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軍情上報上來也有一些時日了,原本還多有些猶豫不決,然而,將軍一說出兵,底下的將士不出半日就已經集結完畢了,想必之前定然早就有所準備了,隻等軍令一下,近五萬的將士便可整軍待發。


    弓樞遲疑的道,“五萬的兵力……足夠,”


    林將軍屈指靠在唇邊吹了一陣哨聲,“阿青。”那匹叫負責軍需的軍需官頭疼萬分的將軍坐騎便從小道上躥出來,一路小跑了過來,日前,他方才替這匹馬兒取了個還算順耳的名字,這馬靈性倒是十足,聽得他叫著它的名字,小跑著過來的也快,卻獨獨唯有一點,除了他的話,這匹馬卻是誰的話也不聽,脾氣又硬又強,是個難伺候的馬祖宗。


    林將軍翻身上馬後,便隨之言道,“茯苓下了大血本,二十萬大軍反襲楊釗帳下十萬士兵,絞殺半數,想必兵力也必然小損,但也不過一兩萬,即使玉門關中兵力齊出,十五萬也不一定扛得住,更何況玉門關必然不能兵力竭盡,五萬兵力已是極限。”


    頓了頓,又道,“此事多是我思慮不當。楊釗領兵被困,罪責當在我。”


    手下的偏將聞言紛紛拱手急道,“將軍!”


    弓樞道,“將軍思慮已經盛極,隻是,再怎麽極盡謀略之能,也終究料想不到軍中竟有個真正賣國通敵的宵小,此次戰役,又如何算得上是將軍的罪責?”楊釗行軍路經百井村一事已是出盡了奇招,林將軍思慮良久後方才定下的行軍路線,一條全新的行軍線路,然而……所有的奇招若是提前被人知曉了動向,一切就都不過轉瞬成空罷了。


    林將軍道,“茯苓既然膽敢把二十萬軍隊全部壓上,事先定然早知與我軍中之人取得了聯係。”頓上片刻,又道,“我方兵馬若想攻破茯苓手下十幾萬兵力,唯有奇襲,以弱勝強,以少勝多,奇招方能製勝。”


    弓樞張了張嘴,心道,自古以來憑借奇襲而以少勝多的戰役雖然不在少數,然而,且不說怎麽個奇襲的法子,那可是整整三倍有餘的兵力,再怎麽個奇襲的法子,恐怕……也得懸。


    林將軍忽而勾唇一笑,笑意極淺,竟是帶上了幾分的森然之意,道,“不過,在此之前,還是須得先去左鍾左將軍的駐地去轉上片刻。”


    弓樞掏了掏耳朵,便是驚疑了一聲道,“哈?”他近來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麽問題,莫不是總聽到了些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來。


    林將軍伸手拍了拍身下白馬的馬脖子,眼神忽而緩上片刻,道,“左鍾這回可被茯苓坑慘了,整整五萬的兵力都被茯苓當著打前陣的給填了進去,這檔子事,他回去,不好同永安侯交代,這口氣他怕自然是萬般也咽不下去的。”


    弓樞愈聽得將軍這麽一說,眼神倒是瞬間亮了,遲疑道,“將軍的意思是……”


    林將軍不急不緩的言道,“或許我們可以……向左鍾左將軍借兵。”


    弓樞一聽得,又是一拍自己的腦門,想必覺得此法甚是妙極,便咧著嘴“嘿嘿”笑了幾聲,說道,“將軍的腦子到底比我老樞頭的要好使得多,那些個花花腸子擼得比根長麵條還順,真的是越來越……”


    “……”


    弓樞想了片刻,隨後一拍掌心,便“嘿嘿”笑著接口道,“越來越……他/媽的無恥了!”多是有些口不擇言了。


    林將軍一窒。而那廂兆空眼珠子一轉,卻已經忙接著弓樞的話茬說道,“錯了,應該說是我們大將軍越來越英明神武,足智多謀,越來越聰明了!”


    林將軍,“……”


    大軍走出駐地的時候,卻隻見在駐地前竟早已有人靜候多時,弓樞向林將軍請示後,直接便趨著馬走上前去,隨後利索的翻身下馬,湊上前去一看,背著袋子藥箱的可不就是帳中的軍醫葉唯葉醫師嗎?


    弓樞下馬向著葉唯擠眉弄眼了一會兒,才像是頗有些牙酸的說道,“你一個女娃娃,這是在想幹什麽呢?簡直在他/媽滾/犢子的胡鬧!”


    葉醫師將身上的藥箱往自己肩上挪了挪,倒是不緊不慢的言道,“既然是隨軍,也當算上我一個。”頓了頓,又道,“此番隨軍的軍醫本就不多,多我一個豈不正好?”


    此話說得有理有據,合乎情理的很,然而,落到了弓樞的耳邊……


    弓樞撇了撇嘴,遂道,“去,你一個小女娃娃去戰場上那邊湊什麽熱鬧!”


    葉唯便又道,“弓將軍你當知我自小習武,更況且,我的醫術在整個軍營裏都算是不錯的,如此又為何不能隨軍?”頓上片刻,又道,“你若隻因為我是個年紀不大的女人,不將我編排入營,若果真如此,此事我怕是自然會與林將軍說上一番的。”


    葉唯隻身一人走近了大軍的隊伍,弓樞便隻好牽著馬在她身後跟著。


    若論起年紀,弓樞整整比葉唯大上了幾輪,算起來於她父輩的年紀也相差無多了,說起來,弓樞也多是出於長輩對晚輩的幾分關心,葉唯正是二八年華的時候就以軍醫的身份入駐了軍營,如今已有整整六年,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歲最後都荒廢在了著這軍旅之中,軍中對其頗有好感憐惜敬重幾分的也不在少數。


    弓樞忙呼道,“我的小祖宗啊,這可真的不是在胡鬧,你和將軍說個什麽啊,等等!你且聽我說,這次是真的,我們要去打仗,女娃娃,將軍近來已經夠煩了,你就莫要再於他添亂了!”


    待到弓樞趨著馬回到軍中之時,兆空摸了摸下巴,道,“是葉唯葉醫師?”


    弓樞遂無奈道,“是她。”


    林將軍皺眉道,“何事?”


    弓樞摸了摸自己的腦門,隨即便道,“倒也沒什麽大事,隻是,隨行的軍醫怕是……又要多上一個了。”頓了頓,又摸了摸自己前麵光禿禿的腦門,便大大咧咧的說道,“算了,此事也就隨她去吧。”


    *


    當日,行軍半日後,整軍便在清風澗內駐紮起營地了。一整日的行軍,大多的將士多是覺得有些疲乏了,而每個營地每晚都會輪流派下幾個將士守夜,至於其餘輪守的將士,多會三三兩兩的圍坐在篝火前麵說說笑笑幾分,篝火旁插著幾根串著幾塊幹肉的樹枝,火舌舔舐了上來,便發出滋滋滋的聲響,散發著一陣烤肉的香味,在篝火旁烤熱乎的幹肉條便是輪休的將士們今晚的宵夜,吃飽了才能更有力氣的巡夜,啃完肉條等到了時辰後將士們便會自覺地各自換上自己的班。


    弓樞也坐在了一處篝火旁,摸著自己的腦門往林將軍的身邊湊了過去,“嘿嘿”的笑道,“將軍,你怎麽也睡不著,出了帳來?”說罷,順手便看著有些狗腿的,腆著臉遞上了手中方才烤完的肉條,這處坐著的多是幾個弓樞帳下的偏將還有幾個各自營下的幾個兵長。


    幾人起身向著林將軍拱手見過禮,林將軍示意後,方才零零星星的一個個坐下。林將軍順手接過弓樞手中剛剛烤完的肉條,那動作倒也是自然,隨後便不急不緩的說道,“想來,軍中的幾個火頭軍的晚膳都不怎麽合你們的口味,到了晚上,一個個都跑這兒烤著肉來了。”


    兆空看上去頗有些尷尬的搓了搓自己的雙手,說道,“這不是難得給自己開一回小灶嗎?”


    弓樞習慣性的又摸上自己的半個禿瓢,接口道,“可不是嗎,這難得開一回小灶,都被將軍你給逮住了?”


    林將軍就著手中接過的肉條盤膝坐下後,順手便也小口地咬了上去,軍中送來的肉條自然不是什麽上好的醃肉,不過求著能入口填飽肚子罷了,即使就著火上烤完,也有著一股的膻味,應是羊肉,一口咬上去,硬邦邦的,烙牙,那肉一下都還咬不斷,硬嚼了幾下後才扯了下來。幾下囫圇咽下口中的炙肉,林將軍隨後便道,“永安侯大軍的方麵,我已經派了張合與左鍾交涉,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會在一兩日之後率軍入平原,至百井村。”


    張合是弓樞手下的幾個偏將裏最善辭令之人,平日裏胡說海說的都能胡扯上一大段,嘴皮子的功夫最是厲害,所以此番派他前去與左鍾交涉,結盟聚集兵力襲擊戎狄大軍,軍營之中倒也是少有幾人存有異議。憑著張合的嘴皮子功夫若還不能說服左鍾,去了再多的人怕都也是枉然。


    弓樞聽罷,許是一下沒回過神,忽然扯到正事這快子來了,愣上片刻後,才緩緩說道,“楊釗這回可是難得栽了這麽一個的大跟頭。”


    一偏將隨後也歎道,“聽聞戎狄大軍已經壓著幾千我軍的俘虜北上了,不知楊將軍他……”


    兆空舉著手中的酒囊袋子,說道,“楊將軍吉人自有天相,楊將軍手中餘下的兵力想必現在還在同戎狄大軍周旋吧。”


    弓樞咬牙道,“茯苓這小娘皮真真是狡詐多端,老楊頭帳下怎麽就出了個通敵賣國的反骨來,這宵小遲早要是落到我的手裏,定要讓他吃不了都兜著走!”


    “此事容後再議。”林將軍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忽而言道,“說來,白天的那葉醫師又是怎麽回事,此次可莫要給我再糊弄過去了。”


    聽罷此言,弓樞卻是忽然咧了咧嘴,看眼神倒是曖昧的很,示意幾個偏將都圍坐的近了些,終於才低頭小聲的說道,“這女娃娃此次隨軍,我瞧著,有八成的原因應該是在於楊釗。”


    還真別說,楊釗雖然已經是個三十好幾已近四十的男人,看著卻是個身形清瘦的男子,楊釗向來不喜蓄著八字胡,樣貌也還算過得去,看著比實際還要年輕上幾分,又端是有著幾分的武藝,為人更是和善,在這都是粗人的軍營之中,除了將軍這一個地地道道的文人,也就獨屬他楊釗一人獨樹一幟了。


    弓樞又“嘿嘿”的笑了一聲,道,“剛來那會子,葉唯葉醫師可是你們楊將軍親自從一群草寇裏給救出來的人……”


    圍坐在一團一群上梁不正下梁也正不到哪兒去的老兵痞隨即便也咧著嘴“嘿嘿”的曖昧的笑,林將軍嘴角一抽,便自覺的不去管這些找到了新話題聊開的老兵痞們,軍營裏的氛圍向來太過沉重,難得尋得幾個多帶著些調侃性質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是無妨,小範圍的這般聊著,自也就隨他們去了,權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林將軍就著手中的肉條手上撕下一小條來,再放進嘴裏慢慢的嚼開,嚼得差不多沒味了,再一口咽下去,撕著肉條的動作倒是斯文好看的很,漸漸地,望著駐紮的軍營裏一處處燃起的篝火和成千頂的帳篷,已經好些的出了神。


    待到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弓樞笑著咬下了一大塊自己手中的肉條,“嘿嘿”的笑道,“將軍,軍中的烤肉便應該這樣大口的咬著才算是痛快。”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酒囊袋子,仰頭喝上一大口,又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軍中最爽快之事,尤其是和自己的兄弟一起。”


    說罷,弓樞便舉著自己手上的酒囊袋子往前一伸,圍坐在篝火旁的幾個偏將和小兵遂也吆喝著將自己的酒囊袋子湊了過去,林將軍截下綁在腰間的酒囊,擰開塞子,也伸手往前一湊,弓樞遂朗聲道,“喝酒!”


    幾人隨即便都痛快的仰頭飲下一大口的酒液。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林將軍也是難得的勾唇笑道,“今日隨你們喝酒吃肉喝個痛快,吃個痛快,隻要記得明個一早可別醉過了行軍的日頭。”


    其下隨之便是一片大驚之下的歡呼響應之聲。


    瞧著眼前這一大群的兵痞端是沒個正形的樣子,林將軍心下笑道,


    ——他看來莫不是真像一個實在死板無趣,不知變通的將領?


    由不得他們一個兩個見著他盡都這般實在緊張的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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