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勤倒也落落大方,道:“與孫小姐初次相見,很該帶禮物來的,可在下周身都是男兒之物,不便送與小姐,不才就為小姐寫幅字如何?”


    孫東婷道:“好啊,我也不知道該送什麽給你呢。”林明玥卻偷偷叫了紫蘇,讓她去拿東西來。


    老夫人讓玉蘭取來筆墨,謝勤挽起袖子,起筆寫到: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隻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署上自己的名字。


    林明玥看著,謝勤年紀不大,一筆行書字寫得卻相當好,蒼勁有力,力透紙背。孫東婷也送給他一對白芙蓉鯉魚躍龍門的鎮紙。


    再擲骰子,終於是到了秦王妃了,抽了一簽紫薇,詩雲:桃李無言又何在,向風偏笑豔陽人,得此簽者,同席詠詩一首,須帶風字。


    高元成站起來念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再搖骰子,輪到高元和,抽出的確實一支茱萸,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得此簽者,與親人共飲一杯,誦重陽詩一首。


    秦王妃和高元成都舉杯,高元成說道:“九妹妹,你也算是我們家的親人呢。”


    林明玥心裏罵著,還是端起酒杯,笑著敬酒。高元和誦了一首《過故人莊》,念到最後一句,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林明玥噗嗤就笑了,那邊高元成也笑了。


    因見老夫人有些精神不濟,嗬欠連連,覺得是有些累了,秦王妃便道:“也頑了這些時候了,我看今日就散了吧,老夫人也好好歇息。”


    各路人馬相繼告辭,謝勤卻偷偷抽了個簽,上頭寫著梨花,林明玥笑道:“本就是個玩意兒,表哥何必當真”


    謝勤翻來覆去的看那隻簽,又把簽放回竹筒裏,說:“難得表妹做得如此精致,他日定要再來討教。”


    林明玥說:“表哥要是喜歡,我再做一套送給你就是了。”


    謝勤雙手抱拳:“那我就先謝過表妹。”


    林明玥道:“舉手之勞。”


    謝勤又問道:“表妹身子無大礙吧,我聽說落水的人以後每到寒涼之日便會咳嗽,表妹要多注意。”


    林明玥心裏暖暖的,謝勤與她確實是有那麽些血緣關係,可她卻知道,謝勤是真心實意的關心她。林明玥又覺得奇怪,難不成從前謝勤和她也有過什麽故事?低頭小聲說道:“多謝表哥關心,隻是往後到了京城,怕就不能和小時候一樣了。”


    謝勤溫柔的說:“小時候你最是淘氣的,翻牆上樹,你看,這你還記得不。”謝勤翻過手腕,掌心到手腕上有一道傷痕,生生的劃破了生命線。


    林明玥當然不可能知道,隻是說:“這……”


    謝勤說:“你也有羞愧的時候啊,要不是我接住了你,你怕是臉都摔歪了。”


    林明玥依稀記起來,老夫人說起過,她小時候有一次從樹上摔下來,原來就是謝勤接住了她,真想不到,回回都是謝勤救了她的命。


    林明玥伸出手指蜻蜓點水般的觸了一下他手上的傷痕,道:“我這還有瓶玉肌膏,據說塗了可以除去傷疤的。”


    謝勤收回了手,說:“留著吧,我還不想去了呢。”說完,抬頭看著林明玥,林明玥這才發現,他的眼睛竟是琥珀色的,眼神中帶著溫暖的光芒,仿佛冬日裏的陽光,溫暖了人心,卻又不覺得炙熱。


    林明玥心裏道,我這是桃花運來了嗎,不是說孫東婷紅鸞星動的嗎?為什麽又是我?不過,她打心眼裏覺得,謝勤是個不錯的人,如果老夫人真的有意,她也可以考慮一下。林明玥也不是沒想過自己將來會怎麽樣,思來想去,不過就是想找個靠譜的男人過一輩子,她兩世為人,已經是比其他人都幸福得多了,隻求這輩子不要再遭遇個橫死,就滿足了。謝勤人又好,家世也不錯,往後也比較有前途,看麵相也不像是個早死的,說不定,這就是自己的歸宿?想著想著,不由得竊喜起來。


    “表哥,九兒你們在說什麽?”孫東婷連蹦帶跳的過來。


    “我想讓表妹再幫我做一套花簽。”謝勤依舊笑語盈盈,“最好是男子也能一起玩的。”


    “哦,你若真喜歡,咱們下次再一起玩嘛!我聽說還有別的酒令,什麽射覆啊,投壺啊,聽著都挺好玩的。”


    謝勤說:“這酒令很有個講究呢,舉凡事件萬事萬物,詩詞歌賦,風俗時令,乃至花鳥魚蟲,都是可以入令的,大抵可分成雅令和俗令,咱們這花簽,就是雅令,你要是去劃拳,便是俗令了……”


    孫東婷聽著他說,看著冬青帶人收拾桌子,有一盤胭脂鴨脯都沒動過,便伸手拿了一塊,道:“這才多少時候,我竟又餓了。”


    林明玥掩嘴笑,謝勤也被她的豪放做派折服,笑道:“孫表妹真真是魏晉風骨。”


    孫東婷咽了鴨脯,覺得很好吃,又去拿了幾塊,道:“我早就說了,是真名士自風流,才不像你們酸文假醋。”


    林明玥打趣道:“有本事,你也拿白眼翻我們,你也叫軒轅扛著鋤頭跟著你啊。”


    孫東婷說:“看看,你這就流於俗套了不是……”


    謝夫人來領謝勤回去,看著他和兩位小姐相談甚歡,心裏有些高興,又有些擔憂,這兩位如花似玉的小小姐,都是家裏人的掌上明珠,謝家也不是高攀不起,可哪一個才是謝勤的良配?


    孫小姐是侯門千金,脾氣秉性都不錯,最是那一種嬌憨豪爽的氣度,讓她很是喜歡,想來往後婆媳關係不會太差,可侯府不一定看得上謝家這點家底。林明玥呢,兩家是親上加親,姑娘聰明懂事,小小年紀自有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若能和勤兒在一塊,就不僅僅是個賢內助了,可林家和謝家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的,若二夫人在的時候還好說,偏生謝老爺還是和謝姨娘一母同胞。


    謝勤和兩位小姐告辭,林明玥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多送了幾步,直到門外,樂天齋院裏的梨樹開了滿樹的梨花,謝勤走到梨樹下,風吹過,一樹梨花紛紛落下,謝勤頭上肩上都是素白的花瓣。


    林明玥叫了一聲:“表哥。”


    謝勤回頭一笑,眼眸如一彎清泉,伸手輕輕拂去肩頭的花,說:“表妹還有什麽吩咐?”


    林明玥自知失言,搖搖頭:“沒什麽。”手卻在袖子裏握緊。


    謝勤低頭複又抬起,像是鼓起了勇氣:“表妹,你可見過千樹萬樹梨花開?”


    林明玥眼前一亮,說:“沒有。”


    謝勤道:“謝家有個園子,裏頭都是梨樹,我——你想看嗎?。”


    林明玥點點頭,謝勤笑意更濃,道:“我會帶你去的。”


    不遠處的老夫人,把一切盡收眼底,先是一笑,旋即又熱淚盈眶。


    身旁的孫媽媽道:“小姐可是憶起了往事?”


    老夫人點點頭,當年,她也曾和林文則去過謝家梨園,轉眼間,四十年過去了,這才是人麵不知何處去,梨花依舊笑春風。


    林明玥回到自己屋子,心裏頭還在撲通撲通的跳,雖然這具身體才十歲,裏頭的靈魂可是已經快三十了,怎麽還會如此輕而易舉的被人撩撥了心緒。


    紫蘇道:“小姐,冬青姐姐來給你送花簽了。”


    林明玥拿起花簽,放在手裏看了看,說:“再多做一副吧。”想了想又說:“還是先等等,我還要再添點進去,誒?”


    紫蘇問:“怎麽了?”


    林明玥找了找,說:“花簽丟了一個,做的是三十六支。”


    紫蘇也過來幫她看,問道:“小姐可知道是丟了哪個?”


    林明玥咬牙切齒的說:“竹子。”


    那支丟了的花簽現在正在高元和的手裏,對麵坐著的高元成一臉不悅。


    高元和搖晃著手裏的花簽,道:“這可是個好東西,哥,你要還是不要?”


    高元成不耐煩的說:“你說說你還有什麽事兒幹不出來?學會偷東西了?”


    高元和說:“什麽偷不偷的啊,我拿來玩,忘了放回去了。”


    高元成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又不是你抽出來的簽!她隻會以為是我偷的!高元和,你給我記住,以後再有這種事,我讓你半年不能出家門!”


    高元和一副無所謂的架勢,繼續笑著說:“何必惱羞成怒呢,你若不要我便還了九兒去……哎哎哎,你就這麽拿走了也不謝謝我,我可還為了你被……。”


    “被什麽?”高元成問。


    高元和心知,這事決不能出說去,丟人現眼還是其次,勾引母親身邊的丫鬟才是大罪,到時候就不隻是禁足半年的事兒了,道:“被她罵了唄,我就納悶,那丫頭有什麽好,你非得看上她,那長相連咱們府裏的丫鬟都不如。”


    “你以為誰都像你,為的隻是一副皮相。”高元成道。


    “可是,哥,咱很快就要回京城了!”高元和一臉擔憂。


    高元成淡淡一笑:“那就京城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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