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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轟轟。


    轟轟。


    (——!)


    我們乘坐的諾耶·姆吉克的船體震動起來,有幾個暗色的影子從背後飛過我們的頭頂朝前飛去。


    好快。


    數量是——一、兩、三個……


    什麽——!?


    “喂,那個是”


    “守護騎”


    “是剛才的三架嗎?”


    突然出現的三架機影,在前方一個急速回旋,排著一列,一百八度調頭,朝著我們左舷並排的伊爾吉翁·巴萊直線接近。


    視線望去,發現最前麵的那架微微偏大,後麵兩架都是中型機。三機朝著伊爾吉翁·巴萊忽地散開,紛紛急減速,以包圍巴萊艦首的隊形並排飛去。大概是速度同步的關係吧,這邊看去,就像是流線型的船體周圍,飄浮著三架甲胄似的。


    “果然是剛才的三架”


    “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這周圍不可能有那麽多如此相似的機體”


    說得有道理——我也這麽想。如同期生們所說,突然出現的三架機體,可能就是剛才追趕白銀守護騎的三架暗色機體,會這麽想並不奇怪。


    是多波拉聯合軍嗎?


    與那架白色守護架發生撞擊才不過區區數分鍾。他們是先躲在一邊,看清情形後再飛過來嗎?


    “喂,有一架朝艦首飛去了”


    看過去,領頭的一架大型機,加速上前。與伊爾吉翁·巴萊保持同一水平位置,加速朝艦首飛去,看上去就像在後退似的開始接近。形狀粗大的頭部感應器(仔細看好像是用塗料塗成眼球般)朝著斜後方,似乎在觀察凹陷地方的情況。


    ——膽子真夠大。


    沒有接近許可就敢那樣大搖大擺的靠近護樹騎士團的飛空艇……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行動。


    我們都瞠目結舌。


    “這次就算飛近了,我們這邊也沒辦法警告射擊,所以他才敢這麽飛”


    就像回答我們疑問似的,瘦個光頭少年低聲說到。


    是嗎……


    我回想起來了。


    四架守護騎一開始接近的時候,練習艦隊用電磁波無線電發出過示警,對空炮火也警告射擊過。


    可是與白色機體撞擊後,我們這邊就再也沒聲了……


    (這裏的電磁波無線電在哪裏……?)


    第二艦橋的通信係統還在運轉嗎?我不知道。


    從駕駛席回過頭,大概是和我一樣注意到了,奇爾巴寧特和大塊頭的同期生在第二列的操作席上彎腰“通信麵板是哪塊”“是這裏”開始擺弄起來。


    “能監聽那群人的『對戰通話』嗎”


    “試試看,希望電路沒有都燒掉”


    “喂,有沒有人能馬上學會本艦對空炮火的操縱方法!?”


    『侯爵』雖然在哪裏念叨,卻無人舉手。


    “可惡,我們要眼睜睜看著受損的僚艦被他們控製嗎”


    “——是卡魯卡魯”


    剛才為止都一言不發的短金發開口了。


    “唉”


    “什麽?”


    數人回問。


    “那個是卡魯卡魯”


    短金發指著窗外,正要搭上伊爾吉翁·巴萊艦首的暗色大型機。


    “肯定是多波拉男爵家的守護騎卡魯卡魯”


    “什麽”


    “什麽!?”


    “你說什麽”


    “那個是——?”


    我驚訝的不動了。


    雖然猜到幾分……


    但是聽熟悉本地情況的短金發這麽一說,我們還是不由驚愕了。


    守護騎卡魯卡魯……


    那麽,那架暗色大型機——粗獷風格的格鬥射擊兩用機,背上烏七八糟的搭載著數種自選兵器,頭部感應器上畫著眼珠模樣的紋路,這架守護騎就是挑起這次紛爭的主謀多波拉男爵的乘機嗎……!?


    “我不知道是男爵本人還是他的兒子在駕駛”


    短金發盤起手臂,搖了搖頭。


    “那家的直係人員,隻要獲得操縱認證,誰都可以使用”


    “喂,剛才監視官好像說過,隻要布拉凱瑪中校的任務是抓住多波拉男爵本人,強製他發出『停戰命令』的吧”


    『猴子』一邊很痛似的按摩著手臂,一邊說。


    “要是當事人多波拉不在交戰中心的傑紐因,而是在離這麽遠的地方做著莫名其妙的事,中校又怎麽可能解決這場紛爭”


    “我們聯絡布拉凱瑪中校吧”


    有誰建議。


    “是的”


    “有道理”


    所有人都附和。


    “通知中校和上尉,讓他們趕過來就能解決問題了”


    “就這樣做吧”


    “前提是多波拉男爵本人在駕駛”


    “總之先通知中校吧”


    我聽到他們的對話,也覺得確實是那樣。


    (如果那裏的是多波拉男爵本人的話……)


    據說這次紛爭的最堅定的主導者是多波拉男爵家的家主,聯合軍的其他貴族都聽命於他,拉古藍吉上尉出發前說的『癌症』就是指他吧。


    原以為男爵會在某處陣地上指揮——卻不想在離城堡都市遙遠的峽穀上空,飄浮在我們麵前的就是男爵的守護騎。


    他本人駕駛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多波拉男爵如果就在我們眼前的話,接下來就簡單了。通知大概在傑紐因市內某處的布拉凱瑪中校,讓他過來就行了。


    多波拉聯合軍似乎有五架守護騎。或許他們是安排其中的兩架在市內張揚的大鬧一番,趁此期間,男爵和其他跟班則另有行動。


    可是。


    “連、連接不上”


    從操作度的通信麵板上,大塊頭的同期生抬起頭叫到。他的臉上全是汗。


    “連接不上。通信係統雖然部分恢複了,妨礙電磁波依舊很強”


    “你說什麽”


    “妨礙電磁波?”


    “試著先把通信發出去怎麽樣?”


    茶發提案到。


    可是大塊頭同期生為難的說了句“不行”搖搖頭。


    “無法發送”


    “唉”


    “唉?”


    “無法發送,剛才直聯電源的時候,電壓過大,部分回路燒毀了。通信係統現在無法發送信息,隻能接受,對不起”


    “————”


    “————”


    我們都沉默了。


    遠離傑紐因市的峽穀上空,追趕著白色守護騎的三架暗色機體。


    被卷入這場追擊戰的諾耶·姆吉克和伊爾吉翁·巴萊,同時失去了主艦橋陷於行動不能的狀態。


    除了我們以外,兩艘練習艦中還有人幸存嗎——


    維持低速直行的伊爾吉翁·巴萊的艦首上,深陷著一架守護騎。機體嵌在艦首般一動不動。


    守護騎正麵撞入飛空艇的經驗,其實我也有。就在上周發生的事情——雖然發生了衝撞,但除了船體外殼和骨架因吸收了衝擊被撞爛以外,守護騎裏的搭乘者倒是沒受什麽肉眼可見的傷。不過,被撞到的飛空艇可就不那麽好受了。


    事實上,伊爾吉翁·巴萊此刻看上去,不像是有誰在駕駛的樣子。


    幾乎無法行動的兩艘練習艦……巴萊艦內的同期生共有七名,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平安,我沒辦法立刻確認比安的安危。


    (…………)


    一能打開事態的方法,隻有設法通知應該在傑紐因城堡都市的布拉凱瑪中校『多波拉男爵的守護騎就在這裏』——


    “艦內的通信室呢?”


    “全毀了,來這裏途中我看到的,連中央戰鬥情報室也毀了”


    “懸掛式吊鉤甲板那裏不是有九三中練嗎?用它的電磁波無線電怎麽樣?”


    “在機庫中是無法使用的”


    “那去外麵?”


    “飛出艦外的瞬間,被他們發現的話可能會遭到攻擊。在那些家夥看來護樹騎士團也是敵人”


    “喂,就算有什麽妨礙電磁波,距離他們這麽近,應該能旁聽到那三架的『對戰通話』吧”


    『猴子』阻止大家爭論下去似的說。


    “那些家夥到底想在這裏幹什麽”


    “等一下,我正在試”


    奇爾巴寧特邊說著,邊旋轉通信麵板的旋鈕。


    “好,找到了”


    沙沙。


    突然從天頂的擴音器裏傳來雜音,然後出現人說話的聲音。


    『——陷在裏麵了,把機體拉出來。混蛋,啊啊』


    充滿急躁感的聲音,大聲灌進我的耳朵。


    『果然不進艦內不行!見鬼』


    『男爵閣下,艦內可能還有幸存的乘員』


    『您獨自進去太危險了』


    『廢話,這還用你說,啊啊』


    聽到三個人的對話。


    是眼前這三架的『對戰通話』嗎?


    “喂”


    紅毛問短金發。


    “這聲音是那個男爵嗎?”


    “不知道,我又沒有親耳聽過多波拉男爵的聲音。不過根據傳聞,那人的風度以貴族來說相當不入流”


    “那麽看來是沒錯了”


    “噓”


    『明明是天賜良機,讓那個小妞駕駛守護騎!可惡,啊啊』


    『閣下,已經用整位相光信號通知後續飛空艇部隊我們的位置,十五分鍾後,搭乘陸戰隊的兩艘飛空艇就能追上來了』


    『請您等他們來後再行動吧』


    『啊啊啊,等陸戰隊一到,馬上給我搜這艘飛空艇,所有乘員全部殺掉』


    『閣下,您是說要把護樹騎士團的乘員全部殺死嗎?』


    『廢話』喘著粗氣的人怒吼,『我最恨他們那種世界秩序由他們來決定的態度。我才不管他們是不是護樹騎士團,妨礙我的全部殺掉』


    『遵命』


    『遵命』


    『他們都是讀過書的,就算隻有兩艘練習艦,也可能是假裝無法行動。那些幸存下來的家夥,搞不好正在找機會暗算我們。趁現在把這兩艘艦的對空炮火全部給我拆了。再看看輔助艦橋,如果有幸存者就一炮把整個艦橋給我轟了』


    真是野蠻的指示……


    他是打算與護樹騎士團開戰嗎——!?


    從擴音器裏傳出的聲音讓我無語。


    『遵命』


    『遵命』


    跟隨的兩機答應後,一機朝著伊爾吉翁·巴萊的艦側飛去,另一機則傾斜了一下機身,朝著並行的我們這邊飛來。


    嗡嗡嗡。


    “哇啊”


    “哇啊,過來了”


    “別開玩笑啊”


    “快躲起來”


    暗色的一架用了數秒鍾時間,飛到諾耶·姆吉克艦體的咫尺之遙,頭部感應器朝這邊如舌頭舔食般探過來。


    “朝這邊來了……!”


    “躲到控製台陰影中去,大家快藏起來”


    因為周圍都是玻璃所以視野很好,可是如果從外麵看進來,卻很難隱藏。


    我把駕駛席的船舵設定為『維持路線高度不變』後,馬上跳下座位,滾入第二排的操作席後麵。


    “來了”


    所有人都躲在控製台的陰影裏趴在地上。


    呃。


    如同狼頭機械化般獨特形狀的頭部感應器朝著這裏探來,整個擋住了側麵的玻璃。散發著紅光的單眼視覺攝像頭對著艦橋內部,最大限度的掃過每一個角落。


    “————”


    “————”


    把控製台當作遮蔽物躲藏起來的我們,明知感應器聽不到聲音,卻還是趴著屏住了呼吸。


    『一號艦,輔助艦橋沒有發現人影』


    嗡嗡嗡,暗色的機體(近距離看才發現那是黑褐色與灰色的迷彩)上升離開了第二艦橋的側麵。


    “——是保魯嘉提”


    等褪色迷彩裝的守護騎離開,所有起身的人中,隻聽到短金發在嘀咕。


    “那是保魯嘉提,阿切阿羅男爵家的守護騎”


    阿切阿羅男爵家……


    是多波拉聯合軍之一嗎?


    “你是說剛才那個像狼頭一樣的家夥?”


    警戒的抬頭看著側窗,『猴子』反問。


    “是的”


    “那麽,上麵坐的是阿切阿羅男爵?”


    “又或者是他的兒子”


    “那邊的另一架,大概是愛利斯托利家的卡拉蒙”


    短金發用下巴指了指一邊調查伊爾吉翁·巴萊船體的機體。


    “外表和保魯嘉提差不多,都是格鬥攻擊兩用型的”


    “所謂的攻擊兩用型,就是裝備了一堆自選兵器。最擅自拉開距離,用一堆炮火來壓死對手”


    紅毛露出討厭的表情。


    “最具代表的就是卡魯卡魯”短金發點頭“它們都裝備了以本地的工業技術發明出來的奇怪兵器”


    “真是令人不快”


    『侯爵』嘀咕到。


    “不去堂堂正正的交手,卻用射擊來壓倒對手——啊”


    這時,艦橋在衝擊下搖晃起來。


    卡。


    卡卡。


    卡卡卡卡。


    所有人都抓住一旁的控製台。時斷時續的衝擊,是從第二艦橋的頂部傳來的。


    “什、什麽事——!?”


    就像有人在用巨大的鐵錘擊打船體似的。


    “剛才的保魯嘉提正在拆掉本艦的側麵對空炮台”


    瘦個光頭,抬頭看著頂部說。


    “它正在用電磁炮幹掉一側的炮台”


    聽到他這麽一說,所有人都抬起頭。


    我也抬頭了,可是除了樓頂外便什麽也看不見。剛才有著像狼頭一樣頭部感應器迷彩外裝的守護騎,正在逐個消滅配置在諾耶·姆吉克艦側的對空炮台嗎?


    “根據衝擊的強度來年地——用的應該是十二點七三口徑電磁炮”


    “而且不是單發炮”


    “主炮已經毀了,連炮台也都要全滅了嗎?我們的諾耶·姆吉克現在完全是手無寸鐵”


    “反正不管怎樣,想用這艘艦的武器來對抗那些家夥,憑我們是不可能的”


    怎麽辦。


    我心中的某個聲音在問我。


    怎麽才能救人。


    救人……?


    “————”


    看著側窗,不知是不是那台狼頭似的機體已經把飛空艇的對空炮給摧毀完畢,隻見它飛到我們與伊爾吉翁·巴萊中間的距離,警戒周圍似的滯空在那裏。


    你說救人……?


    我問自己。


    救誰。


    怎麽才能救比安。


    側窗上映出並排前進的伊爾吉翁·巴萊。


    它的艦影。


    (——是、是嗎……)


    我回想起數分鍾前貌似多波拉男爵的人下達的命令。


    ——『全部殺掉』


    還有,那駕白色的守護騎。


    該怎麽救下那駕白色守


    護騎的搭乘者。


    (白色守護騎……?)


    我再一次問自己。喂,你是要我去救那架從空中撞上本艦的白銀守護騎的搭乘者?那架正嵌在伊爾吉翁·巴萊艦首的機體的搭乘者嗎?


    為什麽……?


    去救。


    直覺隻是在這麽說。


    救下那個搭乘者。


    “——可、可是,怎麽去……”


    我不由小聲嘀咕出來。


    “怎麽了,艾米爾?”


    靠在一旁牆壁上的強·路易問。


    “你在想什麽”


    “啊,不是……”


    被突然問到,我不由語塞了。


    “剛才的、多波拉男爵的命令”


    我用下巴指了指還緊貼在伊爾吉翁·巴萊艦首的那個暗色的卡魯卡魯。它背後的追加兵器——那個粗的是電磁空雷吧?記得好像一發就能毀掉飛空艇——雖然我隻是聽說過而已……


    “啊,是啊”


    強隻聽我這麽說似乎就明白了,他點了點頭。


    “大家聽我說,有一個問題”


    第二艦橋上總共隻有十一人。


    都是預備學校第一九九八七期的同期生少年們。


    強·路易·迪拉克以『大家聽我說』為引,開始說起來幾分鍾前多波拉男爵下達的命令。


    “大家也都看見了,僚艦伊爾吉翁·巴萊比我們這邊受損更嚴重。如果後部有乘員的話,或許可能逃過一劫。可是艦橋附近全毀了。另一邊搭乘的七名同期生如果也像我們一樣在艦橋上學習的話,恐怕沒有一個能逃脫。此外,如果有幸存者,應該會和我們一樣以第二艦橋駕駛飛空艇。可是現在看起來不像那樣。所以另一邊七名同期生平安的可能性很小,雖然我很遺憾——”


    “————”


    “————”


    “可是,放任不管的話,再過十分種左右多波拉聯合軍的飛空艇就會抵達,到時他們的陸戰隊將會掃蕩伊爾吉翁艦。就算有幸存的乘員,恐怕也在劫難逃。雖然我不知道多波拉男爵進入伊爾吉翁艦內,到底想幹什麽……”


    “那個男爵想怎麽樣,隨便他不就好了嗎”紅毛說。“隻要我們待在這裏,不去理會,他們自然就會走了”


    “是啊”


    茶發鷹鉤鼻也點頭附和。


    “如果能確認對麵有幸存者,當然另當別論。但眼下還是別管那邊了吧”


    “我們隻是來『學習』的”


    “是啊”


    “沒錯”


    “再說,就算我們想做些什麽,又能如何?艦內的武器都被毀了”


    強·路易說的關於如何應對多波拉男爵『全部殺掉』的命令——這個話題,沒有人表示『去做點什麽』。


    也許這才是理所當然。


    對方是多波拉聯合軍的三架重型裝守護騎。再加上兩艘正在駛來接應的飛空艇。


    如果呼叫援軍的話,可能還會來更多的戰力。


    那個怪叫的男爵想做什麽,我們也不清楚。可是,就算明知他要派陸戰隊去伊爾吉翁·巴萊的艦內進行掃蕩,我們又能有什麽阻止他的手段嗎……?我們需要為此賭上自己的性命嗎——?


    一般來看,對其置之不理,等多波拉軍從我們跟前離開,才是最妥當的。手上沒有戰力,也無法聯絡友軍。就算無法阻止他們,也不會被指責。


    可是,卻有人不這麽想。


    我心中有個聲音,總是讓我幹些乍看之下是胡鬧的事情,而在我們同期生中,有個人竟然與這個聲音想做的不謀而合。


    “等等”


    『侯爵』開口道,


    “稍等一下,隻要伊爾吉翁·巴萊艦內還存在有幸存者的可能,就不能對『全部殺掉』這種命令置之不理”


    “可是,『侯爵』”


    “我們又能做什麽呢”


    “諾耶·姆吉克現在是手無寸鐵啊”


    “不對”


    舉起手。


    當我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舉起了手。


    “本艦的機庫內,有九三中練”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過來。


    現場一下子安靜了。


    是因為從出發到現在始終老老實實的我突然舉起手的關係?


    感到他們的集中過來的視線,我繼續說。


    臉好像熱起來了。


    “隻要用中練擊潰他們載有陸戰隊的飛空艇就行了,中練應該配有實彈的”


    雖然我這麽說。


    “你沒瘋吧”


    “中練能抵擋以卡魯卡魯為首的三架守護騎!?對方可是大型機+重武裝”


    “七點七口徑電磁炮怎麽可能擊落軍用飛空艇?”


    很快受到否定。


    不過。


    “我覺得能行”


    嘴裏說出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冷靜話語。


    不可思議。


    當時,是我人生第一次麵對同期生的夥伴們,說出自己的主張。


    麵對這些真正的貴族子弟,我居然還敢這麽說話,真是不可思議。


    也許是我至今以來的戰鬥經驗讓我有這麽說話的膽量。


    “雖然是重武裝,但以剛才看到的,它們背上的都是火力強的中距離兵器。隻要與它們近身以長劍對戰就有勝算,近身戰時它們的動作會變得遲鈍,我們有勝算”


    可是否定的意見還是很激烈。


    “你說用劍?可你在空中怎麽用!?”


    “做不到的,別說傻話”


    “這不是傻話”我搖頭,“在空中的刹那把操縱係統切換到陸戰模式,就能用劍”


    “你說什麽!?”


    “那種事怎麽可能”


    “一出手會旋轉著掉下去的”


    “你能維持姿勢嗎?”


    “你有試過嗎?”


    “有過”


    我點頭。


    “至今為止,我用這種方法,在空中擊潰過兩艘飛空艇”


    “————”


    “————”


    說完,反對的人全部啞口無言了。


    又安靜了。


    『猴子』半張大著嘴看著我。


    我繼續說。


    “就算是飛空艇,也能用劍擊落。不能讓陸戰隊登上伊爾吉翁·巴萊。等他們靠近就擊落他們。我會用中練出擊。想些辦法,把比安——那個,把那邊的幸存者救下來”


    有一半人的帶著已經放棄說服我的眼神看過來。


    不過,隻有長金發『侯爵』高興的笑著站起來。


    “說得好,色鬼”


    2


    “我以前也研究過在空中使劍的方法”


    『侯爵』這麽一說,大家都向他看去。


    在第二艦橋,十一名同期生們坐在地上,注視著我和『侯爵』。


    被人注視著說話,讓我覺得有些別扭,但『侯爵』卻似乎正好相反。


    “在空中讓守護騎拔劍的話,一般會突然進入旋轉。這是由於受不平衡的空氣阻力而難以維持姿勢。不過經過反複練習,我終於成功斬擊了空中的目標”


    “我也一樣喲”


    強·路易在牆壁那邊舉手。


    “不過我斬的都是不會動的大木頭,不是飛空艇——嘛,其實也差不多吧”


    “色鬼,我也駕駛中練出擊”


    『侯爵』看著我說。


    “把來犯的多波拉軍飛空艇全部斬落。算準時機發動偷襲的話,就能避開敵人的三架守護騎接近目標,我和你各負責一艘”


    的身體不行”


    “你不能去”


    『侯爵』和奇爾巴寧特同時說到。


    “好好聽著,以你腹部的傷口,就算是奔跑也很困難。更不要說駕駛守護騎這種會承受相當重力的行動”


    奇爾巴寧特站起來指出。


    “傷口會迅速開裂,你會因為出血過多而死”


    “可是”


    強·路易皺起眉頭,正想說什麽的時候,短金發突然打斷他似的,舉起手。


    “——我去”


    大家都看向他。


    “我,去。請讓我去。雖然我沒有在空中拔劍的經驗,但我會幫上忙的。比如援助射擊或者擔當誘餌”


    “很好”


    『侯爵』點了點頭。


    “由我們三人出擊”


    “請等一下”茶發舉手阻止到。


    “如果你們出去的話,這艘艦上有幸存的戰鬥人員這件事,將會暴露。那架卡魯卡魯擁有強大的中距離兵器,諾耶·姆吉克會被擊沉的”


    “等我們出擊後,你們立即駕駛本艦全速離開”『侯爵』回答,“我不是要求你們陪我去死的”


    “可是我們很快會被追上的”


    紅發說。


    “不,你們不會有事的”


    短金發否定到。


    雖然感覺有些死鴨子嘴硬,但他那種確信的否定方式,讓我們不由的看著他。


    “為什麽你知道不會有事?”


    “是啊,為什麽?”


    麵對數人的追問,短金發指了指側麵窗口。


    “看到那個了嗎?陷在伊爾吉翁·巴萊艦首的白色機體。那是蘭沙傑托,希拉貝爾家的守護騎”


    蘭沙傑托……?


    希拉貝爾家的守護騎——!?


    “————”


    “————”


    大家再次朝左舷一庫德半距離,飄浮在同一高度的僚艦的艦體看去。


    凹陷的艦首前麵不遠,那架暗色的大型機——背上一堆追加兵器的卡魯卡魯,依舊是糾纏不清似的在周圍滯空。


    “那架白銀機體雖然我隻見過一刹那,但我沒看錯。那是希拉貝爾家的守護騎。而且多波拉聯合軍不發動攻擊卻在追著它跑,恐怕是因為搭乘者並非希拉貝爾伯爵,再說那種飛行方式也太過於亂來了”


    “————”


    “————”


    雖然是希拉貝爾家的守護,但上麵坐著的卻不是現任伯爵……?


    和大家一樣,我也注視著短金發的表情。


    不知為什麽,他的神情似乎很複雜。


    那麽到底是誰在駕駛……


    “三架守護騎沒有擊落那架機體,卻追著它到處跑”


    臉頰有些僵硬的,他繼續說。


    “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據。多波拉男爵強硬執行的『家族淨化』,是要把所有希拉貝爾家的男子通通殺害,女子隻要是符合年齡的就讓她們懷上多波拉男爵的孩子,試圖以此完全斷絕希拉貝爾家的血脈。雖然手段下作,但恐怕已經在執行了。我個人推測傑紐因城可能已經被攻陷了吧,現任伯爵和繼承人都已經陣亡,那架蘭沙傑托是從被攻陷的城堡中逃脫出來的,在上麵坐的——我可以肯定的說,是幸運逃過一劫的雙生子姐妹中的一位”


    “——!”


    “——!”


    第二艦橋的地上,響起一片驚愕聲。


    “應該是雙生子中的妹妹,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麽多波拉男爵不向蘭沙傑托開火,卻又糾纏不清在追著那架機體”


    “這麽說來那個男爵是要派軍隊強行打開蘭沙傑托的駕駛室,把其中十二歲的小公主給淩辱——”『侯爵』說到一半,咳嗽了一下,“對不起,我用了一個汙穢的詞”


    “哼”


    茶發哼了哼。


    “換句話說,隻要傑紐因雙生子中幸存的妹妹在那架機體裏,那麽諾耶·姆吉克無論逃往哪裏,男爵都不會關心。也不會離開那裏過來追我們——就是這麽回事吧”


    “大概是了”


    “好了”『侯爵』點頭,“那麽,決定出擊順序吧,趕緊的”


    五分鍾後。


    我們打開照明燈具,進入恢複動力的懸掛式吊鉤甲板。


    把轉動頂部懸掛鉤的電動機的電源打開,紅色燈開始轉動。


    “順序就和剛才商量的一樣”


    握有主導權的是『侯爵』。


    雖然提出行動的人是我(其實我本來打算無論別人怎麽說,就算隻有我一個人也會行動),但多虧『侯爵』的參入,變成了把所有人都帶進來的『作戰』。


    僅憑我的話,是得不到所有人協助的,更不要說發號施令。『侯爵』很會用人,所以決定出擊順序的事還是拜托他來安排吧。


    “先確認目前現狀。包括本艦在內的兩艘練習艦如今正在峽穀上空二千碼,組隊前進。速度是每小時五十碼的低速。兩艦的間距是一庫德半”


    『侯爵』曲膝跪在甲板的金屬地板上,放下代表兩艘練習艦的木片。


    “兩艘多波拉聯合軍的飛空艇恐怕正從城市的方向——這邊飛來。如果那些家夥說的沒錯,大概還有五分鍾左右”


    『侯爵有』以木棒示意從伊爾吉翁·巴萊斜後方有飛空艇接近。


    “————”


    “————”


    我和短金發同樣半跪著,確認他說的內容一般注視著。


    “為了能讓飛空艇派士兵上艦,首先會從外部打開伊爾吉翁·巴萊的懸掛式吊鉤甲板,不然便無法登陸。為了從外部打開飛空艇的甲板,就必須讓守護騎操縱『強製開艙把手』。需要用機械手抓住回轉艦側的圓型埋入式把手。為此,敵人三機中的一架大概會貼在伊爾吉翁·巴萊的側麵”


    “瞄準它操作把手的時候出手嗎”


    我剛一說,『侯爵』就點頭。


    “就是這樣”


    “————”


    短金發麵帶緊張的看著木片。


    “聽好了,兩艘飛空艇這樣接近後,在伊爾吉翁艦側的卡拉蒙為了強製打開懸掛式吊鉤甲板,大概會用機械手進行作業。這時它應該會背對著我們。瞄準這個時機,我們這邊也打開懸掛式吊鉤甲板,出擊”


    『侯爵』用木棒示意出擊順序。


    “前鋒是我,首先由我打開甲板。當然了,中間位置的這架保魯嘉提會發現情況不對。我會立即對保魯嘉提發起進攻,打倒他。在此期間,利茲保夫,第二個出擊的你就穿過去襲擊卡拉蒙的後背。就算是七點七三口徑的電磁槍隻要命中它背後的自選兵器,就能讓讓它爆炸。注意別太靠近了反被爆炸卷進去”


    “明、明白了……”


    “第三個出擊的是你”『侯爵』看著我,“你要穿過被我們擋下的兩架敵方守護騎,襲擊飛空艇,以劍擊落它們”


    “明白”


    “等你收拾掉飛空艇”『侯爵』繼續說,“幸存下來的——我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離開這裏全速飛去傑紐因市。設法飛到能進行無線通話的距離,緊急通知布拉凱瑪中校。既然本艦的無線電無法發送信息,便隻能出此下策了”


    “明白了”我點頭到。“幫大忙了,感謝你的協助『侯爵』”


    忘記”


    『侯爵』理所當然似的說。


    “————”


    “————”


    “好了,走吧,上機”


    結束短暫碰頭會的我和「侯爵」還有短金發一起站起來。


    頭上吊著的三架橙色練習機上,同期生們正在往上架設搭乘梯子。


    抬起頭,看見回轉的紅燈下,三架機的駕駛艙被打開,引擎已經開始試運轉。我搭乘的第三架機體的駕駛艙中,「猴子」正上半身探進駕駛艙中做著什麽調整。肩膀上打開連接控製板,正在填裝子彈的是茶發鷹鉤鼻。


    (好了……走吧)


    朝自己負責的那架機體,正想走去的時候,背後傳來「等等」的喊聲。


    “等一下”


    “……?”


    回過頭,發現是「侯爵」


    他是在叫住我嗎?


    什麽事?


    “我要向你道歉”


    “唉”


    他說什麽……?


    “至今以來我都叫你色鬼,對不起,我為此道歉”


    「侯爵」向著臉色困惑的我,伸出右手。


    “剛才忙得都沒有時間自我介紹,我是諾邦?朵?安邦希布洛”


    “哦,啊,你好”


    驚訝著,我也伸出手。


    不可思議「侯爵」對我的態度居然變了。


    而且還是突然就變了。


    直到剛才還在色鬼色鬼的罵我,轉眼卻變成這樣,感覺有些惡心。點個頭再握個手已經是我能最大程度做的事了。


    “今後,請多指教。艾米爾?威?迪奧迪特”


    “?”


    “那麽再見”


    嘴角一笑,高個子的「侯爵」轉身朝著最先出發的那架機體的梯子走去。


    什麽意思,那家夥……


    我愣愣的目送著他的背景離開。


    (那家夥——知道我的全名嗎……)


    明明我隻在講堂說過一次話,「侯爵」——安邦希布洛居然就記住了我的全名。


    知道的話,剛才幹嘛不用名字來叫我……


    歎了口氣,再次想朝機體走去的時候,又有誰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過頭,發現是短金發。


    “我是卡姆·利茲保夫”


    他伸出右手。


    “請多指教”


    “啊,好”


    我也伸出手。


    “我是艾米爾?威?迪奧迪特”


    輪到我報上大名。


    “我記住了,對你的勇氣,我深表感謝。迪奧迪特“


    “唉?“


    什麽意思……?


    短金發對不明所以的我繼續說,


    “如果剛才沒有你的那番話——恐怕我也不會踏出這一步,所以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吧“


    “?“


    “「侯爵」是因為使命感才說要出擊的。而你是因為伊爾吉翁·巴萊上搭乘的同期生和乘員的安危才決定去的吧”


    “啊,是啊,因為不一定所有人都死了”


    “是嗎”


    我和卡姆·利茲保夫麵對麵站著,發現他長了一張端正卻有些神經質的臉蛋。他鬆開騎士服的立領,從衣服裏取一個吊墜。


    “迪奧迪特,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其實是為了她們才決定參加的”


    “——?”


    朝打開的吊墜瞥了過去,發現裏麵嵌著一張小巧的肖像畫。


    這張大概是複製品吧?裏麵有兩個小女孩。


    是那一對孿生子……?


    似乎比現在更幼小時的肖像……


    “別告訴大家,我要救我心中的天使,為此我才加入的。在我城堡的房間中,掛著足足十張她們肖像畫的複刻品喲”


    “是、是嗎”


    “我有件事想求你”


    短金發——卡姆·利茲保夫把吊墜收回懷中,抬起蒼白的臉,認真的看著我。


    “如果我戰死了,你一定要設法阻止那個多波拉男爵侵犯布莉斯蒂娜”


    “唉”


    “拜托了”


    “可這種事——”


    “拜托了”


    說完,短金發——卡姆·利茲保夫迅速爬上第二架機體的搭乘梯子。


    (————)


    我沒有目送他離開的時間,朝著被吊起的第三架機跑去。


    “手與腳的緊縮鎖,等離開甲板後,再打開”


    當我進入駕駛艙梯子上,「猴子」迅速向我說明。


    “不然的話,打開的手腳可能會撞上甲板邊緣。打開緊縮鎖的拉杆是控製台最右邊藍色的那個”


    “明白”


    我點了點頭,進入球形駕駛艙,坐到中央突出的駕駛席上。因為是可供所有人用的練習機,所以沒有貴族家私有機體的那種入侵者排除裝置。


    「猴子」幫我係緊固定安全帶。


    “在你們商量順序的時候,我大致看了一遍操作手冊。有一點讓我最擔心。雖然引擎起動後很順利,不過這幾台機體好像是剛剛完成定期保養,也許哪裏有緊急停止機體的安全栓,我姑且到處檢查了一遍”


    “謝謝”


    這時。


    “機槍彈裝滿,共六百五十發”


    右肩上,茶發鷹勾鼻跳了下來,朝駕駛艙望了一下後說。


    “都是實彈,不必擔心打中卻發現是油漆彈”


    “謝謝”


    我朝兩人點點頭,確認了一下固定安全帶後,「猴子」伸出右手。


    “還沒自我介紹吧,我是斯蒂芬·撒迦利亞五世“


    “哦,啊”我也伸出了右手,回握住他。


    “我是艾米爾?威?迪奧迪特“


    斯蒂芬·撒迦利亞五世——這小子有這麽拉風的名字嗎?


    “雖然大家都叫我「猴子」” 撒迦利亞五世笑起來,“你也這麽想吧”


    “唉,啊,嗯”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我佩服你的勇氣,加油吧”


    「猴子」這麽說完後,拍了拍子我的肩膀,一轉身就消失在駕駛艙的出口處。


    “我是菲諾·法奇·梅托”


    茶發鷹勾鼻從駕駛艙的邊緣伸出手來。


    “你、你好”


    “請多指教,迪奧迪特。我的老家是中央大陸的班高魯·拉特。父親在領地裏擔當貴族律師。如果有什麽麻煩事,可以來找我商量”茶發少年朝我半閉著一隻眼,“不過得等你平安歸來後”


    “————”


    等兩人都下了梯子後。


    我在駕駛坐上,迅速檢查了一遍所有係統起動後的駕駛艙。


    左手的動力杆,右手的控製杆,還有像把自己腿伸進去似的左右踏腳板。武器控製麵板在左扶手上,航法/通信控製麵板在右扶手上。改變機體操縱係統,從飛行模式切換到陸戰模式的黃色拉杆在控製杆右側。拔劍的拉杆就在它旁邊,再旁邊是手動控製張開穩定翼的印有翼形的拉杆,而最右側的是「猴子」告訴我鬆開機體緊縮鎖的拉杆。


    因為是收納在可開式甲板中,人型機體以曲膝抱腿的姿勢被垂吊在機械爪下。離艦時首先要解開機體的緊縮鎖,然後手腳才能自由活動。


    艙門關閉後,包圍駕駛席的球形駕駛艙顯現出四周的景色。


    (顯示屏正常——操縱係統與休佩?安斐爾幾乎一樣)


    安卻掠過心頭。


    吡。


    信號音響了,全周屏幕的右側,有一扇窗戶打開了。


    『一號機,二號機,三號機,你們聽到了嗎?這邊是第二艦橋,甘什·法拉』


    一張臉在腦中浮現,是那個瘦個子的光頭,眼睛細長。隻聽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我正從艦橋指揮度上,用艦內廣播和你通話。我們這邊目前正用輔助磁場探測儀搜索周圍。多波拉軍的飛空艇一旦出現,立即通知你們。有一個好消息。發信機能中的對戰通話功能已經恢複。不過為隱藏我們的行動,直到出發前,你們都別用對戰通話功能,用這部有線通話就行了』


    『一號機,了解』


    「侯爵」的聲音。


    『二號機,了解』


    利茲保的聲音,他好像有些緊張。


    “三號機,了解”


    我也回答到。


    『中央戰鬥情報室已經全毀了』光頭——甘什·法拉繼續說,『輔助係統的索敵範圍很小。恐怕飛空艇一旦使用探知功能,會快就會找上來』


    『明白了,甘什』


    「侯爵」的聲音回應。


    『這邊正在計算讓你們出發的時機。我們出擊後,你們立刻全速離開』


    『了解』


    是的——


    我心想。


    能不能成功,不知道會不會失敗,這些事再怎麽想也沒意義。隻有行動了……


    必須阻止多波拉聯合軍的飛空艇,通知布拉凱瑪中校——


    『艾米爾』


    聽到了強·路易的聲音,隻有聲音。


    『艾米爾,是我。我正在艦橋的控製席上。很遺憾無法和你們一起出擊』


    “——啊,啊”


    雖然想說些安慰的話,卻一句也想不起來。


    當時,我的腦中浮現的隻有——


    ——『來和我跳舞』


    比安……


    你現在還好嗎。


    『那個艾米爾啊,我覺得呢,比安是不可能死在那裏的』


    “我也這樣想”


    『拜托了』


    “啊——”


    咽了口唾沫,剛想回應一句。


    “報告,發現飛空艇了”


    奇爾巴寧特的聲音打斷了我,強果然是在艦橋的搜索控製席上。


    『八點鍾方向,距離十五庫德,正在接近』


    『卡拉蒙開始行動了』


    又換了一個聲音,是紅發吧。他正從艦橋窗口監視外麵嗎。


    『聽好了,我現在報出位置。卡拉蒙位於伊爾吉翁·巴萊的艦側,位於艦首的是卡魯卡魯,保魯嘉提位於中間位置。飛空艇中最靠前的一艘正從八點鍾方向,朝著伊爾吉翁艦體下方接近』


    “————”


    來了嗎……


    我一邊聽取情報,一邊雙手搭上駕駛席的動力杆和控製杆。


    咬著嘴唇,閉上眼,腦中想像在空中拔劍的操作。


    那是一種微妙的感覺,太過於微妙以至於我無法用語言來說明。


    至今為止, 我隻幹過兩次。


    (不過兩次都有它在我身邊……)


    閉上眼後,引擎的聲音,空調的聲音,甚至是細微的周波數似乎都能聽得到了。


    同時,我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那把鑰匙是你的東西』


    它今天不在。


    (今天由我一個人完成)


    我坐著的機體——四零九三式中等練習守護騎——橙色練習機的mc引擎,正在低速空轉。這聲音比我習慣駕駛的休佩?安斐爾要來得輕快。


    『準備打開甲板,可以了嗎?』


    甘什的聲音。


    『隨時都可以』


    這是「猴子」的聲音。


    『油壓驅動機,無異常』


    『卡拉蒙正在用機械手打開強製開艙把手』


    紅毛大喊。


    『他正在進行開艙作業』


    『飛空艇,距離三庫德,正在減速』


    『那邊的強製開艙是把艙鎖機關強行解除,以自重讓艦底部自行下落,向下打開。雖然解鎖需要花些時間,但是一旦解開就會瞬間打開』


    對設計結構了若指掌的高個同期生的聲音。


    『我們用的則是油壓係統,開關打開後很快就能開艙』


    『要花多少時間?』


    『沒有試過,我想大概要數秒鍾』


    『卡魯卡魯和保魯嘉提的位置沒有變化,沒有被他們發現』


    『很好,倒數五秒』


    光頭——甘什低聲音宣告。


    『各機,出擊準備』


    『一號機準備完成』


    『二號機準備完成』


    “三號機,準備完成”


    我咽了口唾沫。


    兩手握住住動力杆和控製杆,看著腳下的甲板地麵。紅色回轉燈的光線在無人的金屬地麵上掠過。接下來這地麵就會分成兩塊向下裂開。把我扔入夜晚的黑暗中去——


    『倒數一秒,零秒。懸掛式吊鉤甲板打開,按順序,從一號機開始出發』


    3


    卡卡。


    嗚嗚嗚嗚。


    艦底的鎖定裝置打開後,伴隨著油壓的呻吟,懸掛式吊鉤甲板的地麵分開成兩半,向下敞開。


    呼嘩嘩嘩嘩。


    飛空艇的行進速度雖然隻有每小時五十庫德,但像是被割開的魚腹般的甲板,受到強大的空氣阻力,甲板上放置的文件等紙張被狂風吹得滿天飛。


    (——!)


    我的腳下,地麵已經完全下向打開,黑暗中傳來嗚鳴。


    黑暗的空間——


    『保魯嘉提轉頭了,被他發現了』


    隨著紅發大叫,


    『一號機械爪打開,一號機離艦』


    猴子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天頂上的軌道發出轟隆一聲重金屬聲。軌道的機械爪打開,第一架中練朝空中落下。


    嗚。


    橙色的中練機體以自由落體,像被突然狂風刮跑似的瞬間消失。


    “……!”


    我的視線追過去,看到一號機在穿過艦底的瞬間,雙腿和背部的穩定翼張開,轉身加速。眨眼就從視野中消失不見。


    『保魯嘉提調頭了!朝我們這邊來了』


    『二號機械爪,打開,二號機離艦』


    金屬聲一響,在我眼前的二號機橙色背部也消失了。


    『保魯嘉提過來了』


    『交給我』


    侯爵的聲音。從一號機傳來的聲音,已經切換到對戰通信係統上。


    “呃……!“


    我環視了一下周圍,當然了橫向上隻看見收納甲板的艦壁。


    不知道外麵的情況。


    快點,把我放出去……!


    『三號機械爪,打開,三號機——』


    就在這時。


    咣當!


    艦左右激烈搖晃。


    什、什麽……!?


    我坐在駕駛席上不得不抓住兩邊的扶手。頂上的金屬部位發出咯吱聲。被金屬爪吊在軌道上的機體,就像寺院庭院裏的秋千般搖晃起來。


    “怎、怎麽了?”


    『發生什麽事了?』


    同時聽到甘什在向誰發問。


    『侯爵砍中了對方!不但砍中,還撞上了我們。是保魯嘉提』


    『你說什麽』


    之後我才得知。


    侯爵離艦後,剛剛恢複自由,便轉身向上緊急加速。一邊以最大功率急速上升,一邊用九三中練朝上方襲來的保魯嘉提猛然衝去。他的運動軸線與暗色迷彩機體的心窩部分重合的瞬間,他將操縱係統切換到陸戰模式淩空拔劍,在擦肩而過的刹那砍中對方,保魯嘉提連發身肩部電磁炮的時間都沒有。


    可是。


    剛剛離艦的九三中練,mc引擎剛剛從低速旋轉狀態開始提升動力,再加上急速直線爬升消耗掉大半的動力,侯爵的出劍連三分之一的威力都沒達到。


    狼頭型的守護騎連裝甲沒有破損,隻是在打擊的作用下後退,不過其機體重心被打破,無法保持穩定浮空朝後翻滾,其背部撞上了諾耶·姆吉克的艦腹。


    另一方麵,侯爵的中練也因為機體過輕,正麵承受後作力之下,軌道發生偏移朝完全不同的方向飛去。


    “快點放我出去!”


    我大喊。


    在機庫甲板上被機械爪吊著,根本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啊啊啊啊啊』


    突然起響一個吼叫聲。這是短金發——卡姆·利茲保夫,他正朝著守在伊爾吉翁·巴萊的艦側卡拉蒙突擊吧。


    不過。


    『二號機,二號機,快啊。被卡拉蒙發現了。他的機械手已經鬆開開艙把手了』


    『我、我知道的』


    他很緊張啊。這也難怪,雖然是入團競技會的優勝者,但是賭上小命的實戰這應該是第一次。


    『三號機的機械爪無法打開』猴子的聲音傳來。『剛才的衝擊讓某個部位鎖死了』


    『保魯嘉提過來了,剛才的攻擊沒有效果,他的目標是我們艦橋』


    『我要緊急回避了,所有人抓穩了』


    大概是強在叫喊吧,飛空艇再次朝右大幅傾斜。一股橫向的g重力襲來,是強在駕駛諾耶·姆吉克進行緊急回旋嗎?


    我的九三中練由於離心力,被吊起回旋朝外麵猝然撞去。


    吱吱吱吱吱


    『三號機的機械爪無法打開,用輔助係統也沒用』


    猴子的聲音。


    什麽。


    無法把我的這台機體放出去嗎!?


    (別開玩笑了——!)


    要是出不去,他們兩個……伊爾吉翁·巴萊艦內幸存的人,還有比安……!


    “猴子,撒迦利亞!怎麽了


    『等一下,我現在手動打開它』


    聲音響起不到兩秒,頭頂上出現人影,是猴子。在艦體大幅傾斜的當下,在沒有任何把手的機庫吊軌上,他居然跑了過來。眨眼就到了吊著我機體的機械爪上。


    『迪奧迪特,這裏是艦橋。他們正在苦戰。你能出擊嗎?』


    問我的人是甘什。


    “要等一下,猴子正在手動解除機械爪,別讓艦體晃動”


    可是。


    『保魯嘉提繞到前方去了。它是要精確瞄準我們的第二艦橋』


    『要回避了,脫離他的射擊線!』


    強大喊的同時,飛空艇再次向著右側大幅傾斜,傾斜角度加深,下沉g重力。


    “等一下!”我大喊,“猴子正在解開機械爪,不要做劇烈移動”


    可是我的喊聲卻沒有傳到,飛空艇這次又急速切向左側。吱吱吱,相反方向的橫向g重力襲來。


    吱吱吱


    (……!)


    我咽了口唾沫抬起頭。在機械爪總成器上擺弄手動拉杆的猴子大張著嘴。他的小個子身體在重力作用下飄浮起來,如果不是緊緊抓著拉杆,早就甩出去了。


    “猴子,斯蒂芬!”


    別被甩走啊,撐住……!


    不過,猴子朝著駕駛艙裏抬起頭的我,一邊大幅張動著嘴巴,一邊用浮起的身體右手用力拉著拉杆。他好像在說什麽,看嘴型是在說『走吧』!?


    這時,猴子被甩得橫飛了起來。


    “猴子!”


    卡喀。


    機體被解放了,身體飄起來,是自由下落。機庫甲板的牆壁瞬間向上退去。在下個瞬間,我被扔到了廣闊的黑暗中。


    嗞嗞。


    在被拋到黑暗空中的瞬間。


    最先進入我眼中的是從正麵以猛烈速度飛來的橙色機體。


    (——中練……!?)


    朝我這邊!?


    『哇啊啊啊』


    “哇啊”


    正麵衝撞——!?


    什麽?怎麽會這樣……!俯仰之間我沒有拉動力杆,靜止不動憑由機體做自由落體。下一刻,幾乎是擦著我頭頂般,張開翅膀的九三中練掠過,接著又有一台暗色輪廓的機體緊追不舍似的飛過。


    嗞嗞。


    一瞬間,在頭頂不遠我看見了。那是什麽,像黑色山羊腦袋般的頭部。蝙蝠般展開翅膀的迷彩機體,背上是中距離武器。那就是卡拉蒙嗎……?再往上,諾耶·姆吉克敞開著機艙調頭遠去。


    猴子呢——!?


    他怎麽樣了。


    “啊,緊縮鎖”


    剛說到,我連忙拉了一下最右側的藍色拉杆。卡嚓,仿佛坐在空氣上的自由落體的空氣震動感突然停止了。緊張鎖打開,手腳恢複自由,因為操縱係統是飛行模型,所以穩定翼肯定是在機體背部自動打開了。


    九三中練背部的翅膀張開,進行滑行。不過,mc引擎還沒有產生飛行推力。把動力杆向前推,總之得先保持高度不變。


    呼呼呼——


    『小鬼』


    背後上方傳來叫罵,是對戰通信。


    是剛才的卡拉蒙?他正在追擊利茲保夫的中練嗎——


    利茲保夫本該瞄準了卡拉蒙強製打開開艙把手的破綻。


    這是怎麽回事。


    『利茲保夫!』


    我回過頭大喊。


    『我沒事』


    背後某處,傳來利茲保夫的回應。


    『趁現在把飛空艇幹掉,迪奧迪特!』


    飛空艇……!?


    (——!)


    不假思索的用眼睛尋找伊爾吉翁·巴萊,找到了。左斜上方正在直行。依舊不像是有人駕駛的樣子。在其艦體的底部,看上去好像有一條微微的縫隙。機庫甲板的艙門,是在即將打開前停止了吧,為了應付利茲保夫的偷襲,卡拉蒙暫停了開艙作業。


    那是什麽……


    我從艦底的細微縫隙中,發現裏麵有什麽白色的東西噴發出來。內部發生火災了嗎……?


    隨後兩艘黑色飛空艇的中一艘,朝其機庫的下方不遠處靠了過去。就像跟從大魚的小魚似的,開始接近飛行。第二隻則占據其後方位置。


    (是運輸兵員用的飛空艇嗎,一艘能搭多少人。滿員是五十人、還是一百人……)


    回想起黑甲師團的飛空艇。


    要是讓那些家夥——飛空艇的士兵進入伊爾吉翁·巴萊,就全完了。


    (趁現在,我還沒被發現。斬落飛空艇是可行的)


    走吧……!


    我一咬牙,左手握緊動力杆,右手以控製杆把中練機向伊爾吉翁的艦底接近。


    可是,就在這時。


    『艾米爾,侯爵!誰都可以,快點過來幫忙』


    強·路易的叫聲差點刺穿我的耳朵。


    『第二艦橋被電磁炮瞄準了!想點辦法』


    他說什麽。


    (——!?)


    看向諾耶·姆吉克的前方,那個有狼型頭部的迷彩機體的輪廓,一邊繞向流線型艦首下部的第二艦橋,一邊將運動軸線對準那裏,他是打算用肩部的電磁炮嗎?


    『我被卡魯卡魯的中距離炮盯上了。正在回避運動,趕不上』


    侯爵喊到。


    “可惡”


    我把右手的控製杆推向相反方向。


    “等著,我馬上到”


    我的九三中練向諾耶·姆吉克的艦首方向趕去。左手的動力推最大限度推到前方。


    嗡嗡嗡。


    屏幕左邊,代表引擎動力的光柱向上狂漲,從綠色變成黃色,並震動起來,同時加速g把我緊緊按在椅背上。


    咚嗡。


    前言的黑暗仿佛壓到了我的眼前。九三中練以急加速,朝著諾耶·姆吉克的艦首方向在黑暗猛衝。


    好厲害的加速度,引擎明明不大,功率卻好像在休佩·安斐爾之上。方向控製很靈巧,控製杆對手掌的壓力反應相當敏銳,隻以手指接觸,機體的姿勢也會發生改變,我的操作幾乎不會出現『慢一拍』的現象。


    機體如此輕巧加速性能良好——反過來,也就意味著對敵人子彈的防禦裝甲幾乎沒有,畢竟是練習機。


    我用左手迅速做好攻擊準備,武器控製麵板上,武器選擇<gun>。屏幕正麵的瞄準用的橙色雙重圈忽閃忽閃的浮現,細微的數值在其周圍開始躍出。火器控製係統的細節我不是很懂。但敵人距離這麽近且目標又這麽大,隻要開火就行了。不過,七點七口徑的機槍大概是射不穿保魯嘉提的裝甲吧。


    <ready gun>的標誌。


    在我屏幕上的雙重圈中央,捕捉到繞到諾耶·姆吉克艦首的狼形機體。腦中預測它的下一步動作,追上去。對方回旋,我也跟著回旋,它的輪廓停在我的圓形瞄準圈中央不動了。


    很好,在我的攻擊線上——控製杆上開火按鈕的蓋子被我用拇指挑開,隻要命中他背後的追加武器……!


    可是,下個瞬間,瞄準圈中的背生雙翼的狼型機,突然上升,如同在空中站住般急減速後,緊跟著轉身麵向我。


    “什麽——!?”


    瞄準圈偏了。


    聖方正麵轉過來的同時,雙肩上閃光亮起。


    電磁炮……!?


    恐怕是四連射的十二點七口徑電磁炮。赤紅的光束,如一張網般猛烈射來。


    “哇,啊!”


    反射性的我在控製杆上加了把力,九三中練忠實的迅速反應,機體在空中向右側滑。


    滋。


    如削掉左臉頰般的近距離上,一列赤光與我擦肩而過。


    衝擊波繼續著,我的中練橫向翻滾。


    天旋地轉。


    “哇啊,哇啊!”


    『小蚊子,還敢耍小聰明,死吧』


    不知從頭頂哪裏傳來保魯嘉提駕駛者的聲音,可是我根本來來不及去看他,又是一束赤光如同切割似的在空中朝我追來。


    滋。


    “哇啊”


    機體仿佛彈飛似的回旋,我險而險之的沒有被打中,可是卻被側麵的衝擊波震飛。


    咣。


    被彈開了,全景屏幕上的夜色天地完全顛倒。扭曲的峽穀在我頭上,諾耶·姆吉克像鯨魚一樣的艦腹則在我的正下方。


    這是在向哪裏飛……!?


    正在我試圖用控製杆恢複姿勢的時候,


    等一下。


    (……!)


    下個瞬間,有個聲音告訴我。


    等一下,就這樣。


    不用停止回旋,就這樣被彈飛,從船體下方繞到右舷——!


    心中的這個聲音,讓我突然發現。


    腦中,浮現出機體在空中移動的畫麵。


    是、是這樣嗎……!


    我讓機體一邊橫向翻滾一邊自由下降,同時潛過練習艦的船體,剛進入右舷一側就停止回旋,進入上升。


    躲在艦的右舷,上升。


    巨大的練習艦依舊以右轉舵,進行回避運動。那架狼頭機體,執著的想瞄準艦橋。


    雖然我不知道那些暗色機體之間的勢力關係——但那架機接到多波拉男爵命令,卻報告說諾耶·姆吉克的艦橋空無人一人,這個錯誤,也許讓那架狼頭機急躁起來,擔心自己的評價會下降。


    如果真是那樣——即使武器薄弱,事情也會朝對我有利的方向發展。


    被焦急、憤怒等感情驅使而執著於某物的人,注意力必然會集中在一點上,所以視野會變得狹窄。


    然後對方會露出破綻,隻要瞄準時機就會出現勝機。


    說這話的人是——父親吧。


    在山道上練劍的事已經像是遙遠往昔發生的一般。


    嗡嗡嗡。


    中練沿著諾耶·姆吉克的右舷上升,在此之中,從我的位置看不見狼頭型的機體。


    也就是說,對方也同樣看不見我。


    並且練習艦再次扭腰似的轉向,便證明那架保魯嘉提再次把炮口對準了第二艦橋。由於第二艦橋處於流線型的艦首下側,從後方是無法瞄準的。必須占據斜前方位置才能開火。


    (————)


    我仿佛透過練習艦的艦體,看見了狼頭型的運動軌道。奇妙的是,我的左右手自然而然的動作起來,讓機體大幅橫向滾動,以諾耶·姆吉克艦體為軸,飛出一條如同在木桶內側飛行般的曲線,就好像我的手腳早就知道該怎麽操作似的(之後侯爵評價說,這是天賜的才能)。


    在飛空艦的背麵,當我側滾上升到頂點的時候。


    (——!)


    在天地顛倒的頭頂上,諾耶·姆吉克和朝其艦首方向繞過去的狼頭型機體的輪廓,看起來都很渺小。


    “——能行……!”


    我暫時關掉動力杆,在翻滾運動的最高點,關掉飛行動力,一把拉下控製杆。


    咕,倒轉的視野從頭頂向腳下轉去,機首轉向正下方,拉杆收起背後的穩定翼。在我的操縱下,九三中練如同一塊大石頭般一頭朝地麵落下。


    呼呼呼。


    我機體屏的上方,是一邊旋轉著朝我衝來的黑色大地。其中幾乎被吞沒般的小黑影,被我的眼睛捕捉到後,我用控製杆將視野的中心對準它,穩住了,和預測的一樣……!軌道重合,再次把動力杆推到最大,讓沒有穩定翼的機體就這樣上下顛倒著一頭衝上去。途中,哢哢哢哢,產生了強烈的空氣振動。


    在我劇烈抖動的視野中,狼頭型機體飛速變大。


    『居然讓我在大人麵前丟臉,給我去死吧』


    是保魯嘉提的聲音。


    他的頭部離我越來越近,距離一百碼,就是現在!


    “哼!”


    我把黃色拉杆如一拳打出去般向前用力一推。操縱係統在切換到陸戰模式的同時,拉動長劍的拉杆,用控製杆拉起機體。


    這一幕,如果有旁人看見的話,大概會為之屏住呼吸吧——


    從黑暗天空中如疾雷般飛落的橙色機甲,淩空拔劍,下一個瞬間仿佛彈起似的在空中旋轉。


    拔出長劍的同時,機體一個翻轉,就像開始了自旋。旋轉的速度奇快,這也不奇怪,在接近音速的氣流中,拔出了相當於是阻礙物的長劍,不過在翻轉的駕駛室中,我的眼睛一刻都沒有從狼頭型機體的身上離開過。右手一推控製杆,旋轉給我停住——!


    給我停住,混蛋……!


    操作感無法用理論來說明,握住控製杆,瞪著前方,心中一個勁的念著『給我停住』。接著便不可思議的,在下個瞬間,隻轉了一圈後,狼頭型機體在我眼中震動了一下,停住了。


    它的頭部充滿了我的整個屏幕。


    鋥!


    我的九三中練的電磁超振動劍,在充足的電力驅動下,閃出藍白色光輝。右邊機械手揮下的劍刃瞬間便擊碎了保魯嘉提的肩膀裝甲板,緊接著斬開下方的機體結構,一劍貫體而過。


    甚至沒有聽到保魯嘉提駕駛者的慘叫。


    “哈,哈”


    在風的撕裂聲中,我坐在急速下降機體的駕駛艙內,把操縱係統切換回飛行模式,展開背部的穩定翼。連回頭看看後方的力氣也沒有了。


    不過手感告訴我,這一劍成功把保魯嘉提砍成了兩半,對方眼下被擊飛到哪裏,我就不知道了。


    成、成功了——!?


    『幹掉了』


    『幹掉了啊』


    『幹掉了』


    同伴們的高呼經過通信回路,在我耳旁響起。


    (————)


    很奇妙,我沒有感到惡心。


    至今以來一次次戰鬥中,總會感到『殺敵之後的惡心感』,此刻卻沒有。


    隻有急促的呼吸不停。


    可是給我喘息的時間,一分鍾也沒有。


    『阿切阿羅男爵!你怎麽了?見鬼』


    像是低吼般的嘶啞聲,從遠方上空響起。


    『見鬼,小蚊子,居然敢妨礙我!』


    這個聲音——


    吡。


    右後上方,本體的磁場索敵係統,在屏幕的黑暗天空一角,標示出一個橙色箭頭。打開屏幕窗口擴大影像。


    目標在直行的伊爾吉翁·巴萊的艦首前方,因為我剛才的回避行動,對方離我這邊應該有近十庫德的距離。


    那個是——


    (——!)


    守護騎卡魯卡魯……!?


    『礙眼的巡航艦,看我射爆你』


    打開的窗口中,擴大的暗色影子抖動著改變了姿勢,看上去像在空中鞠躬行禮似的——


    “……!”


    回過頭,正後方上空的是諾耶·姆吉克。


    暗色的大型機——卡魯卡魯從背後眾多的追加兵器中,選了一件最醒目的黑色香腸般的東西,它朝著諾耶·姆吉克瞄準。


    那是……


    “難道是,電磁空雷……!?”


    我不由喊出來。


    “不好”


    不好……!就在我剛這麽想不久,屏幕上放大的大型機的背後就發出一道閃光,黑色香腸形狀的物體被發射了。


    朝著練習艦,直線射去。


    “混蛋”


    是電磁空雷。


    有個聲音告訴我。


    擋下它。


    插進去——!


    “呃”


    眨眼間我把動力杆全部推下,拉起控製杆讓機體急速上升,如同擋在諾耶·姆吉克的艦體前麵似的,正對著射來的物體。


    屏幕正前方的遠處,是側麵對著我的伊爾吉翁·巴萊。在它的艦首飄浮的是卡魯卡魯。從那裏到我邊十庫德的距離上,一個黑色小型物體狂飆般朝我這裏逼近。


    混蛋,話說要怎麽辦,那麽小的——


    如果那是電磁空雷的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據說它具有一發就擊沉中等規模巡航艦的威力,是守護騎專用的對艦兵器。


    要是被正麵打中——


    眼睜睜看著那個物體點燃化學噴射管,進一步加速。拖曳著火尾突進而來。


    過、過來了……!


    “諾耶·姆吉克!強,快回避,是電磁空雷”


    不行,來不及了。再不到十秒就會被擊中……!


    射擊。


    我心中的某個聲音在這麽說。


    射擊,打下它。


    (是嗎……!)


    與炮彈不同,亞音速的空雷隻要中槍就會爆炸……!


    理論上大概是這樣。


    來不及回避,不打下來,大家都會死。


    “我用機槍打掉它,快逃——“


    可是話剛說到一半,讓我顫栗了。


    背後感到惡寒。


    沒有瞄準圈,屏幕正麵的射擊用瞄準圈消失了。剛才在陸戰模式下拔劍的時候,武器選擇開關自動回到<off>狀態了嗎——!?


    (別開玩笑啊)


    這可不是說笑的,這樣還射個球啊。趕快把武器選擇切換到<gun>。正麵屏幕上的雙重瞄準環才開始閃爍出現——


    “來、來不及——”


    不過就在這時。


    咕!


    突然,駕駛艙激烈搖晃起來。


    仿佛把我眼前的視野遮住似的,從我頭頂上橙色機體的背影從天而降,它一把推開我的機體,站到前麵,左肩上的槍口指向前方。


    『閃開,迪奧迪特!』


    這聲音——


    “侯、侯爵……!?”


    是九三中練,從我頭頂上方的某處,以最高速度急落下來,停在我麵前的正是侯爵——安邦希布洛的機體。


    “你剛才在哪裏,侯爵!?”


    『好好瞧瞧,什麽叫作精確射擊』


    藍白色的閃光。


    同時在我眼前爆發。


    4


    侯爵射出的七點七三毫米子彈,在背對諾耶·姆吉克艦尾的我們正前方約一庫德的距離上,擊中了拖著黑光的香腸型電磁空雷。


    空雷裏麵裝著的有足足一頭馬匹體積的炸藥被點燃,瞬間爆炸。爆炸的火焰,在慣性趨使下繼續前飛,我們兩架機體正麵遇上了超音速下膨脹成球狀的熱衝擊波。


    轟轟!


    『呃』


    “呆”


    轟隆


    撞上衝擊波,輕型的中練承受不住,就像被大浪打翻的孩子一樣,仰天後翻著被吹飛。


    一片鮮紅燃燒的視野中,從頭向腳激烈的天旋地轉。我的身體被壓在座椅上無法動彈。雖然沒有被炮彈正麵擊中,卻無可奈何的要麵對這樣的結果……!


    隆隆隆。


    “哇啊”


    『迪奧迪特,別撞上艦身』


    “——我知道啊”


    快想辦法用控製杆,恢複姿勢。


    止住旋轉,穩住機體。


    被爆炸衝擊波推著飛滾了半庫德左右,機體似乎沒事……


    不過侯爵卻在這個時候,提了一個強人所難的要求。


    『正好是個機會,趁著這場爆炸,我們去襲擊敵人的飛空艇』


    “——唉?”


    用了另一根不同於對戰通話的通信回路,安邦希布洛對我下了指示。


    『走吧,跟著我』


    剛說完,在我全周視野右前不遠的九三中練,切過左傾角,像撞過來似的,從我麵前橫飛而過,朝左飛去。


    “等、等等我”


    空雷的爆炸,還在膨脹擴張,我們左旋後朝著伊爾吉翁·巴萊的艦尾方向前進。


    回過頭,爆炸的火焰一刹那包圍了諾耶·姆吉克的艦體。對戰通信的頻道中,傳來了艦橋的同伴們“哇啊”“啊”近似慘叫的聲音。


    不過似乎沒有死傷者——從射出空雷的多波拉男爵的卡魯卡魯位置,看上去大概就像是命中了我們吧。


    『別慢吞吞的』


    侯爵的聲音。


    “知、知道了”


    我放棄回頭的打算,注視著前方視野。


    趁著敵人像在確認戰果似的注視火焰團的時候,我們悄悄迂回到敵後方。以反擊手段來說,是很合理的。


    卡魯卡魯看上去不像有第二發那種香腸空雷。雖說是大型機體,守護騎的兵器搭載量還沒多到能夠裝備複數電磁空雷的程度。而卡拉蒙則是中型機,不必擔心它會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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