,揚手,毫不猶豫的一巴掌甩在米諾的臉上。


    米諾竟然敢當著他的麵說出對顧落如此難聽的話來,那感覺就跟挖心一般。


    唐一栗渾身仿佛帶著一股殺氣,每一個眼神都想要殺人,就連聲音也是恐怖的。“米諾,警告你,如果你還敢有下次,我絕對不會是打你一巴掌這麽客氣了!”


    顧落半張著嘴,看著唐一栗,這個人真是……竟然動粗了……


    米諾隻是狠狠地瞪著唐一栗,心裏有些膽怯,嘴裏更是不敢再說一個字。


    唐一栗甩開米諾,拉著顧落,大手一板,將她的小手包在掌心裏,然後帶著她大步就走。


    顧落跟著唐一栗的步子,眉心不知打了多少個結,


    “你怎麽和米諾動手?雖然我很討厭她,可是男人打女人真是……”太不像話了……風度呢……


    唐一栗也不看顧落,隻是緊了緊握著她的手,


    “隻要我在,誰都不能動你一下,”他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沒有一點點的波動。


    顧落的眼睛,突然就這麽一下子模糊了,就連眼前唐一栗的麵容都變得不甚明朗了,


    心裏有點紛紛亂亂的,搖搖頭,顧落不敢多想,想的多了便會淪陷。


    唐一栗帶著顧落回了江南別墅,顧落雖然不太情願來這兒,可架不住唐一栗硬拽著她。


    顧落洗了澡,換了衣服,別墅裏她的衣服一大堆呢!


    從浴室出來,顧落發現唐一栗也洗過澡了,頭發半幹著,神情幹淨而慵懶,雖然狀態很放鬆,但麵容多少有些憔悴,必定,一夜未睡了!


    “困死了,陪我睡會兒!”唐一栗也不問顧落願不願意,直接摟過來,一起躺在床上。


    兩個人離得很近很近,唐一栗都能數得清顧落有多少根睫毛了,剛剛洗過澡的粉頰上染著玫瑰的色澤,唐一栗鼻子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用力壓製著呼吸,眼睛裏像一簇小小的火苗,仿佛瞬間就能擦出來,點燃烈火。


    “顧落,”唐一栗的聲音又啞又低,半壓著她,手順著她的衣擺溜達一圈,然後遊走了進去,轉到了她的胸前,帶著些許力度按了下去。


    顧落不由自主的微微地喘息一聲。胳膊被唐一栗壓著,使不出勁,不由得曲起腿,用力狠狠地頂了他一下。


    “啊——”唐一栗下身一疼,立時就鬆開了她。


    “你自己睡吧,我不困!”顧落抽身要想下床,


    唐一栗忙又伸手抓住她,壓在懷裏,低聲吼她:“死丫頭……正是最要命的時候你使這麽大勁對付我……以後不想用了……”


    顧落眼睛瞪著他,“等你睡著了,小心我拿刀子給你割了!”


    唐一栗半眯著眼睛地看她,唇角壓不住笑,用力徹底把她壓在身下,說:“趁著沒割趕緊用用。”


    ……


    一番折騰之後,唐一栗極快的就睡去了,顧落卻沒有一絲困意,把唐一栗的手腳在自己身上拿下去,就下了床。


    下了樓,剛走進一樓的大廳,門鈴聲就響了!


    會是誰?


    顧落走到門口那個小小的對講機顯示屏旁,上麵是一張美女的臉。微卷的長發,靈氣的大眼睛眨動著,唇角向上俏皮地抿著。


    顧落皺了下眉,這個美女似乎是有些熟悉。


    咬唇想了想,記起來了,她接塵塵上陶藝課那天,在咖啡廳曾看到唐一栗和一個美女在一起。


    此美女便是那日的美女!


    顧落轉身,蹬蹬的踩著樓梯上了樓,先是在衣櫃拿了衣服,換上,然後才拍了唐一栗腦袋幾下,


    “唐一栗,快起來,”


    唐一栗睡得正熟,極不痛快的睜開一隻眼,


    “顧落,讓我睡會兒!”


    “有女人找你!”顧落說的很直接。


    “女人?”唐一栗一把拉過顧落,也沒當真,以為顧落在跟他別扭,咬了顧洛的唇一下,嘴裏嘟囔了一句,“女人隻有你一個,聽話,別再吵我了!”


    “喂,唐一栗……”


    唐一栗早已經把頭蓋進了被子裏,他困著呢,


    顧落皺了皺眉,第二次下了樓,門鈴還在響,美女依舊在!


    顧落走到門口,直接開了門。


    看到顧落,門外的美女明顯愣了一下,眨了幾下眼睛,美女問顧落:“你是誰?”


    美女問話的口氣絕對是那種主人質問不速來客的樣子,顧落有點堵心,不爽!


    “這話,似乎是說反了吧,應該是我問你是誰才對,”顧落口氣十分鎮定,還略帶了那麽點嘲諷。


    美女也不惱,隻是一笑,


    “怪不得江漠北他們總說江南別墅藏著個美人,還真是啊!”美女看著顧落,眸光裏全是審視。“我說,你是不是應該拿雙鞋子給我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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