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晴,宜嫁娶!


    亦靜坐在銅鏡前,此刻她已經換上了一身大紅色的嫁衣,春碧正在幫她梳著頭發。睍蓴璩曉


    “一梳梳到尾,煩惱自然沒。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地;四梳老爺行好運,出路相逢遇貴人;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六梳親朋來助慶,香閨對鏡染胭紅;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鵲橋高架互輕平;八梳八仙來賀壽,寶鴨穿蓮道外遊;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十梳夫妻兩老就到白頭。”


    春碧邊替亦靜梳頭,邊念著。聽著春碧念念叨叨,亦靜就笑了,真不知這個歌謠哪來的,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都來了!半個月前她就回到了曲城,今日是她和八哥成親的日子,這一路走來,現在想來都覺得心酸!


    半個月前她還在西蒙,那個時候孔思澤為她而死,她看著楚子離用盡力氣問他:“現在你開心了,你滿意了?燧”


    說完這一句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如果不是天遠接著她,恐怕現在她早摔死在西蒙了。


    那時候她看著楚子離,滿目的恨意,多久了,她有多久沒這樣恨過一個人了:“楚子離,我恨你,就算以前你那樣對我,我都沒有恨過你,可是今天我恨你,恨你一輩子!”


    楚子離看著她,最終頹然了:“為什麽我對你不夠好嗎?你為什麽不答應,為什麽要走?留下好不好,我給你皇後的位置,給你無上的榮耀,給你三千寵愛,你別走好不好?”到最後已經是苦苦哀求了昶。


    她看著他閉上了眼睛,這是二哥選定的繼承人,他應該是驕傲的,而不該是這樣頹然的,到底是二哥看錯人了還是他隱藏得太好了?


    “我要的你給不了,你能給的都不是我要的。”她靠著天遠的力道勉強讓自己有力氣說話。


    “那要什麽,你要什麽隻要你說出來我都給你!”楚子離激動得上前就想抓住她,天遠卻抱起了她。


    “靜兒要的是我,是自由,是平等,是尊重!這一些你沒有一個能給,皇帝陛下,你若是再攔著,本王也不會再顧及其它了的。”


    看著天遠,她笑了,八哥真的很了解她,比二哥還了解:“八哥,我想睡覺!”靠在天遠懷裏,她覺得好安全,好溫暖。


    “好,想睡就睡,醒來了我們就回到曲國了。我們就成親了!”


    “嗯。”


    後來她睡著了,其它事情都不知到了。聽說是楚子離放他們離開的,聽說在那之前他說:你們走,朕隻放你們這一次,下一次東大陸的人若是再敢踏入西蒙大陸,我必定來一個殺一個!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回曲城的船上了。沒有了藥物的控製她的身體漸漸的有了些好轉但也隻是有一些力氣而已,而其它方麵還是沒有改善。


    那時候天遠抱著她,吃飯睡覺曬太陽,他們沒有一刻分開過。而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亦靜是真心的笑了,可是這個笑卻不是那麽的好看。


    經過了這些時日的折騰,她的身體是如此的虛弱,受不得一點風,才剛到秋天采軒裏已經點了火爐了。暖暖的氣息灑在她的臉上,如今這張臉撲上了厚厚的白粉,可是依舊掩飾不住蒼白和憔悴!她費力的伸出手,想要給自己畫眉,另一隻手卻先一步拿起了眉筆。


    天遠接過眉筆,將亦靜抱著,然後一起坐在梳妝台前,他拿起眉筆幫她細細的畫著。


    “靜兒以後等你恢複女裝了,八哥天天給你畫眉。”


    這是多少年前的話語了,今日終於實現了。


    亦靜笑了:“八哥,以後靜兒要你天天幫我畫眉!”


    “好,以後八哥天天幫靜兒畫眉。把靜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後藏了起來!”


    “好,靜兒就隻為八哥一個人漂亮!”


    “小姐,王爺吉時到了。”亦靜正靠在天遠懷裏,春碧的聲音傳了進來。


    天遠輕輕的放開亦靜,將鳳冠給她帶上,幫她梳理好頭發:“靜兒,我們走,我們去成親,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成親了!”


    亦靜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就靠在天遠懷裏,她好困,想睡覺,其它的怎樣都好!


    天遠抱著亦靜上了花轎,這一次他們的婚禮是如此的隆重。軒帝為他們賜婚,天逸為他們主婚,還有秦修之、晉卓、宋懷閔他們都來了,何況楚冰她們,再加上整個曲城都熱鬧了起來,因而此刻人們圍著公主府。


    天遠就那樣抱著亦靜出了公主府,和她一起做上了花轎,花轎漸漸的向著皇宮駛去,後麵跟了一大堆的祝福者。


    等到花轎到皇宮的時候,亦靜還是沒有醒過來。天遠也沒有叫醒她輕輕的抱著她就進去了。


    奉天殿裏,格外的喜慶和熱鬧。


    秦修之、晉卓、宋懷閔和曲國的多數世家都來了,淺陌也和莊雪鬆一起回來了。這些年經曆的變故太多了,如今世人漸漸淡忘了雨公子的身份,他們也沒有必要刻意離開了。


    淺陌看著天遠懷裏的那個紅色身影,她是那麽的消瘦,那麽的安靜,就像一個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一樣。這是她的妹妹,她無法拒絕的想要疼愛的妹妹,曾經就算是悲傷也會跟她鬥嘴,撒嬌,讓她哭笑不得的妹妹。如今,她怎麽可以是這個模樣!


    天遠抱著亦靜一步步走向他們的位置,在西蒙的時候他說一回來他們就成親的,可是沒想到靜兒的身體會是到了這個程度。他知道她身體不好,但是十一年前葉古明明幫她去掉了病根,那四年的調養也該有些作用,可為什麽還會這樣?


    一入東海她就陷入了昏迷之中,隨行的沒有懂醫術的。回到曲城後也是昏睡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太醫們都看過了,隻說可能是當年流產的後遺症,那個時候沒有好好調養,後期鬱積於心,憂思過甚,再加上這些年受到的打擊太多,在西蒙時又被藥物控製過一段時間,積累起來就導致了這種狀況,對此他們也是無能無力。


    這一次是怪手神醫也沒有辦法了,當時葉古看了情況,當場就發了脾氣,逮著誰就找誰出氣,而後又是把自己關在了狀元樓裏不出來。如今半個月過去了,一點動靜也沒有,想來情況也是不好的。本來他想等她情況好轉一點在成親的,但是三天前那丫頭醒了過來,說要和他成親,而且是要越快越好!


    看著昏睡中依舊不安寧的人,天遠替她撫平額頭,靠近她耳邊輕輕說著:“靜兒,醒醒,到了,所有人都在看著你呢!”


    聽得聲音,亦靜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像畫中仙一樣的男子,亦靜緩緩的抬起手,這麽美好的一個人她怎麽舍得放手,怎麽舍得看不見,可是終究是……


    “八哥,你說如果有下輩子,你還要靜兒嗎?”亦靜靠近天遠低低的問著。


    “傻瓜,八哥不會不要你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八哥都不會不要你的!”看著亦靜天遠微笑著回答。


    “好。八哥你一定要記得我,如果你不記得靜兒的話,靜兒怕生生世世都不會記起你的!八哥,你一定要記得靜兒,要來找靜兒!”


    亦靜又往天遠的懷中靠著,這裏那麽的溫暖,讓她那麽的留戀,她怎麽舍得離開,還有孩子,他們的孩子。八哥,靜兒對不起你,原諒靜兒,那麽的自私,那麽的殘忍。與其讓你看著他們傷心,靜兒寧願你這樣想著,念著一輩子也不要你這樣睹物思人的。


    “小姐,王爺,時辰到了。”


    天遠和亦靜正靠在一起,春碧過來輕輕的說著。


    “靜兒,起來,我們拜堂好不好?”天遠扶起亦靜,一步步的走向殿中央。


    亦靜輕輕的推開了天遠:“八哥,讓我自己走,走過了這條路,我就是你的妻子,生生世世你都不可以忘記我,不可以不要我,不可以……


    亦靜還想再說,人卻無力的倒下了。天遠連忙接著她,他想說些什麽,秦修之卻過來了,他抱起亦靜向著殿中央走去:“靜兒,我是你的哥哥,這一段路哥哥抱著你走,從此以後你就是文天遠的妻子,祉國的公主嫁給曲國的王爺,你們門當戶對,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聽著修之這麽說,亦靜笑了,她終於嫁給了他,當即全身無力,直接倒了下去,天遠和修之連忙接著。


    亦靜睜開眼睛,伸出手想再看看這個讓他不舍的容顏最終卻是無力的垂下了!


    “靜兒,醒醒,醒醒。”


    “小姐。”


    “公主。”


    ……


    整個大殿一片混亂,各種聲音充滿著,都是那樣的焦急,那樣的擔心,那樣的傷痛,但是亦靜再也聽不到了,她的手垂下了,她的眼再也沒有睜開了!


    《曲史》記載,帝軒二十二年十月十九,護國公主攝政王莊亦靜薨,時年三十歲!軒帝以皇帝之禮葬王於皇陵,入祖穴,子孫後代世代供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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