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時燦哪裏聽他的,大步跑進主樓,站在唯一亮燈的門前,他稍稍平複了會呼吸,雙手猛地推開大門,眼前一幕卻讓他震驚地呆怔住。


    這個房間很大,但不是會議室,裏麵隻站著寥寥幾人,而那個身姿挺拔的男人如同鶴立雞群般昂然佇立在正中,他的左側是第一夫人金蘊,右側是紫色軍服的科學官文楦,身後立著兩三個護衛官,而他們的麵前,廳的中央裏則放著一個巨大的水晶玻璃缸。


    讓時燦驚歎地是,清如明鏡般的缸裏,正遊動著一尾魚,呃不,那不是魚,盡管有著曼妙的金藍色魚身,但他的上身卻是人形,頭發如海藻般飄浮在水中,偶然回頭的刹那間,容貌驚人美麗。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魚?時燦微張著嘴,怔呆地看著那尾人魚在水中悠然遊蕩,眾人的眼神都聚焦在他身上,沒有人發現時燦已經進來。


    不一會,隻見費裏維輕輕一點頭,兩位護衛官即刻上前打開水晶玻璃缸門,奇異的是,裏麵的水卻沒有流出來,護衛官一人持一件長袍,待人魚遊出來後,水藍色錦袍用力往空中一展,轉瞬間就穿套進人魚身上,而奇跡在這時發生了,人魚精美的魚尾也在錦袍落下的刹那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白皙的長腿。


    錦袍之下,那雙腳美不勝收。


    “上將先生。”人魚款款上前,凝眸淺笑,室內霎時一片春/色。


    他居然說話了,時燦看著這個美如仙人般雄性人魚,突然心裏有些不舒服,他知道這尾人魚是誰了,全城矚目的外星和親聯姻,費裏維上將的第三任配偶,時燦看到費裏維稍稍仰起下巴,那雙曜石般幽深的鳳眸,流光中盡是淡薄的慵懶疏離,而在數小時前,他還記得這人的吻。


    “你叫什麽?”費裏維溫聲問道。


    人魚拖著金絲藍繡錦袍行至他麵前,主動牽起他的手,俯身一吻手背,輕聲道:“我叫藍君,是水粟星球的第四位王子。也是你的配偶。”


    聲音落地如玉般清麗,聽的人心神恍惚。


    第一夫人金蘊很是得意的對費裏維道:“他可是我挑了許久的人,說到和親,還是水粟星較有誠意,當然,我兒子的婚事自然得我說了算,上回典械星的事是個意外,如果不是看在時老將軍多年效忠聯盟的份上,我又怎麽會答應那門親事,哼,真是給費家丟臉!”


    文楦輕聲道:“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夫人不用再提,現在藍君是裏維的第三任配偶,希望藍君能在無際城生活的愉快。”


    她輕聲軟語,微微笑著牽過藍君的手,“你好,我叫文楦,是費上將的第一配偶,你叫我楦就可以了。”


    看來今晚是明日大婚前的見麵會,可時燦卻等不及了,他咬了咬唇,突然走上前說道:“費上將,我想問問我的護衛官吉納現在在哪裏?”


    他的出現令眾人吃了一驚,金蘊夫人驚怒道:“時燦?你怎麽進來的,知不知道這裏是將軍樓主樓,這地方是你能來的嗎?”


    “你們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看美人魚了,但是我現在就想知道我的護衛官吉納到底在哪?請費上將告訴我。”時燦說著,目光灼灼地望向費裏維。


    費裏維怔了會,挑眉輕笑,“你就是為了這個來找我?”


    “是的,我就是想知道你們把吉納怎麽樣了,他現在在哪裏?”時燦咬唇,啞著聲道。


    “哼,時燦,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今天看在上將的麵子上夫人已經放過你一次,竅取機密的事,就當是你那個護衛官汙陷你,可你也得自己留心些,你這算是什麽,質問上將嗎?”


    不等金蘊夫人發怒,她身後的女護衛官敏之上前一步冷諷道,她眼神一凜,身後另一位護衛官趨步上前,“把時燦領回去,明天遣送回他的母星。”


    “不,如果你們不把吉納交出來,我就不回!”時燦不知不覺也提高了聲調,敢當著眾人的麵反駁第一夫人的命令,就連費裏維也不禁揚起了濃眉,似乎想看他接下來怎麽做。


    “時燦,夫人看在上將的麵子上給你留了後路,竅取機密罪可以當你那護衛官汙蔑,我勸你好自為之,不要再糾纏這種事。”文質彬彬的科學官文楦插上一句,時燦這才發覺,端莊聰慧的外表下,其實她也是個很冷漠的人。


    “他汙蔑我?這不可能,吉納不是這樣的人,你們一定又打他了,逼個孩子認罪是最可恥的事,你們不能這樣去強迫一個孩子!”


    他這番話激起金蘊的怒容,她正欲發火時,費裏維手一揚,“好了時燦,吉納的事我一會到你那裏跟你解釋,母親,大婚之前還是不要做些傷和氣的事,今天的見麵就到這,我一會還要去見見聯盟軍將領,先失陪。”


    這樣一說,金蘊隻能忍下心頭怒氣,費裏維欠了欠身,將藍君的手移到旁邊的護衛官手上,“帶他到院裏去,安排好一切。”


    然後大步走向門邊,經過時燦身邊時,頓住腳步,輕聲對他道:“回去吧,我等會過來。”


    時燦僵了僵,嗬氣如蘭的香息拂過麵頰,帶來另一種心顫。


    回到自己的住所裏,時燦雙手抱臂默默站了許久,夏景打了個嗬欠,“別等了,費上將肯讓第一夫人放過你就不錯了,時少,我們真的要回母星上去嗎?有沒有說什麽時候走?”


    剛一說完又兀自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唉,還是要回去,這樣退婚回去,不知道時老將軍會怎麽想啊?”


    時燦卻沒有細想他的話,“如果他今晚不來找我,我就再去找他,總之我一定要知道吉納在哪?”說著,伸手摁斷一枚枝葉,而枝葉卻在幾秒後迅速生長回原樣,時燦突然想到腦海裏那些關於檀香的知識量,不禁問夏景:“你知道無際城裏哪裏有檀香嗎?”


    “檀香?”夏景摸摸頭,“這種植物地球上早就絕種了吧,不過在典械星上倒是很常見,這是我們母星獨有的特產啊,少爺不是也帶了些過來嗎?”


    “在哪?給我看看。”困惑在腦海中的檀香知識量讓時燦一心想解答,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具身體僅留下這個記憶不能抹滅,是不是另有隱情。


    夏景帶他進房裏,打開一個深棕色箱子,指著裏邊道:“香料都在這裏,我們來地球時,檀香做為你的陪貢品也一並帶來了,不過這一個月少爺您也沒心製香,就都放在這裏沒動。”


    時燦取了些許香木放在鼻上聞了聞,香氣淡而悠然,他望著滿箱的香木,視線漸漸恍惚,情不自禁地喃喃道:“還是這味道好聞,真是難忘。”


    一香似乎能憶起前世,又似乎能想起那人唇齒間的流連。


    默了會,他突然彎腰取了幾截香木,道:“我現在就試試製香,看能不能製出幾支好香來。”


    “現在?不會吧,現在已經很晚了。”夏景又打了個嗬欠,“再說,你不是要等費將軍嗎?他萬一來見你在製香,那不是又要走了,多掃興啊,還是別搞了,明天再說吧,而且少爺,你製了又有什麽用,我們說不定明天就回典械星去了。”


    時燦手一頓,是嗬,他萬一回去了,那總得留點什麽給那人才好,也不枉見過一麵。


    他沒理會夏景,依舊靠著腦海裏豐富的製香知識忙活了一晚上,製香並不難,以腦中典械星的製香法倒是很上手的事,而費裏維並沒有來,待到天空泛白時,時燦才揉了揉眼睛,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當他一覺醒來,發現全城天空一片火紅,變著花樣穿梭的飛行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喧嘩聲,響徹了整座無際城。


    這是費裏維的第三次大婚,新配偶即是昨晚才見的那條雄性人魚。據說水粟星的人魚不分雌雄都可以受孕,跟典械星的人一樣,不同的是,多了一條惑人的魚尾。


    時燦揉了揉眼睛,問夏景:“費上將的人有來說過吉納的下落嗎?”


    夏景撇了撇嘴,“沒有啊,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大概沒人會來理我們了。”


    時燦望著門外火紅的豔陽天,沉默無語,或許離開會是件好事,不過隻是一個吻罷了,怎麽能在心裏記得那麽久,他拿起手上新製的香,插上一根,點燃,香尖瞬時躍起煙絲,香霧尤如一抹妖嬈的倩影曲婉而上,不過一會,整間房裏彌漫起淡淡香氣。


    夜色漸暗,今晚是全城矚目的日子,天完全黑了,數不清的紅光仍懸浮在無際城上,映的城中每一處地方都洋溢著一片喜色,時燦心裏還在想著吉納的事,如果他真的可以走,那他一定要帶走吉納,那個可憐孩子他想著都難過。


    情不自禁想起那個叫費裏維的上將,時燦心裏自嘲,自己現在算什麽,一個被棄掉遣返的配偶,人家根本就不缺美人,他想起鋼板牢裏朝自己伸出的那隻手,飛行器上輾轉纏綿的吻,還有將軍樓裏媚惑人心的藍色人魚,臨走前嗬氣如蘭般的暖息。


    毫無疑問,他的存在已經在心底悄然生根,隻可惜是個捉摸不透的人。


    時燦望著紅色天空抿了抿嘴,今晚大婚真是個好日子,估計得熱鬧通宵,他看時間差不多,也回去床上睡覺了,吉納的事看來得明天來問。


    香枝繼續纏繞著渺渺上升,時燦覺得這香真好,聞著聞著,人就像能忘記所有煩惱,恍恍惚惚地睡去,待他合上眼皮時,呼吸卻又猛然一窒,聲音很細小,幾乎微不可聞,但確實是有人進來了。


    時燦心底略驚,不會是第一夫人的護衛官吧,趁著費上將大婚時把自己又關起來,或是直接遣回典械星球?


    那身影已經走到床沿邊,時燦周身僵直,心裏想動又不敢輕易亂動,就連眼睛都不敢睜開,雙手緊握成拳,直想著怎麽對付這人。


    來人微傾下身,手掌的影子似是要覆蓋在他頭上,時燦頓時一機靈,揚手一舞被子想來個金鍾罩,結果那人反應更為敏捷,反手就將他雙手束住,他還想用腳踢過去時,連腿都被那人一手鉗上。


    “怎麽現在這麽厲害了?上哪學的幾手?”淡淡的聲音傳來,時燦愣怔住了,費裏維?不會吧,這人怎麽在大婚的夜裏跑來自己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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