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後,亦靜的生活又恢複了平靜。睍蓴璩曉秦修之他們沒有再來過,天遠也沒有再來過。


    那天她沒睡著,隻是不想理很多事情。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晉卓會有這麽突然的動作,她從來不知道他會喜歡她。而今知道了又能怎樣,不過是徒增感慨而已!


    其實天遠他們不是沒有來,他們每天都在公主府外等著,不過春碧是下了決心不讓他們進門的。所以特意囑咐過護衛,要是放他們進來,那些護衛也就直接撞死在門口算了。不得不說,跟著亦靜久了,春碧的脾氣也是沾上了幾分亦靜的,看著那麽溫婉的人,有時候處事手段和亦靜是如出一轍!


    這些天天遠就在門口,都到夜深的時候才進入采軒,看看亦靜幫她蓋好被子,整理好房間,然後就坐在她旁邊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才離開,然後又開始在公主府外等著。這份執著讓春碧他們都感動著,最終才同意讓他進入公主府的!


    十月十九日這天很快就到了,這一天是軒帝登基和皇後冊封的日子。這一次的皇後人選是鎮國將軍府最小的孫女吳淩薇,對於這個女子很少人有印象,但是曲國各大世家中唯有這個女子的年齡家事背景配得上那頂鳳冠,故而朝中也沒有人反對。自從經曆了瑾月的事情後,軒帝更是對男女情愛之事有了心理陰影,而今對他而言不過是需要一個女子,需要她來幫他穩固政權,穩固這個江山,僅此而已,是誰又有什麽關係呢枸?


    那一天整個曲城都在慶祝,在經過了白天的喧囂後,夜晚也漸漸的來臨了。夜宴正式開始,這一次軒帝特意把亦靜請來了。自從上次夏日宴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亦靜了,而今半年快過去了,聽說她不是很好,他也想見一見,畢竟他的九姑姑幫了他很多,也教了他很多,而且曾經讓他感覺如此的溫暖過!


    亦靜要來,春碧是不放心,但是亦靜決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夠改變的。就連天遠也不曾做到過,春碧不放心,隻好跟著她也進宮了!


    集英殿內再次熱鬧起來,時隔多年再次來到這個地方,亦靜有些恍惚。曾經就是在這裏月姐姐為她擋了飛刀,然後就這樣永遠的離開她了。也是在這裏她見到了這樣一群群的人,如今那些人走的走了,散的散了,剩下的又是心思各異的。這個地方似乎也不是那麽的美麗啊罘!


    看著亦靜從殿外進來緩步而來,素衣白裳,衣服上沒有任何點綴,簡單的發髻,渾身上下除了綁頭發的一根白色絲帶不見任何裝飾物。走近了,可以看到她嘴角含笑,疏離而淡漠。這場景和六年前文會時是多麽的相似,隻是那時候她的眼睛是洞悉世事、曆經滄桑清澈純粹和複雜,而今卻是沒有一點的生氣,給人一種活死人的感覺!


    亦靜入得殿中隨意找了個位置坐著,至始至終她都帶著疏離的笑容,沒有一個動作,沒有一句言語,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過。


    她已經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隻是她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有人卻偏偏不願放過了她!


    上方,吳淩薇穿著火紅的鳳袍,她笑意盈盈的看著亦靜,這個女子她聽說了太多次了,但是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還是第一次,想到昨晚的任務,她也有些期待這個女子會是怎樣的反應了!


    吳淩薇走向亦靜,舉起酒杯:“公主勞苦功高,這些年辛苦了。這杯酒薇兒替皇上敬公主,謝公主這些年的恩情!”說著她就一飲而盡!


    亦靜沒有動作,隻是看著桌麵,似乎上麵有什麽吸引住了她的目光一樣。


    “本宮聽說公主各個方麵都驚才絕豔的,如今本宮剛登基,能不能勞煩公主彈一曲,就當是獻給本宮的賀禮呢?”看亦靜沒有理她,吳淩薇也不泄氣,她看著亦靜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個要求本來不過份,隻是亦靜的身份明顯不是她能要求的,況且這裏麵的陰謀的成分有多少?


    春碧剛想阻止,亦靜攔住了她:“備琴!”這兩個字讓很多人吃驚,亦靜才華心智各個方麵都是如此的出色,唯獨在琴棋書畫方麵很少有人見識過。一度他們以為這個王爺似乎不會那些女子該有的才能!


    亦靜走向高台,其實她不喜歡琴的,柳陌就說過,琴、情諧音,而彈琴最怕的就是弦斷,弦斷、琴斷、情斷,琴斷尚可修,情斷卻是隻能死心!所以她說她從來都不碰琴的。而今若得琴斷、情斷,也不枉費這一番心意。


    高台上,一把琴已經準備好了,那是一把焦尾琴。關於焦尾琴亦靜知道的不多,她隻看過典故:據《後漢書·蔡邕列傳》記載:吳人有燒桐以爨者,邕聞火烈之聲,知其良木,因請而裁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焦,故時人名曰“焦尾琴”焉。都說琴有五不彈:疾風甚雨不彈,塵市不彈,對俗子不彈,不坐不彈,不衣冠不彈。而今這五不彈她似乎都具備了,真不知彈出的會是什麽樣的調調!


    亦靜緩緩的坐下,用手觸摸著琴弦,琴弦清清冷冷,似乎也在抗拒和排斥著她的靠近。她指尖輕佻,三弦兩弦未成曲調先有情。


    低低的琴音想起,亦靜閉上了眼睛:八哥,這一曲就當是靜兒為你談的,此曲過後我不會再想你,你也徹底死心吧!


    “隨候鳥南飛,風一刀一刀地吹。你刺痛我心扉,我為你滴血。你遺棄的世界,我等你要回。


    我不想南飛,淚一滴一滴地墜。我空虛的雙臂,你讓我包圍。我有過的一切,你給的最美


    我又回頭去飛,去追。任往事一幕一幕催我落淚。我不信你忘卻,我不要我單飛。沒有你逃到哪裏心都是死灰。我又回頭去追,去醉。就算我追到最後隻剩冰雪,天都為我傷悲,冷的愛快枯萎,任漫天風雪覆蓋我的心碎。”


    她不想哭的,可是唱著唱著淚水就這樣掉了出來,一滴滴落在情弦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如此的剔透晶瑩。原來她從未忘卻,就算現在她念著的還是陽平,她真是個壞女人,怎麽可以這麽貪心,貪戀兩份的溫存,而今卻又要傷害他們。陽平如此,八哥也是如此!亦靜的傷悲從內心深處不斷的湧現,化作深深的哀愁,回憶就這麽清晰的出現了,那個時候的陽平是如此的喜歡彩虹,喜歡海邊,他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去看看海市蜃樓到底是什麽樣的;他說她就是踏著彩虹而來的精靈,給他的生活增添了美麗的色彩;他說他怕她會轉身不見,所以一點也不猶豫的將她放在了心上,也讓她在沒有一點準備的情況下跨越了愛的界限,將他深深的記在了心裏。


    那時候他在彩虹下向她表白,他們在那絢麗的拱橋下相依相靠,分享著難忘的事,期待著美好的未來。現在想來這似乎是前世今生最浪漫的事情了。隻是陽平你怎麽舍得丟下了你的靜靜不要了,你怎麽舍得她獨自一人,你知不知道她差點就忘了你,她愛上別人了。她真是個壞女人,是不是你知道了,生氣了,所以才這樣躲著起來,不再出現!


    亦靜思緒亂飛,手上的情早已亂了調。就這樣紛亂無章的跳動著,最終“錚”的一聲,琴弦終究還是斷了,琴斷、情斷,這一生的風情萬種就此離去,這一生縱橫博弈就此告終!


    亦靜一口血吐了出來,直接向著地上倒去。春碧和天遠他們連忙上前,可是亦靜卻推開了天遠,靠在了春碧懷裏,她低低的咳著,淚水無聲的落著。


    “小姐,你怎麽樣,我們去看太醫好不好?”春碧輕輕拍著亦靜的後背,邊拍邊著急的說著。


    亦靜搖了搖頭,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眼前似乎出現了青叔叔他們的聲音,他們在叫著“小七,小七。”他們伸出雙手就要接她了,想來這一次是真的要就此離去了!


    “春碧姐姐,你聽到了嗎?他們在叫我了,青叔叔、顏姐姐、三哥他們在叫我了,還有琪哥哥還有月姐姐,他們就在門口,你看到了嗎?”亦靜靠在春碧懷裏,看著殿門外,一字一句艱難的說著。


    “小姐,別瞎說你不會有事的。”這邊兩個女子正在傷感,天遠再也無法忍受了,他從春碧懷裏奪過亦靜,緊緊抱著:“靜兒,不要瞎說,你不會有事的!太醫馬上就來了,你不會有事的,八哥不允許你有事!”


    看著這個男子,亦靜笑了,她靠在他的懷裏:“八哥,亦靜沒求過你什麽,可是現在亦靜求你一件事。如果我死了,你就直接把我燒了吧,將我挫骨揚灰,讓我就此魂飛魄散、灰飛煙滅。活著太累了,若是可以亦靜隻願生生世世不再為人!”


    這個要求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看著這個人前流血不流淚,人後落淚亦無聲的女子,此刻她是那麽的脆弱,脆弱到隨時都會離開,可是她怎麽可以這麽殘忍,說出這樣的要求而且還是對著最愛她的人。


    天遠抱著亦靜,他看著她也笑了,笑的暖如春風:“好,靜兒想做什麽,八哥都幫你。隻是靜兒上天入地,灰飛煙滅,甚至魂飛魄散,八哥跟著你,生生世世八哥都陪著你!”


    “八哥,靜兒好冷!”聽得天遠這麽說,亦靜笑了。這一笑那麽的淒美,那麽的絕望而又那麽的開心。說完這句話後亦靜就靠在天遠懷裏閉上了眼睛。


    “太醫,快來太醫!”殿內一片混亂,在這一片混亂中,天遠抱著亦靜離開了,他的靜兒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她欠他一個解釋,一個交代。沒有告訴過他在她心裏愛的到底是誰,在這之前她絕對不會有事的。這不符合她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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