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翻開一個折子擺擺手道,“都這麽晚了,她又傷著了,讓她回去好生躺著吧,養好了再來見我,”


    高凱盛得了話,急忙出去傳話,不一會兒,又貓兒一樣地回來了,悄無聲息地倒了一杯茶放在皇帝的手邊,然後自己後退一步,站在後邊做雕像。


    其實此時高凱盛心中已經轉開了,每次皇帝說過的話,高凱盛都要在肚子裏來來回回好幾輪,品足了其中的意思,才不去想了。


    在皇帝跟前伺候的人,不多長幾個心眼,這小命可不容易保住。


    賈府


    林黛玉對外說是依舊昏厥,其實早就高興地在床上打滾了,一旁胖胖的肚肚一口一個鬆子兒,吃得正歡,林黛玉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頂,這家夥的外表長得實在是太迷惑人了,其實內裏一肚子壞水兒。這樣想著,林黛玉又戳了戳肚肚的軟軟的大肚子。


    忽聽得外麵的鼓樂之聲,奇道:“這是貴妃娘娘回宮了嗎?”


    漱鈴道:“是呢,貴妃娘娘請旨在賈府養傷,但聖上將她召回去了,說宮中有更好的太醫與藥材,在宮中養傷必然好得更快。聖上真是英明。”


    林黛玉點頭道:“是啊,是很英明。”


    要是留賈元春在賈府住著,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兒來呢!送走了一尊大佛,這日子才能夠安安生生地過啊!


    抱著肚肚打了個滾兒,又吧唧親了一口,才將鬆子兒和肚肚一起交給漱鈴,自己卷起被子,臉朝裏麵睡了。


    林黛玉一夜好眠,第二日卻仍舊在床上躺著,若是恢複的太快,外人也會懷疑的。


    漱謐進來說外頭的情狀。


    “昨日賈老太太與二太太都收了驚嚇與刺激,又睡得晚,此時還未起身,幾位姑娘也在院子裏歇著,並未出門,我瞧著也像是嚇壞了。”


    林黛玉道:“若是你們瞧見了,也會嚇壞的,那麽多烏鴉黑漆漆的,突然撲拉撲拉全飛進來,然後朝著麵門撲過來,想想都覺得嚇人額!”


    漱鈴笑眯眯道:“我瞧姑娘倒是挺好的,沒有一點受了驚嚇的模樣。”


    林黛玉道:“我是為了不讓你們擔心才這樣的,你們莫要太高看了我,說不得晚上就去鑽你們被窩,要與你們一塊兒睡呢!”


    “姑娘莫說混話!”漱鈴和漱謐都忍不住笑起來,外頭的雪雁和晴雯在布置早膳,聽得屋子裏的笑聲,晴雯不免要看幾眼。


    雪雁也樂嗬嗬道:“肯定是姑娘又跟兩位姐姐說什麽笑話了。”


    晴雯雖然知道林黛玉好好地,但是見她們主仆這般鬆泛,也覺得驚奇得很。


    “姑娘常與兩位姐姐這般?”


    雪雁點頭道:“不僅是與兩位姐姐,與我也常說笑呢!其實咱們姑娘性子很爽利的,手上也大方,不責罰人不說,還常送一些小物件給我們,跟別個比起來,真是三生有幸遇著了姑娘。”


    晴雯手上忙活,心裏卻在想著事兒了。


    在寶玉院子裏的時候,寶玉也是這般與眾人說笑,沒有什麽忌諱的,關起門來,好像大家真的都是寶玉的姐姐妹妹一般,可是寶玉對哪個不是這樣呢?對親姐妹是這樣,對表姐妹是這樣,對自己屋子裏的丫頭是這樣,對別個屋子裏的丫鬟也是這樣!若說寶玉無心,卻也不是,若說他多情,確實是太多情了一些!


    簡單地用完早膳,林黛玉與漱鈴漱謐說,現在先將東西歸置一下,等過兩日便與賈母辭行了。賢德妃娘娘已經省親完畢,也沒有什麽理由留下了。


    而且林黛玉也不想留了。


    此時賈府忙亂的很,幾個女主子都累倒了,隻有王熙鳳還強撐著在收拾東西,將園子裏貴重的花瓶器皿書畫布置的東西收起來,放進庫房裏。


    林黛玉躲清閑,便不出門,要探望那些個姐姐妹妹,也要等過兩日再去。


    不成想才得了半日的閑,賈寶玉便來了。


    “林妹妹可大好了?”


    聽著賈寶玉這樣一句常問的話,林黛玉點點頭,此時林黛玉臉色微白,頭發隻隨意挽了,身上穿著淡藍的裏衣,靠在床頭看書。


    賈寶玉卻覺得此時的林黛玉更是我見猶憐。


    “林妹妹在看何書?”


    “一本雜書罷了,並不是什麽詩詞歌賦的。”


    賈寶玉自然而然上前,在床邊坐了,道:“過了一個年,竟然是一首詩都沒有做,不如咱們選個好日子,去園子裏做一回如何?我做東,請大家吃酒作詩。”


    漱鈴道:“寶二爺,您饒了我家姑娘吧!她昨日才受了驚嚇,身上還沒好利索,不能出去見風呢!”


    賈寶玉道:“是我想的不周全,那我等妹妹好了再說。對了,過幾日便是寶姐姐的生辰,林妹妹可有想好要送什麽給寶姐姐?”


    此時林黛玉虛歲十歲,賈寶玉十一歲,而薛寶釵已經十五歲了,要說薛寶釵還真是敢賭啊!為什麽就那麽篤定賈寶玉一定會娶她?


    “是嗎?我倒是忘了這茬了,表哥是不是已經準備了什麽好物什?”


    賈寶玉嘿嘿一笑,道:“不是什麽好物,隻是圖個新鮮罷了!”


    林黛玉道:“也不知寶姐姐這生辰要如何做,寶姐姐那般……是了,我還未去瞧過寶姐姐,寶姐姐現在如何了?”


    想到薛寶釵那血肉模糊的樣子,又想起自己後來去看她,也是隔著帳子,什麽都看不清的情狀,賈寶玉就忍不住歎了口氣,道:“寶姐姐已經醒了,我還與她說了兩句話,隻是不一會兒便累了,要歇息。大姐姐在宮裏,必然會有不少好藥,寶姐姐一定會好起來的。”


    “那是當然。”林黛玉輕飄飄道,心裏卻想著,這事兒是不是能夠利用一下。


    這一日,果然宮中的賞賜便下來了,主要是以皇帝的賞賜為主,皇後與皇太後隻是做一下功夫而已。


    薛家得了皇帝的賞賜,眾人看她們的眼神便又不一樣了,但是也有人覺得,這薛家所得的賞賜,必然是賢德妃娘娘給求來的,若不是看在賢德妃娘娘的麵上,皇帝那裏知道薛家是什麽,薛寶釵有什麽什麽人?


    薛姨媽疲累的心終於得到了一絲慰藉,在一撥探視的人走了之後,薛姨媽便命人關了門,不再讓人進門,自己拿了藥去找薛寶釵。


    “寶丫頭,這些都是皇上賞的藥,聽名字便是極好的,你聞聞。”


    薛寶釵臉上的帕子被拉下去了一些,露出了結滿血痂的臉,看著尤為可怖。


    “確實是好藥。”薛寶釵歎一口氣,傷這麽重,還真不是她所能夠預料到的。


    薛姨媽小心地給薛寶釵上藥,一邊絮絮叨叨說著事兒,道:“聽道皇上賞了東西,便呼啦呼啦全來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們是什麽心思,早怎麽不見來瞧你?”


    薛寶釵道:“媽媽慎言!這裏是賈府,若是讓人聽見了,咱們可如何在這裏立足?”


    薛姨媽急忙收了話題,轉而道:“你這丫頭,真是要人命!媽這命就去了半條,真怕你怎麽了。”


    薛寶釵幽幽道:“我是想在貴妃娘娘麵前爭一個臉麵,隻是沒想到那群扁毛畜生竟然那般厲害。”


    薛姨媽眼淚又出來了,道:“我寧可你要這個臉麵,也要你好好的!”


    薛寶釵拍了拍薛姨媽的手道:“事情已經如此了,後悔也沒用,咱們應當好生謀劃一番,看如何才能讓現在所受的苦得到加倍的回報才是。”


    薛姨媽道:“你自小主意正,媽也比不過你,隻是以後你不許像這次這般嚇人了,媽擔心得不得了!你哥哥是個不頂用的,媽就指望著你了!”


    薛寶釵點點頭,心裏還是想著要如何從賢德妃身上下手了。


    林黛玉不能出門,但是丫鬟還好好的,所以林黛玉便派了漱鈴帶著雪雁去送東西給薛寶釵,也是送的傷藥,不過這回送傷藥的人應該挺多的,林黛玉本來抱著不求出彩,隻需無大錯的心態,送個應應景就罷了,不過後來一想,將那塗抹的藥換成了一種魔藥,這種魔藥對傷口的恢複有著十分積極的作用。


    薛寶釵為了救賈元春吃了這麽大一個虧,林黛玉可不相信薛寶釵真的是出於見義勇為的心理。對於薛寶釵這種自視甚高而且心比天高的人來說,她覺得自己什麽都不缺,缺的是一張往上爬的梯子,現在賈元春就能夠給她往上爬的梯子,隻是不知道能夠爬多高。


    不過林黛玉對兩個人的人品很有信心,薛寶釵必然會衝著*oss去,而賈元春又怎麽能夠允許薛寶釵比自己混得好,甚至要跟自己搶?這兩個人真的搭上了的話,就一定會有對立的那天,而林黛玉現在隻是在隱埋一根線罷了。


    漱鈴帶著雪雁去薛寶釵的院子裏走了一遭,回來說並未見著薛寶釵,東西是鶯兒收了的,又埋怨林黛玉送那麽好的東西,別個還不一定用,還不如留著自己用之類的。忽而又想起來,道:“寶二爺房裏的襲人病了,為何寶二爺沒在屋子裏守著?”


    林黛玉笑道:“為何要在屋子裏守著?他就是這樣,這時與這個說話,那時與那個玩笑,並不願一直守著誰的!你們可莫要有什麽想頭!”


    漱鈴笑道:“能有什麽想頭?倒是姑娘越發的促狹了。”


    裏邊的人在笑鬧,不防外邊的晴雯已經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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