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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列隊,開始分開登艦”


    三十分鍾後。


    主離翔場。


    風吹過廣闊的區域。


    根據校長的指示,把所需的最小限度替換衣物塞進包裏後,我們一路小跑到占據要塞一半臨海位置的主離翔場。


    希爾曼斯校長則在離翔場的停機庫前,等我們到到齊後,便下達列隊的命令。


    因為這次也沒有規定我們的列隊順序,所以大家很隨意。


    在地麵平坦的區域中,所有人排好隊。


    不過,雖然十七人排成一字橫隊,可是,卻分成兩個小團體。一邊是與侯爵一起衝入燃燒公館中的一組。另一邊,則是沒衝入的一組。自然的分成左右兩邊。


    比安——


    我側目看著同期生們的隊列,卻沒看見穿著黑色騎士服的少女。


    明明剛才還在旁邊的……


    (那家夥……)


    ——『我看錯你了』


    剛才一分鍾前。


    手上夾著包一路快來而來的少女騎士,就位於隊伍中間的我身旁,用皮鞋響亮的踩亮地麵立正。在早春的夜晚中,她的短發似乎顯得有些寒意。


    太好了——


    我心想。


    她就在我旁邊,可以解釋了……


    可是,小聲的『比安』呼喊她時,少女卻側視著,朝我狠狠瞪眼,她臉上分明露出『怎麽旁邊的是這家夥』的表情。擺出露骨的討厭後,回頭快步走開。短裙擺動著,向隊伍另一頭移動。


    “…………”


    無言以待,隻能目送她離開。


    (……這家夥,什麽意思啊)


    這個晚上,少女騎士的舉動,我無法理解。


    至少,我希望她能明白,我不是侯爵所說的什麽『色鬼』。


    “各位新生,你們將要搭乘的是我背後的這兩艘艦”


    校長從大停機庫前訓示用的講壇上,環視著我們所有列隊者。


    (————)


    他的聲音,讓我緩過神來。是的,現在不是為比安的事情鬱悶的時候……


    我把少女騎士的側臉從腦海中拂去,看著站在講壇上的銀發中年騎士。


    現役的騎士們正逐漸隱退。


    希爾曼斯上校嗎……


    他有多少歲呢。上校身為護樹騎士團的騎士,也就是說他也是預備學校的畢業生吧。他到底是我們多少年前的前輩啊——


    一邊猜想,我一邊集中注意力聽校長說話。


    “各位這次的任務,是搭乘作為醫護艦的練習艦奔赴紛爭地區,各位的身份是『補充醫護助手』,用以彌補醫療人員的不足。雖然各位是新生,但也是從各地入團競技會上脫穎而出的代表米爾索提亞的騎士種子。想必能勝任這份工作吧“


    醫療人員不足——原因在於我們把被燃燒的公館中救出不知底細的生存者,送進了要塞裏麵。


    關於這一點,對我們——以新生中侯爵為中心的小群體,騎士團沒有任何指責。隻是告訴我們,醫護所人員被女殺手大量殺害導致人手不足的窘境,由我們來彌補。


    沒有闖入公館的那群人,也因為能跟著練習艦前往紛爭地區,有機會能看到翔空騎士『實戰』,所以沒有發出抱怨。


    “不過,照顧戰場上以命博命的負傷者,對於優秀的各位來說,大概會背負上與比賽不同意義上沉重“


    訓示的校長背後,是夜晚廣闊的離翔場。


    廣闊。


    這裏就是護樹騎士團的本部嗎——


    到處是標識燈閃爍,遠方是無邊的黑暗。包圍要塞的城壁遠到甚至看不見。並排的數棟大停機庫,是用來保管騎士的守護騎以及維護保養飛空艦的地方嗎?


    大概是因為臨海吧,從視野的深處,吹來帶些海潮味的冷風。在視野的右手邊,大停機庫中的一個,正在打開複數的正麵庫門。


    有什麽從中出現了。


    流線型巨影——有兩個。從寫著『i』,『ii』號碼的門中,其頭部慢慢出現,以半飄浮狀態被兩台牽引車帶著,露出全貌。


    隆隆


    隆


    翔空艦……


    如同雙生子般的兩艘同型艦。


    黑暗中,與地麵近在咫尺的兩個流線外型,讓我聯想起以前在寺院藏書館中看過的某種棲息在海洋中的巨大動物——對了,就是那種名為鯨的動物。雙胞胎鯨身上,轟響著雙重mc引擎聲,跟著引導路的藍色標識燈,緩緩前進,然後同時停下。


    在照明的燈光下,黑暗中出現兩個青灰色船體。


    “——!”


    屏住呼吸的,大概不止我一個吧。


    比起剛才飛過我們頭頂的作為守護樹母艦的巡航艦,這兩艘船體的全長隻有其不到一半,大概在150碼——左右吧。不過,近距離抬頭望去,其重量感是壓倒性的。


    停在兩艘半空中的船體後部,同時向下沉。下部搭載平台的門,像是張開嘴巴似的向下打開,在與地麵接觸後,變成閃爍著黃光的乘降用斜坡。


    “好了,按列隊順序上艦”


    校長催促到。


    隊伍最前麵的是比安,她站在領頭位置。那個黑發胸肌少年就跟在後麵,他站在比安旁邊更顯得體格魁梧。候補生們排成一列,準備走上眼前的飛空艦乘降斜坡。


    我也跟著隊伍移動。


    可是。


    “等等”


    校長出聲,在我前麵的離翔場引導員握著螢光棒,擋住我的去路。


    “從你開始,上另一架”


    “——唉?”


    引導員揮了手中的螢光棒,指了指並排的另一艘。


    “你上那艘艦,候補生”


    隊伍突然在我跟前截斷。


    要說原因……


    是校長的指示。


    “剩下的各位,和我一起行動,跟上”


    希爾曼斯校長從講壇下來,一揮手示意跟他走,變成領頭位置的我,帶著餘下的所有人(十人),走過跟前的飛空艦。


    去另一邊……?


    (要坐那艘嗎)


    說起來,校長是說過『分開登艦』……


    雖然鬱悶,但跟著校長,很快穿過水銀燈光下的青灰色流線型船體下方。頭頂是巨大的艦體,引擎聲在腳下地麵回響。與壓力機的排氣口一邊噴出白煙,第一艘飛空艦不等我們全部經過,就關上乘降甲板。


    呼颼颼


    呼颼颼


    比安領頭的七名同期生登上的乘降甲板收回船內,嚴縫密合宛如一體。


    “————”


    “喂,別光杵著啊”


    剛不由停下腳步,就被後麵的茶發鷹鉤鼻催促著。


    “啊,對不起”


    一邊回頭道歉,一邊繼續走,在關上的底部甲板門旁,有一塊刻著艦名的銘板。


    伊爾吉翁·巴萊


    這好像就是剛才那艘艦的名字。


    (而這邊的第二艘艦——)


    穿過第一艘練習艦的正下方,在強風之中,接近一旁並排的同型艦。


    同樣大小的青灰色流線型機體。


    這艘是——諾耶·姆吉克。


    一眼就明白了。


    對這艘艦我有印象,不可能會忘記。弗蘭斯入團選拔競技會的定點起始緊急降落中,它就是的目標降落艦。我和強還有比安三人——


    “喂,我們這艘艦的艦長好像就是校長”


    有誰在後麵大聲說。


    “真的?”


    “真的嗎?”


    “——?”


    事實上,


    走在我前麵數步之遙的中年騎士剛一走近諾耶·姆吉克,乘降甲板兩側的黑製服軍官們(似乎是乘員)就同時敬禮迎接。


    “您辛苦了”


    “您辛苦了,上校”


    “辛苦的是待機中的你們吧,卡夫曼”


    “您過獎了”


    “接下來數天要麻煩你了”


    “是”


    看校長的背影像是在道謝,見他朝軍官中最前方的一人點了點頭,走上甲板。


    (校長是艦長……!?)


    不,其實不是這樣。之後我才知道,希爾曼斯上校不是作為艦長,而是作為這次紛爭調停的支援艦隊司令——換言之,就是統轄兩艘練習艦的指揮官而登艦的。


    “出航”


    “出航準備,引擎加速”


    我們十人進去後,兼用乘降用斜坡的下部甲板在馬達的轟鳴中,收起關閉,感到耳中有股壓力。


    “候補生,集合”


    黑色製服(階級線不是銀色而是藍色),二十多歲的軍官,看著搭載甲板上的我們下令。


    “向艦首方向排一字橫隊,別磨磨蹭蹭的!”


    校長帶頭,其他搭乘的軍官們很快進入甲板前方氣密門,不見了。我們正想跟進的時候,卻收到“排一字橫隊”的命令。


    這人是誰。


    “好了,今後列隊時,就這樣背對艦壁,因為艦內很狹窄”


    我們十名候補生沿著艦壁整齊排列後,二十多歲的軍官雙手交叉在背後,開始了自我介紹。


    “各位候補生,我是諾耶·姆吉克艦甲板官的貝努上尉,負責管理你們。航行中,你們都在我的指揮之下進行實習。不過,這次可不是實習航海”


    “————”


    “————”


    候補生們雖然聽從命令,但都回視著突然發號施令的軍官……


    貝努上尉嗎……


    自稱是『甲板官』,這般飛空艦的幹部。


    二十多歲軍銜是上尉,這人是平民還是貴族……?如果是貴族的話,非長子不能成為駕駛守護騎的騎士……光看外貌分辨不出來。


    唯一能確定的是,在騎士團的組織中,此人雖然不是騎士,但軍階比我們這些新生要高得多——便是如此。


    軍階存在的合理性,我再次得以理解。與出生和家世無關,憑借經濟和能力決定的序列,以此安排組織的指揮。與生俱來的身份,無意義的驕傲——在這裏是不存在的。


    說不定,我挺適合軍隊組織的——當時,我還輕鬆的這麽想。


    “雖然,你們這次負責的是給醫務室打下手,但在到達紛爭地區前,大概也幫不了軍醫什麽忙。那麽按照慣例,去艦橋參觀出航,都跟上”


    上尉催促著,第一個走起來。


    去艦橋參觀出航……


    我們看著兩邊的同期生們,下意識彼此點頭。


    果然比『自習』要好多了……


    “哦,排成一列過來,這裏很窄“


    穿過通往艦首方向的帶方向盤的氣密門,是一條


    露出艦體支架的通道。


    隆。


    隆隆。


    機械聲中,通道向著前方——朝艦首方向筆直延伸。


    頂部很低。


    “這裏是船的龍骨通道。貫通船體下部,延伸到艦首”上尉一邊回頭一邊說明。“我們頭上——這天頂上麵就是貨物堆放區域”


    往前走去,突然感到一股好像把身體壓趴下似的重力。


    隆隆


    隆——


    (正在上升……!?)


    引擎聲大作。


    沒有人搖晃,候補生們都站住了,環視周圍。卻發現周圍沒有窗口。


    “諾耶·姆吉克正在離開離翔場。快走,艦橋還在前麵呢”


    跟著上尉快速前進,又見一道氣密室大門,穿過門,龍骨通道一變,出現被艦壁包圍的道路。數碼間隔的照明燈,還有向上的狹窄階梯。


    “這裏是居住區下方。這次你們工作的醫護所,還有航行中你們起居的房間也都在這上麵。稍後,我會帶你們去的——不過別以為會有單間給你們用”


    道路再往前走,穿過氣密門,再次進入龍骨通道。


    隆隆隆


    這次頂部很高,準確來說是很寬暢。感覺就像進了巨大球形空間的底部。抬頭望去,黑色巨大的球體,在數道照明下,被無數的支架支撐著,在我們頭頂上發出咯吱聲響。


    “這裏是引擎室”


    上尉腳步不停的說。


    “你們頭頂的是本艦的mc引擎外殼容器。當然了,飛空艦的引擎要比守護騎的大很多。像這樣的大型引擎共有兩個,沿艦體的軸線縱向配置。這裏是流線型艦體中最寬的部位。“————”


    “————”


    我們邊走,邊抬頭望著頭上,驚訝的張大嘴巴。


    這是,mc引擎——


    體積要比守護騎還大……


    飛空艦的容積和重量要比守護騎大數百倍。所以如此巨大是理所當然的嗎——


    黑色球體的外部,是縱橫交錯的梯子構成的維護通道,甚至多到讓人懷疑梯子是不是會倒下的程度。


    從機關室向著艦首方向再度前進。


    又穿過一道氣密門,突然走進一個廣闊的停機庫一樣的地方。


    有什麽巨大的物體——三個相同形狀的東西,吊在頂部。


    懸掛式吊鉤甲板。


    這裏我曾經見過。


    在西方大陸平原上空進行合格認證的時候,我駕駛休佩?安斐爾登艦用的守護騎專用甲板。


    雖然戰戰兢兢的,卻還是親手降落在這裏。


    “這是懸掛式吊鉤甲板,你們中也許人見過”


    大尉回頭看了看我們,說到。


    “就像你們看到,現在地麵關閉著,所以才能這樣走在中間而不掉下去。這裏是艦載守護騎的停機庫兼出發甲板。在守護騎出發時,這裏的所有地板都會下打開。收容的機庫會像那樣被機體鉤拉著,固定吊在頂部。看過那種型號的機體嗎?”


    “不,沒有”


    上尉指著吊在頂部的三架橙色機體問,我搖頭回答。


    抬頭起頭就能發現,懸掛式吊鉤甲板的麵積占到了艦內的三分之一還要多的空間,在遙遠頂部上,前後架設著軌道,三架橙色甲胄被吊鉤靜靜固定吊起。


    (橙色——直是夠顯眼的機體呢……)


    這三架守護椅都是同類型的。全長十八碼的人型甲胄。左右機械臂像是抱緊腳部似的,最大限度縮卷著被吊起。醒目的橙色外型上沒有任何裝飾物,顯得有些樸素。左肩部安裝的盾牌上用油漆刷有『一零三』『一零四』『一零五』的號碼。背後背包上似乎裝備著長劍——是量產型……?


    “那麽給我好好記住”


    上尉對所有人說到。


    “這就是你們之後在候補生基礎訓練課中要用到的,四零九三式中等練習守護騎——簡稱『四零九三中練』的機體。候補生原則上,第一年不能駕駛自己帶來的家族守護騎。所有人都使用同等性能的同型機,學習統一管理下的編隊行動。『中練』是不具備重裝備的輕型機,隻要是翔空騎士,都曾經用過”


    “————”


    “————”


    “這次,正好是定期維護結束後的運用試驗,搭載了三架。這次紛爭調停中,我們兩艘練習艦作為醫院,在後方待機。接下來,你們大概沒機會親手駕駛飛行吧”


    我們抬頭,看著以後訓練中總會有機會坐上的練習機——被稱為『九三中練』的量產型守護騎機體


    。


    要說量產型的話,一周前,我正巧有機會駕駛了一下征服軍的休耶達岡……不過比起重型機的休耶達岡,橙色『九三中練』的裝甲顯得有些單薄,確實是輕型機。但好處在於能裝備休耶達岡無法使用的電磁超振動劍,在操作性和運動性機能上大概占有優勢吧。


    (——)


    甲板的照明下,一眼望過去,雖然被打磨和保養得很好,但機體橙色裝甲上還是到處有無數的傷痕。


    “好了,之後再參觀機體”


    大尉向所有人催促。


    “先去艦橋”


    再次穿過甲板前的氣密門。


    從寬暢的空間,再次變成普通的通道。


    “上尉,那邊才是艦橋吧?”


    侯爵從我背後向正打算徑直往前走的貝努上尉問到。


    “從那條通道向下的樓梯,不通往艦橋嗎?”


    確實,通道有一條向下的狹窄樓梯,邊上還掛著一塊寫有『艦橋』的金屬板掛。


    “那裏是艦底部第二艦橋的入口”上尉回頭說明。“是艦底部突出的輔助艦橋。用於下方視野惡劣時的降落等情況,但一般不用。主艦橋在這邊,別停下”


    通道繼續筆直往前。


    “這上而主炮控製室”上尉一邊前進,一邊指著頭上。“本艦的主炮配備了一門七十六毫米電磁速射炮。雖然發射炮彈所需的電力與守護騎的電磁炮等級不同,但都是從後方引擎室向這裏的控製室輸送,驅動艦中心軸線上配置的大炮引擎”


    七十六毫米大炮……


    我咽了一下口水。


    是休佩?安斐爾二十毫米炮的大約四倍威力嗎——


    “比起拜魯·班庫路的一百二十八毫米主炮,就小得多了。不過威力也不差,一發就能粉碎普通的城牆”


    腳步不停的上尉繼續向前走。


    因為龍骨走廊在艦底部,所以通向練習艦各個區域的樓梯似乎全部向上。


    隻有剛才『艦底部第二艦橋』那個地方,才是向下的唯一例外。


    “這條樓梯,通向通信室與中央戰鬥情報室”上尉指了指一條向上的樓梯。“位於主艦橋的背後,負責艦隊的指揮與通信聯係。因為配備電磁短波無線裝備,雖然有時電波狀況較差,但一般來說可以從米爾索提亞所有非焦土地區直接向位於康恩的護樹騎士團本部聯絡”


    電磁短波無線裝置——?


    無論在世界哪個角落,都能與康恩本部進行通信嗎……


    (太厲害了)


    上尉朝麵露佩服的我們,指了指前方。


    “你們辛苦了。本來在艦橋下方就有乘降梯,但按照慣例,第一次登艦的候補生們都要從艦尾走到艦首。再往前,就是本艦的主艦橋入口了”


    2


    “我是艦長卡夫曼中校”


    諾耶·姆吉克球狀艦首的下半部分像是以高強度框架呈放射狀架設的玻璃球,良好的視野中,兩個操作席在機械臂的支撐下,朝前方突出,後方地麵,橫向分布著各控製席、艦法圖台。再後方是高出一層的地方設有值班軍官座、艦長座、艦隊司令座。


    真寬暢。


    因為一路走過來都是狹窄的通道,雖然主艦橋的瞭望景色皆是夜空,但卻給我一種釋放感。


    架在半空的操縱席機械臂下方,也是連續的巨大球體窗戶。能把腳下風景盡收眼底的感覺,和守護騎指揮艙裏的視野很接近。沿著下方黑色島嶼的邊緣前進,地上的燈光明滅閃爍。


    被甲板軍官貝努上尉帶著,我們剛走入艦橋,就看見從艦長座上中年軍官起身,迎向我們。


    “歡迎各位”


    “候補生,所有人列隊,向艦長敬禮”


    上尉命令到。


    我們十人,排成剛學到的『沿艦壁站隊』,邊看邊學的擺出軍隊敬禮。


    “好了,稍息”


    “稍息”


    候補生們雖然站得筆直,但包括我在內,所有人的動作並不整齊。因為直到上周,我們還是各個家族領主的長子『家族繼承人』,被捧在手心裏的一群人。


    雖說眼下是軍官待遇,但階級上是最低的,在這裏必須向周圍人敬禮,接受命令。這樣的環境,一時半刻大概還習慣不了。我也沒有從軍經驗,巡禮者的孩子也和貴族的孩子一樣沒有團體行動的經驗。敬禮之類,不知如何是好。


    “各位候補生”


    從中央高出一階的座位上站起來的卡夫曼艦長,環視著我們說到。


    “在入校當天,就被調用,辛苦你們了。就像你們聽說的那樣,本艦目前由於緊急任務,正駛離要塞的主離翔場,與僚艦伊爾吉翁·巴萊ー一起,沿暫定二七零航線駛向海洋”


    “————”


    “————”


    “這次出艦,並非正規的實習航海”


    艦長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挨個看著我們。他尖銳眼神的就像在估量對手。


    “因為本艦是騎士團的練習艦,決定前往目的地的航線,原則上是由搭乘的候補生決定的,這也是慣例。當然了因為是練習艦,本艦不像守護騎那樣配備航行輔助機能。航行是根據基礎中的基礎的天體定位航行法。怎麽樣,有哪位學員對空中航行法有自信的嗎?”


    被稅利的眼神掃視著,我感覺有些壓力。他說——對空中航行法有自信?


    艦長繼續道,


    “你們才剛入校,尚未參加教育課程,這我也是知道的。不過,在這裏集中的,都是米爾索提亞屈指可數的聰明人吧,要不要來試試”


    怎麽可能。


    (他意思是讓我們來決定兩艘練習艦的航行路線嗎……!?)


    怎麽做……?


    憑借守護騎的航行輔助機能是可以做到的——但剛才艦長說過,不像守護騎那樣配備艦行輔助機能……。


    “————”


    “————”


    候補生們麵麵相覷。


    基礎?


    天體定位艦行法——?


    我們中有人懂嗎?


    用守護騎的時候根本不用什麽天體定位。


    貴族家的守護都配備『航行輔助機能』,輸入機體當前的緯度與經度與目的地的緯度與經度,就會自動算出最短路線,讓守護騎照著路線前進就行了。還能在飛行中以慣性算法連續計算出本機的位置,並修正方向。


    據說這是太古時,伊紐梅奴遺留的技術。人類能複製,卻無力改變。兩萬年來,技術被一塵不變的使用著。


    所以,無力配備高價『航行輔助』機能的民間飛空艦和水上船舶,使用的天體定位航行法,白天觀測太陽,夜晚觀測星辰方位高度來確定自身位置。


    隻要有觀測儀器,無論身處哪裏都算計出位置。不過因為需要在紙上做複雜的計算,所以不適合隻有單座的守護騎。


    我雖然知道原理,卻從沒用過。駕駛守護騎的貴族家孩子,大概也差不多吧。一般不會遠行,就算遠行,航行法也都交給機器去處理。


    再說,如果這是實習航海中的練習課目,就像艦長剛才說的那樣,會在課程中學到的吧。


    不過。


    “我會“


    隊長中的『侯爵』舉起手。


    “艦長,請務必讓我來,對天體定位我有自信“


    “嗯,你的名字“


    “在下是安邦希布洛侯爵家公子,伊萬?朵?安邦希布洛”


    “在我這裏哪家公子的台頭可以免了,安邦希布洛。你是準尉候補生”


    “是”


    “去航法台,人員可以由你調用”


    明白,『侯爵』——伊萬?


    朵?安邦希布洛的名字,這是我初次聽到這個名字——隻見他意氣風發的點頭後,走向操縱席後方地上設置的航法圖台。


    “首先確定當前位置,放下天測鏡”


    安邦希布洛一發出指示,控製席上的艦內操作官就打開數個開關。


    一根銀色長筒般的天體觀測鏡從頂部垂直降下,停在高個『侯爵』的跟前。


    『侯爵』(安邦希布洛這個名字叫起來太拗口)打開左右握柄,臉擱在觀測鏡上,一邊觀察,一邊調整握柄和杠杆。


    接著他又轉動握柄,一邊觀測一邊在尋找什麽似的,讓長筒沿軸心轉動。


    “各位”


    我們看著『侯爵』操作,艦長則向我們說明起來。


    “為什麽要這樣做,明白嗎?想像一下,在各位成為翔空騎士後,在紛爭調停的任務中,被卷入突發事件,不幸孤身置於敵陣,機體也因受到攻擊而損傷,無法使用『航行輔助』機能。即便是這種情況,你們也要能活著回來”


    “————”


    “————”


    “護樹騎士團的騎士戰鬥,一直都是很堅苦的。需要壓製的敵人太多,且經常是在陌生的土地上作戰,再加上因為騎士團的交戰規定,不能先發製人”


    在艦長說話之中,『侯爵』一邊用觀測,一邊回轉天測鏡。


    “測定貝托利星,穆星,薩諾星的方位與水評線角度,航法助手,準備計算表”


    雖然有些緊張,但『侯爵』還是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在操縱官遞來的圖表上填入數值,迅速用直尺在航法圖台的配比表上對比。


    他真厲害——我心想。


    『侯爵』——伊萬?朵?安邦希布洛這個年紀青青的少年,不是光會耍嘴皮子,他也付出了與之相應的努力學習。


    “方位線一,二,三。集中於一點。本艦當前位置,距離康恩屬島離翔場磁方位二七零,距離三碼“


    “很好“艦長點頭,”目的地是北方大陸北阿尼斯波聯合領中心都市傑紐因市。本艦巡航速度每小時三百二十碼。計算出路線以及預定到達時間“


    “是“


    三十分鍾後。


    “話說啊“


    一邊為眼前並排的床一張張輔床單,紅發一邊嘀咕道,


    “好麻煩啊,說是『補充醫護助手』,居然真的是做些護士的工作啊“


    在出乎意料的上了一節『出航參觀』課後。


    再次被甲板士官貝努上尉帶著,我們來到了艦後部醫務所所在的居住區。


    諾耶·姆吉克帶著僚艦伊爾吉翁·巴萊,沿『候爵』計算出的路線,調頭朝北北西方向上升後,進入航行。


    不過在到達巡航高度前沒什麽好參觀的。被上尉帶著離開艦橋,穿過懸掛式吊鉤甲板和引擎室,朝艦尾方向走了好長一段路後,最後沿著向上樓梯,到達了這裏。


    艦內醫護所。


    這裏,沿著艦軸線方向並排著三十張床,還配備手術室,中等規模的『醫院』(事實上,練習艦作為醫院艦,奔赴自然災害地區進行救助,在曆史上似乎也為數不少)。


    比起地麵設施是有些狹窄,但設備齊全,我們來到這裏打量周圍是在大約二十分鍾前。


    沒有病人,空蕩蕩的。


    不過,有個人正等著我們。


    “喂,你們幾個!“


    突然被吼了。


    “出航都過了十多分鍾了,你們跑哪裏玩去了!“


    “——?“


    “——?“


    回過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男人。


    小個子白發中年男子,抬頭看到我們後狠狠瞪了過來。


    “接納傷員的準備,有一大堆事要做。沒時間讓你們閑著“


    “這位是軍醫長“


    貝努上尉敬禮到。


    “我是軍醫長,托比魯·黑凱“


    中年男子一邊嘀咕一邊報上名字。


    “新生們,你們在出航後的十多分鍾內,都跑去哪裏了?“


    這位軍醫長的中年男子,似乎是個急性子。


    “哦,根據慣例,我帶著他們去參觀出艦操作了”


    上尉剛回答,中年醫師就揮手說“那種參觀根本是多餘的”。


    “這些小子這次是代替護士來的。不需要當成軍官。再說訓練課程什麽的,不是還沒開始嗎”


    “是這麽說沒錯,可——”


    “都給我聽好了”


    中年醫生挨個瞪著雙手盤在身後列隊的我們。


    “這次本艦裏稱得上是醫護人員的隻有我一個!你們十一個都會被我當成護士用個夠。我才不管你們是哪家的少爺,都給我準備好了”


    然後,我們接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鋪好三十張床,做好手術前的準備,把救急藥品從倉庫裏搬出來。


    我們分組後,迅速著手開始幹活。


    我和紅毛為三十張床,鋪好新床單。


    “在我家,這是女仆該幹的事啊”


    “少抱怨啦”


    一旁的床上,強·路易說到。


    “能借這種名義,帶我們去紛爭地區就不錯啦,總比『自習』要好的多吧”


    我們明明隻有十人,中年軍醫長卻說“你們十一個”,這其中的意思,我們很快就明白了。醫護所第一床位上躺著一個銀發的少年。


    吃驚是少不了的,聽強說,因為要塞醫護所的人員一個沒剩,無法繼續入院。所以就轉院進了練習艦的醫護所。


    被刺傷的腰部包著繃帶,仰天躺著的強·跑易就這樣與我們匯合了。


    “話是這麽說——啊?”


    紅毛嘀咕,卻突然發現什麽似的,目光停在我手上。


    “你真手巧啊,床單鋪得這麽好”


    “唉?”


    “有一套嘛”


    在紅毛好不容易鋪了兩張床單之中,我已經一邊心想著事情,一邊自然的動手完成了五張床。而且,從完工樣子來看,明顯不同。


    “你以前鋪過?”


    “哦,不是的,因為我每天都會疊帳篷”


    話說到一半,心想『完了』。


    是嗎——有著漫長巡視經曆的我,輕易就用完成的事情,對貴族家的孩子來說卻是第一次……


    “帳篷?”


    “啊,不是”


    “你說的帳篷,是野營時的那個?”


    紅毛露出懷疑的表情。


    完了……


    不過。


    “真不愧是艾米爾,有你的嘛“


    一旁強·路易佩服似乎這麽說。


    “迪奧迪特果然是經常一邊野營一邊進行劍術訓練啊“


    “唉?“


    “什麽“


    “你的決賽,我在觀眾席上看了“強·路易朝天躺著說道,”放倒古流尼法特的那一劍,不像是練習場上練出來的,那是隻有實戰才能掌握的東西。那是掌握了自己腳步不是平地的一劍,我的直覺這麽告訴我”


    “是,是嗎……”


    “你大概經常在野外宿營,在荒野和森林中跟隨師父練習劍術吧,那種戰鬥的感覺,在練習場上是磨練不出來的”


    突然被表揚了。


    “沒、沒什麽了不起的……不過,為什麽你知道我在荒野和森林中練習過——”


    “高手才了解高手,就是這麽回事”


    就在強·路易這麽說著笑起來的時候。


    響起其他人走進來的時候。


    “好麻煩啊”


    “居然要我們清掃手術室”


    “這下要濕光了”


    “不,我覺


    得還挺合適的,要是那裏被征稅軍給整垮的話,才輪得到我們這些清掃人員登場不是嗎”


    “笨蛋,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喂”強·路易對回來的那群人出聲到。“你們就這麽回來了?要被那個老爹罵死的喲”


    “那個老爹已經睡著了”


    『猴子』說。


    “讓你們幹活,自己卻在一旁的長椅上打呼嚕 “


    “說什麽到達紛爭地區後,就要急著搬運傷者,沒休息時間了,所以要趁現在小歇一會兒”


    “那麽我們也要休息一下才對”


    “從公館的爆炸事件到這裏,我們可是一路忙了好久”


    他們眾口一詞,但到底沒好意思在我們鋪好的床上躺下,而是在周圍的床上“好累”“辛苦死了”分別坐下。


    “是啊,說得沒錯”


    『侯爵』也點了點頭,彎下腰。


    “有必要,趁現在恢複一下體力”


    “話說這艘艦能到達目的地嗎?”


    有誰這麽說。


    “是『侯爵』算出的路線吧”


    “愚蠢,你是在懷疑我的計算能力嗎”


    直到此時,一開始對身份還有顧慮的同期生們也開始對『侯爵』很隨意的說話算了。(不過在此之後諾邦?朵?安邦希布洛的本名很少被我們叫起,『侯爵』的這個稱呼一直沿用了下去)


    就在這時。


    剛才去整理藥物倉庫的短金發回來了,他指著頂部朝大家說,


    “我找到一個可以看到外麵景色的地方”


    練習艦因為是軍艦,所以艦體被裝甲包裹,能看見外麵的窗口很少。


    醫護所連一扇窗也沒有。


    出艦後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分鍾,卻根本不知道飛到哪裏的我們,聽到他這麽說,個個“真的?“”沒騙我吧“跳起似的激動地從床上起身。


    (能看得到外麵的景色嗎……)


    我也站起來,想跟隨著他們去。


    “啊,強·路易——“


    強·路易能站起來嗎。


    可是銀發少年“管別我啦“躺著以手催促我”去吧艾米爾。我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傷,所以就不去了“


    隻有強·路易留在醫務所中。


    之後大家排成一列跟著短金發,爬上狹窄的樓梯。樓梯中有好幾處轉彎,穿過醫護所的居住區頂部,再穿過引擎聲轟隆作響的盡是機械件的黑暗處,往上再往上爬。


    這上麵真的有窗口嗎——?稍微有些懷疑,不過周圍很快變得明亮起來。


    (……!?)


    蒼藍色。


    是月光。


    薄雲的影子,在頭頂上高速滑過。這裏被一塊巨大的淚滴型玻璃覆蓋,像是展望台似的能環視周圍全景的地點。


    “喂”


    風撕裂的聲音。


    這裏良好的視野讓大家不禁出聲。


    “好棒”


    “這裏是艦背嗎——?”


    “應該是觀測用的全周展望室吧“


    “不,是對空炮火指揮所。那裏的回轉式雙筒望眼鏡與控製盤是射擊指揮用的“


    “————“


    我也看到了周圍的視野,屏住呼吸。


    練習艦在薄雲中進進出出,在高空巡航。雖然不及守護騎,但速度也不慢。每次進入薄雲,月光都會在展望室中落下一片斑駁的暗影。


    我們在諾耶·姆吉克的背上淚滴型展望室(似乎是對空炮火指揮所)內,出神的眺望夜空的風景。


    在藍白色雲海的中央,練習艦前進著。


    “快看,是僚艦“


    有誰指著右舷。


    跟著看過去,看到在右手後方,有一艘在雲朵中進進出出的流線型巨長艦影,它的航行燈一明一滅,跟在我們的後麵。


    “是伊爾吉翁·巴萊“


    兩艦練習艦保持著半庫德的間隔,組成雁行編隊,沿既定航線飛行。


    這是向著哪裏去呢……記得目的地應該是紛爭發生的北方大陸聯合領。


    北阿尼斯波聯合領——所謂的『聯合領』是什麽東西,對於西方大陸長大的我來說是陌生的政治形態。是數個貴族家聯合起來,組成一個政權嗎——


    到底是出於什麽樣的發展,又為何演變成了那樣的形態呢?而且由六個家族組成的聯合領,眼下卻變成內戰。


    “這是在向北行駛啊,船體表麵開始結霜了”


    “那邊很冷嗎?”


    “豈止是冷”短金發轉頭朝大家說,“北方山脈,你們會看到真正的雪,那是會連續下三天三夜都不停的暴雨。特別是在這個季節”


    “你很清楚嗎”


    “你是北方出身嗎”


    “不是的,我家的領地是南阿尼斯波。在北方山脈的南側”


    短金發從裝備大型雙筒望眼鏡的射擊指揮席的計算石盤上,取來筆記用的蠟石,在地上畫起圖來。


    康恩所在的大達魯多亞海。還有位於其北的橫長島嶼,接著是再往北的北方大陸。


    “看看吧,北方大陸被這樣東西延伸的山脈紛分隔成南北兩大塊。這條橫亙的如背骨一樣的山脈,便是人稱的北方山脈“


    “————“


    “————“


    我們都蹲下看著那圖。


    “這條大概就是本艦的路線”


    嗖


    短金發從南方的康恩畫出一條以直角貫穿北方山脈向北延伸的箭頭線路。


    “嗯,沒錯”


    『侯爵』點頭。


    “我設計的是直行路線”


    “到達目的地要花多久”


    我問到。


    “視大氣層的高空風力情況而定,按照本艦的速度,大致全程在5個半小時左右“


    “這麽說來,就算是守護騎也要用近二個多小時吧“


    “好遠啊“


    “事實上,要更遠“


    短金發,在筆直畫出的箭頭線左側,又畫了一條像蛇一樣扭曲的彎線。


    “因為本艦是軍艦,憑借複合mc引擎的動力,能保持高度。雖然北方山脈高度超過八千碼級別的山峰連綿不絕,但我們都能直線飛越。可是以單mc引擎的民間飛空艦,是達不到我們這樣高度的,所以必須走這種在各種低峰峽穀間迂回的航路才行。民用艦的話,從傑紐因到康恩一般要花高達十二小時以上。飛越山脈是很困難的“


    是嗎……


    我也理解了。


    飛空艇較之於守護騎,推進力/重量比要低很多。一般的民用艦,能夠達到的時速大概隻有休佩?安斐爾的四分之一左右,可上升的高度也要低得多。


    mc引擎依靠發出的磁場之力,在機體上下方製造出壓力差,這份壓力差讓機體得以上升運動。不過隨著高度增加,空氣的密度理所當然變得稀薄,向上的牽引力也會跟著變弱。推進力/重量比較差的飛空艦,無法上升到足以越過山脈高峰的高度。不過諾耶·姆吉克是軍艦,就像剛才引擎室中我們看到那樣,它裝備了兩台mc引擎。憑借數倍於民用艦的推進力,才能保持高度,直線前往山脈另一頭的目的地。


    “出發前在教室裏,拉古藍吉上尉說過什麽『家係淨化』之類的吧”


    短銀發少年——夏托內傑·奇爾巴寧特以他灰色的眼睛發問。


    “多波拉家聯合軍,對希拉貝爾家發起的『家係淨化』——到底是什麽?”


    他在問短金發。


    是的。


    剛才教室中拉古藍吉上尉的情況說明,說實話,我沒聽懂。


    大家都看著短金發。


    既然是北方大


    陸的出身,應該明白內情的吧。


    “好吧”短金發(之後才知道他的名字卡姆·利茲保夫)點點頭。“那片地區的特別性,恐怕外來者是很難理解的。來看看這個吧”


    用蠟石在地上又畫出一個圖。


    似乎是從北方山脈開始畫出北方領地的劃分——我心想。各家族的領地,盤根錯節似的分布在一起……


    “大概就是這樣吧。這就是接下來本艦要前往的紛爭地區。雖然氣候嚴寒,但再往北方就是征服府直轄的『大地軸孔』,作為物流中轉地,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很繁華。通過它不斷往極地輸入大量勞動力物資及機械部品。雖然都是一些小領地,工商業卻很繁榮“


    『大地軸孔』……


    我舔了舔嘴唇。


    靠近生產諾瓦路斯提拉的——北極所在地嗎……


    因為是重要的據點,所以騎士團才會從中央康恩出動嗎。


    說明還在繼續。


    “你們看,這片山脈北側的平野地區,就像縫被子似的分布著東一塊西一塊的小領地。共有六家,這便是所謂的北阿尼斯波聯合領,六家合一的政治形態。要問為什麽會變成這種格局——”


    短金發,在六個領地組成的地區的右側,又畫了一個麵積巨大的領地。


    幅員遼闊的大領地……


    “在六個小領地的鄰近東側,有一家擁有如此大麵積領土的洛克奈迪公爵家。這邊的公爵家不僅領土廣闊,工商業也同樣繁盛,且擁有強大的軍事實力。六家這邊有子爵也有男爵,但都以伯爵家為首,而另外這邊則是公爵家“


    “————“


    “————“


    “北方山脈以北的家夥,從往昔開始就是些熱血好戰的性格。在東麵擴大地盤的強盛的洛克奈迪公爵家經常以武力威嚇周圍的小家族,逼迫他們讓步,榨取他們的財富。為了共同應對這種威嚇,北阿尼斯波聯合領才應運而生。六家聯合在一起試圖對抗東邊的大國。


    洛克奈迪公爵僅僅憑借所在地區相同這個理由,就向周圍的諸多家族收取非法的安全保障稅——『鄰國稅』。這與向征服府交稅不同,『如果不想被我們進攻,就交鄰國稅』。小貴族要是屈服了,會連骨髓都被吸幹。可要是比武力到底遠不及,不得已之下,在大約五百年前形成了六家一體的政治形態。以擁有領導力較為強大的中央希拉貝爾伯爵為核心,其餘六家:多波拉、愛拉魯克、林卡漢、愛利斯托利、阿切阿羅共同組成了阿尼斯波聯合領,他們對洛克奈迪公爵家進行交涉,要求降低『鄰國稅』“


    “稍等一下“茶發的鷹勾鼻舉手說。”你說那個洛克奈迪公爵家擅自向周邊家族收取類似稅金的東西,卻沒有上交征服府?“


    “是的“


    “五百年來一直如此的話,居然沒有被征服府的征稅局發現嗎?“


    嗯嗯,很多人點頭附和。


    『鄰國稅』嗎……


    我也這麽想。雖然在我們同期生中大概沒有……從歐崇那裏聽說的,最近很多貴族家都被征服府的征稅局執行了征稅調查,被吹毛求疵的挑納稅的毛病,並被課以巨大的補稅,要是不付稅金,就會被抄家。要是領主怒火之下試圖以武力抵抗的話,征稅局就會派出強大的征稅軍,眨眼之間將其領土毀滅。征稅軍不僅有艦隊和量產型守護騎,還伺養著被稱為蹂躪鬼的巨大怪物,一旦其被解凍釋放出來,領地上所有人都會被殺光。


    公爵家向周圍諸家族征類似私稅一般的東西來中飽私囊,要是被征稅局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這就是洛克奈迪公爵家的厲害之處,他們在中央征服府的人脈關係很深,代代都賄賂高官,所以能將『鄰國稅』的問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短金發說明到。


    “不過呢,二年前中央的布拉聖斯公爵就任征稅局長官後,五百年來都行之有效的賄賂開始無效了。雷斯帕士·布拉聖斯公爵此人雖然年輕卻精明能幹。把以前那些收賄當成家常便飯的舊高官們一掃而空,當然也向洛克奈迪公爵家進行了稅務調查”


    “————”


    “————”


    “洛克奈迪公爵家被征稅局下令補交數額重大的稅費與偷稅重金。長年巴結征服府中樞的公爵對年青高官的手段極為抵觸,甚至還派出暗殺者卻失敗了。反過來是布拉聖斯公爵以妨礙執行公務為理由,向洛克奈迪公爵領派出了征稅軍,這是在一年半前發生的事情”


    “然後,結果呢”


    “…………”


    短金發說的來龍去脈,讓我不禁聽得出了神。


    布拉聖斯公爵——這名字,我有印象。


    不,不僅僅是有印象……兩年前的艾爾康之戰後,將我這個被趕鴨子上架對貴族世界懵懵懂懂的我升級為『伯爵』待遇的主使者就是他。聽說那個高個子的年輕官僚是與歐崇同一所大學的同期生關係——


    他來的目的與其說是評價我的戰果,不如說是為了增加迪奧迪特家的征收稅率,這是在我接受貴族認證之後才知道的。


    “完全被怒火蒙了心的洛克奈迪公爵麵對前來查抄的征稅軍,衝動的以武力應戰,然後洛克奈迪公爵的私軍與征稅軍很快進入交戰狀態。雖然洛克奈迪公爵的軍隊強大足以威脅周邊鄰國,但當征稅軍投入了蹂躪鬼之後,卻被輕而易舉的盡數消滅。城郭周圍一夜之間變成煉焦的荒野,首都馮特·克羅納迪連一個幸存者都沒有”


    短金發看了看都在倒吸冷氣的我們,“然後,問題是在這之後”他繼續說。


    “強國洛克奈迪公爵家被一夜之間消滅,廣闊的領地變成征服府的直轄區,在此之前對周邊各家強橫行駛武力的存在,突然之間就從世間消失了。需要北阿尼斯波聯合領共同抵抗的威脅,已經不存在了。這麽一來,那種麵對洛克奈迪家的威脅,必須團結一致的六個家庭,轉眼就開始分裂。原本就與希拉貝爾接壤關係不好的多波拉先不去說他,其他四家對於麵積差別並不大卻因為伯爵身份在五百年以來始終占據著地區指揮位置的希拉貝爾家也並沒有什麽好感。不久,這四個家族與多波拉家聯合,對原本是中核的希拉貝爾,采取打壓手段,這大約是在半年前開始的”


    “家係淨化又是什麽——?”


    奇爾巴寧特問到。


    “那是多波拉家的現任男爵弄出來的詞,據說意思是『淨化汙染的家族』”


    短金發從多波拉家領地向六家中心的領地畫了一個前頭。


    “據說,多波拉男爵家向希拉貝爾家所在的城堡傑紐因發動突襲隻是個時間的問題。對希拉貝爾家有積年仇恨的多波拉家曾經公開說過,不僅要滅掉希拉貝爾一族,甚至連其家臣也不會放過——男人全部殺光,女人囚禁起來,讓他們懷上多波拉家的小孩,這就是所謂的家係淨化。所以,才會發生這次的事情……”


    “你說囚禁——可,要是那些年紀大的,生不了孩子的婦人,會怎麽樣”


    “會被兩頭山羊從左右分屍”


    “真的嗎?”


    “不會吧”


    “這種事可是編不出來的,多波拉男爵的仇恨非常極端,男的甚至是侍奉過希拉貝爾家的仆人都不放過,女人則通通被囚禁起來給多波拉家的臣下們當作生孩子的工具。據說特別是對希拉貝爾家的直係女性,多波拉男爵要親自去淩辱她們讓她們生小孩,要是不能生的,就通通讓山羊分屍”


    聽到他的話,很多人不出聲了。


    我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


    “下作的家夥”


    『侯爵』嗤之以鼻。


    “身為貴族竟然會如此不檢點”


    是的。


    下作……


    這件事最好不要讓比安聽到——剛這麽想,我才反應過來。


    (啊——比安,在對麵的那艘艦上……)


    轉過頭,雲海的那一邊,僚艦伊爾吉翁·巴萊正在右舷後方保持著半庫德的間隔,航行中。可以看到它紅綠色的航行燈——


    (……比安)


    金發的少女騎士。


    她和那個黑發的胸肌男,以及那一邊的群體在一起——現在正在做什麽呢?


    和我們一樣在給病室和手術室做準備嗎。


    “那個多波拉男爵混帳,為什麽會做出那麽下作的事情”


    『侯爵』怒了。


    他類似正義感的東西,不允許這種事嗎。


    “是長年累月的仇恨吧”


    短金發說。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明明是世仇卻不得不在漫長的歲月中擁擠在狹小的區域內。多波拉家一直認為自己的地位更高,可是地區的主導權卻始終被希拉貝爾家給握著。聽說很久以前,多波家的前幾任家主過著燈紅酒綠的生活,結果差點把家給搞得破產。當時,希拉貝爾家以攝政為條件向多波家提供財政支援,這件事一直被多波家視為『侵略』『殖民支配』,並懷恨在心”


    聽起來,似乎仇恨根深蒂固啊。


    就像二年前,被隔著一條河的艾爾康家單方麵仇視,並攻打過來……


    我這麽感覺。


    不不,也許要比那時候更麻煩也說不定……因為對這次遭到攻擊的希拉貝爾家而言,敵人不僅僅是一個鄰國而是周圍五家聯合起來發起的進攻。


    “聽說多波拉男爵雖然年過五十,卻是個身上散發著強烈大蒜味,像野獸渴望鮮血般好色的家夥“短金發繼續說。”希拉貝爾家也有男性繼承人,大概會在城堡迎擊侵略軍吧。不過,今年剛剛十二歲的兩位小公主——安黛布莉瑪、布莉斯蒂娜這對雙胞胎姐妹,聽說在數周前預測到未來局勢的時候,希拉貝爾家的當主讓她們分別逃往了其他地方隱藏起來了。知道這件事的多波拉男爵,往各地派出了眾多的暗殺者,眼睛充血的尋找這對孿生姐妹“


    這麽說說。


    “什麽“


    “你說什麽?“


    “難道是“


    “沒錯“


    短金發點了點頭,因為他們幾個突然轉頭看著我,把我嚇了一跳。


    (……!?)


    不,我吃驚的理由不僅是這個。


    十二歲的公主……


    難道說是——


    “是的,就是他“


    短金發指了指我。


    “就是他從燃燒的公館中救出來的那個少女——被女殺手試圖帶走,卻又被他阻止,雖然最後很遺憾還是被殺的那個少女,就是安黛布莉瑪·希拉貝爾。傑紐因雙生子中的姐姐“


    “————“


    “————“


    就在我們再次啞口無言的時候。


    冷不防。


    “喂,你們幾個小兔崽子”


    從背後響起怒罵聲。


    驚訝的轉過頭,看到對空炮火指揮所的樓梯升降口那裏,貝努上尉正探出上半身,瞪著我們。


    “本來打算看看你們幹得怎麽樣,卻沒想到居然都在摸魚。還不快給我滾回去工作”


    3


    那之後又過了三個小時。


    我們在練習艦諾耶·姆吉克的艦內醫護所中,做牛做馬的工作。根據醒來的黑凱軍醫長的指示,我們完成了可接收百人規模負傷者的準備工作。


    等工作告一段落,允許我們休息的時候。每一個都累得使不上勁。


    康恩時間,應該已是深夜了。


    回想起來,我們今天的遭遇可真是目不暇接。從傍晚開始的歡迎會,到前往預備學校途中的爆炸事件,然後是要塞內女殺手製造的慘劇。然後又經曆了同期生之間的爭執,被突然下令搭乘練習艦,連夜飛到這裏。


    軍艦應該已經與目的地越來越近了。


    駕駛守護騎出發的布拉凱瑪中校和布拉凱瑪中校,大概早就到達紛爭地區了吧。飛空艦五小時多的行程,對於能達到亞音速的守護騎來說,不需要花二個小時就夠了。


    他們,此刻在哪裏呢——


    “————”


    我抬頭看著頂部。接著,身體感到一陣上下的搖晃。就好像全長一百五十碼的飛空艦被拎上來又沉下去——剛才為止不曾有過搖晃……


    正在穿越山區嗎……?


    是因為氣流?


    看了看臥室的艦內時鍾。


    日期已經變了。


    (好想看看外麵的景色……)


    然後過了沒多久,沒有人出聲提議,但我們卻沿著狹窄的樓梯上去,來到了位於艦背上的水滴狀展望室——對空炮火指揮所。


    大家都想看看外麵的風景。


    可是。


    呼呼呼呼呼


    (——暴雪……!?)


    白茫茫一片。


    風吹的聲音變得非常強烈。看過去,艦首的方向,無數的白色小點,在月光下,猛烈的朝著這裏湧過來,就像把玻璃罩的周圍完全淹沒似的,衝過這裏朝後方湧去。


    暗夜中的白色濁流。


    “這些白色的是”


    “雪嗎?”


    “雪?”


    “我們飛在雪雲中嗎?”


    飛空艇在刮來的雪中,保持速度前進。


    埋沒周圍視野的黑暗——看到將這片黑暗染白的大雪,我們瞪大眼睛。


    就在這時。


    『——警戒』


    突然,指揮所的擴音器響起來,聲音中帶著雜音。


    『警戒,這裏是中央戰術情報室。磁場探測儀有所反應,本艦前方,有許多大型飛行物。提高對空警戒』


    中央戰術情報室……?


    對空警戒……!?


    什麽意思?前麵有什麽東西飛過來了嗎?


    “對空警戒?”


    “怎麽了?”


    “怎麽回事?”


    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正想朝著大雪刮來的艦首方向望去,卻不意背回傳來『喂,你們幾個』的怒吼。


    “你們幾個,在這裏幹嗎!”


    又是貝努上尉……?


    不對。


    剛回過頭,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製服的人,上半身正從升降口探出。不是貝努上尉。是與他同年代的年輕軍官。他的吊起眉毛。


    “我是本艦後部擔當的對空監視官。候補生都給我下去,別礙事”


    軍官甩著手催促我們『下去』。


    “監視官,我們不會妨礙你的。希望你能讓我們參觀一下”


    即使被怒吼著,『侯爵』也保持著風度請求。


    不過年輕軍官搖頭道,


    “不行,不行。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們快點——啊,等等”


    自稱是對空監視官的軍官好像被視野前方的什麽給吸引住了。把我們扔在一旁,從升降口跳出來似的飛奔到射擊指揮席上。熟練的迅速打開控製盤的電源。


    紅,紅,綠的電燈亮起,大型雙筒望遠望在油壓作用下抬起了鐮刀似的筒身。


    “果然沒錯——成群結隊的真是討厭”


    軍官麵朝雙筒望遠鏡的方向,仔細觀察。


    “大型,多數”


    空氣緊繃了。


    有什麽東西過來了……!?


    我們也看著前方,可是以肉眼在黑暗的對麵尋找,卻什麽也沒發現。


    (…………)


    可是——有什麽東西在。


    感覺得到。


    前方,有什麽……


    直覺在告訴我。


    有東西正急速過來。有很多——不是兩三個,而是很多巨大的東西,在前方的黑暗空中,並排飄浮……


    有危險嗎——?


    不。


    不知道。


    “混蛋”軍官一邊看著雙筒望遠鏡,一邊轉動著控製盤的握手,一邊咂嘴。“這是——果然是『那群家夥』,打算在這裏滯空?”


    那些家夥……?


    是誰?


    從軍官的背影上看,他的緊張似乎有那麽一點點放鬆了。前方等待我們的到底是什麽,他大概知道了吧。


    吐了口氣,軍官朝我們回過頭。


    “呼,你們想待這裏的話也行,至少不是『敵襲』”


    “——?”


    “——?”


    不到十秒,我們的肉眼也看見了那些東西。


    前方無數白色雪花蜂擁而來的黑暗,更遠處黑色矮胖的流線型物體突然浮出,擦著我們的右側飛過消失在後方。


    滋咕咕咕。


    (……!?)


    呼啦。


    受到氣流衝擊,諾耶·姆吉克輕輕向右傾斜。


    “哇”


    “飛空艇……?”


    “是飛空艇”


    確實是飛空艇——剛才的。


    我的眼睛朝剛才擦肩而過似的飛去的輪廓追去。暗灰塵色的矮胖流線物體,在大雪紛飛的高空飄浮著。轉眼就在後方變小了。不由用肉眼目測了一下它,在我的感覺中,與我們擦身而過的流線物體幾乎不曾動過,似乎隻是停在那裏滯空。


    不單是那個。


    (……不止一艘——!?)


    我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外麵的黑暗,暗灰色巨大流線型飛空艇的另一邊,還有一艘同型的艦影。


    兩艘嗎?


    不,在更遠處有第三艘,還有更多……


    雖然隻在一瞬間瞥見——就像一列橫隊似的,黑暗中數艘大型飛空艇,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排成一列飄浮著。


    每艘的體積都比我們大一倍之多。


    諾耶·姆吉克從幾乎靜止不動的大艦隊旁,超越過去般通過。


    隨後——


    (……什麽)


    我的眼睛,看到了一列橫隊展開的艦隊更遠處,有個異常巨大的『飄浮物體』。


    那是——什麽東西……


    壺……?


    怎麽可能。


    可是那個形狀——


    雖然隻是短短一瞬間看到……但那不是流線形的飛空艇。比飛空艇巨大。就像一個飄浮在空中的壺——要真是壺的話,尺寸也未免太大了。足以匹敵一座城堡規模的大『壺』,與艦隊並排著,飄浮於白色黑暗的更遠處。


    一眨眼,那東西很快就消失在高空的暴雨中,完全消失般不見了。


    (…………)


    “是征稅艦隊”


    軍官的聲音,讓我緩過神來。


    『通知全艦,山脈上空的飛行物體群,是征服府征稅軍的主力艦隊。恢複正常警戒狀態』


    征稅艦隊——!?


    剛才的是……


    “征服軍嗎”奇爾巴寧特說到,“不是敵人呢”


    “但也不是友軍”


    軍官這麽說。


    他的說法中,沒什麽好感。


    “征稅艦隊,在這裏做什麽”


    有誰問到。


    “這裏不正是北方山脈的正上方嗎”


    “準確來說,是連接山脈頂部的分水嶺跟前。越過這條分水嶺,對麵就是北阿尼斯波”負擔監視的軍官,用下巴指了指前方。“哼,你問我征稅艦隊在這種地方什麽——?問得好。他們什麽也不做,隻是在待機”


    待機……?


    “待機?”


    “待機?”


    “待機?他們在等什麽?”


    就在我們反問時。


    咕奧奧奧。


    突然從腳底下,回響起引擎聲,感覺船體輕飄飄的向上抬起。


    是亂氣流嗎?


    所有人就近尋找能抓的東西,找不到可抓東西的人就用力站穩。在向上升的感覺之後,緊接著是向下落數碼的感覺這是上下方向的氣流嗎——!?目前為止最強的一波。接著就像馬車在砂石路上行駛般的微微搖晃感持續了數秒後,突然平靜了下來。


    風壓聲,也漸漸降低。


    “剛剛越過了山頂”


    軍官嘀咕到。


    “諾耶·姆吉克的性能,勉強能越過八千碼級別的山脈。不過,從現在開始沿山腹降低高度,逐漸就能離開暴雪區了,快看”


    和他說的一樣,從前方撲麵而來的大雪,漸漸變弱,下方黑暗之中,一片如同星光般的亮點擴展開來。


    (……!?)


    腳下是沒有星空的。


    這是人工燈光的遼闊嗎……即使氣候惡劣,工商業卻很繁盛的傳聞,看來是真的。


    並且地上星空般廣闊的光群中央部就像一顆紅色眼睛一般,滲出一種讓我毛骨悚然的感覺。


    “是北阿尼斯波聯合領”


    將軍手指著。


    “你們看得到絕色燃燒著的中心地區嗎”


    “————”


    “————”


    “那是戰火。恐怕,是希拉貝爾家城堡所在傑紐因城吧”


    戰火……


    我咽了口唾沫。


    二年前燃燒的迪奧迪特城的慘狀,不由掠過腦中。


    “對傑紐因城的進攻已經開始了”


    軍官邊說邊調整大型雙筒望眼鏡的握把,他是在把焦點對準遠方的紅色眼睛嗎。


    “看到了——軍隊中有機械戰車。從外城牆的四麵八方發動攻擊,一部分的城牆被開了個口子,已經遭到入侵。城堡被攻陷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


    我通過淚滴型的玻璃,凝視遙遠前方的城市街道。


    武力紛爭已經開始了。


    城市在燃燒。


    過去五百年來,曾是北阿尼斯波聯合領中心的希拉貝爾家的城堡都市,被原友軍的五個家族攻擊,蹂躪。


    我咬著嘴唇。


    曆史的經緯我不知道,可是被如同滲出血光般的火焰包圍的那裏,大概和二年前的福特?迪奧迪特一樣,領民爭先恐後的抱頭四竄,商人高抬物價,而女孩子——


    (…………)


    女孩子——像菲托那樣無錢逃跑的孩子……像托爾那樣被敵人囚禁的年輕女官……


    練習艦小幅搖晃著開始下降。


    開始接近廣闊的光點。


    其中心,紅色眼睛般的那部分——覆蓋燃燒中城市的煙霾,看起來讓我非常難受。


    那裏就是傑紐因嗎?


    (……接下來就要前往那裏嗎)


    僚艦呢?


    注意到時,回過頭,看到伊爾吉翁·巴萊也剛剛越過山脈最高處,保持著右斜後方的位置,同樣開始下降。


    在組成編隊緊跟其後的同型練習艦更後方,莫大的黑色牆壁似的山脈,如同占據整個後方視野般聳立在那裏。


    “布拉凱瑪中校”


    軍官邊看雙筒望遠鏡,以說。


    “要是中校能抓住這次紛爭的元凶——攝合五家進攻希拉貝爾的禍首多波拉男爵,逼他下令『停止戰鬥』的話,事情應該就能收場了……但戰鬥已經開始出現混戰的樣子。中校真的能從這裏麵捕獲多波拉家的守護騎卡魯卡魯嗎……”


    “如果不能的話,會怎麽樣?”


    茶發鷹鉤鼻問。


    “他們會執行『家係淨化』?”


    “希拉貝爾家的領地要是被多波拉聯合軍占領的話,肯定會變成那樣——”軍官從雙筒望遠鏡上離開,泛出討厭的表情。“還會發生更惡心的事情”


    “——?”


    “——?”


    更惡心的事……?


    比『家係淨化』還要過分?


    “聽好了”


    軍官回頭看著飛空艇後方,指著說,


    “一旦多波拉聯軍攻擊傑紐因城,宣布占領希拉貝爾家族的領地。山脈另一頭『待機』的征稅艦隊便會立即過來,降落在希拉貝爾的所有領土上,無論是領主還是領民都會被迫把地上的所有財產給交出去。多波拉聯軍也無法抵抗。征稅軍的軍事實力大概是他們的十倍以上”


    是嗎——


    我懂了。


    『占領稅』嗎……


    二年前,我親眼見過征稅局來艾爾康領。


    不過,沒有真正見過那種事的同期生們,大多露出不知所以的表情。


    “監視官,征稅艦隊如果擁有多波拉聯合軍十倍的戰力,為什麽還待在山脈上看戲,卻不去陰止這場戰爭?”


    有誰憤然說到。


    “你的想法天真了”軍官搖頭,“聽好了,征稅軍的工作是收取稅金,而不是拯救民眾。要是在被占領前,結束戰鬥行動,就收到不到占領稅了,所以無論發生什麽,那些家夥都會在山脈上繼續旁觀不出手,這是絕對不會變的”


    “————”


    “————”


    “多波拉家如果占領了希拉貝爾家的領地,征稅軍就會借著占領稅的名頭,征收相當於新占領土地總資產的十分之一。雖說是十分之一,但那是包括土地在內的總額,你們可以理解為是把地上一切資產都丁點不剩的給帶走。然後留下的隻有光禿禿的土地和赤裸的人。曾經是優良工業生產基地的希拉貝爾領會因此而消失。失去生產核心的北阿尼斯波地方,不用半年,就會兩敗巨傷,整個地區會發生金融危機。這種事,多波拉男爵應該是明白的,卻還是發動了入侵”


    就在所有啞口無言的時候。


    『通知全艦』


    從指揮所的擴音器中,傳來聲音。


    『這裏是支援艦隊司令』


    “————”


    “————”


    所有人朝著擴音器方向轉過頭。


    聲音稍微有些沙啞,是希爾曼斯校長。


    『本艦隊,剛剛越過北方山脈,目前正位於傑紐因城南方一百庫德處。接下來將接近至紛爭地的城郭外圍十五庫德。先行一步的翔空騎士和巡航航已經進入紛爭地區。本艦隊將在到達選定位置後,立即進入補給和接受負傷者的狀態。所有人各就各位”


    警報聲,三次短暫響起。


    各就各位……


    終於要靠近紛爭地區了。


    “——啊呀”


    茶發鷹鉤鼻聳了聳肩。


    “要各就各位了”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唉聲歎氣起來。


    因為我們腦中都想起了黑凱軍醫長的臉。


    “沒辦法,下去吧”


    『侯爵』說。


    難得監視官說『你們待著也行』——


    但已經收到各就各位的命令,要是回去晚了,又要挨罵了。軍醫長要是罵起來那可真是沒完沒了,於是我們老老實實的排成隊開始下樓梯。


    可是。


    “你們這些小家夥,在幹什麽呢”


    中年軍醫看到我們下來進入醫療所的時候,擺出『你們在這裏幹嗎』的憤怒表情。


    “那個,非常抱歉,我們來晚了”


    茶發作為代表說到。


    “我不是這個意思”


    軍醫長揮揮手。


    “快到紛爭地區了吧,你們不快去艦橋看看戰鬥嗎”


    “——唉?”


    “咦”


    “醫護助手的工作呢?”


    “笨蛋”


    軍醫長又發火了。


    “以為我為什麽要讓你們在半道一直做接受傷損的準備工作!?直到第一批傷者到來前,都沒有事可幹。在此之前你們都給我去艦橋好好看著”


    “真的可以嗎?”


    “廢話,快走”


    小個子的中年男人,趕我們出去似的揮了揮手,然後往長椅上一躺。


    “我先睡一會兒”


    4


    “強,站得起來嗎”


    收到各就各位指示的數分鍾後。


    我們十一名候補生,在軍醫長的許可下,前往艦橋學習紛爭調停任務。(當然了,如果拜魯·班庫路派出小飛艇送來傷員,我們就必須立刻回到崗位上)


    腹部受傷,躺著的強·路易,這次也跟著來了。


    “我沒事”銀發少年一邊從床上起身,一邊有些痛的笑道,“奇爾巴寧特的急救做得真不錯,已經沒那麽痛了”


    “喂喂,雖然走路是沒問題”


    看到他的樣子,奇爾巴寧特說道,


    “別亂來,傷口會開裂的。用劍什麽的更是絕對禁止”


    “就算想用我也沒把劍帶來啊”


    強苦笑起來。


    “扶著我的肩膀”


    我伸手想扶起正要站起的強尼。


    “沒事的,艾米爾,我一個人能走”


    就這樣我們排成一列,沿著諾耶·姆吉克的船底龍骨通道向前走。


    從居住區的道路穿過密封艙門,走向機關室。通過頭頂呻吟著的巨大黑色球體,再次過一道密封艙門,就到了懸掛式吊鉤甲板。


    從懸吊著的三架『九三中練』橙色機體下方通過,再前趕路。


    “那些中練,如果訓練開始的話,我們就能駕駛了喲”


    有誰一邊回頭一邊說。


    “性能怎麽樣”


    另一人問。


    “聽說運動性還可以”


    “不過因為是練習機,裝甲等同於零,動力也很弱”


    “大概達不到音速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各自聽到的東西。


    “有武裝嗎?”


    “除長劍外,還有七點七毫米電磁機槍”


    “七點七毫米——?那算什麽”


    “也能算是武器嗎?”


    “不是的,那是為了提高射擊能力,特別給我們小口徑炮反複進行精確射擊練習用的”


    這麽說的人是『侯爵』。


    “可是,那不能歸入炮一類吧,隻有七點七毫米啊”


    “並非如此,找出敵機的弱點,實施精準打擊。癱瘓敵戰鬥力,這才是護樹騎士團的真正戰鬥方式,也是我們需要掌握的”


    就在交談中,我們經過了前方通道的主炮管製室,掛著『艦底第二艦橋』標識的樓梯入口。


    走到底,看到艦橋入口的氣密門。


    就在這時。


    『全艦警戒』


    突然,從通道頂上的擴音器裏傳出聲音。


    『這裏是中央戰鬥情報室。磁場探測器有反應,本艦前方,發現複數高速飛行物體。全艦加強對空監視。側麵對空炮火,迎擊準備』


    飛行物體……?


    又有什麽東西飛過來了嗎——


    我不由抬起起頭,可是除了天花板什麽也看不見。


    “怎麽了,什麽東西過來了”


    “大概是那個吧。因為有六家卷入了這場亂戰,所以這片紛爭地區應該有六架守護騎吧”


    “五對一嗎”


    “因為中校和上尉正在仲裁,所以傑紐因上空總共應該有八架”


    “好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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